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淮而战,恐怕是自蹈险地,绝不可取。”
“淮南既不可贸然相攻,那么只能是攻取徐州、海州,或者是唐州、邓州了。”
王朴又摇了摇头:“王爷,您说的这两个地方,都囤积有大量的楚军。楚国要北伐中原,靠得就是在淮北的这一东一西两个拳头。这两个地方,是楚国重中之重,不好打啊。”
郭荣一愣,王朴这话有点自相矛盾了,既然要以攻代守,可是不渡过淮河,不进攻邓州、唐州,或者海州、徐州,那……那还能进攻楚国的什么地方啊?
王朴笑道:“王爷,请看地图,这咱们和楚国相联系的地方可不仅仅是从西到东这条线啊。还有均州(湖北十堰东)、房州(今湖北房县)呢,莫非王爷忘了不成?这两州由于地势险峻,驻兵不多。如果出其不意,并不需要多少兵马就能夺取均州。”
郭荣紧紧的盯着地图,心中暗暗盘算着,从地图上看,商州(今陕西商县)和均州毗邻,可是两地之间是秦岭山脉,没有官道,要想进攻均州,恐怕要从金州走才行,可是金州通往均州的要冲之地黄土镇,却偏偏掌控在楚国的手里。丁思瑾不是庸才,他不可能不意识到黄土镇的紧要,特别是楚国将均州辟为马场之后,黄土镇的安全,深深的影响到楚国骑兵的建设。
王朴并不在意郭荣正在沉思,反而有些迫不及待的解释自己的策略:“王爷,以我之见,夺取均州有三大好处,第一,威胁唐州的侧翼。邓唐二州距离汴京不过五六百地,乘快马的话,一日就能抵达,而距离西京洛阳就更加近了,不过四百里地。邓唐二州掌控在楚国的手中,如鲠在喉啊。可是,楚将丁思瑾为人谨慎,他乡兵、楚兵结合在一起,把邓唐二州经营的固若金汤,正面攻击,难度很大啊。可有了均州,则相当于在邓州的后面插了一把剑,把邓唐防线生生撕了一个口子出来。”
“第二,楚国竭力发展襄州、随州、复州等地,想把山南南部(今湖北省),建成一个新的淮南,现在已经卓有成效了。如果拿下了均州,派兵直插襄州一带,把襄州像徐州那样搅个天翻地覆,对楚国的打击可就大得多了。”
“第三,均州是楚国的马场,楚国野心勃勃,可是,他们要想北进中原,在河南与我军作战,要是缺少战马,那将是极其困难的。所以,马场、马匹对楚国非常的重要,因此,均州在楚国的地位,也就因此凸显出来。如果是平原地带,咱们想破坏他们的马场,还真不容易,大军一去,那马夫们想必就骑着马逃逸了。可是,均州多丘陵,道路失修,他们想逃也逃不太远,嘿嘿……得均州破坏楚国马场,想必金陵的马云恐怕要气的吐血吧。”
夺取均州的好处,让郭荣颇为动心,可是,他想了想说道:“如果真想我们预测的那样,楚蜀联合。以楚国君臣之智,他们不会看不出蜀兵必败吧。而且,蜀国若是兵败,为了保护关中,我们必然会趁机夺取陇右。这一点,马云他们十有**也能看的出来。这样一来,为了避免我们对蜀国穷追猛打,楚军会不会渡过淮河,和我们在淮北决战呢?或者想通过决战的样子,来向朝廷施加压力,让朝廷调动关中的军队。进而,保住蜀国的陇右呢?”如果楚周在淮北大打出手,汴京震动,那个时候,自己还有没有余力取陇右、取均州呢?朝廷还会不会同意自己一面全力追击蜀军,一面夺取均州呢?
“王爷,恕我直言,我倒是觉得,以目前楚国的情况,他出动大军在淮北和我军对峙,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而且楚国未必有决心,和咱们大周在淮北打一场大战。楚国现在想得,恐怕是车轮战吧。他一直都想联合河东、契丹、蜀国,从北面、南面、西面、东面,不断的出兵侵扰我军,让我军疲于奔命,让老百姓无心耕种,生生的耗掉我们的国力。等到咱们难以维持的时候,楚国才会真的大发三军,和我们决一雌雄了。”王朴说道:“您所担心的事情,在我看来,发生机会非常小。这九年来,马云作战无数,可是,楚军有一个特点,不知道王爷发现没有。”
霹雳弹、震天雷?还是弩床、抛石机,一时间郭荣脑子里划过了很多东西,不过,王朴的这个问题很笼统,倒是不好回答。郭荣想了想,还是不能确定答案,终于好奇的问道:“是什么特点啊?”
“楚军最大的特点是,从来不与,或者尽量避免和敌人的最强军队作战。灭南平,他用得是诈城计,如果南平王死守荆州,就算楚军的人数在多上一辈,恐怕短时间内也很难取胜。马云北伐的时候,契丹的主力事实上已经北返了,南下岭南的时候,刘氏的主力一部分被李唐牵制,一部分被活活烧死,到了灭李唐的时候,李唐十数年的精兵,早就被楚国用计消磨的一干二净,以至于楚军屡屡以少胜多,短短两个月就破了李唐。”
王朴顿了下继续说道:“前一阵子,楚国派出使者,入契丹,访太原,结好孟昶,为的是什么?契丹主兀律不是告诉咱们了吗?楚国想发动四国的力量,不断的消耗我军。这说明什么?说明楚国先削弱敌人,而后强攻的方法始终没有改变。在这种情况下,楚军怎么可能全力出击,和我们大周决一雌雄呢?”
正文 第43章 激战
第43章激战
太和二年(即大周广顺二年)九月中旬,楚国皇帝马云抢在蜀国之前,将新科状元郎徐再洲的《顺天罚逆讨贼书》传檄天下,讨贼书上列了郭威大罪12款,小罪65条,从头到脚把郭威批了个一无是处,禽兽不如,就连郭威脸上的麻雀刺青,也被讽刺称画虎不成反类犬。紧接着,马云又正儿八经的颁布了讨贼令,在东西两线,动员大军20万,讨伐郭威。
为什么楚国要抢在蜀国之前,传檄天下呢?无非是想抢个带头大哥的名头,让天下人都知道,是大楚率先北伐,是老大,而蜀国则像小弟一样,只是跟进而已。这么一来,天下人就都知道楚国是当之无愧的讨周盟主。而楚国自己在《顺天罚逆讨贼书》的最后一段,也是热情洋溢的自我标榜道:大军北伐,上顺天意,下合民心;以仁伐暴,以顺讨逆,迎者景从;百姓欢呼雀跃,箪食壶浆,以应王师……在这一段里面,大楚官方指出,北伐,不仅仅极大的增加了天下人的民族自豪感,加深了对大楚的认同感,同时也扩大了楚国的国际影响,具有划时代的意义,王师北伐标志着,整个华夏迈入了新的纪元。
可惜,由于周楚边境是长期封锁的,这份义正言辞的《顺天罚逆讨贼书》压根就没有传到传到中原去(五代时期,老百姓思想道德水平极高,可惜文化素质很低,没几个人识字的,捕风房就算把这檄文传到中原,对整个战局也没什么影响,反而有可能暴露自己),不仅没有传到中原,就连蜀国、河东等地,也由于意识形态的问题,也没法传进去(这些地方的官府认为人家才是正儿八经的天命所在)。
搞到最后,楚国官方的这个“天下人”,仅仅指的是楚国统治区域内的老百姓,而这个“国际影响”也仅仅存在于口头表达上(当时的五大强国,契丹、大周根本不吊楚国,北汉唯唯诺诺,没有什么瓷实话;至于蜀国,人家还认为自己才是老大呢)。但是,由于楚国舆论上的造势,让楚国辖区的老百姓民族自豪感空前刚涨,大有天下舍我其谁的气势,天下虽大,咱们大楚可是头一份;更有不少青年人纷纷要求参军入伍,打过淮河去,统一全中国。
在楚国马云、李骧这些高层看来,对伪周进行骚扰是正确的。而在十月对伪周进行骚扰就更加英明了,因为十月中旬要种庄稼了。他们对这次战争的定义,与其说是北伐中原,倒不说是北伐庄稼地。马云甚至把楚国仅有的马军下放到了徐州、唐州,就是让大军出动的时候,让马军在中原驰骋,把老百姓给祸害一顿。
从这点来看,马云挺损的。其实打仗已经是耽误农耕了。中国古代战争,对兵力计算有很大出入,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民壮的问题。就是那些运送军械和粮草的民壮算不算兵,其实,在很多时候,那些人就是当地的老百姓,运军粮事实上就是服徭役的一种。可马云还派马军(当然扮成马贼)出动,准备烧人房子,坏人家的庄稼。
可是,在地方上,比如朱元等人,他们对马云的骚扰政策,并不是很赞同。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马云一直觉得伪周的军队不好对付,可是朱元这些人和山南的丁思瑾不一样,他们并不认为伪周的军队就比楚军厉害。朱元还秘密上奏章,提出了“萧县计划”,他想在萧县设计一个圈套,让伪周军队跳进来,和伪周军在萧县大打一场。
马云沉思了很久,终于同意了这个计划。为什么呢?虽然楚国的真是意图的是金州,可是,在淮北必须要和周军进行一场战争,如果在淮北不能给周军施加很大的压力,那么一旦蜀军败退,关中的白衣军没有了后顾之忧竭力南下攻蜀,那可就不妙了。让朱元在淮北真真正正的打一场也好。不过,他却是再三要求,打仗可以,但是规模一定要控制在徐州范围内。
九月底,楚军正式出兵。
在东线,由东路行营总管朱元(在淮南以及徐州等地,楚国驻扎了十三万人马,为了避免专权,马云设置了行营总管这儿一个官职,管辖淮南道和河南道(徐州一带))全权负责,从光州(今安徽潢川)、寿州(今安徽合肥)到濠州(今安徽蚌埠东),这一线全都是在淮河以南,这三州兵马共计7万人,已经全部动员起来,淮河之上走船斗舰,往来不绝,可惜,是干打雷不下雨,对伪周的蔡州(今河南汝南)、颍州(今安徽阜阳)虎视眈眈。
可是徐州等地,河南道都统老将军倪可福,以徐海防御使曹彬为先锋,带领军队四万人,跃过任山,进攻萧县,和伪周徐州节度使郭崇的军队打了起来(太和元年争夺徐州时,周将王彦超虽然不敌曹彬,可是还是将徐州境内的萧县控制在手里)。
在中线,中路行营总管丁思瑾命令大将石大率军一万,进攻武关,直逼商州,作为蜀军的策应,而自己则率领山南主力,东出唐州,直逼蔡州。这样,楚国一东一西两路大军,摆出一副钳型攻势的样子,似乎想打掉蔡州、徐州这些汴京的外围据点。
十月初,在西线,蜀国没有再玩什么三路出击的疑兵计,以枢密使王招远为招讨使,率领大军六万人出兵大散关,准备取凤翔,再进长安。
大周皇帝郭威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也是善于用兵的人,他得到消息后,只是淡然一笑。楚军虽然气势汹汹,但是,兵力毕竟有限,自己在淮北陈兵十数万,和楚军实力想当,只要应付得当,时间一长,楚军自然就退兵了。于是,他下诏让蔡州的王殷和徐州的郭崇严加防范,而对于关中的郭荣,则命令他相机而动。为了以防万一,郭威还从河北调回了邺城留守向训的3万人马,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
一场大战就在秦岭、淮河一线拉开了序幕。
正文 第44章 黄土镇
十月下旬,北风徐来,落叶归根,江北是一片萧瑟气象。多山多林的均州,郁郁葱葱的青山也渐渐盖头换面,由清油油变青黄相接,进而黄灿灿的一片,可北风一起,却变得光秃秃的,异常难看。
不过,均州的百姓,这两年的日子却过得有滋有味。均州土地贫瘠,要是种地,一亩量产不过几十斤而已,年年都要靠着上山下坡挖野菜、摘野果来补充家计。自从养马令颁布之后,有田不种庄稼,却偏偏种草,刚开始均州百姓心中难免忐忑不安,谁曾想,这土地种粮食不行,种草却是一片生机勃勃,再加上马匹价格公道,百姓的日子,反而比先前要强上许多,开垦荒地的兴头也大了起来,很多人用新开垦的土地来种草,老地种粮,两不耽误。
这均州地处偏僻,相对贫瘠,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天下动荡,这里受到的波及甚少,少了战争中的颠沛流离,再加上现在日子过得不错,简直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可家园虽好,终究还是要有人来守护的。在均州西北面的黄土镇,就是扼守均州的险关要隘。
黄土镇本是一个小村子,南挨着汉水,北靠这锡义山。金州多山,最高者有两千余米,从山顶到山下可以充分的感受到从寒带到温带的季候变化,这植被相对丰富,因此,金州盛产药材。这药材采集之后,总要运输吧,自隋唐一来,有两条路,一呢,是沿洵水而上,入商州去长安,而呢,则是顺汉水而下,过均州、襄州,在荆州进入长江。
这么一来,地处金州、均州要冲的黄土镇,往来客商增多,就渐渐的热闹了起来。一直到,天福十一年,契丹人南下,楚王马云发兵数万,奋起反抗,要驱除契丹,恢复大晋。当时的均州等地望风而降,纳入了大楚的版图,而金州则继续站在了中原的一边。这么一来,黄土镇的驻军增多,修建城郭,增加防御工事,渐渐的把黄土镇搞了黄土城。
到了楚周对峙时期,两国互相封锁边界,这黄土镇就再也没有什么商贾往来了,这里就演变成了一个纯粹的军事堡垒。
这天正是深夜,北风呼啸,天气已经颇为寒冷,黄土镇城头上,军士们却是一丝不苟的往来巡逻着。
“章指挥,您怎么来了?”就这城头幽篁的灯光,负责西城防御的队正李振陡然发现从左侧的楼梯口上,走来了几个人,为首的一个,一身便服,正在黄土镇的最高军官1086营指挥使章中。
“老李,没什么情况吧。老子过来是检查检查,前两天,咱们不是被抽走了两都人马嘛,现在,咱们大楚正在和伪周作战,不能不小心一些啊。”章中20多岁年纪,左脸上由一个一指来长的刀疤,在幽幽灯光下,看起来颇为彪悍。
“哎,章指挥,您老也太谨慎了吧。现在咱们的大军正在北伐,郭威这老家伙肯定是吓得屁滚尿流的,怎么可能会打咱们均州的主意呢?以我看,咱们就是开着大门睡大觉,也不用怕有人敢来扰了咱们的好梦。”队正李振大言不惭的说道。
“勤巡查,时警惕,乃是军规。你小子是想不遵从了。”章中笑着说道。李振也算是他的老部下了,章中对他也是比较放心的,这么说无非是想提醒一二,翘敲边鼓。
李振吓了一跳:“哪有,章指挥,咱们也就是在私底下说说,你看,我们这队人马还不是在仔细的巡逻呢。”
章中笑了笑,他是一个营指挥使,已经够上上军校的资格了,所以,也在马氏军官学校里深造过半年,对着‘宽严相济’的掌军手法还是知道的,见李振已经谨慎起来了。他反倒转换了话题:“老李,莫要觉得守着黄土城就没前途,咱们在这黄土城也呆了两年了,我寻摸着,丁总管快给咱们挪挪窝了。说不定就去了唐州了。现在不努力,以后到了唐州岂不是丢人嘛。”
李振点头哈腰的说道:“那是,那是,您放心,我们绝对不给你丢人。”
章中却笑着,走到城头,向外眺望了两眼,一来城头的灯笼明亮,二来也又是深夜,城外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楚,他转过头来问道:“李振,最近你守西城没什么异常情况吧。”
“章指挥,您有不是不知道,自从去年,咱们封了黄土城,不许人通过之后,这地方连个人毛儿也见不着一个,还能有什么异常啊,倒是,这两天汉水不仅水少,连个大鱼也没几条,大打牙祭都不行啊。”
“什么?”章中猛地回头问道。
跟在章中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