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横了李贵一眼,“即便丧命,本王也死的有尊严,不死有些人,到死都在流亡……”说罢,宣王忽的合上折扇,正要往外走去,却见门口冲进来一个小侍卫。那侍卫面色慌张,但说话声还算平稳。
“报!启禀王爷、丞相,城门就快被攻破,请王爷、丞相尽快定夺!”
话音刚落,侍卫听到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但那话的意思却是天差地别。
“弃城!”
“死守!”
李贵与宣王相互对视一眼,视线相触一瞬,又匆忙撇开,一时间,厅内陷入了沉默。
“带着你的人走!本王决不再弃城而逃!”
还是宣王先开得口,他边说边走出大厅,语气郑重,完全不似以前的漫不经心,似乎能让人感觉到他视死如归的决心。
李贵没再说话,望着宣王背影,想了想,也跟着踏出大厅,却不是走向城门口,而是招呼着大厅门口的侍卫,吩咐道:“收拾东西,我们撤!”
到了这个时候,还管什么尊严不尊严的事儿,这时候,活命才是最要紧的。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他日,定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但若是没了性命,即便有这样一个机会,也无用处。
河川城东面临水,西面邻近黄玉山,过了黄玉山便是邻国边境。此刻,李贵一行人躲躲闪闪下,已到了黄玉山脚下。望着前方葱葱郁郁的山林,李贵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但心底却是侥幸心里,只要平安翻过这座山,那就不怕再有追兵。
忽然山林出一声呼啸响起,惊奇林中无数飞鸟,劈了啪啦一阵吵杂声,待林中恢复安静之后,眼前却出现了一群人,一群身穿甲胄,头戴盔缨的将士。领头的那人望着李贵一脸仓皇之色,冷笑道:“李丞相,等你好久了。”
见状,李贵脸色大变,身后侍卫慌忙走到他身前,站成一排,将他护在身后,没想到李贵却挥手将侍卫摒退,径自站到前面去,望着那领头人,愣叱道:“你想怎么样?!”
领头人他认得,那是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校尉都督穆大林。看他这样子,恐怕早已在此,等候他多时,却是想不到,他竟会想到他会走这边。
穆大林轻轻瞥了眼李贵,轻蔑道:“得陛下之令,生擒叛党!若李丞相拘捕,那我也只有抬李丞相的尸体回去面圣了。”
李贵冷冷一哼,扬起下巴,凌然道:“就凭你们几个人 ?'…99down'!哼,也忒小看老夫!”
穆大林笑而不语,举起手拍了几下掌,只见身后有士兵押着几个人走上前来。
被押着上前的那几人中,有一个白净的俊秀少年,见了李贵,张口欲言又止,一脸瞥屈神情。而李贵见了那少年,神色是变了又变,那是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儿子,说来,是李家唯一的子嗣。
他侧头望望身侧,发觉自己已经被士兵团团围住,且各个手中拿着弓弩、羽箭。若是稍作反抗,恐怕,只有万箭穿心的下场。他不甘心的叹口气,终于无奈的垂下头去。只怪他信错了人!一着不慎,便满盘皆输。
城门口,宣王领着手下心腹,正在做顽强抵抗,明知这是徒劳挣扎,可却他依然坚持到底。这一刻,他告诉自己,不可以在最后一刻放弃,即使知道不会又好结果,他是皇甫家的人,即便要死,也要有尊严的死去。
城门外,燕国大军斗志昂扬,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役,军士们都想着打完这场仗,就可以回到家乡与情人团聚,所以更加有动力了。反观,城门内的军士,却是心不在焉,士气低落,眼前局势,谁看都明白,胜败分明,他们做的都是徒劳。
但面对主子的命令,谁也不敢违抗,唯有死拼到底,以示忠诚。
这一役,一直持续到夜晚,并非是因为久攻城门不下,而是皇甫瑨霆忽然下令,静观其变,要大军驻扎在城门口一百米处,并在叛军眼皮子底下,大摆宴席,犒赏在这一战中的将士们。
而坚守城门的叛军早已饿到饥肠辘辘,因为河川被困,城门早已断水断粮几日,到了这会儿,将士们只有挨饿的份。而这时候,也是他们最松懈的时刻,就在他们艳羡的望着城门下的那一幕幕酒肉佳肴时,东城门被突袭了。
等将士们反应过来时,东城门已被攻下,而燕国大军也已乘胜攻入,不到片刻功夫,河川城,就被燕国大军收复囊中。
在大军的恭迎下,皇甫瑨霆踏入了河川城内,原本想着该有喜悦之情,但望着身旁尸横遍野的景象,他只觉得沉重,悲凉之情,油然而生。转念一想,终是忍不住庆幸,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忽然,有侍卫前来向他禀告:“陛下,宣王在据守塔楼,拘不被捕,还……还要求面见陛下。”
184、接受(结局篇)
更新时间:2013…4…24 1:00:37 本章字数:6822
4、接受(结局篇)
在大军的恭迎下,皇甫瑨霆踏入了河川城内,原本想着该有喜悦之情,但望着身旁尸横遍野的景象,他只觉得沉重,悲凉之情,油然而生。转念一想,终是忍不住庆幸,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忽然,有侍卫前来向他禀告:“陛下,宣王在据守塔楼,拘不被捕,还……还要求面见陛下。”
闻言,皇甫瑨霆微一皱眉,随即转身就往塔楼方向走。
身后侍卫忙追上前来,边走边道:“陛下三思,宣王许是引陛下前去,恐有不轨之心!”
皇甫瑨霆面无表情地往前疾走,对那侍卫的话恍若未闻。宣王引他前去,想必是心里不甘,哼,他即便前去会不会他又如何,将死之人,谅他也刷不出什么花样。
塔楼下的小房间里,宣王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夜色发愣。漆黑的苍穹,闪着无数星辰,像许许多多的眼睛在扑闪扑闪地眨着……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曾这般坐在花树下,偎依着母妃望着这样的天,那时候的他,祈求的并不多,只希望父皇能常来看他,常来看看母妃。
但只是这样小小的愿望,却始终难以实现。
忽听一名手下叫了他一声。
“王爷……”
他回过头去,见到那手下向他使眼色。他略略点头,随即转身往外走,不过是六七步的距离,他却似走了好久好久,没想到他最后呆的地方,竟会是这样狭小的小石屋。而跟在他身边的人,也只剩下眼前这三个。
出了矮小的房门,就见到皇甫瑨霆在众人簇拥之下,徐徐走近。
不过一瞬,宣王又做回了先前那个风流倜傥的男子,他脸上挂着惯有的散漫之色,晃悠悠走出了小房间。部下伸手挡住他的去路,满脸担忧的望着他。“王爷!”他轻笑着,摇了一下头,抬手示意那部下放手。到这个这种地步,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见了他出门,塔楼下驻守准备捉拿他的士兵们,个个谨慎戒备,想冲上前来将他扑倒,却又似乎不敢。他笑笑,并不理会。
“皇兄,时辰尚早,不如叫上两个小菜,把酒言欢一回,如何?”未等皇甫瑨霆出声,宣王就率先开口。
皇甫瑨霆微微皱起眉,淡漠地望了他一眼,慢声道:“不必了,有话快说。”
宣王笑了一下,望望他身后的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从小到大,与皇兄从未好好说过话,不如趁今日这样难得的机会,好好叙一叙?”
皇甫瑨霆淡漠地瞥了他一眼,转头望向远处,一场惊心动魄的攻城战过后,大地似乎陷入了死寂,望着这样无边无际的夜色,他的心底越来越沉重,一切都已结束,可他心里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反而觉得压抑极了,却又无处发泄。
或许,是因为心底没了念想,没了期盼,没有她在身边,让他倍感孤寂。战争结束了,而他与她之间,也似乎结束了。他,要开始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忽然间,他有些疑惑,没有遇见他之前,他是怎么过来的。为何遇到她,会觉得诸事不同?
思绪瞟的那样远,让他久久也转不回来,等到回神之际,转眼去看宣王,竟发觉他也在出神。望着宣王出神的样子,他蓦然间想起来一些事,问:“还在为你母妃的死,耿耿于怀吗?”
言语平淡,像两个久未见面的故人,在此闲话家常。
像是没料到皇甫瑨霆会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宣王微愣一瞬,轻笑道:“都已是过去的事,何必再提。”他转头望向皇甫瑨霆,面无表情,“这一生,我唯一后悔的是,不该在荷花池把你拖上来。”
倘若,那时候,他就死了,那么眼前的一切,将会截然不同。
“可惜,由不得你后悔。”
皇甫瑨霆略有感叹的说着,听着宣王的话,不由也忆起幼年之事。那时候,他贪玩,自己偷跑出来玩耍,却不小心掉进了荷花池,碰巧遇上了到处晃荡的四皇子,也就是眼前的宣王,是他把他从荷花池中救上来。怨不得宣王会这么说,当时,荷花池旁空无一人,若宣王袖手旁观,那么他恐早已丧命……但那时候,彼此都是孩童,哪里会将实情想得像现在这样复杂。
想着,皇甫瑨霆忽然不敢再想下去,喃喃道:“其实,父皇一直惦记着你,他平常对你言辞句厉,那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心中暗自长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忍不住就说了这些话。想想,又有些好笑,没想到,他们兄弟两能够好好说话的时刻,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宣王略略垂头,淡漠道:“他不是我的父皇。”
闻言,皇甫瑨霆忽然轻笑,却没有再说什么,猝然转身,走了几步,却又停下来,望着前方失神道:“父皇清醒时,曾嘱咐朕,不可手足相残,今日,朕饶你一命,让你在此幽闭,面壁思过,直至终老。”
望着皇甫瑨霆头也不回的身影,宣王嘲讽一笑,随即望向远处,画地为牢,了却此生……呵,这一生,还这样漫长,而他,再也等不及,亦不想再活下去。
他突然大步走向城墙,一跃而上,再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纵身一跃。隐约听见身旁一声惊叫,他却咧嘴笑了,恍然感觉自己像风筝一样,自由的飞在空中,没有痛苦,没有束缚,没有忧愁,似乎再也没有可以打到他的东西,再也没有可以牵绊住他脚步的东西。
这短暂的一生,活的太累,太苦,或许,如母妃那时的气话而言,他不该来到这个世上……那么,就让他走吧,走的远远的地方,再也不出现。
刚刚下了城墙的皇甫瑨霆,一转身走到曲池内,正要往城内走去,眼前却忽然落下来一个东西,砰一声砸落在地上,他惊了一瞬,定睛看去,才看清那地上躺着的是刚刚才跟他说过话的宣王,他的弟弟……他双眼微阖,面容安详,唇角似有一丝笑意,那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像是从某种束缚中解脱了一样的笑容,而他的身下,一大滩血,迅速印染开来,一寸一寸地蔓延到他脚边,像是要将他淹没。
皇甫瑨霆怔怔望着眼前一幕,这样鲜活的一个生命,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犹如她一般,连句话都来不及跟他说,就一命呜呼……他忽然脚一软,向后踉跄了几步,忙伸手扶住一旁城墙,掌心传来冰冷的触感,传达到他的身体里,从里到外,都似乎是冰冷的。
“厚葬他!”
久久,皇甫瑨霆才沉声说出这么一句话,他转过身,缓步走远。忽然间觉得自己孑然一身,孤寂和悲怆包/围着他,让他几乎透不过气。父皇薨逝时,也如这般,猝不及防,令人惊愕,而她,也是这般,让他震惊……生离死别,太过令人心痛,倘若这一生,再也不用见到这样的事,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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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皇甫瑨霆班师回朝。负责打理政务的睿亲王,领着文武百官到城门口相迎。
当见到一身甲胄的皇甫瑨霆时,睿亲王差点忍不住热泪盈眶,忍着激动之情,行三拜九叩之大礼。“臣弟……恭迎皇兄凯旋归来!”
皇甫瑨霆眸光一沉,忙上前两步将睿亲王从帝王搀扶起身,“九弟!”
睿亲王抬起头,眼中难掩激动之色,但却没有说什么。
皇甫瑨霆默契地与他相视一笑,上下打量了他一瞬,“九弟,长高了。”
睿亲王嗔笑道:“皇兄,您老了。”
闻言,皇甫瑨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听睿亲王这玩笑话,他忽然觉得心底的那股子沉重感减轻了一些,恍惚之际,听到睿亲王道:“皇兄,快回宫吧,此处实在不宜煽情,说句话都不方便。”
皇甫瑨霆望望一旁还跪着的满朝官员,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与睿亲王一并走在前头,但没走两步,睿亲王就有意的放慢了脚步,皇甫瑨霆当然察觉到,但他却没有出声,只昂首阔步的往前。这便是君王的悲哀,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注定了要孤家寡人一个,即便是亲兄弟,也要顾忌三分。
回到宫中,梳洗一番后,皇甫瑨霆迫不及待的去了雨辰殿,到了雨辰殿时,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奔走进殿内,恰好与疾走而来的先皇后,相拥在了一起。
平日安静祥和的先皇后,见了皇甫瑨霆,也按捺不住激动,喃喃念道:“霆儿,你可回来了!你可回来……”
“母后,儿臣想您!”皇甫瑨霆把脸埋进先皇后的颈窝处,徒然间发觉眼中温热的泪,忙不着痕迹的在先皇后肩上蹭了蹭,过了半响,才松开手。
先皇后端详着他的样子,眼眶里蓄满的泪水,终是抑制不住的落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每日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她的儿子,早日得胜,平安归来。即使如此,但她心底还是担心的要命,此刻见到儿子平安无事的站在她面前,她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
皇甫瑨霆抬手拭去先皇后脸上的泪,安慰道:“儿臣再也不会离开母后了。”
先皇后忍着泪,哽咽的应了一声:“好好好,再也不离开了,再也不离开了……”
皇甫瑨霆默然点头,心中却忽然抑制不住的难过起来,话是这么说,可终有一日,他会送走母后,再一次面对死别。但生老病死,乃是人之常事,正如月圆月缺一般,改变不了,唯有接受。
事到如今,他只能接受,接受她已不在的事实,接受有一天,他要送别母后,接受所有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情……
…………………………
凝香殿
听闻今日皇甫瑨霆今日要回宫的消息后,德妃就止不住激动,从起身到此刻,都在忐忑不安的等待中,一会担心妆容不妥,一会儿担心衣裳穿的不好看,一会儿在想待会见到了皇甫瑨霆,她要说什么话好。
想了那么多,担心了那么多,但见面的场景,却远不是她所料想的。
正在殿内来回踱步时,听见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叫着,“陛下驾到!”
德妃忽然心跳加速,确是抑制着激动心情,缓步走出殿门外,望见大门那,缓缓走来两个身影,一大一小,都是她魂牵梦绕的人。她微愣一瞬,禁不住上前两步,那小人儿见了她,也撒了手,奔向她这边,大声喊着:“母妃,母妃!”
“昱儿……!”德妃禁不住留下热泪,半跪在地上,紧紧抱着皇长子。见到远处身影走近,她忙站起身,欠身行礼。
想要冲上前却终是屈膝,
未等她出声,就听到来人淡漠的声音:“免礼。”
闻声,德妃心底的激动忽然消散了大半,抬头望向来人,见到他脸上的淡漠之色,她心底的激动彻底消散,恍然间,化成了一滩冷水,浇得她浑身冰凉。
皇甫瑨霆淡淡地望了德妃一样,随即低头望了一眼皇长子,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