玉姬哽咽着说不出话,捂着脸难以自制的哭泣着。
“别哭了,再让我好好看看你。”顾丞相将她的脸捧起来,柔声说道:“从今天开始到我死的那一天,我都不会再去见你,但是我答应你,在我死的前一刻,我一定会去找你!再看你最后一眼,记住你的模样,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会在柳絮纷飞的杨柳岸边再次找到你!”
说完这句话,绝然转过身,大声吩咐在外面守候的卫卓送客。
玉姬抬眼注视着他的背影,像是要把他永久地刻进脑海中,片刻后,伸手带上帽檐,脸再次隐没在黑暗中,没有回头的走了出去……
英华殿
太王太后和兰聆正在棋盘上对弈,忽听外面有吵闹之声,问道:
“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一个太监进来禀报:“是工匠们在修筑新的击鞠场!”
“新的?”太王太后有些意外:“在哪里修筑?”
“禀娘娘,就紧挨在宫墙正门内侧,为此还把御花园东面的高墙拆了。”
“哦?王上不是最喜好干净吗,怎么突然有兴致击鞠了?”
“人的喜好总是会变的。”看似兰聆随意落下一子,却是故意输给她半招:“臣妾也没想到自己会和王上闹到这种地步。”
太王太后看到一步明显可以制胜的落子处,没有多想,便将棋子放在上面:“呵呵,随他去吧!”……
九日后,勤政殿
“汉燕两国背弃与我国联姻之盟,现已经将我古峪关围困,臣以为应先解古峪关之围!”绥缇单膝跪地,双手一揖,禀告道。
太尉绥英为人谨慎,考虑得周全些:“启禀大王,丞相。解古峪关之围并非难事,可要一鼓作气收复失地却非易事!现备齐粮草辎重只够一个月的,若要彻底击垮汉国燕国大军,粮草还远远不够!”
覃陌央不以为然的摇摇头,站起身对着众臣,说道:“这回敌国进犯正好给了寡人出师有名的机会,这样的机会握在本王手中,那就决不能放过!若想称霸天下,首先要从古峪关解围开始,谁愿前往迎敌?打开通往中原的第一道屏障!”
“臣愿为帅!”太尉绥英跪下请命。
“臣愿为将!”一众武官也跪在太尉绥英身后自告奋勇。
大殿上的气氛顿时激昂,覃陌央看着跪了一地的人,不为所动,他在等待一个人。
终于,武安君出列,对着覃王一拜,表情诚恳:“臣弟愿为帅,带领覃国将士,古峪关之围,收回失地!”
“也好!”覃陌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武安君,你是寡人的兄弟,又是国家栋梁之才!这次敌国进犯的也正是你的封地,商阳。如果王弟能够首战告捷,不止能大大增强和鼓舞覃军的士气,还能够让覃国的百姓更有凝聚力!”
顾丞相察觉不对,立刻上前阻止:“道理对!但是武安君没有任何实战经验,还是派绥英去吧!”
覃陌央摆摆手,笑道:“覃国先祖文公,十四岁就在马上打天下了,凡事总有第一次,誓死守卫大覃疆土是我老覃人本色,更何况是我覃氏后辈,如果丞相实在不放心,可以给他派上善战的武将辅佐,便一定能打胜仗!”
顾丞相眉头紧锁:“派谁为将,绥英,甘蛟?”
“派刘穆津为将,刘穆津为人好爽泼辣,有过几次大战的经验,这正好可以和武安君的稳重相得益彰,一定能配合默契!再命武安君的老师蔡环为军事,出谋划策,这样王弟弟承此大任就可以万无一失了!”
顾丞相一听这样的安排,大呼:“万万不可啊!”
覃陌央的眼睛,隐在冕旒的珠帘中,笑意更甚:“丞相如果实在不放心,寡人还可以给武安君派个副将,此人只需骁勇善战即可,就范玥祁吧,此人刚失守古峪关,打了败仗,正追悔莫及,寡人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武安君覃陌城,穆津,蔡环和范玥祁见大势已定,相互之间眼神交流,齐齐上前令命。
顾丞相还想说什么,却又被覃陌央抬手阻拦:“王弟率兵出征,杀敌为国,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有何不妥?丞相还有什么理由阻挠?覃过有律,即使是王族之后,如若没有军功,也不得拜官封爵,这一步是迟早的!”
老氏族首领殇公也上前一拜:“现在情势危急,前方无帅,武安君少读兵书,勤习武功,报国之心殷切,况且王上已派老将帮助武安君,一定可以凯旋而归。”
覃陌城也是上前一步,言声朗朗,报国心切:“臣弟自幼读兵书,习功马,就是为了能有一天,扬我大覃兵威于天下!令五国闻风丧胆,俯首称臣!望顾丞相体念覃陌城报效国家的一片赤诚之心!”
“顾丞相!”覃陌央话语冰冷,啧啧逼人:“听到了吗?还不呈上虎符!”
顾丞相本不愿交出虎符,但没有想到今日王公大臣众口一词,迫于压力,无法只能将虎符交予覃王!
张安接过虎符,送到覃陌央手上。
覃陌央将虎符在指间翻转数下,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颁旨下诏:“下令,派精兵八万,交予王弟武安君统领,代寡人御驾亲征,解古峪关之围,以震国威!”
“臣弟领旨!”覃陌城高声接旨,心中按捺不住的激动,属于他的时刻,终于到来!
英华殿
“好!这果然不出所料!笼络王亲公族把声势做大,必然是有效果的!而且这次王上派给你的副将和军师,都是我们的人。”昭明太王太后,从坐塌上站起来,走到覃陌央跟前:“谁得到了兵权,谁就是真正的王上!”
“祖母!可孙儿觉得王上能如此爽快答应此事,其用心深不可测!我们是不是再斟酌斟酌。”覃陌城略微有些担忧。
昭明太王太后显然有些不悦:“哀家知道你不放心婉儿安危,身为铁血男儿,怎能为儿女情长所左右,你大可放心,不是还有哀家嘛。”她的抚在他的手臂上:“只要你能率兵攻入覃王宫,哀家一定保证婉儿的安全!”
覃陌城微微苦笑一下,什么祖孙之情,终究还不是相互利用!
“请祖母放心,孙儿一定不负祖母重望!”
“武安君!”兰聆正站在外面,看向这边,然后走进殿中。眸子锁在覃陌城的脸上:“我都听说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有需要,兰家一定鼎力相助!”
“呵!呵!呵!”昭明太王太后逐笑颜开,对着覃陌城说:“王后可是对你可是用心良苦啊!”
兰聆福了福身:“只求武安君平安归来就好!”如果你能平安回来,你便是覃王的好弟弟,如果你起兵谋反,那就是万劫不复!
楚忧离进殿,例行为各宫娘娘诊脉,栖梧殿中,香蓉一人在旁服侍,映画被支出去办别的事了。
“太王太后此人实在狡猾恶毒。”楚忧离一边为兰聆诊脉,一边说:“武安君胜,她是太王太后,武安君败,她亦是太王太后!能将算盘打得如此精明,难怪权倾三朝。”
“如是第一种可能,她便可以收回分散在顾丞相和王太后玉姬手中的实权,潜移默化中便可保护齐国的利益……她也算是齐国的功臣了!但想全身而退却是不可能的”兰聆收回手腕,浅笑着举杯抿了口茶。
40盗图
“各国公主来覃国和亲,无非是出自各国的利益,也只有你是一心为了他。”楚忧离顿了顿,又说:“听闻近日来,王上沉迷于击鞠,射箭等竞技游戏,有些荒废朝政,大臣中已是有人不满。”
兰聆摇摇头:“他不是个喜好玩乐的人,他这样做必然有其深意!”虽然这段时间见不到他,但他的心性,她还能估摸得来的。
纹澜殿
“王上,顾丞相求见!”张安进殿通传。
“宣他进来。”覃陌央早就预料到他会来,无奈地笑笑,站起身走到台下,迎接他。
“臣叩见王上。”顾丞相一进来,就行了个叩拜大礼,拜完也不起来,直直的跪在殿中。
“丞相何必行如此大的礼。”声音就像平静湖面,波澜不惊。
“请王上收回让武安君带兵出征的昭命!”内心恳切,言辞深深。
“王命怎可朝令夕改!明日武安君必须带兵出城!”一句话,轻易反驳。
“王上您有所不知,武安君在封地招兵买马,日夜训练,拥兵自重,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若大王执意,恐怕王城会有危险!”眉头紧锁,满面担忧,字字真切。
但覃陌央却明显不买他的账,语气轻松:“没那么严重吧,即使像你所说的,武安君倘若真的谋反,也是除去他的大好机会,不是吗?”
“不可,不可!想要除去他,以后也可另觅机会,如此以身范险,如若王上有个好歹……!”
顾丞相眼中已是泪花涌动,话语中带着苦苦的哀求: “老臣看着大王出生,看着大王成长,辅佐大王登基,盼着大王加冕。王上的前途,一片光明,大覃的宏图伟业终于有了指望,老臣怎能眼睁睁看着王上身处险境!”
一股脑的道尽这二十年来的辛酸苦水,再难以控制自己情绪,失声痛哭起来。
覃陌央见到他这般模样,难免心生怜悯,扶起他,说道:“丞相……你老了!你的心智胆识,已变得衰老萎缩,你需要好好的休息!”对着张安吩咐道:
“张安,送丞相回去。”
“诺!”张安领命上前。
“也许……臣是老了。”听到这话,顾丞相收起眼泪,抿着嘴,抬起眉毛,憋下胸中一口闷气,片刻后,从袖中取出虎符,双手捧到覃陌央的面前:“这是老臣唯一能为大王做的了!”
覃陌央接过本就该属于他,可以调动天下兵马的虎符,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
顾丞相周身有着掩饰不住的苍老,他擦干眼泪,留下一声叹息,走下殿去。
韩溪源忍不住对着已经坐在案后的覃陌央,说道:“王上,丞相也是一番好意啊!”
“寡人心里清楚。”摩擦着手中的虎符,忽然问道:“击鞠场修得如何了?”
“回王上。”绥羽说:“已经按照王上的要求修筑,明日便可竣工。”
“做得好!”覃陌央说:“五日后,邀请各宫嫔妃,王公大臣齐聚击鞠场,竞技一搏!”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一天中难得的闲凉时刻,正是人们甜蜜酣睡时。
英华殿内飞入一抹人影,越过围墙,拂过假山,穿过长廊,飘过花丛,快若闪电般从殿檐青瓦上流过,只有参天大树上的枝叶随着气流向东方向摇晃了一下。
那人影纤瘦,如一片飞花,轻盈写意的直入殿宇深处。过了一会功夫,英华殿南面围墙上同样腾空跃下一个健硕修长的身影,朝同一个方向窜跃。
兰聆从头到脚裹在黑色之中,标准的一副刺客打扮,只是这次身上却没有带显示身份的承影剑,也没有从窗户进去,而是算准了侍卫的换班时间,大摇大摆的推开门走进昭明太王太后的书房。
经她这几日的观察,昭明太王后一般会在书房待很久,而且总是屏退左右,里面一定有有价值的线索!
屋内虽然未掌灯,但是兰聆借着月光,倒也看得清楚,这也是她专门选在月圆明亮之日前来的原因。
兰聆先是环视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书架前,指甲逐一划过书籍,发出轻微的哗啦声响,左手抬起,又试了一遍,眼角微微扬起,最终锁定在一本书卷上。
伸手取出,是在普通不过的一本《礼治》,‘明明刚才指尖碰触时,有指尖划过金属物的异响啊?’
这次兰聆干脆将书自由落体垂直,扔在地上。
书的一角先落地,兰聆捡起来,手摸上那一角,有硬硬的东西在里面,边角处果然有一个细微的开口。
兰聆沿边轻轻撕开,那边角竟有卡槽,很像现代的封口条,里面掉出一枚形状奇怪的金黄色铜片,
‘这铜片有什么作用呢?’兰聆捻在指间,反过来复过去的看,‘好像是个不完整的笔画。’她又看了看墙上挂在正堂上的字画。
‘縠纹波面浮鸂涑力鸟,蒲牙出水参差碧。满院落梅香。柳梢初弄黄。’
那个“牙”字似乎比旁边的两个字小些,反复体会诗文中的意思,又掂了掂手中的铜片,兰聆努了努嘴,露出‘原来如此’的得意表情,将铜片摁在“牙”字上的凹槽里,“牙”变成了‘芽’!
果不其然,画卷后的墙,朝两边打开,里面是个一尺宽暗槽,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文书。
但兰聆的目光却不是落在文书上,而是暗槽最里面的暗盒上,金色的小把手可以灵活转动,但是却怎么也拉不开。
‘难道里面还暗藏奇门遁甲之术!’兰聆暗惊,‘昭明太王太后果然不简单!’
不过这样狭小的空间,不会像大型机关那样复杂,还好兵法和奇门遁甲之术也有相通之处。
六乙到震, “日出扶桑”,吉。
兰聆向左拧了三格,
六乙到巽,名为“玉兔乘风”,吉。
向右拧了半格,
六丙到巽,名为“火起风行”,以为“神龙助威”,吉。
又回拧了一圈,打到生门上,咔嚓一声,盒子弹了出来,里面放着一张羊皮。
拿出来展开查看,待借着月光看清上面的图后,兰聆的眼睛笑眯成了一条缝。
原来是覃陌城攻打雍城的军事布局图!这也难怪,到时候兵荒马乱的,昭明太王太后,难免不担心自己的安危,必然要清楚的知道军队的攻城策略!
兰聆将图熟记于心,折好放回原处,再翻看放在外面的文书,均是昭明太王太后与各国细作的通信,然而最多的自然是和齐国书信。
兰聆展开一张,正是齐太子顷回复给昭明太王太后的,浏览片刻后她就合上了,‘原来汉燕两国发动对覃国的侵略,还有齐国的参与游说,齐顷果真是对自己恨之入骨了,必定是想借此机会,铲除掉覃陌央,甚至还以将自己送回齐国为交换条件,出兵助覃陌城!’不禁感到头痛,摇头叹息,‘真是冤孽啊!……’
拣出几个比较重要的文书,揣在怀中,抠下铜片,将暗盒合上,将铜片放回《礼治》中。
昭明太王太后。看你这次如何全身而退!
目的达到,正要打道回府,忽听侧室窗户有一丝响动,兰聆身形闪动,如灵猫般闪滑进用来小憩的床榻下。
果然,兰聆看到那人的黑鞋在书房内来回走动,足下无声,可见此人轻功之妙。
就在那人在书架前翻找时,外面灯影忽现,那人情急之下也钻入床榻下。
床下两人,四目相对,各自一跳眉毛,皆不动声色的撤去功力,同时沿着床边,向外望去。
昭明太王太后走了进来,侍女们进屋点上灯后,不例外的全部退了出去。她一直坐在案边喝茶看书,倒没有其他动作。
兰聆一直趴在地上,虽是夏天,但冰凉的地面,还是让她小腹一阵不适,头上冒出细密的一层汗来。
趴在旁边的那人仔细打量着她,身形虽然像女的,但是平板的胸部却像是男的,心中七上八下,不知此人到底是敌是友!
但兰聆却是早就看出,那人是绥缇,因为他皱眉的时候,左面的眉角中,总会露出一颗红痣,一般情况下却看不出来。
“小的,见过太王太后!”
兰聆和绥缇皆是惊得脊背发麻,两人都不算是武功差的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进了屋子,两人竟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
“大事将近,你最近就待在哀家身边,保护哀家吧!”
“是!……”
“武安君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武安君前日刚到封地商阳,小的走的时候,武安君只是在安排粮草的事宜,并没有什么大的动作。”
“此事不能再让第三个人知道!”昭明太王太后嘱咐道。
“已经有第三个人知道了!”话音刚落,飞起一脚踢穿床板,只听砰得一声巨响,一时间木屑四溅。
兰聆和绥缇翻身躲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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