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在一旁摇头晃脑的念道:“楼观岳阳尽,川迥洞庭开。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云间连下榻,天上接行杯。醉后凉风起,吹人舞袖回。”
此诗应情应景,马云忍不住赞叹道:“好诗呀。”
巧娘在一旁,看着赵普,眼睛忽闪忽闪的说道:“这是你写的吗?”
马云对古诗了解不多,看赵普缓缓轻念,从容不迫,倒以为是他当场做的。偏偏巧娘不知为何,就要这么问,这时看赵普面色窘迫,马云心下恍然,原来这小子也是在盗版。看着赵普求救的目光,马云有心作弄与他,正要说话。忽听背后有人说道:“李白不愧诗仙,道尽观景人的心声了。”
马云等人转过头去,就见楼梯处,漫步走上来一人,青衣方巾,手拿折扇,腰系碧玉带,大概30岁左右年纪,冲着马云等人略略点头,并不多说什么,信步走到左侧窗前,临窗眺望,忽又说道:“看今日之洞庭湖,想象当年鲁肃都督在此练兵,是多么的壮观啊。可惜,英雄已逝,只能让人临窗凭吊了。”说话,忽又叹息一声,说道:“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亲朋无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世无英雄遂使竖子成名啊。天下碌碌之辈,也只知道赏花弄月。哎!”
巧娘本在作弄赵普,不料被这人打岔。这也就算了,哪知道这人打完岔并不理他们,自顾自的去看风景了,真是狂妄无礼,这也就忍了。可是这人忽的又在这里,临窗感慨大放厥词,巧娘忍无可忍说道:“你怎么知道天下并没有英雄呢?”
这人一笑,说道:“自唐亡以来,天下纷纷扰扰已经三十多年了,至今仍不能看到天下一统的趋势,这难道不是世无英雄嘛。”
说起总论天下,巧娘可就差远了,被那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噎了回去。赵普忽地心中暗喜,英雄救美的时候来了,张口说道:“天下纷扰多年,难道不是英雄并起的结果吗?”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横征暴敛,穷兵黩武,也算是英雄吗,阁下如果真的这么认为,这下自然无话可说了。”
赵普斗争经验丰富,当下并不接这话茬,转口说道:“那么依阁下之见,天下要一直这么乱下去了。”
那人笑了笑,看了看赵普,又看了看一直凝神细听的马云,说道:“天下虽无英雄,但是还是有两个人有英雄的潜质的。”
马云兴趣盎然,追问道:“敢问先生,那都是何人呀?”
那人笑道:“石晋的刘知远的部下。”
刘知远是未来的后汉开国皇帝,未来的大周、大宋的皇帝们现在可都是他的手下,这些马云自然知道,遂说道:“刘知远兵多将广,自然可称为英雄。可先生为何说是他的部下呢?”
那人摇摇头说道:“若刘知远在年轻20岁,他就是英雄了,可惜垂垂老矣。他就算有英雄的潜质,确实最穷途末路的一个了。所以当是他的部下,恩,说不定就是郭威了。”
马云记得刘知远好像是当了一年的皇帝,就架出去崩了的,那自然是年老体衰了。不过这人居然能点出郭威是英雄,马云兴致陡增,追问道:“哪还有谁?”
那人说道:“大唐南昌王。”
马云虽明知这人不会说自己,但心中多多少少总有那么点期望。这时听到此人这么说,心中禁不住有点失落。
马云的表情自然落在了大家的眼里。那人心中忽的一动,又说道:“不过,天下还有一人,是有这个潜力的。”
正文 第十二章 岳阳楼(下)
那人笑道:“其实当今天下还有一人是有这个潜力的。”
马云神色间似是一喜,连忙问道:“敢问先生,这人是谁呀?”
那人哈哈大笑,而后又手指岳阳城说道:“此人不在别处,就在这……大楚。”
马云看了看紫英等人,心中颇为高兴。倒是赵普一脸阴沉,死死的盯着这人。
那人一顿,又说道:“这人就是大楚的二王爷马光亮!”
马云的笑容霎时间就完全僵化了,一脸尴尬神色是再也掩饰不住。赵普冷笑道:“先生这话,言过其实了吧。刘知远帐下多得是军中悍将,李冀(南唐南昌王)这人也算有点贤明,二王爷耽于诗画,又怎能与他们相比!”
那人将这扇轻轻一摇,又“唰”的一下合上,不以为然啊的说道:“与刚才那两人相比,马光亮至少有四个优势,又怎能不算是成为英雄的潜力呢!”
马云脸上颇有疑惑之色,追问道:“敢问先生,是那四点优势呀?”
那人笑道:“第一,马光亮虽然不是大楚世子,但他是嫡长子,又深得楚王欢心,天下人皆知,这个世子之位早晚跑不了的。这就马光亮的优势,他站着名分大义。而刚才那些人都缺少这个名分。”
马云缓缓说道:“这个不见得吧。武穆王留下遗命,要‘兄终弟及’,这个王位以后应该是郎州节度使来接替吧。”
那人嘴角一撇,说道:“公子的见识也过去浅薄了吧。当时马殷留那样的遗命,是因为诸子年幼,恐大权旁落。现今马光亮年已二十,楚王当权已经二十来年了,他又怎肯传弟而不传子呢。”
马云神色一窒,那人继续说道:“这第二个优势嘛,就是马光亮文采飞扬,“昨夜小楼春雨,今朝枯树新芽”这样的诗句,更是传唱天下,日后他当楚王,至少在楚地应该是众望所归,这就是民心。”
“这第三嘛,马光亮师从廖光图、李皋、徐重雅等人,这几人才华横溢,乃天策十八学士之首,在楚国影响力巨大,有了他们的帮助,马光亮治理楚国也是游刃有余。他有足够多的谋臣为他效命。”
“这第四嘛,最近听说,楚国右将军张少敌获罪被免职,张少敌是楚国宿将,一直掌管楚国精锐禁军,现在他的职位虽由王贇接替,但许可琼为其副手,这许可琼乃是马光亮妻兄,和马光亮关系匪浅,由此可见,马光亮已然夺得了楚国的军权。这也为他进一步谋取世子之位,铺平了道路。这样看来,马光亮不是很有优势嘛。”
看马云他们都沉默不语,那人继续说道:“不过,依在下看马光亮虽然有这么多的优势,但他还是有致命的弱点的。”
马云差异的看了那人一眼,问道:“有何弱点?”
那人看了看窗外碧波荡漾的洞庭水,说道:“楚国地处中央,岭南的汉国,西边的蜀国,主骄将傲,军备荒废,只要看准时机,都是可以一举成擒。唯有北边的中原王朝,兵多将广,不过幸好有南平帮着楚国当着了这个危险,南平与楚国实是唇亡齿寒。可惜,楚国中总有些人看不清楚形势,一心想着灭亡南平,一旦南平覆灭,那么大楚就要花费很大的力气去防范中原,奇…'书'…网再也没有余力东征西讨了。”
这话刚落,旁边的赵普冷笑着说道:“好张厉害的巧嘴,好个李唐的细作。阁下借纵论英雄之名,煽风点火,蛊惑人心,可是欺我大楚无人吗!钱清快将此人拿下。”
马云很快回过味来,这人说别人都是直呼其名,唯有说道李唐人物的时候,异常的恭敬,想必和李唐有莫大的关系了。
楼梯口的钱清,上前一步,正准备拿人。那人一笑,说道:“慢。”
然后对这马云深施一礼,说道:“五王爷,难道就如此无容人之量嘛。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劳捉拿,自己就从这岳阳楼上跳下算了。”
赵普脸色一黑,显然是想到什么,正准备说话。马云笑道:“先生真是大才,不过以先生之才,想必不能容于李唐‘五鬼’,不如就在岳州做事如何?”《》
那人临窗笑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下由怎么能临危变节呢!若我是临危变节之人,在王爷那里恐怕也不能尽用吧?”
马云见他总是在“临危”这两个字前加重语气,心中自是明白他的想法,这个人从头到尾,都把自己定位在一个弱小的读书人,而马云那就是强权的大楚王爷。如果马云拿人,这人就会跳楼,这样“不能容人”这个高帽子就自然而然的扣在了马云的头上。赵普也早就想通了这个关节,见这人如此无赖,真有点投鼠忌器的顾虑。
马云叹息了一声,说道:“既然先生如此执意,在下自然不能勉强。”说着冲钱清摆了摆手,示意让开楼梯口。”
那人拱手笑道:“不愧是楚中贤王,肚量大,见识高,脑筋转的快,在下佩服佩服。”说着大摇大摆的下楼而去。看着钱清还欲动手的样子,马云摆摆手,让他退下了。
马云一时意兴阑珊,眼往窗外朦胧的君山,半晌缓缓说道:“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赵普见马云情绪低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说道:“王爷,既然此人见识不凡,不过身为李唐细作,那么他说的话就不必当真。王爷现在觉得他的话有道理,其实是一种先入为主的看法。以在下看,此人的言论狗屁不通,完全不用放在心上。”
马云回到看了一眼赵普,他确实被刚才那个人的话给打动了,一时真的有点心灰意冷,提不起精神来了。
赵普说道:“先拿他说的第二条优势来看,王爷您细想,古之明君有几人是诗画传世的,远的就说汉高祖刘邦,文景二帝,近的就看唐太宗李世民,这些人又有几个有什么诗文传世呀。所以说一个人文采好,就是明君,这个结论就下的太武断了。”
马云立刻想到两个诗画皇帝:南唐李煜、北宋徽宗,觉得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心下忽的就安心了许多。其实这话赵普说的也是片面之词,毕竟也有是诗文好的,比如说三国的曹氏父子等。但马云毕竟不甘心平庸的过一辈子,所以赵普的这几句忠言就异常的顺耳了。
赵普继续说道:“这第三条,天策十八学士里面,除了拓跋大人和石大人多是谈诗论词的能手,经常的贻误国事,靠这些人不亡国就是烧高香了,还指望他们实现天下大治,岂不是可笑之极。”
“这第四条嘛,许可琼资历浅薄,上面还有王贇压着,只靠其父留下的威名,哼哼,靠这个东西就想要治好被张少敌管了十年的军队,这怎么可能呢。我敢断定至少三年之内,许可琼是指挥不动这些军队的。”
“至于说第一条,就更是荒谬了。楚王要真想立世子,现在就完全可以立的,凭着楚王的威望,国内无人敢反对。可偏偏他就是不立,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楚王即想传子,又不愿违背武穆王的遗言,他一直犹豫不定……现在这个阶段大家的机会都是均等的。”
马云面带微笑,连连点头。
赵普顿了一下,犹豫了一阵后,低声说道:“唯一可虑的就是,这人居然猜到了我们对南平的企图。”
正文 第十三章 转战归州(上)
落日余晖,早已没有了午时那逼人的热气,虽然它依旧染红了半边天,也将霞光散射在归州的巴东县里。在徐徐的晚风吹拂下,那丝丝沁人心脾的凉意却是再也挡不住了。
往日的巴东县,百姓们早就端着饭碗,或在胡同里,或在家门口,三五成群的闲聊这今年的收成,传播着邻里之间的逸闻趣事。可是自从五月份以来,南平王爷派军围剿归州“七寨”,巴东县里的流言蜚语就突然增加了许多,一会儿官兵胜了,一会儿七寨的大王们赢了,更有甚者传言七寨的大王们带兵要进攻巴东县城,有一阵子弄得巴东县一日数惊。不过这些毕竟都是传闻,百姓们在经历数次这样的“狼来了”之后,反倒安心下来,再往后,这些传闻不仅没有影响他们的生活,反而给他们制造了更多聊天的话题。
就在他们以为这场战争即将结束的时候,突然有大批的军队进驻巴东县了。这些军队刚才刚开始的时候倒也没有什么,只是经常性的进巴东山里搜索着什么,可是后来渐渐的派兵开始把手城门和城外的各个交通要道,进城要交“建城费”,出城要交“安全保护费”,过桥要交“过桥费”,坐船要交“水费”,最近这些日子,甚至出来了一个“纳凉税”,晚上蹲在门口乘凉或者在街上散步,都要交这个税,理由也很充足,因为南平王的福德,所以才会天降凉风。不仅搞得城里的百姓现在没事不敢出城;就连乡下的百姓在田间劳作,也只能顶着炎炎烈日。日子难熬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觉得日子难熬的可不仅仅是巴东县的百姓,就连在巴东县县衙大堂上踱着步子走来走去的江陵指挥使,目前的“剿总司令”鲍唐,也是眉头紧皱。
刚受命剿灭“七寨”的时候,鲍唐的日子过得相当的轻松。“七寨”的乌合之众,又怎么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南平精兵的对手呢,鲍唐甚至以为只要半个月时间就可以收兵回江陵(荆州治所)了。刚开始的战事也确实如他所料,不费吹灰之力,便相继打破了“七寨”中的五寨,不过随着战事的进行,鲍唐却越来越糊涂了,一方面,这哪里是什么土匪呀,这明明是百姓嘛!有谁见过土匪自己种粮食的,有谁见过土匪为了被踩坏的稻谷痛心疾首。另外一方面,每次打破一个寨门,平时一见打仗就躲得远远的南平世子高宝融,慌得像个兔子一样,急急忙忙得跑进去,指挥着人翻箱倒柜,拆墙揭瓦,看那样子恨不得地挖三尺。鲍唐当然知道世子爷在找什么——找七寨的宝藏啊!可是那七寨那些俘虏的样子,怎么可能像是有钱的人呀。鲍唐开始时,还劝了劝世子。可是那位爷压根就不信七寨没有宝藏。
后来鲍唐渐渐听到了些风声,原来这次围剿行动,原本就是高宝融和司空熏偏听偏信,以为七寨有宝藏,所以撺掇南平王出兵的。高宝融找不到宝藏,严刑逼供那些七寨的俘虏也得不到有用的信息,无奈之下,一方面催促鲍唐尽快找到另外两寨;令一方面,在王保义的建议下,为了让百姓知恩图报,感激南平王的仁德,在归州增加了不少新奇的税务。
作为武将,鲍唐心中不忍,却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老老实实的想办法彻底的剿灭七寨。他看到七寨不堪一击,这才将军队铺开,从东向西,慢慢的搜索过来,一直就搜索到了巴东县。根据最近搜索的情况表明,这最后的两寨就在巴东县范围。
就在鲍唐以为马上就要大局已定的时候,突然传来了磨平驻军全军覆没的噩耗。而后,又先后就数支部队遭到类似的命运。这伙土匪仿佛突然之间,学会了打仗,不仅脑子清醒了,善于利用地形,人少就打,打了就跑,从来不和南平军大部队做正面交锋;更令人奇怪的是,这群人突然会打仗了,不仅战斗力惊人,而且令行禁止,进退有据。
这也就罢了,毕竟南平军也是训练有素的,鲍唐作为军中宿将,面对这种形势,他并不惊慌,还是想了一些办法,差点都找到了这群人。可惜,他们像兔子一样,每每在即将落网的时候,又忽然逃之夭夭。鲍唐当然知道怎么回事,有人走漏了消息了呗。但是他没有办法,因为他知道是巴东的百姓走漏的消息,可是他偏偏不能拿这些百姓出气。王保义那个杂碎,出了个混乱征税的馊主意,钱是有了,可是归州的民心尽失,百姓怨声载道,这局势就像干柴一样,遇火就着。鲍唐可不想为这事再弄出来点火星子。
鲍唐在县衙大堂上踱来踱去,思索半晌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办法,可以将七寨的人一网打尽,不由得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忽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有人说道:“鲍将军,这是为何叹息呀?”
鲍唐转身一看,就见一个紫袍玉带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想拦又不敢硬拦的军士,鲍唐狠狠的瞪了他们几眼,喝道:“丢人现眼,还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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