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一声震惊的尖叫蓦然发出,孟文昌惶汗扭头,看见的竟是一张如雪山悬崖一般冰冷惨白的脸,月童绚烂的星眸在他眼里却仿若青面獠牙的魔鬼。
“怎么会?”陆瑄侧头惊呆,满眼恐怯,他不明白死了的人怎还能动弹?
一霎那,从月童精致的嘴中传来清越之声:“临、兵、门、者……被欲望扭曲之心,皆阵列在前……以吾血之名,迁尔等入冥界。”
月童念动咒术的曼声低语、孟文昌与陆瑄惶悸不安的厉叫、鲜血崩裂而出如喷射的焰火声,皆未入我耳。我仍然在歌唱,干净毫无杂质的歌声混杂腐朽满是污垢的啾声,连绵缠绕。
雨,终究是下了,倾盆如注。我,勾起苍白双唇,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一直再想,遇到这种事女主应该怎么做?害怕?冷静?还是其它?我根据女主的性格以及设身处地的思考便用了唱歌的方式。但用什么样的歌呢?舍身超然?还是哀伤悲痛?于是我用了《谁杀了知更鸟》这首儿歌。用清纯的童音,天真的讽刺,算是个人的恶趣味。写的比较潦草,请见谅。)
[正文:第一百四十八章 回家]
蜡烛昏黄的火焰终于被清晨的到来所扑灭,发出最后一丝吱声,无力的垂下烛芯。小小客房重新恢复阴暗,花瓶内昨日纯洁的白兰,沾染上红色的血仿若羞红脸的女子,悄然落下一瓣。壁上悬着一幅古画,远山近水一老僧,古画前的香桌上摆一金铜香炉,香炉内残存的灰烬中留有淡淡的檀香。
窗外阴雨绵绵,远处殿影朦胧,林声萧瑟,飞檐铃铛清脆,诵经之声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清心梵音唤醒沉睡于蔷薇丛中的美丽公主。
睁开双目的一霎那,我以为自己变成了嗜血的吸血鬼,胸口依旧疼痛不已,但原本苍白的唇已有了血色,红枣香甜的气息扑入我精巧的鼻中,混合了蜂蜜以及说不清的中药味令我柳眉不禁微蹙。
“你将谁的血灌入了我的身体?”血型不对的话我就惨了,而且,我不太想用孟文昌他们的血。
月童将我扶起来靠在他胸前,一张俊脸白的吓人,如同扑了一层厚厚的面粉。他端着药碗轻吹了吹,旋即把碗凑到我唇边未答话。我将药汤喝下,心中明了是他,这才记起他属于万能血型,加之我“特殊”体质,所幸并无万一。只是,我一想到他身体被剑刺穿时的情景,心脏便抽搐有些后怕,幸好他无碍。
我忽然觉察室内空气清新,不禁嗅了嗅,没有浓重的血腥味,只有潮湿的雨味。我略环顾小室,四周打扫的一尘不染,花瓶内添了新水,不再是洁白的白兰,而换成初开艳色的芙蓉莲,香炉内线香散出各种香末混杂的浓香,饭桌上的素菜还散着热气,一碟咸花生、一碗芙蓉豆腐、一盘竹笋鲜香菇、一盘素八珍、一清蒸冬瓜盅、一盘小白菜炸卷、一碗白饭,想来是为我特意准备的。
“那个什么璂此刻在何处?”我记不得名字,只记得他是位年迈老者。
月童放回药碗,嗓音有些沙哑。“何大人在旁边的客房候着。”
“叫他先等着吧,我吃完饭再说。”我现在身子虚弱加上饥肠辘辘,面色实在难看到无法见人。况且,昨晚发生的事我得想法瞒过去,便越发不能立即见他。
月童服侍我洗漱更衣,趁我吃饭的空档稍作休息,他也明白不能以惨白的脸色迎客,径直下去煎药服用。
我心里琢磨此事即使瞒不了胤禛,至少得瞒过其他人。如何令孟文昌他们死之有因?我寻思片刻,忽然忆起前不久出现在山东境内的空宗教,不如就拿它作个文章吧。
待月童回来,见他神色已然好转些许,脸庞虽仍显苍白,双颊上却多了一抹淡粉,星眸清澈沉静。我放下心来,将心中所想告与他。“他们也算是我旧交,我并不愿让他们背负十恶大罪,此事将罪名全部推给空宗教吧。就言他们原本出外游玩,途径山东发现空宗教谋财害命、殃祸百姓,实乃邪教中最恶者,欲将其丑事奏报朝廷。谁知,空宗教得知消息设计谋害他们,得逞后惶然逃窜。此二人善心为民除患,却遭邪教毒手,待将此事奏于朝廷,褒奖他们吧。你看我这般说可好?”
月童点了点头,眉间却略显忧虑。“您胸口的伤至少得养三四个月,身体亦受损不小,恢复如初恐要一年,皇上怕……”
“哎。”即便是细微的变化也难逃他法眼,何况我们不可能不同房,到时就算我不言,他见到伤口也会问的。这种事已不止一次,我又未怎样,何必瞒他呢?“尸体和屋子是何大人派人收拾的吗?”
“是。”月童往我脸上多涂了一层胭脂,遮盖住白皙过分的脸。“可唤何大人前来?”
“什么时辰了?”先问问时间,若晚了的话,明日再动身。何况,身体软绵绵的,实在不愿动弹。
“未时三刻。”月童一边轻声回,一边为我插上一支翠玉簪。
我闻之心喜,可以再懒一天。“请何大人觐见吧。”
月童得命退去,我整了整鬓边,沏上一壶清茶,坐在圈椅上等客。
不一会儿,何世璂便入内请安。我瞧他宽额大耳,寿斑白髯,丰采飘然,慈眉善目,虽意态龙钟,却精神矍铄。
“何大人不必拘谨,坐吧。”我语气和善,稍抬手示意何世璂坐。“何大人辛苦了,让您一把年纪跑来跑去,本公主有些过意不去。正好,本公主此次回京带了些上好杭缎,赏您七匹吧。”话落,我朝月童丢了个眼色。
“万万不妥,公主,于制不合。”何世璂跪下头贴地,似乎明白我用过多赏赐来堵他的嘴,却仍不肯受。
嫌少吗?这可是贝子品级,不愿受是何道理?“何大人莫非以为本公主没这个权力任意赏赐吗?”
“公主所请,老臣自当遵命。只是,赏赐便罢了吧,老臣年纪已大,恐受不住此等大礼。”何世璂再此磕头。
果然是老油条。“嗳,何大人年高德劭,怎会受不住呢?单凭‘年高德劭’这四个字,总也值二匹吧?”
笑容自我唇角扬起,何世璂觑我虽面带微笑,眼神却格外冷淡,不该再拒绝。我见他收下礼,便将早已编造好的台词复述一遍。自然,人死在我房里,我却说他们死在山东,这种明显的假话讲给谁听,谁也不信。但何世璂清楚的很,迫于我的威势,谎话他也得当成真话来听。
“老臣这便将此事奏于皇上。”何世璂闻后平心静气的应答,半点疑惑也未问。
我满意的看着何世璂,确实喜欢聪明人,省心省力。“今儿太晚,本公主再歇一日,待明日动身吧。”
“可皇上吩咐,务必请公主速回。”何世璂一脸为难,因心急,黑白杂眉紧蹙,豆大的汗珠,缓缓从他斗笠官帽侧边的白色发际之中渗出。
方才还气定神闲,我不过想拖延一日,何世璂便露出惊惶神情,令我怀疑胤禛是否下了什么奇怪的命令?“本公主累了,何大人退下吧。”我坚持道。
“公主……”何世璂此时急得汗流浃背。“皇上有旨,请公主即刻启程回京。”
一路上也没见胤禛催促我,现在这么着急让我回去干嘛?我无奈的浩叹一声:“罢,浪费了一壶好茶。劳何大人准备一辆舒适马车,本公主这就动身。”
何世璂紧绷的心弦一松,脸筋动了动算作笑,领命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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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的确舒服,可对于负伤的我们来说还是痛苦,为了防止伤口崩裂又怕旁人知晓,一路上紧皱着双眉未松开过,所幸无人懂药,我胡乱编了个月信理由,喝药算是平安过关,只是理由有点令人脸红。
马车并未直往紫禁城,而是驶向西郊的圆明园。
中午烈阳高照,我正闭目小憩时,马车停了下来。我睁眼撩开车帘,外面阳光耀眼,无仪仗、无奏乐声、无宫娥、什么也没有,只有身穿常服的胤禛跟允祥。
我气愤的一甩车帘,嘟着小嘴怏怏不乐。我并不要求场面声势浩大,至少该热烈欢迎身为皇帝曾姑母的我吧。
我耍小性表达抗议,车外的太监催了三次,我仍旧不肯下车。
“下来,莫让十三弟看你笑话。不乐意见到朕吗?还是对皇帝亲自迎接的规格不满意?”胤禛低沉的嗓音充满整个车厢,大手直直的朝我伸来。
我踌躇不定的望着胤禛,两年不见,他似乎胖了一点,除了方才对我的自称,他并未多加改变。此时温柔的眼神倒令我很不在意,我疑心其中有诈,手略伸出又急速缩回,始终不敢放入他手心里。
胤禛倒是好耐性,等我伸手也不着急。
“你没在袖子里藏钉子之类的东西吧?”我试探的问。
胤禛薄唇一勾。“放了。”
很好,没有诈。我安心的伸手放入胤禛有些湿润的手心里,任由他将我带出马车,太阳好刺眼。
“凤儿。”云祥兴奋的疾步过来。“你终于肯回来了。”
我想撒手给允祥个拥抱,奈何胤禛死握着不放,我只好笑着看向允祥。这一看不要紧,着实让我吓一跳。他愈发清瘦,身上估计没有几斤几两肉,面色有些发黑,声音听起来好像喉咙里塞了什么东西不太顺畅,眼睛倒是晶亮。
“你伤风了吗?有点齉鼻子声。”允祥感冒了吗?我有些担心。
允祥微愣,瞅了胤禛一眼,呵呵一笑。“不碍事、不碍事。”
我因伤口仍隐隐作痛,也就未再详问,暗自心想得让允祥多吃饭,他这样瘦下去怎得了!“不碍就好,你可得想着多吃饭。又不是女子,要那么苗条作甚?我路上赶得急,实在太累懒得说你,等抽出空来再好好训你。”
允祥一边偷瞄着胤禛的脸色、一边含混不清的应了一声,似乎想告诉我一些事,却不知从何开口。
心脏猛一疼,我“嘶”的一声倒吸一口凉气,左手不由得抓着胸前的衣。胤禛见此轻揽住我肩膀,未言语,欲搀扶我上凉轿。
我盯着大宫门,摇了摇头。它虽非午门,却亦属我家门,我要自个儿走进家。胤禛见我紧盯宫门,会意松开双手,拦住允祥欲上前的脚步,静静看着我捂着胸口一步步缓慢走过宫门。
我回来了。回到家的感觉——真好!
(我朋友以为上一章就是结尾,大松了口气,结果是空欢喜一场。她同大多数人一样,因着快节奏的生活方式,使得她总是“速战速决”讲求快速,心浮气躁。于是,我硬拉她坐下来,沏上一壶绿茶,听我讲一个古老的故事。)
[正文:第一百四十九章 正确的理由]
镂花红窗上,茜色薄纱帘随着轻柔的夜风时停时扬,将圆的银月透过红纱射进屋内,却被强烈吐嘶的烛火拦阻,连月光都无法窥视屋内的情景,满天微弱的星辰便更加无能为力。
乌黑的六折屏风围着一小块空间,粉嫩樱花飞舞整屏,鹧鸪锦翼活泼,自元宝型橡木浴桶散出的热气,与花香掺合氤氲满屋。
月童一手提着竹编花篮,一手往浴汤内撒着蔷薇、凤仙花、玉玲花,以及红紫妖艳的罂粟。
长发盘在脑后松松垮垮,我只用一红木簪稍稍固定,靠在浴桶弧边闭眼享受夜晚的宁静,身体一旦放松下来,人也变得慵懒,我翻了个身,打算小眯一会儿。
忽然,画屏外响起迟疑的脚步声,似怕惊扰睡美人,柔软又小心翼翼像允祥的性格。“既然来了,还藏着干嘛?进来吧,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
允祥削瘦的脸一闪绯红,这么多年,他仍不习惯我这种不拘小节的口吻。“在屏风外说也一样。”
“有些话——我不想让外人听见。”我睁开眼一脸顽皮,等着戏弄他。
允祥踌躇不决,甚是苦恼。少时,他大步走过来,带着一脸决然,似心里已做好被我捉弄的准备。
这反倒使我玩心大减,允祥脸上分明写着“我晓得你的阴谋诡计,已做好赴死的准备,有本事就来吧。”。瞧他那副临危不惧似的模样,一点都不知道配合我,着实令人失望。
“你想告诉我什么?”我一撇头命月童退出去,瞥了一眼脸色发红不敢正视我的允祥。“既然你不好意思开口,我就替你说几个,你来选择。第一,胤禛今夜不会过来;第二,封允礼为亲王;第三,将尹继善从正五品户部郎中,升至从二品江苏巡抚;第四,李卫临走时所请之事,获准;第五,京城内的月府已不存在;第六,对于我用身体与允禩交易,你很忿怒;第七,你们差不多该猜出孟文昌他们的死另有原因吧?你选哪一个?还是全选?需要再补充吗?”
允祥未感讶异,略有血丝的眼直视我。四目相对,我实在受不了大眼瞪小眼的对峙,非得让我全招吗?“你若还想问什么就问吧,被你恼怒的眼神盯着怪不舒服。”
“我恼怒了吗?不过是眼睛恰好停住不动而已。”允祥的声音铿然有力,一字一字咬的清晰。
我钳口结舌,早该知道允祥作为友人定来训斥我,虽然被无形叱责,我却满心欢喜。“教训就到此为止,我已经受到惩戒了,不是吗?帮我添热水,顺便帮我搓背。我只想和你说些贴心的私房话,至于麻烦的政事,你还是留着去勤政殿上再说吧。”
“伤在哪儿?重吗?瞧你态度怎若无其事?”允祥一边询问,一边提起木桶将热水倒入浴汤中,随即拿起浴桶边掺了棉花的澡巾,沾了沾热水,手抖了一下,哀叹一声,才将手放在我背上。
耍弄允祥的好机会,我嘿嘿一奸笑。“伤的很严重,我差点去见阎王。想看吗?就在胸口。”说罢,我霍地直起上身。
允祥冷不防吓一跳,蹙眉不乐,重拍了一下我肩膀。“行了,得逞了就赶紧掩好,成何体统。”
其实,我耍弄允祥,只是为了掩盖真相,至少,今夜不能,我清楚他来找我并非只为遇刺,疑惑的事恐怕很多。我划了个水花,重新背对他。“胤禛今夜召了谁?”
允祥稍一犹豫。“熹妃。”
“啊,是嘛。”说起熹妃到令我想起弘历,这孩子怎也不来给我请安?
啊,是嘛。允祥听我平淡回应吃了一惊,暗自想我怎变得如此乖巧?若是从前,早就大发脾气闹翻天了。如今无动于衷的态度与以往大相径庭,不得不令他生疑。“你如今居然这么懂事,到让我一时难以接受。”
“嗳?”我一愣,随即笑了笑。“懂事还不好吗?人总是会变得,一天变一个样,偶尔贤良一回,也好堵住满朝悠悠之口。再者,我身体伤的不轻,他又不是御医,来做什么?练瞪眼吗?”
“所言极是。”允祥明白我话里的含义。满朝皆知我今日回京,倘若胤禛今夜宿在蓬莱洲,明日进谏的折子怕要堆成山了。“知道皇兄为何命你速回吗?”
“哎。”我一点头,外面将圆的月说明了原因。“明日是满月,月圆人圆。”
“嗯。”
一朵朵罂粟红紫的媚光诱惑着允祥,令他无心回应我。麻酥酥的电感,仿若一小心触碰到骄横的海鳗,抑制不住的悸动,使他不觉魂飞天外、魄散九霄,眼睛逐渐转为迷醉。我湿滑呈现粉红的后背,在他朦胧的眼中仿若香甜软滑的果冻一般,不禁令他喉结一动。
允祥的手突然停住,令我感到奇怪。我扭头见他紧盯着罂粟离不开眼,心里咯噔一跳,顾不得裸体,站起身狠狠朝他脸甩了一巴掌。“小心啊,允祥。美丽的花通常都带毒,小心它吃了你。”
允祥被我一打清醒过来,又见我湿答答的裸体,面红耳赤涨得烫手。他慌忙将我摁回浴汤里,疑问道:“那是米囊花?”
“嗯。”我脸上掠过一抹不以为然的神情。
“米囊花!”这次是惊叫。
“嗯,我知道这个别名,你不用再重复。”花而已,干嘛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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