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那么多活生生的例子,长孙无忌、褚遂良等不可能不知道。
卖皇帝老儿与军方一个面子,示好是一方面,自然还要换点利益回来。
看着殿中李绩和程知节一群军方大佬,都对这些文官的任命没甚表示,李治知道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必须妥协,才能在将来换来更大的收货。
李治手握毛笔,在长孙无忌奏请的提拔官员名册上,利落的写了一个“准”字。
李治心情十分不好,也只有散朝、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才会将自己的喜怒哀乐表现出来。
“圣上。”
门外传来了王伏胜的声音。
李治舒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这才道:“进来。”
王伏胜急忙推开门进屋,而后看到了屋里的情形,微微一愕。
只见书籍、笔墨纸砚丢得到处都是,墨水潵了满屋,而摆放在屋中的各式金银散落在地,陶瓷更是碎了一地。
很明显,一项隐忍的李治在暗中发了一通火。
能逼李治这个皇帝老儿,暗中躲着将胸中愤怒发泄出来,王伏胜自然知道是为了什么。
放眼整个大唐,能逼迫皇帝老儿如此窘迫的,也只有皇帝老儿的舅舅长孙无忌,以及褚遂良这群手握重权、先帝的老臣了。
李治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王伏胜,而后转身回龙椅坐下。
王伏胜急忙上前,一边收拾屋子,一边道:“圣上,昨日长安城内的线报刚送到老奴这里。”
李治点点头,靠在龙椅上,闭上眼睛。
别以为他在睡觉,他是准备听王伏胜的禀报。
“昨日早朝之后,长安各家勋贵,纷纷准备在封邑上有所举措,尤其以越王府为甚”
王伏胜将长安城内,各家勋贵在昨日早朝散朝之后的举动,一一禀报给了李治。
而此刻,李治依旧闭着眼睛,靠在龙椅上没甚动静。
王伏胜禀报完各家勋贵的反应,又禀报一些勋贵街头巷尾的奇谈趣闻,和生活琐事。
别小看这些奇谈趣闻和生活琐事,这是帝王收集勋贵们打甚心思的重要依据。
李治既然没说话,王伏胜心里清楚,他得继续说下去。
各家勋贵、宗亲以及官宦府邸,发生的琐事都说了一边,最后王伏胜说道:“卢国公府名下的产业、英雄麻将馆,昨日张贴告示,举办第一届搓麻大赛,吸引了各家勋贵、宗亲、官宦,以及使节前往参与。”
终于,躺在龙椅上闭目养神的李治来了兴趣。
他睁开眼来,坐直身体,突的笑道:“这个卢国公倒是让朕在一堆烦心事中,寻了些乐子。”
王伏胜静立一旁,不敢吱声。
李治问道:“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上次听你说这英雄麻将馆在平康仿,是下河村的田舍汉与卢国公府同办?”
“是。”王伏胜忙回道,而后又将探听到的英雄麻将馆内幕,详详细细的禀报给李治。
李治听完,道:“看来那田舍汉的产业挺多么?害得朕白担心他新封下河县男,还要修缮封邑水利,家境也不殷实,退还给他几十贯。”
王伏胜没法发表意见,这是个合格宦官最重要的底线,不插嘴、不多嘴,只陈述事实,什么事情,皇帝老儿自有圣断,更不能发表任何意见。
良久,李治微微一叹,又道:“朕倒是真想参加这麻将大赛,也博个天下第一‘搓牌高手’的名号。”
可惜,这仅仅是他一个不能完成的愿望而已。
他是帝王,平康仿不同下河村,若要玩微服私访,是绝行不通的。
平康仿人多眼杂,遭遇勋贵、宗亲、官宦的几率太大。
而下河村都是庄户,除了高升知道他外,谁都当他是“王晋”,微服私访才不会引发意外。
王伏胜依旧没吱声,却听李治又道:“伏胜,等麻将大赛决出前三,你且将人带入宫中。”
“是。”王伏胜急忙应道。
“唉——”
高升光溜着身子,躺在热气腾腾的热水澡池里,一声长叹。
“怂娃,对池子不满意?”老爷子也躺在热气腾腾的热澡池里,问道。
高升翻翻白眼,自己整的热澡池,自然满意得很,大冬天的泡热水澡,何等的享受?
天下,没有如此酸爽的地方了。
他是想自己女儿了。
老爷子见他懒得鸟自己,顿时心里有些来气,但他也反应过来了,定是高升想自己闺女了。
想到高悦成了安定公主,似乎就成了皇帝家的便宜闺女,见都见不到,老爷子的心情也不太妙,与高升一同在热澡池里叹气。
老爷子试探的说道:“怂娃,你不是认识卢国公和上河县主么?让人家给皇帝说说,好歹丫丫可是咱亲骨肉,总不能领了进宫就不让回家吧?”
皇帝老儿会讲理么?
“阿耶。”高升忽然扭头看着老爷子。
“啥?”老爷子给他突然莫名其妙的叫唤,弄得一怔。
“孩儿刚在水里撒了泼尿。”高升很认真的道。
“呃”老爷子一怔,而后触电一般从热澡池里跳上来,双手抱着胯下的老鸟慌忙冲进浴室。
高升顿感世界都清净了,真好啊
第174章 章174 不同寻常()
腊日节前三天,下河村的河堤修缮总算完工。
高升站在新修的河提上,看着用石灰混着泥浆加固后的河堤,心中感触颇多。
你妹的,修缮下河村这一段河堤就将近花掉了两百贯,难怪是个勋贵都不喜欢这么干。
其实他完全可以将花费控制在一百多贯,可是他从不亏待来帮工的庄户,一日三餐顿顿管饱,晌午和晚饭还有大碗的肉吃,工钱照给,花费能不大么?
大唐的勋贵们,最喜欢的干的就是逛逛青楼,打打马球,现在又多了一项爱好,到平康仿的英雄麻将馆里,一手搓麻将,一手搓姑娘。
他们宁可在英雄麻将馆里,用上百贯买大面值的筹码,一贯一个的筹码,一展搓牌高手的风采,而后赔个大四喜胡牌,一局输上百贯也不在话下。
让他们用上百贯的花费,用在封邑的庄户身上,那就是割他们的肉。
地主阶级丑恶的嘴脸可见一般。
高升觉得自己,就喜欢豪爽花钱的生活。
守财奴们,永远不知道花钱的酸爽。
看着下河村的庄户,带着修缮河堤的工钱喜滋滋的返家,高升从心底笑开了花。
河堤加固告一段落,接下来他要去长安几日。
一来履行对老程的承诺。
英雄麻将馆,搓牌高手的搓麻大赛在腊日节举行,虽然他是此道中的高手,比赛不比赛的没什么关系,但自己有一半股份的场子,反而不去看看,在老程面前总说不过去。
二来,他要在长安探一下,女儿高悦在宫中、以及李明月的消息。
平日里时常见着人,倒是不觉得离别有什么要紧的,真到了物是人非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有些人是那么的重要,重要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
高升一出现在英雄麻将馆,对应门的小厮道明了身份,那小厮当即飞一般跑去通报。
过不多时,只见那小厮领着程处弼和伤好之后的李敬业,带着一脸喜色,从里面飞奔出来。
程处弼眉开眼笑,道:“三哥,你怎么来了?”
高升翻翻白眼,道:“前些日子答应了老程的,我敢不来?”
程处弼深有同感的嘿嘿笑道:“那是、那是。”
当时他也在场,高升亲口答应老程参加搓麻大赛,只不过他没想到高升会提前几日来到英雄麻将馆。
“三哥,可想煞敬业了!”
措不提防,李敬业扑上来就给了个熊抱,双臂抱得紧紧的,差点没将他勒死。
力气挺大,看来完全从一百军棍中恢复过来了。
等到高升翻白眼了,他才尴尬的松开熊抱,让旁边的程处弼哈哈大笑。
二人急忙将高升迎进入麻将馆,他才给麻将馆里的情形吓一跳。
只见麻将馆里暖烘烘的,摆放着无数麻将桌和炭盆,人满为患。
火旺,里面的气氛也旺,来搓麻将的大多是官宦、勋贵、宗亲,不时还有异邦使节。
他甚至在里面还看见了穿着和服的倭人,见人就四处点头哈腰,似乎觉得自己低人一等似的。
最让高升喜欢的,是穿着襦裙的艳姬穿梭在麻将桌中,时不时的为炭火添添炭,为麻将客斟茶送水,或是摆手弄姿,撒娇卖乖。
也有大方的麻将客,直接丢给艳姬一两筹码作为小费,让这些艳姬服侍得更为殷勤。
三人穿过麻将馆,来到麻将馆的后院,进入一间早就备着酒肉的房间。
三人坐定,李敬业亲自给高升倒上酒,程处弼这才笑着道:“三哥,这地儿不错吧?”
高升不置可否的抿了一口酒,若非这酒是波斯葡萄酒,他连喝的兴趣都没有。
看着程处弼和李敬业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要他一句夸奖,高升淡淡道:“马马虎虎吧。”
“马马虎虎?”
程处弼傻眼,一张脸顿时成了马脸,拉得很长,觉得自己够失败的。
卢国公府完全是按照高升出的主意,布置麻将馆,而且经营模式都是按照高升的交代,事无巨细,他觉得卢国公府都做到极致了,高升却一句“马马虎虎”来评价,太打击人了。
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
“有些事,英雄麻将馆现阶段还做不来,不关你和卢国公府的事。”
看着程处弼一脸纠结的样子,高升急忙岔开话题道:“处弼不是到军器监任职了么,怎会在英雄麻将馆?”
程处弼一脸的无所谓,道:“我等四人自从到了军器监,将三哥交给我等的炼钢新法,教会军器监的工匠之后,狄胖子回了大理寺,元忠回了工部,孝杰回了左屯卫,只有我没职没位的,就给老程留在了军器监,谋个出生,做了个上七品的小监丞。”
李敬业抢道:“七品监丞,可以了,你知道军器监乃是军械重地,这地儿的官儿寻常都高人一等,以后我领军械,你得行个方便才是。”
程处弼冲着李敬业翻翻白眼,道:“敬业,连你都到老程的左屯卫弄了个校尉,我都不知道老程是怎么想的,让自己儿子待在军器监里天天看炉子,这是人干的活儿么?”
李敬业知道自己一番话让程处弼难受了,忙一脸尴尬的干笑。
高升从二人对话中寻摸出味道了,应该是老程寻私,顾念幼子,所以不让他投军,反倒将他弄到军器监里某出生。
眼看着自己的兄弟都入了老程下辖的左屯卫,程处弼能高兴起来么?
高升笑眯眯的安慰他:“处弼,你看长安这花花世界,英雄麻将馆内的鼎沸人声,男儿在世,吃喝玩乐、游手好闲,岂不美滴很?”
程处弼看着他,一张脸苦成了苦瓜,道:“三哥,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整日吃喝玩乐、游手好闲,那亦是处弼的梦想,可是好男儿不是应该征战沙场,为国效力么?”
高升无奈耸耸肩,道:“从军,是要死人的。只有人活着,才能享受世上的一切,才能享受到完整的人生,不是么?”
其实,他无意说服程处弼,因为他从李敬业从军,程处弼闹着从军里面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似乎,大唐要和谁干仗了
第175章 章175 老程欲西征()
在长安城,高升认识的人少,想要探听宫里的消息几乎不可能。
不过他却认识卢国公老程,剩下的只有数面之缘的李绩,似乎直接向二人打探宫中的消息,不太妥当。
当然,他与郑王府的关系,因为合作、以及李明月的关系,关系非浅,倒是可以问讯李明月的消息。
只是现在,他更想搞到女儿的高悦的消息。
自从高悦让李治带入宫中,并敕封为永安公主,他的心就自始至终都是悬在的,没一刻放心高悦。
李敬业正好与程处弼厮混在一块,倒是可以间接从二人一些交谈中的蛛丝马迹,推测出高悦的现状。
高升心中打定主意,便问道:“我躲在下河村一月有余,乏味得很,都不知道敬业已投军,将来应功定前程万里,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与程处弼啊?”
李敬业满脸尴尬,笑道:“三哥,别笑话我了,若不是府里老头有命,敬业恨不得待在长安,与三哥和处弼厮混来得快活。”
程处弼冲着李敬业翻翻白眼,道:“敬业怎说这种好安逸的话?”
李敬业一阵哭笑不得,若非李绩,他还真不想投这个军,与程处弼在英雄麻将馆厮混,多快活啊。
倒不是他没有觉悟,更不是他不想以功博个前程,他和程处弼不同,他是嫡长孙,将来这英国公府迟早是他的。
李敬业这厮,也是重玩乐而不思进取的货。
程处弼这厮虽然也不思进取,但与李敬业不同,他是嫡出幼子,除非前面两个哥哥都死绝了,卢国公府才会有他的份。
何况老程如此看重他这个幼子,多半因为他备其老程年轻时候的进取之心,像极了老程年轻的时候。
“西突厥的大将贺鲁自称沙钵罗可汗,这混账本来归顺先帝,见圣上新登基,觉得大唐可欺,趁机叛乱,入侵庭州,打败几县,杀掠数千人而去,圣上拨调府兵三万,再加回纥兵共五万人迎击,虽然大胜,却没逮住这叛贼匪首贺鲁。”
“现在圣上撤销瑶池都督府,在处月之地设置金满州,还派我家的老程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不日便率诸将,领兵五万,进讨贺鲁这逆贼。”
“如此男人建功立业的良机,岂能说这种好安逸的话?”
程处弼说得义正言辞,李敬业尴尬不已。
高升在一旁听着,心里不由得十分鄙夷程处弼这厮。
如此安逸的小日子,偏要去参军打仗建功立业,别没建功,小命玩球了就不值当了?
何况征讨西突厥贺鲁之战,历经数年,虽胜,却是让程知节背负了一生都抹不去的污点。
程处弼最后看着李敬业,哭丧着脸,哀叹道:“唉,说一千道一万,能随我阿耶出征的却是你这厮,苍天无眼啊!”
高升却突然插话道:“老程啥时候出征?”
程处弼道:“过完腊日节,大军就开拔。”
高升诧异道:“年都不过了?”
程处弼脸色有点阴沉的点点头,虽然平日里老程对他喊打喊,拳脚不断,动不动就抽上一顿,但老程毕竟是乃父,老程出征,小程自然担心。
李敬业急忙道:“是,全是因为西突厥可汗乙毗射匮去世,其子真珠叶护派遣使节,求效力大唐,共讨贺鲁,如此良机,出兵当刻不容缓。”
高升点点头,他算是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来想从老程身上,探听皇宫内有什么动静的愿望有点玄乎,因为老程要出征了。
高升笑着问道:“敬业,最近李老国公可好?”
李敬业不妨有他,连说好得很,而后告诉高升家里老爷子最近的动向。
李绩最近确实过得很滋润。
由于他也是三大顾命大臣之一,又是军方首脑,行事低调,对大唐忠心耿耿,兢兢业业,又不与长孙无忌、褚遂良二人为首的关陇集团门阀有半毛钱关系。
李治要对付长孙无忌、褚遂良二人为首关陇集团门阀,岂能不抓牢李绩这种没有政治偏向的实权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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