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殿内还有淡淡的血腥味,慕容绝珛脸色苍白,就像被人抽了魂般,顿时老了七八岁有余。
入海从未见过这样憔悴的慕容绝珛,就像是一下子油尽灯枯……
积郁成疾,隐疾一下子爆发,来得迅速且毫不留情。
剑此时就这般落在入海的脚下,柳德庸也不说话了。
此时殿内静悄悄的,而后便只有一阵脚步声,从外头传进来,紧接着便是什么落下的声音。
“嘭铛——”
清脆的声音,像是头上的步摇落在地上的声音。
入海与柳德庸顿时一齐抬眸看去,只看到一道明黄色的纤细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气喘吁吁,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与惊恐,此刻就这般缓缓有清泪落了下来,似是因为跑得急了,头上的发簪都落了下来。
方才的声音便是这个。
“皇上……”喉咙干涩。
声音哑得不像话,还带了几分哭意。
方才她便到了,只是没想到一进殿便是听到柳德庸那些话语。
甄筝脸上已经没有笑意,有的只是无尽的惊恐,就这样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扑到了慕容绝珛的身边。
此刻看着慕容绝珛,从未见过他这般毫无神识的样子,他……哪怕是睡着了,都保持着一份警惕心,怎么会这般睡去?
甄筝不相信,眼睛哭得红肿,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使劲的咬着唇,惊恐的看着慕容绝珛。
一直忐忑不敢伸出来主动紧握着他的手这一刻紧紧扯住了他,哽咽的声音:“皇上……”
躺着的人未醒,再不承认的再摇了摇他,她现在不怕他了,也不用再担心会不会做得过了,不敢与他主动亲密,不敢再将一切悄悄放在心里……
就这般哭了出来:“绝珛,你回我一声好不好……”
“绝珛……”
入海此时沉了声:“皇后娘娘……”
甄筝整个人都在无尽的梦魇中:“你醒醒,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她才说过的,她会好好陪在他的身边的,不管他会变成什么样,她都会一直陪在他的身边。
她还从来没有亲口告诉他,她其实很爱他,她没有抱住他,从来没有主动过……
甄筝忽然发现一切未做的事情都来不及做了,这一刻只拼命的抱住他。
“不……不可能的……”
他还那么年轻,两个人只共同走了十一年,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未来的路那么长……
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可以积郁成疾,一病就此不起了?
“绝珛,以后我不喊你皇上了,就只喊你绝珛了,好不好?你醒来看看我……”
入海从来没见过甄氏这个样子,稍稍别了头。
慕容绝珛似乎听到了甄筝此时的话语,昏迷中只轻轻勾了一下手指头,将她的手轻轻一牵。
甄筝的眼泪彻底流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一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的心意?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一切就晚了?
………………
马车彻底到达璟王府的时候,璟王府的大门敞开着,直接就可以从府门进去。
慕容绝璟一步踏进去的时候,只感觉胸口处沉闷的抽了一记,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抬起的步伐就这样稍稍一停顿。
夏诗昭在后头走着,紧随着进来,没料到他忽然一停,就这样差点抱着麟儿撞上去。
慌张出声:“绝璟?”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慕容绝璟沉了眸,眸眼深邃如千年的幽潭,刚想出声,抬头的一瞬,只看到璟王府此时也正有人疾步走出来。
“怎么了?”改了话音。
“王爷,府中有远道而来之人求见。”
。。
夏忻云的到来
夏诗昭和慕容绝璟大步走到璟王府大堂的时候,还没有走近,就已经看到一个人此刻正站在大堂之中,大堂右侧有一个大窗,窗外是正在抽芽的乔木大树,此时这个季节,万物复苏,正是生机勃勃的时候,这道身影此时就这般侧眸看着外头的风景。
英俊威武的身姿,带了几分风尘仆仆的味道,面窗而站,离得远看不清眉目,只能见到一个棱角分明的侧脸,下巴坚毅,带了几分沙场上归来的意味,少年单薄的肩膀已经比多年前宽厚许多,乍一见就像是隔了漫长时光一样。
夏诗昭一下看到这道身影,顿时就哭了。
眼泪哗啦啦的在眼中酿着,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喉间有些沙哑:“哥……”
此时大堂中没有人,只有大堂外府中侍卫在把守着,所有人因为夏诗昭和慕容绝璟的到来而戒备森严,此刻听到夏诗昭嘴里这一声,众人都沉寂了。
刹那间唯有大堂外那一排排树被风吹得簌簌的声音。
夏忻云此刻正对窗而站,站在大堂里面看着外面,全神贯注,打量着这个如今自己妹妹嫁入的地方。
还未打量完毕,便听到了这大堂外头的脚步声,人马归府到来的声音,再然后便是人未到声先到,夏诗昭这一声略带哭意的脆生生的喊声。
一声“哥”……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那一日他与夏天衡吵了一架,赌气时一气之下便驾马扬长而去,留下了一句话:“若是他日不成将军,必不归来。”
还记得那时夏诗昭还未笈笄,就这样扎着两个小髻穿着一套荷绿色的衣裳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眼中带着着急的泪。
也是像此刻这样,带了些哭意的声音,在夏府门口脆生生的喊了他一句:“哥……”
他那时意气风发,就这般看着追出来的夏诗昭。
“哥,你别和爹爹闹了好不好。”
他气在头上,一句话都不说,就这般扬起了马鞭,驾马扬长而去——
夏忻云此刻身子一僵,身上的铠甲动了动,发出了凌冽的响声。
夏忻云就这样转了过身来,带着几分明睿的眼睛就这样挑起,眸光一凝,落到了夏诗昭的身上。
自己的妹妹此刻穿着一身华贵的衣裳,仪雅大方,头发已经绾起一大半,已是出嫁的模样,怀中还抱着一个孩儿,岁月带来的变化……
夏忻云沉沉的不说话了,就这样看着曾经捧在手心上的妹妹。
“诗昭……”沉沉的声音。
略带粗狂,却是难掩天生的儒雅之气。
夏忻云此刻顺便连同夏诗昭身旁的慕容绝璟也看在了眼中,这一瞬威武健硕的身形只滞顿了一下。
慕容绝璟走进来,看到了夏忻云的身影也停了一下。
诗王就人着。夏家的人,他只见过夏天衡,而夏诗昭这传说中的兄长他也是仅听过而未见过。
此时两个男人就这般对着看,慕容绝璟稍稍勾凝起了幽深的暗眸。
而夏忻云对着夏诗昭的宠爱目光,一瞬也沉了下来,看着慕容绝璟。
眼前的男人相貌俊美气宇轩昂,尤其是剑眉格外英气,一双沉眸中也藏着锋锐,是世上不可多见之人。
夏忻云就这般默默打量,手却微微一收,就像是哥哥看妹妹的夫君那般,捧在手心中的宝,自然也要格外拔尖的人,才能得到哥哥的青睐。
夏忻云看了一会就笑了:“璟王,幸会。”
“幸会。”慕容绝璟勾唇出声。
夏诗昭这一愣,被方才的气氛给愣到了,这会儿听到两人初次见面打招呼,原本酿在眼中的泪才隐忍不住的一下子落了下来。
“绝璟……哥……”
想不到,怎么都想不到,方才府中的人说有远道而来的人求见,竟然是夏忻云。
这会儿只看着夏忻云笑,夏忻云穿着铠甲的身子已经沉沉的转了过来,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沉沉的威风,这般感觉与前些年时是截然不同的,举手投足间也已然是利落的样子,比那些年中的兄长还要更有安全感了。
夏诗昭这会儿就这般不说话,眼泪微微滑了下来。
麟儿在怀中睡着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心里却是感触。1cmsZ。
方才才从宫中出来,绝璟这会儿甚至连染了血的长袍都没有换下来,就这般直接来了大堂,而她心情也还没从今日的事情中恢复过来,此时此刻看到兄长风尘仆仆的站在璟王府中,这种感觉难以言喻。
且看着慕容绝璟与夏忻云两个人打着招呼,说着幸会,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之感在心里流窜。
她此刻,一定是最幸福的人了。
泪眸微微垂下,眼泪稍稍滑下一滴,顺着脸颊而落,泪痣衬得柔美。
夏忻云看到夏诗昭哭了,此刻有几分站不住了:“好好的哭什么,不就是几年没有见到为兄了吗,是不是怪我了?”
急得想要走上前来,这会儿每迈一步身上的铠甲都跟着沉响,响声在这大堂中响起。
夏诗昭说不出话,只是抽出了一只手,轻轻的拭泪。
“是不是怪我在你成婚的时候没有赶回来?你当初没有给为兄寄信便嫁了,恰好那时正北方蛮夷作乱,我便忙着带兵打仗,朝中的消息都是个把月余后了才接到的,知道你成婚的消息时,已经是一个月后了……”所以他便没有赶回来。
恰好得了战功升了职,忙着操练士兵等事宜,更是不管了。
心心念念着若是有事,她必定会送信过来的,结果没想到一封信都没有。自个又正和夏天衡闹着别扭,夏天衡可是一封信也不会寄来给他,他自然也就认为夏诗昭活得风生水起的。17722637
他什么都不信,就是信这个妹妹,她的性子纵然是要做的,就非要做不可,并且非做好不可。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夏诗昭这性子就算丢到沙漠中也死不了。
此刻看着夏诗昭哭,看她轻轻抹着眼泪,心疼得伸了手,空气中又传递着沉沉的响声。
粗粝的手指触碰到了夏诗昭的脸颊,还没有帮她擦泪,唇一抿笑了,再将手收了回来。
夏诗昭已经成了人妻,有了自己的家,成了如今景台国的璟王妃,还有了个孩儿。
此时只将眸光落到了麟儿身上,看着从未见过的外甥。
看着看着,此刻只笑了笑,连同空气中也有了情暖的味道:“半个月前收到了爹寄来的家书,听说你生了孩儿之事,心中还略说了一些事情,于是我便急忙安顿好军中的事情,直接回京都来了。”
夏诗昭抱紧了麟儿,这会儿都将脸上的泪擦去了。
可是几乎一瞬,只蓦地抬起了有些红肿的眼眸:“哥……”低低的喊了一句。
“结果,没想到赶回来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以为能恰好赶上外甥儿的满月酒。”到了夏府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热闹散场过后的冷寂。
这些还没什么,当下踏进了夏府便闻到了淡淡血腥的味道。
常年在军中奋斗,行军打仗,对这些味道再敏感不过,霎时就凝起了眸子。
因为是悄悄从边陲回京,没有提前下觐见的谍子,也无法进入宫中救人,只能折中先到了璟王府等着,若是璟王府中等不到,怕是再稍过一些时辰,他就要去硬闯皇宫救人了。
宫中规矩如山,可他为了夏诗昭,也可以命都不要。
否则又怎么会驻守边疆的将领,突然就折身跑回了京城来?没有皇帝的召见私下回京,这犯的是死罪。
但,自幼学习儒道,还有三纲五常呢,连夏天衡他都敢违背,自然也就不将这“君为臣纲”看在眼里。
他只是要成就与证明他自己罢了,唯只看重自己珍爱的人。
此刻就这样看着夏诗昭,仔细的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结果夏诗昭倒是好好的,眸光一散,此刻落到了慕容绝璟的身上,方才没注意看,璟王的风度太过撩人,于是只觉得风流倜傥,这会儿仔细看才看到了长袍之上的血迹,显然就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夏忻云此刻眸眼就这样凝重的敛了起来,看着夏诗昭和慕容绝璟。
夏诗昭被这目光一看,只觉得难受。
这一刻的感觉就像是以前在府中,蓦地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了,被欺负了,被爹爹罚了,瞒着他不告诉他。每当这种时候,夏忻云就会勾敛起这样的目光,看着她。
“哥……”被看得心虚出了声。
“有人欺负你了?”
夏诗昭哑着声不说话,不知如何回答。
夏忻云其实都知道,只是要确定,今日在深宫之中,慕容绝珛是真的动了手了?
“……”夏诗昭不知从何说起。
“现在没事了……”微微的收了收手,将麟儿抱紧了一些。
这个小动作落入了夏忻云的眼中,顿时眼角勾起,肃气也出来了。
他就是不放心,所以才要赶回来!却是没想到……
此刻只收了收拳头,不再看沉默的夏诗昭,而是把视线挪到了慕容绝璟身上,转身,铠甲动,声音沉响,就这样站到了慕容绝璟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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璟王若是要造反
慕容绝璟此刻抬眸,幽深的暗眸就这样与夏忻云的锐眸对上了,两个人这般看着。
挺拔的身姿相互而对,整个大堂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奇异。
夏诗昭不知夏忻云要做什么,顿时急了起来,抬眸。
就这般沉沉的看着眼前两人,“哥……”
夏忻云的性子她了解,再了解不过了。
不开心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说,就是微微皱起眉头,蹙成川形,然后死死的盯着一处瞧,基本上盯着哪儿哪儿遭殃,若是盯着一个人看,那那个人也遭殃了。
寻常和夏天衡闹别扭的时候便是这般,一个人一言不发的在练武场中坐着,不是卸了这边的墙,便是砍了那边的桩。
偶尔会盯着几个陪练的小厮看,一看便是将他们打得浑身散架,不告假三四日绝不手软。
此刻夏忻云这般,便是隐约生气了。
莫约是猜出在宫中发生了什么,并不仅仅是长袍上丁点血迹而已。
“璟王。”此时沉沉出了声。容就着刻着。
这声音带了几分操练士兵时的威严。
“嗯。”慕容绝璟也低沉了声,两个人此刻对着,整个大堂氛围也冷凝了起来。
只看到夏忻云此刻的手收了收,就这样握紧了拳头。
眼角余光带了几分严肃,就这般扫过大堂内的人。
此时几个丫鬟已经进来了,伺候的样子。
还有司鹄,此时正站在门口守着。
夏诗昭霎时便觉得不对劲,夏忻云这般样子,顿然就是有严肃的事情要说。
“诗昭。”沉喊了一声。
夏诗昭抱着麟儿的手又再收了收,将麟儿紧紧抱着,换了个姿势,麟儿靠在了自己的肩头上。
“你先出去,我有些事要与璟王说。”
夏诗昭的心此刻果然咯噔了一下。
有什么事……是此时非说不可的?而且还要支开她?
心底蓦地掠起了慌张,站着不动,将麟儿越抱越紧。
一动不动。
“诗昭!”夏忻云冷了声,正气凛然。
夏诗昭还是一动不动。
但凡倔起来的时候,谁都支使不了她。
慕容绝璟此时也看着夏忻云,一双眸子风云诡变,“诗昭,要不然先出去。”
“绝璟,我不出……”
分明俩人此刻对彼此想要说的,都已经心知肚明,而她心里也正隐约有着不好的结果。
像是隐约猜到了是要说什么,这一刻只有些冷凝着脸,水眸中掠过一瞬的慌乱。
夏忻云从方才看到那袍上的血迹与她沉默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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