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不大会儿,程逸轩白着脸进来,看上去很不安,“臣参见王爷、王妃。”
“不必多礼,”君夜离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好恶,淡然道,“你可是有话要对紫凝说?”
“王爷英明,”程逸轩尴尬地苦笑,“那日王妃说能治好宜和公主,臣想……”
“跟宜和公主重修旧好,要我做说客吗?”紫凝打断他,早已料到。
“不,”程逸轩出人意料地摇头,无地自容,“臣对不起宜和公主,在她最艰难之时,不能陪在她身边,慢说是宜和公主,臣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臣是想问王妃若真能治好宜和公主,臣能帮得上忙的,将不惜一切代价,但愿宜和公主好起来之后,能够找到与她相知相守之人,臣的罪过也能轻些,良心上也会好过一点。”
紫凝与君夜离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笑意:这个程逸轩,到底还是值得宜和公主对他念念不忘的。
“程公子,你可知道,方才你若承认我所言,你便再无机会与宜和公主在一起,”紫凝了然一笑,“你且放心,宜和公主对你痴情依旧,待我治好她的病,你们还是可以在一起。”
“当、当真吗?!”程逸轩从未做过如此奢望,不由他不惊喜莫名,“那、那臣能……”
“现在什么都不用,”紫凝一挥手,“待宜和公主痊愈,你只须将她带到你高堂面前,言明一切即可。”
程逸轩感激莫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多谢王爷王妃成全,臣来世必当结草衔环,报此恩德!”
“来世就不必了,”君夜离眼神突然锐利,“待你与以桐成亲之时,本王定会去讨杯喜酒来吃。”
程逸轩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他话中之意,立刻道,“臣与家父必定恭候王爷、王妃大驾光临!”
“起来吧。”
“是,王爷。”
紫凝道,“为免节外生枝,此事你先莫要对外说起,待宜和公主痊愈再说。”
“谢王妃提点,”程逸轩喜不自禁,“臣告退。”
待他出去,君夜离略有些不悦,“我原是想以桐好起来,就把这门亲事退了,也免得日后受委屈,不过看起来,以桐对程逸轩并未忘情,倒是你的法子更好些。”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紫凝深有感触般呼出一口气,“何况此事原本是由误会引起,还不至于到那般绝情之地。”
君夜离眉一挑,“你说的对。”
“不过,给宜和公主治病之事,还得再往后延一延,”紫凝冷笑一声,“司徒静言这一状,必定已经告到皇上面前去了。”
“很好。”君夜离邪魅一笑,“等下入宫,有好戏瞧了。”
——
不出紫凝所料,司徒静言受了这待屈辱,而且看到那般淫、荡样子的,还是两位皇子,这让她情何以堪!暴怒之下,她跑到梅霜皇后面前又哭又闹,非要问紫凝的罪不可。
梅霜皇后得知此事,亦是吃了一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如今朝中三分天下,她的父亲、丞相梅盛尧自然是一力支持她所生的太子君夜辰,镇国将军阎正初则是君夜离的外公,当然是支持他的,庆国公沐玉麟则与君夜燎来往其密,在如此情势下,谁能得到手握重兵的益阳王的支持,无疑就有了更大的筹码在手,在这个时候得罪他,是非常不明智之事。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还是要将紫凝宣进宫来,问个清楚明白再说。
司徒静言脸色煞白,狠咬着嘴唇,低头不语。事情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啊,为什么……
“魅王到,魅王妃到!”
司徒静言霍然抬头,眼神怨毒。
“静言,稍安勿躁,”梅霜皇后警告似地看她一眼,“一切自有本宫定夺,你急什么。”
司徒静言急促地喘息一声,勉强压抑着自己。
君夜离与紫凝比肩而入,跪倒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梅霜皇后心中气紫凝坏了她的事,自然不悦,沉声道,“安宁公主,静言指你加害于她,你有何话说?”
“紫凝没有做过,”紫凝安静地跪着,不卑不亢,“昨日皇后娘娘虽先行离去,但有淑妃娘娘等人替紫凝做证,紫凝是无辜的。”
“你无辜?!”司徒静言忍不住嘶声叫,“分明就是你害我!你趁我不备,对我施邪术,你、你这个妖女!”
“邪术?”紫凝抬眸看过去,眼神酷寒,“郡主何以证明,我会邪术?”
“我——”司徒静言给噎了个哑口无言,好一会儿才道,“总之就是你害我!我是看你不舒服,好心要送你回府,谁想到你……”
“那座亭子很是偏僻,也绝不是出宫之路,郡主是要带我去哪里?”紫凝不急不徐地反问,“而且那附近居然不见一名宫女侍卫,岂不奇怪?难道是郡主要与人行好事,怕被打扰,所以故意将人支开的吗?”
“你——”司徒静言脑子里轰然做响,快要晕过去!如果不是她事先有吩咐,所有人怎么可能全都避开那座亭子,只是没想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如果不是太子他们去的及时,只怕……
梅霜皇后心中一动,看向司徒静言,“静言,昨日之事,到底怎么回事?”她方才也差人问过林淑妃她们几个,得到的答复都是司徒静言将喝醉了的紫凝扶出去,后来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司徒静言气急败坏道,“皇后娘娘,你不要听信北堂紫凝乱说,分明就是她给我下了药,是不是她,搜身便知。”
“谁敢动紫凝!”君夜离眼神一厉,“别说紫凝没有做过,如果是你,你会把害人的药带在身上?”
“有或没有,一搜便知,”司徒静言竟不惧君夜离之威,强硬地道,“还是王爷心虚,不敢让人搜王妃的身?”
梅霜皇后眉头微皱,一时竟也不知如何收场。出于想得到益阳王相助的目的,她其实一直对司徒静言偏看一眼,想让君夜辰纳她为太子妃,怎奈她对君夜离倾心,事情就耽搁了下来。
可谁想到司徒静言做出这等丑事,还好只有两位皇子看到,被及时压下,未彻底毁了她的声誉,但太子已经看到她那般样子,怎可能娶她为妃!
紫凝唇角一挑,“要搜我身可以,不过先说明白,若我身上没有害郡主的药,又当如何?”
司徒静言轻蔑地看她一眼,“那就是你还另有帮手,此事还需再详查。”
君夜离怒极反笑,“司徒静言,你敢再说一遍!”
居然当着他的面就如此污辱紫凝,他若再忍,就枉称战神,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不如自裁算了!
魅王一怒,就连梅霜皇后都微微色变,司徒静言再有仗势,也不禁脸色一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离儿,”梅霜皇后略显不悦,“益阳王曾为西池国的江山立下过汗马功劳,你居然对他的女儿如此威胁恐吓,岂不让人寒心!”
君夜离咬牙道,“那母后就任由司徒静言冤枉羞辱紫凝吗?何况究竟是谁要害谁,还未可知!今日之宴是母后所设,要查就将所有人都叫齐,问个清楚明白,再定罪不迟。”
梅霜皇后脸色一变,“离儿,你这是何意,难道本宫还会害安宁公主不成?”
她那时真不该中途离席,不然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真是后悔不迭!
“儿臣不敢,”君夜离对她并无不敬之意,“儿臣的意思是说紫凝从头到尾都是个受害者,当时司徒静言跟人行好事时,紫凝还在花丛中昏迷,分明就是有人连她也一起害了,她岂会是凶手!”
“可是——可是……”司徒静言又羞又气,却是反驳不得,谁叫如今落到这般境地的人是她,根本就说不明白!
“母后,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害谁,只须将那两名侍卫叫来,一问便知。”君夜离有意无意看了司徒静言一眼,诡异一笑,当时若任由她将那两名侍卫击毙,此时就没有好戏看了。
果然,司徒静言脸色大变,惊怒道,“他们就是两个狗奴才,能知道什么?!”
“至少他们知道,是谁给了他们胆,敢跟郡主你春风一度。”
“你——”
“不必了!”带着恼怒的声音响起,益阳王司徒震大步而入,袍袖一挥,行了一礼,“臣能见皇后娘娘,参见大殿下!”
“不必多礼,”梅霜皇后没料到他会亲自前来,不解地道,“王爷的意思是——”
“臣惶恐,”司徒震抱拳,一脸怒容,“是臣治下无方,那两名侍卫已被臣以府规处置,此事乃臣的家事,不敢劳皇后娘娘费心。”
司徒静言急了,“父亲——”
“你住口!”司徒震对这个女儿还真是不客气,厉声责骂,“做出那等事来,还有脸在皇后娘娘面前张扬,你不知廉耻,我丢不起这个脸,跟我回去,闭门思过!”
“父亲——”
“走!”司徒震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女儿的胳膊,说声“臣告退”,就拖拽着人出去,像拖着一只破布袋。
事情出现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梅霜皇后颇为头疼地揉了下额角,疲惫地道,“益阳王的意思,是想息事宁人,离儿,你可明白?”
“儿臣明白,”君夜离暗自冷笑,“只要他们不伤害紫凝,儿臣也不会无端惹事,儿臣告退。”
“去吧,”梅霜皇后抬头,目光冷凝,“离儿,好自为之。”
“谢母后。”
从福宁宫出来,紫凝第一句话就道,“益阳王不好对付,夜离,你要万分小心这个人。”
“我知道,”君夜离点头,“朝中三分天下,唯他从不表态,却又谁都不得罪,他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而且他性情阴狠,心思难以捉摸,很是诡秘。”
“可惜他占尽了所有的聪明才智,女儿就只能是个白痴,”紫凝这话是在说事实,听着却也着实扎耳,“司徒静言如果不是益阳王的女儿,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
从今日之事来看,益阳王如此息事宁人,绝对是最聪明的选择,否则只会让事态扩大,让更多人知道司徒静言的丑事,非但于事无补,反而白白让其他人得益。
如果看来,今日司徒静言向梅霜皇后告状,也是她自己一人所为,益阳王是断断不知情的。
“静观其变吧,”君夜离亲亲热热揽上她的肩,“紫凝,你来到西池国也有些日子了,不如我们尽快成亲如何?”
紫凝的心莫名一跳,“这件事吗,不急。”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想过成亲的事。
“怎么能不急?”君夜离可急了,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不跟我成亲?你不相信我对你的心意吗,还是你看上别人了?是谁,本王废了他!”
紫凝好气又好笑,“谁你妹呀,哪有别人!”她不过是还没有做好准备做君夜离的新娘,怎么可能对别的男人有情意,君夜离是不是太患得患失了些?
“……”君夜离一头问号,“谁你妹”是什么妹?“总之我们快点成亲吧,紫凝,我等不及了……唔……”
紫凝面色如常地把脚从他的脚上收回来,昂然向前走,“我说不急就不急,现在最重要的是治好宜和公主的病,其他的以后再说。”
于是,一路上宫女侍卫看到了令他们无比“惊悚”的一幕:
美如天仙的魅王妃没事人一样走在前面,他们心目中的战神、魅王则一脸哀怨地走在后面,像个被抛弃的怨妇一样……
☆、卷二 计中计 美人谋 054 倒霉做了替罪羔羊
这天一早,紫凝就做好一切准备,入宫替宜和公主治病。
这一阵子宜和公主一直在服紫凝的药,也就是现代所说的手术前的消炎吧,毕竟这是古代,没有精密的医疗设备,一切只能从简了。
低调入宫,来到宜和公主的小院,映冬早已等候多时,从她疲惫的脸色和满眼的焦虑就可看出,对于今天的治疗,她很担心。
两下里一着面,她就不安地问,“王妃,恕奴婢多嘴,王妃真的有把握治好公主吗?”
魅王妃要剖开公主的肚子,还要割什么东西出来,想想她就手脚冰凉,直打哆嗦:那样要流多少血呀,人还能活吗?
紫凝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双手,做着准备,“要说百分之百的把握,我是没有,不过能让宜和公主活着,我绝不让她死。”
君夜离虽然也知道紫凝“神医”之名,但“开膛破肚”的治疗方法他也是闻所未闻,紧皱着眉,手心已出汗。
以桐虽比他小了一岁多,却温柔如长姐,在他刚刚失去母妃那段时间,经常来探望他,安慰开导他,这份恩情,他从未稍忘。
映冬都快哭出来了:这算什么回答啊,那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啊?“可是这……”
“映冬,”相比之下,宜和公主倒是镇定得多,挥了挥手,“不必多言,我相信紫凝会竭尽全力,若是有什么意外,你知道该怎么做。”
映冬哭丧着一张脸,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公主真是仁慈,早早就写好一封“遗书”,言明要紫凝替她治病,是自己心甘情愿,若有任何意外,都不要紫凝承担任何责任。昨晚映冬一看到这封信,就哭了个昏天黑地,若是这般,那还不如不治呢,兴许过一阵子就好了呢?
紫凝目光闪烁,已经猜到宜和公主的用意,傲然一笑,“公主放心,交给我就好,把桌上的药喝了,然后躺到床上去。”
宜和公主微笑着一点头,映冬将药碗端过,她一饮而尽,而后躺了下去。不大会儿,她就觉得脑子里昏昏沉沉,身体也变得酥麻,无法移动。
“差不多了,”紫凝冷静的声音响起,“其他人都出去,夕月留下帮我。”
“是,王妃。”
所有人都退了出去,紫凝忽然叫住君夜离,“夜离,守在外面,我不出来,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君夜离一笑点头,也不避讳夕月在,低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我会,你放心。”亲亲爱妃越来越信任他、倚仗他,这感觉真不错。
紫凝脸上一热,双手已经洗净,不想再乱摸乱碰,就侧过身,用肩膀扛了他一下,“好啦,出去!”
君夜离心情大好,颠儿颠儿出去关上门,倚在门口,安静等待。
屋里,随着药效的发挥,宜和公主已经陷入深度睡眠状态,呼吸也变得轻柔而绵长,隆起的腹部一起一伏,看着就替她难受。
为方便手术,夕月早帮紫凝将头上钗环全都取下,满头秀发也用布帕紧紧束住,脱去外衫之后,只着一身利索的中衣,看上去沉稳而干练。
“开始。”紫凝沉声吩咐,“消毒。”
夕月跟在紫凝身边多年,早已习惯她的一切指令和术语,掀开宜和公主身上的被单,在她腹部皮肤上涂抹了一层发黄的药液,类似于现代的消毒剂。
“刀。”
夕月丝毫未犹豫,递上一把手术刀。
这些器具都是紫凝穿越过来之后,根据现代医学所需,找高人用特殊材料打制,跟现代手术器具几乎完全一样,而且在加入了她自己的习惯和设想之后,用起来就更加得心应手。
紫凝接过手术刀,小心地在宜和公主腹部划开一刀,开始手术。
仔细检查之后,紫凝幸运地发现,宜和公主腹内肿瘤是良性的,而且与其他器官并无粘连和其他麻烦的情况,只需摘除即可。
紫凝舒出一口气,彻底放下心来,开始娴熟地手术。
门外,映冬焦躁地要命,一秒钟都安静不下来,一会儿来回走动,一会儿跪下来祈求上天保佑,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又向老天许愿,公主若是好起来,奴婢就怎样怎样,像只乌鸦一样。
君夜离似乎觉得挺有趣,目光随着她来回动,竟是一点都不担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