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此时已经恢复若常,从容的坐在太师椅上,俊朗的面容上又罩上了一层恒古不变的寒霜,只是幽深的眸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快要掩饰不住心地的欢愉了。
张小蝶坐在床边,晃动着双脚,责备地瞪了他一眼,他脸色才和暖了些。
“刚才……”李瑾沉冷的声音响起,就听见朵儿哆嗦着说:“奴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什么都没有看见……”
“见了便见了,起来吧!”
张小蝶这边听见他的说话是又气又窘,想起刚才他们之间被朵儿瞧见耳根又抑制不住烧了起来,不自觉干咳了一声。
朵儿见李瑾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心里大松了口气,忙恭敬地站起来回话。
“刚才你说谁疯了?”
李瑾的问话张小蝶很满意,至少说明他根本就不在乎西厢那些女人。
“若秋就是上次打丫鬟的那位”张小蝶脸色不太好,却还是提醒了李瑾。
也就是若秋她和李瑾才会闹了这么大动静,不过虽然吃了不少皮肉苦,可李瑾也给折磨的不轻,如今她对他早没气了。
李瑾的神色也有了一份不自然,顿时想起了那日和张小蝶说话的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哼,疯了,有这么容疯么?”李瑾声若寒冰,伤口出竟涌出了丝血,张小蝶见到纱布上渗出的血水,立即上前。
“你气什么,身子要不”
李瑾神色一缓,对着她点头一笑,张小蝶再次瞪了他一眼。
“带我过去,我倒是要看看在若秋怎么就疯了,我还有话要问她的。”
那日看到张小蝶命悬一线,李瑾根本就无暇去追查关于张小蝶受责罚的事情,后来他又受伤更是耽误了,如今要查了,却听闻有人疯了,他眉头不由得皱成了川字。
“去西厢”
话一出,他便已起身往外走,张小蝶有些担心他的伤势,忙跟了出去。
还未到西厢就听见了女人疯笑的声音,李瑾微微皱了下眉,加快步伐走了进去。
此时的若秋,已然如凋零的鲜花一般,又是笑又是哭,笑的时候说:“若秋的世子是独一无二的……”
哭的时候又满是哀怨,“蝶儿姑娘,我真的不知道会如此啊……”
哭闹一番,又朝着自己扇耳光,接着又惊恐的往墙角缩,张小蝶见状心里纳闷这女人倒地是疯了还是药物上头了……
这时候西厢这边管事的妈妈上前来给李瑾行礼,满脸大汗,很是无奈,“惊扰世子爷,奴才该死”
“倒地怎么回事?”李瑾往里面一站,顿时就如主心骨一般,嘈杂的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尤其那些因为见到疯若秋而面露恐慌的美人们,立即作出了西子捧心状,那痴迷的目光就停留在他的身上不愿意离去……
张小蝶暗暗擦汗,却一眼瞟见了知画,只见她似一个无关紧张的人,站在院子的角落,静静看着一切,见张小蝶视线过来时,她微微一笑,看了眼头发披散,衣裳凌乱的若秋只微微摇了头,张小蝶立即会意,不动声色站在李瑾身后。
李瑾立即命人将若秋绑了起来,众人散去,管事妈妈才对李瑾细细说之前的情况。
原来一大早若秋就到处询问有谁见到她的丫鬟没有,结果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不多时,若秋就疯了,然后就在院子里大闹,还吵着吼着要找张小蝶道歉,让张小蝶原谅她的无心之过,管事妈妈自然知道如今张小蝶的分量,忙告诉给了朵儿,那朵儿本就是个没有什么主见的人,听闻有人疯了自然就跑去告诉张小蝶,结果就撞破了主子好事,吓得个半死就在管事妈妈给李瑾回话时,张小蝶已经走近了若秋,原本已经安静的若秋情绪立即激动起来,虽然被捆绑着可也是对着张小蝶不住磕头,“蝶儿姑娘我错了,我真不是有意的……”
张小蝶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蹲下身来,扶助了若秋的肩,不让她继续磕头。
“蝶儿。”李瑾出声提醒她小心,张小蝶只给了他一个无碍的眼神。
“世子,既然她疯了,那就让我来处置吧”张小蝶清冷的声音让四周的人都打了个寒战,而她的余光也看到了若秋那骤然收缩的瞳孔。
张小蝶很满意这个效果,李瑾自然是百分之百配合,毫不思索就点头答应了。
“那你留下来处置。”一说完,李瑾就起身作势要走。
张小蝶悄声在若秋耳边低声道:“去窑子养病倒是不错”
若秋无神的目光猛然一惊,她满是怨毒地看着张小蝶,张小蝶却是笑了,“你不是疯了么?还能听懂我的话?”
没错,这若秋就是装疯,她本是镇远侯送来的,自得知刘妈妈死了,她便知道张小蝶一定不会放过她,她唯一的办法就是装疯,只有这样世子才会将她送还给镇远侯。
她敢肯定世子会将她送回镇远侯府还有个凭借,那就是她的身份,她并非寻常美人,她的身份其实是镇远侯的侄女,只不过是庶出,为了家族的利益自然就牺牲她这个没有外戚依仗的卑微庶女,可就算是这样,她的身份却是摆在这里,所以她最后决定装疯,为了活命,被送回去总比留在王爷府中被杀头的好。
可若秋却料漏了一点,那就是张小蝶,更没有料到,如今的李瑾竟然会如此看重张小蝶,她提出的要求,他竟然那么轻易就同意了。
第一次见到世子时,便被那王者的霸气,与那高贵的气度所吸引,以她的性子根本就不会那么轻易同意伯父将她作为礼物送给世子,可就那么一眼,她便倾心了,她相信只要世子肯看她一眼,她一定能够掳获他的心,可惜,就在她到王府的第七天就得知世子屋里去了个丫鬟,世子对这丫鬟与别人不同……
那时候,她便恨上她了……
若秋猛然一挣,竟然接着这股冲劲扑到了李瑾的脚下,她满脸泪水,虽然青丝凌乱,可那双桃花眸却是泪光盈盈,满脸的凄苦无辜之色叫人看了心生怜惜。
“世子大人,你别怪蝶儿姑娘,都是奴家太思念你,太想念你才买通蝶儿姐姐的,您别怪她,一切都是奴婢的错……”
她的双手被反绑着,柔软的浑圆不经意靠在了他的靴上,一双桃花眼满是无辜与娇弱,就那么凄楚可怜的为张小蝶求情。
这是求情么?
显然,若秋也是个聪明的人,她知道这件事情是张小蝶与李瑾之间的刺,此刻她一定要陷张小蝶与不易,她才有活命的机会李瑾低头看她,眼眉间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你为蝶儿求情?”
“嗯嗯……”面对那双幽深带着蛊惑的双眸她有些痴了,心中对张小蝶更是燃起无尽的杀意。
“求世子原谅,是若秋的错……”
“你不是疯了么?”李瑾淡淡说道,如看一只小狗般看她。
若秋一震,下一刻却是泪如泉涌,“若秋的心里只有世子,就算是心智恍惚却也能被世子唤醒”
张小蝶缓缓走了过来,也不看若秋,只看李瑾,唇边溢出一丝微笑。
若秋见张小蝶走来,眼中露出了得意之色,她觉得世子已经为她心软。
“你如此善良,竟为了我求情,那为何要杀了忠心于你的丫鬟?”张小蝶淡淡说出,眼神却已经冷到了极点,刚才听闻那管事妈妈说她找丫鬟,她就已经猜到那个小丫鬟定是活不成了。
“不是,世子不是我……”她扬起头,满脸泪水苦苦哀求。
张小蝶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凶光乍现,一脚踹了上去,若秋只觉得胸口猛然剧痛,一口血吐了出来。
李瑾看着张小蝶眉头微挑,眼底竟有笑意,低低说了句:“你身子弱,歇气”
四周服侍的丫鬟婆子无不惊讶,一贯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世子,竟然会对一个女子,一个粗野的女子说出这番体贴入微的话,就是那若秋也傻了,只怔怔望着李瑾,却见那眸中没有属于她半分角落,满满的都是那个她觉得下溅无比的卑微小丫鬟。
“她是本世子贵客,将这女子送与贵客”李瑾这是在当着众人的面表明张小蝶的身份。
他这话一出,不只是众人,就是张小蝶也是一惊,下一刻她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不想大家轻看了她,不想让人只认为她是宠姬,这话是给了她身份,一个能与世子平起的身份一时间若秋更是难以接受,那明明是卑贱的丫鬟,如今越过了她美人的身份,竟然成了世子的贵客,而世子竟将她赠与贵客眼看着李瑾远去的背影,张小蝶居高临下看着她,淡淡一笑,“差点忘记了,你可是镇远侯家的庶女,如今我将你送回去,你可是愿意?
若秋没有料到她会这样来问她,也不敢多想了,只猛地点头,“愿意,愿意。”
“那好”张小蝶笑着出了西厢,管事的妈妈立即将跟随出去。
不久,府中的人就听闻若秋被送回了镇远侯家,只是没过多久,却又听闻那若秋竟然自杀了……
张小蝶坐在石榴树下,望着满树火红的石榴,一丝冷笑爬上了她的唇,她只个没有野心的女人,可她也是个极为记仇的女人,若秋对她所做的一切,知画早就告诉她了,就是刘妈妈所做的一切也都是受命若秋,得知这一切时,她如何能放过?
那日她命人将若秋送回去,并未说她疯了,只说此妇心肠狠毒,世子厌恶,念及镇远侯府颜面,只悄然送回,今后再无瓜葛。
但不久就听闻街市上流传出镇远侯府家的女子心肠歹毒,水性杨花之类的流言……
不用动手,也不用伤了王爷与镇远侯家的和气,这么个被丢弃的庶女自然活不下去石榴成熟了,张小蝶伸了伸懒腰,摘了一个石榴,缓缓剥开,露出了里面玛瑙般的果实,很是可爱。
第一百零四章 以良田换得此女
成为入幕之宾后的张小蝶与往日丫鬟身份自然是有着天壤之别,只是李瑾当着众人的面正了她身份,可外人却不知晓她的身份,虽然张小蝶并不在乎,可有时候却也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交心后,张小蝶虽然没有主动去问李瑾,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情,那李瑾一定不是六王爷的儿子,因为李瑾当着她的面不避讳的成他为六叔。
有时候,好奇心太重了不是件好事,既然李瑾不说,她又何必去问,只要懂得彼此的心意就好。
秋雨绵绵,这样的时节凉爽又是舒服,让人总是犯困,张小蝶放下最后一篇殿试考卷,伸了个懒腰,李瑾求她帮忙的事情她总算圈搞定了。
“咦,雨停了”
张小蝶深深吸了口,新亮的空气令人精神一振,朵儿已经上前帮她收拾了,她制止朵儿,“你先别忙,我来收拾,你去请知画姑娘过来一趟”
朵儿点头答应,出了书房去了西厢。
不多时,知画就过来了,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张小蝶迎了过去,“我今儿没事了,咱们去荷塘那便取藕”
知画忙点头答应,两人说笑着朝着荷塘走去。
如今已是晚秋,翠叶连天的荷塘已然不见,如今的荷塘残荷听雨,望去竟有些萧瑟。
“你要如何取藕?”知画看着那满是淤泥的荷塘笑着问她。
张小蝶一边说一边脱靴子,“这还不简单,脱了鞋下去挖呗 ”
就在知画瞪大了杏眸一脸难以置信时,张小蝶那粉嫩的脚丫已经踩进了绵软的淤泥中,一步一陷,朝着残荷走去。
“这……我……这……姑娘你这样不妥啊……”知画红着脸对着英勇前行的张小蝶喊道。
这个时代,女人的脚依旧是私密的地方,像张小蝶那么露出双脚踩进荷塘淤泥中,在知画看来也算是惊世骇俗了,只是这一点,张小蝶却是不知晓。
“有什么不妥,这藕不取就烂在这里面了,你赶紧下来吧,踩踩荷泥多接触地气对身体好呢”
说话间,张小蝶已经拔了一截残荷,抡起小锄头就挖了起来,这挖藕的活儿她可算是熟悉的,记得上一世,她所在的孤儿院门口就有荷塘,每逢秋季院长就会带着她们大些的孩子出来挖,挖的时候开心,吃的时候舒心,张小蝶自然喜欢这一活动很快,淤泥间隐见一段莹白,张小蝶双眼一亮,忙抬头朝着岸边知画招手,“知画,我挖到……”
话未说完,就见六王爷带着几个人在岸边,知画正紧张行礼,而不等张小蝶反应,六王爷就朝着她招手了。
“呃……他不会要我的藕吧”六王爷那随意的性子张小蝶是领教了,她有些忐忑一步一陷的朝着岸边走去。
有外人在,张小蝶自然要对他行礼。
“见过王爷”
六王爷上下打量张小蝶,见那双黑乎乎的双脚嘴角就抽了抽,还不等他说话,就听见他身旁的那个面容白皙清瘦的公子笑着说了个字,“妙”
张小蝶不明白那人什么意思,却见那人朝着六王爷微微鞠躬,“王爷果然逍遥自在,就是府中丫鬟也是如此随性,这女子正符务三郎意,还往王爷将其赠与”
这话一出,张小蝶差点没有喷出来,之前她想着要挖藕就穿了身以前的丫鬟衣裳,一身扮相极是普通,加上挖了一会儿藕,此时双脚已经污秽不堪,她想不明白这样一番粗陋的模样怎么就挑起了这人的兴趣?
“有你这样厚脸皮问人家要礼物的么?”张小蝶没好气地瞪了那人一眼。
“小蝶不得无礼,这是颍川姜氏三郎,快快见过”
张小蝶心惊,这颍川姜氏可是华夏国有名的世家,东上官,北王氏,西姜氏,南徐氏,华夏的四大世家说的就是这四家,姜氏在四大家家族中排名第三,这三郎可是被族中长老当作接替人培养的,只是没想到,这个响当当的人物怎么会对王爷提出这么个要求。
这也不怪张小蝶,从她穿越至今,对华夏国的了解都是来源于书本,若是说生活方面那就太少了,虽然以前在水镜书斋,可她那时候相当于是被司马博弈软禁,要想多了解些风情民俗的还真是不容易。
她得知的都是书上对四大世家的描述,却不曾知晓颍川姜氏风流不羁,尤其是名声在外的姜三郎,除了那惊人的才学外,更让儒生们倾慕的就是那风流不羁的姿态,说白了,就是这人好色,只不过是因为家里有权有势,他好色就成了风流高雅……
“见过公子”张小蝶有些不甘愿地匆匆行礼,可在姜三郎眼中就成了少女不做作的嗔怒,眼中对张小蝶的兴趣有多了几分。
“若王爷不舍,三郎愿以良田百倾换得。”
这个时代,将美人当交易品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张小蝶听闻更是气愤,低头间抛了个极为不满的眼神给六王爷,只见六王爷却是一笑。
“哈哈哈,好你个云中三郎,竟是如此风流,只是今日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姜氏三郎淡淡一笑,有着世家子那种骨子里的从容和高雅,“难道这女子是王爷的宠姬?”
喷,张小蝶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姜氏也真会掰的。
六王爷忙摆手,“三郎休这样说,这位姑娘是犬子的入幕之宾并非府中丫鬟”
姜三郎眉头一挑,又再次肆无忌惮地打量了一番她,细细看着,心中竟生了几许**。
此时的张小蝶虽然一身粗衣,可却丝毫无法掩饰那浑然天成的美,白皙的肌肤有着吹弹可破的润泽,明丽的双眸似那春水融化,轻抿的双唇带着一股野性的姿态,明明随意站着,甚至满身是泥,可那娇小身躯所呈现出的凹凸有致线条却令人移不开眼。
“世子的入幕之宾”他的眼底透着笑意,似觉得六王爷在和自己开一个天大的玩笑,又对着张小蝶一躬,似认真,似戏耍。
“在下姜氏三郎,不知姑娘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