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夜澜似乎很紧张,有些局促地把面前的茶杯递过去,“大皇嫂,喝、喝茶。”
紫凝淡然看了他一眼,把茶杯送回到他手上,“四殿下喝过的茶,再要我喝?”
君夜澜一下回过神,脸“轰”一下要烧起来,尴尬得无以复加,“不、不是,我、我喝,我喝……”说罢果然端起来,一饮而尽,给呛得直咳。
“哈哈……”以桪公主笑的没心没肺,眼泪都要流下来。她这个四哥就这样,只要是在美貌嫂子面前就会手足无措,哪里像是皇室中人。
君夜澜越发地无地自容,瞪了小妹一眼:不准笑!
向碧蓉也跟着笑起来,但这笑容却并未到达眼底,而是闪着算计的光芒,而且还有隐隐的不安,假装看向以桪公主,借机偷瞄了紫凝一眼,意义不明。
紫凝冷眼旁观,以传音入密之术提醒夕月:向碧蓉身上带毒,小心。
夕月眼神一寒,心中已有数。
向碧蓉轻咳了一声,笑道,“既然五公主要跟魅王妃讨教医术,不如到房中去谈如何,这里缺了笔墨纸砚,怕是不方便。”
紫凝忽地抬头看她,目光冷然而探究。
向碧蓉心里打个突,有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
“反正大皇嫂又不会离开,什么时候讨教都一样,”以桪公主还不从方才的兴奋劲头中缓和下来,一摆手道,“先说会子会嘛,不忙。”
向碧蓉鼻尖已经有汗渗出,神情一动,随即点头,“是,但凭五公主吩咐——靖柔,你再去拿个干净的茶碗来。”说话间她有意无意握了握靖柔的右手,接着放开。
“是。”靖柔转身下去,不大会儿果然拿了个茶碗来,替紫凝斟上一杯茶,“魅王妃请用茶。”
紫凝微一颔首,不急着喝。
向碧蓉道,“此茶乃今年的新茶,清香甘醇,回味幽长,魅王妃不妨尝尝看。”
“是吗?”紫凝神情一冷,“加了毒的茶,还会香吗?”
向碧蓉一惊,倏然变了脸色。
君夜辰脸色大变,“大皇嫂,你说什么?!”
茶中有毒?!这、这是怎么回事?
君夜澜皱眉道,“太子哥哥,我觉得——”谁料他脸容突然扭曲,露出强烈的痛苦之色,嘴一张,“卟”一下,狂喷出一口血来!
“四弟!”君夜辰惊怒失色,一把抱住他,才赫然发现他脸色发青,嘴唇发紫,喷出的血也隐隐泛黑,分明是中了剧毒!
“啊!”以桪公主惊叫一声,“四哥,你怎么了?!”
司徒静言眼中闪过惊讶与疑惑之色,看了看君夜澜,立刻冲紫凝喝道,“北堂紫凝,你好恶毒的心肠,居然要杀四殿下?!”
君夜辰猛地抬头,目光如电,盯紧了紫凝,咬牙道,“是你?!”
语声未落,他反手拔出身旁侍卫腰间剑,抖手就是九朵剑花,向着紫凝面门,雷霆刺下!
“小姐小心!”夕月清叱一声,飞身挡在紫凝身前,落手就要拔剑。
君夜辰是武功如何,紫凝还不知其底细,不过看他这一出手,剑法精妙快绝,必然是高手无疑。
不过,君夜辰的武功想要赢紫凝,还是妄想,但事情还未查清,若贸然了他,也是桩麻烦。
电光火石之间,紫凝扣住夕月手腕急退,身形如穿花蝴蝶,脚下步法诡异莫测,三两下间,已躲过这一记杀招,毫发无伤。
君夜辰暗吃一惊,只是这一招间他已经看出来,紫凝的武功竟不比她的医术差,在大月国时,他真是看走眼了,否则也不会任由君夜离将她迎回,给自己平白找了这么个麻烦的对手,真是失算!
“大皇嫂,你为何要毒害四弟,你跟他有什么仇?”
紫凝勾了勾唇角,并不做答,变起仓促,她虽看出一些端倪,还无法连成一线,要再理顺理顺才行。
以桪和向碧蓉虽惊讶不已,却仍双双跃入场中,一前一后将紫凝围住,“毒害皇嗣是死罪,北堂紫凝,你逃不了!”
紫凝绝美的脸上一片冷然,并不急着解释。此计虽然拙劣,在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却相当有杀伤力,急于解释,反而会让事情更糟。
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未必料到以桪公主会巧遇到她,并将她带过来,若刚才他们有什么异动,也瞒不过她的眼睛,所以,这一切应该只是碰巧,她顺便做了替罪羔羊罢了,先看看情况再说。
“不说话,那就是承认了?”司徒静言冷笑一声,好不得意,“太子殿下,把她抓起来问罪,大刑侍候,看她招不招!”
北堂紫凝,你辱我之仇,总算有了机会找你讨回来!只要将你抓入大牢,你就另想再活着出来!
紫凝目光如冰,“唰”一下射向她,森然道,“大刑侍候?你说对我?”
司徒静言身体一震,莫名的有些心慌的感觉,“我、我……”
君夜辰剑尖一指紫凝,厉声道,“说,为何要毒害四弟?”别看他平时不温不火,真正发起怒来,也很怕人。
平日里君夜澜跟他多有亲近,不管其母妃真正的目的如何,他们到底是一脉相承的亲兄弟,岂容旁人伤害。
夕月双眉一剔,冷喝道,“休得冤枉我家小姐!”
“住口!”司徒静言伸手一指夕月,盛气凌人,“太子殿下面前岂有你一个小小婢女说话的份,你好大的胆子!”
紫凝摆手示意夕月注意分寸,冷然道,“太子殿下,你凭什么说是我给四弟下毒,证据呢?”
“本宫……”君夜辰怒道,“你是神医金铃,在场诸人唯你精通医药用毒之道,不是你,还有谁?”
“呵……”紫凝嘲讽冷笑,“太子殿下,司徒静言跟向碧蓉愚笨,难道你也跟着糊涂不成?我是神医金铃,就是凶手,这是什么道理?”
司徒静言怒不可遏,手中剑猛地指过去,“北堂紫凝,你说谁愚笨?!”
夕月闪身拦在紫凝身前,冷冷道,“太子殿下不觉得,先救四殿下要紧?再耽搁下去,他可就真的没命了。”
只不过这一会儿功夫,君夜澜整张脸都成了青紫色,指甲也开始发黑,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慢慢变青,这毒还真是霸道。
君夜辰如梦初醒,狠瞪了紫凝一眼,厉声道,“来人,快请太医!”
侍卫应了一声,飞奔而去。
紫凝扬眉,回身就走。
“站住!”司徒静言双臂一伸,将她拦下,“犯下这等滔天大罪,还想走吗!若四殿下有个三长两短,必要你偿命!”
四殿下现在生死未卜,若紫凝一走了之,到时皇上震怒,她和向碧蓉岂不要倒霉。不管凶手是不是紫凝,先把她留下再说。
“就是!”向碧蓉喊得比谁都响,“太子殿下,就是她给四殿下下毒,快把她拿下,交给皇上发落!”
紫凝冷目扫过她们两个,满眼讥讽,“就凭你们,也想拦我?”
“你——”司徒静言勃然大怒,脸色已铁青。身为郡主,她走到哪里不是受人尊敬巴结,几曾有人敢不把她放在眼里,这于她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何况谁人不知东越国一向以武力定尊卑,她为讨得心上人欢心,自幼苦习武艺,在同辈中更属佼佼者,而紫凝除了医术过人,根本不足为惧,如今却口吐狂言,不把她看在眼里,她怎咽得下这口气。
“北堂紫凝,你休想抵赖!”君夜辰大喝一声,认定了紫凝就是凶手,挥剑出招,“你纳命来!”
“姐姐,太子殿下,少跟她废话!”向碧蓉反手夺下一名侍卫的长剑,踏步出招,“杀了她,替四殿下报仇!”
夕月瞬间酷寒了眼神,再不顾忌其他,拔剑就要上前迎敌,小姐何其尊贵,岂容这些人任意欺凌!
“你们不要这样!”以桪公主又要照顾君夜澜,又想上前阻拦,急得快要哭出来,“不会是大皇嫂的,她怎会害四哥,不是她,不是她!”
几个人各怀心思,都想置紫凝于死地,谁会听她的话。
司徒静言更是恨紫凝入骨,闪身上前,扬手就是一剑,直取紫凝心口。
找死!
夕月目露杀机,才要迎上,忽地眼前人影一闪,有人比她更快地挡下司徒静言这一剑,“叮”一声脆响,火花四溅。
“司徒静言,你好大的胆子!”君夜离怒喝一声,“你想将紫凝怎样?!”
随着话声,他掌上内力一吐,司徒静言只觉一股大力涌来,已身不由己地摔了出去,心口一阵气血翻涌,一时说不出话来。
“姐姐!”向碧蓉吓白了脸,扑过去扶她,“你怎么样?!”
战神之威,果然不是人人都能抵挡的!姐姐的功夫在京城女子当中,已算不错,居然连魅王一招都接不下,简直可怕……
“夜离,”紫凝一把拉住君夜离的手,将他拽了回来,“别杀她,总要把事情弄清楚。”
“怎么回事?”君夜离扶着她的肩,上下打量,“我方才跟父皇商议朝政之事,就有侍卫来报,说是有人毒害四弟,这才赶了来,为什么是你在这里?”
而且所有人居然都拿着剑要对付紫凝,是不拿他的话当一回事吗?
怎么他只要不一紫凝身边,这些人就想要伤她害她,看来他对他们,还是太仁慈了!
“所以你就先赶了来?”紫凝心下已大致有数,“我也正在想,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殿下,你这是要包庇北堂紫凝了?”司徒静言缓过一口气,抬袖擦去嘴角的血迹,冷笑一声,“她毒害四殿下,证据确凿,如何抵赖?”
“证据确凿?”君夜离颇具危险性地眯了眯眼,冷冷看着她,“在哪里,拿出来给本王看。”
“……”司徒静言喉咙哽了哽,“臣女和妹妹,还有太子殿下都看到了,这就是证据!”
“不是的!”以桪公主急地大叫,“大哥,大皇嫂才不会害四哥呢!大皇嫂人很好的,她……”
“五公主!”向碧蓉急急向她使眼色,“你是太善良了,不要让北堂紫凝给骗了——”
“啪”一声脆响,向碧蓉脸上已着了重重一巴掌,君夜离收回手,森然道,“紫凝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他从来不讲究什么“不打女人”那一套,谁惹着了他,照打不误。
向碧蓉是给这一记耳光打懞了,好一会才醒过神,又气又怒,却又奈何不得君夜离,脸胀成了紫色。
就在众人一团乱之时,内侍岳公公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皆是一愣,向碧蓉嘴角露出一丝怨愤而幸灾乐祸的笑意:北堂紫凝,皇上面前,看你如何狡辩!
紫凝冷傲勾唇,懒得回应,眼里却有异样光芒闪过,别有深意地看了向碧蓉一眼,不惊不惧。
向碧蓉心一沉,笑不出来了。不知道为何,紫凝就是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她莫名的心惊,这感觉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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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桪:传说中一种类似槐的大树,《山海经》中有记载。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5 谁才是真正的凶手
宣景帝匆匆而来,因赶得急,喘得很厉害,“究竟发生何事,是谁要害澜儿?”
紫凝眼眸中精光一闪,瞬间意识到不对,越发不急着分辨,与众人一起跪倒行礼,“参见皇上!”
“起来!”宣景帝袍袖一挥,大踏步过去,俯下身急急地叫,“澜儿?澜儿?”
君夜澜仰躺在栏杆旁,气息若有若无,仿佛命不久矣。
“父皇,快点救四哥!”以桪公主哭哭啼啼,枉她平时总吹嘘救人的本事如何如何,这会儿可全乱了,根本就没法子。
叫不应声,宣景帝自是心急莫名,伸手就要抚上君夜澜脸庞,“澜儿,醒醒——”
眼前人影一闪,紫凝闪电般掠近,伸手将他挡下,冷声道,“四殿下所中之毒已遍布全身,皇上当心受其所累。”
宣景帝一惊,抬头看她,“这到底怎么回事?”
紫凝不过略一思索,君夜辰已闪身上前怒叱道,“北堂紫凝,你为何要毒害四弟,还不从实招来?!”
宣景帝神情一冷,带着微微的疑惑,“是你?”
“皇上只听太子殿下一面之辞,就要定紫凝的罪?”紫凝镇定如常,“皇上明鉴,紫凝没有做过。”
“父皇,绝对不会是紫凝,此事需详加查证!”君夜离揽着紫凝的肩,不容他人侵犯一指。
“就是你!”向碧蓉言横眉立目,手指不客气地指向紫凝面门,“你气不过四殿下跟太子殿下亲近,动不得太子殿下,便把气出在四殿下身上,北堂紫凝,你是赖不掉的,承认了吧!”
紫凝抬眸看她,眼神冷煞,嘴角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诡异得紧。
向碧蓉明显有些心虚,狠狠瞪回去,“你、你看什么——”
不过很显然的,宣景帝因向碧蓉这番话而眼神一寒,“向碧蓉,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挑拨离间,该当何罪?”
朝中很多事向来微妙,彼此心知肚有就好,也不知道向碧蓉是有意还是无心,居然当着一国之君的面说出这般敏感的话,胆子真够大的。
司徒静言瞪了向碧蓉一眼,立刻接过话,“皇上,北堂紫凝谋害皇嗣,这可是死罪,这——”
“臣女斗胆问皇上一句,”紫凝接过话来,“皇上自何处过来?”
宣景帝眉头微皱,虽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还是答道,“御书房。”
“谢皇上。”紫凝若有所思,心中已大致明白。
眼看宣景帝不问紫凝的罪,向碧蓉急了,声音都拔了尖,“皇上,就是北堂紫凝要害四殿下,皇上要替四殿下报仇啊!”
“向碧蓉,你如何认定就是我害了四殿下?”紫凝背对着宣景帝,眼底掠过一抹凶狠的光,“方才你与郡主都在,岂非都有嫌疑?”
向碧蓉一怔,继而摆出一副问心无愧的样子,“皇上明查,臣女从未有过谋害皇嗣之念,何况臣女与五公主自幼交好,时常出入皇宫,若要害四殿下,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现在。”
司徒静言自然也不甘落后,骄傲地一抬下巴,“看不起,臣女也没有做过,臣女从不懂用毒之术,所有人皆可替臣女做证。”
谁都有自己的理由,宣景帝似乎一时难以下决断,默然不语。
好在太医急急赶了来,才要行礼,被宣景帝拦住,“先给澜儿解毒要紧!”
“是,皇上。”太医不敢怠慢,即刻过去看了看君夜澜的脸色,再小心地替他把了脉,最后惨白着脸跪了下去,“皇上,四殿下所中之毒,名为一丈青。”
宣景帝拧起浓眉,“一丈青?那不是一种蛇的名字?”
“也是,”太医战战兢兢,使劲垂着头,“不过还是一种毒的名字,中此毒者遍身发青,血液亦然,会一直昏迷不醒,七日后毒发而亡。”
宣景帝脸色大变,“世上竟会有如此歹毒之物吗?那要如何解毒?”
他久居深功,自然不知道这世上的毒物万万千,类似“一丈青”这般的毒,虽说不多见,却绝对不是最毒之物。
太医嗫嚅着,嘴唇动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吐出两个字,“无解。”
“什么?!”宣景帝勃然大怒,“那朕留你何用!来人,拖出去斩了!”
自古伴君如伴虎,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皇上饶命!”太医登时面无人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叩头,声音都带了哭腔,“皇上饶命!臣该死,皇上饶命!”
夕月哂然:这老御医是给吓糊涂了吗,既然知道自己该死,还奢望皇上饶他的命?
侍卫哪敢怠慢,上前拖了人就走。
“皇上饶命!皇上——”太医被拖得跌跌撞撞,鞋子都掉了一只,好不狼狈,“皇上……啊,有解,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