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蝶竭力压抑着心中的喜悦,眉头皱的更紧,“唉……那弟唯有听大哥的话了。”说完,她终于接过了那荷包,心中那个欢腾,无法以言语形容。
“这桌酒菜,本是之前打算和兄弟小酌一杯,没料到竟然遇上了大哥办事,相请不如偶遇,大哥如果不嫌弃,那就和小弟喝上一杯如何?”张小蝶指着刚才她和司马慕喝酒的小桌说着,那上面除了酒杯动过,菜是一动未动,她这边刚说完,司马慕就让船家拿酒杯过来。
赵匡胤一摆手,“什么嫌弃不嫌弃的,都是些粗人,喝酒图的就是痛快,没有那么多讲究,小弟想请自不会拒绝,只是今晚你大哥有要事要办,那就和弟连干三碗,剩下的酒下次到了文帅那里再喝,弟可同意?”
张小蝶心中暗叫苦命,喝三杯多好,何必要用碗,那是酒,不是水!
见她二话不说,就给赵匡胤和她各自倒了满满一碗,端起碗道:“第一碗,为了小弟与赵大哥有缘。”
赵匡胤笑了笑,点头示意,两人仰头就干了。
大概是强压下,人的机能就会发生改变,张小蝶自己知道没有什么酒量,可端起碗毫无犹豫地喝时,却在熬过最初那酒入喉的辛辣苦涩后,那酒似乎就变淡了……
紧接着第二碗……第三碗……不得不说,赵匡胤是海量,张小蝶喝下最后一碗,只觉得浑身绵软,头有些晕呼呼的,深吸了口气,竭力控制着身体和即将不听使唤的嘴巴。
“哈哈哈……痛快!你这小子不错,告诉你赵哥,你叫什么名字?”
之前,赵匡胤忌惮的是文瑾,而此刻,他却因为张小蝶喝酒的豪爽而愿意记下她名字了。
“张叠!”此时的张小蝶脑子里再没有了以前那种适应这个时代人说话的方式,而是直接以上一世简单直接地语言结构回答。
赵匡胤见她说自报家名时和是草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可见到张小蝶眼底的坦然,倒忽地意识到能得到文瑾信物的人又怎么是一般人,既是年龄小,怕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想到这里,他忽地松开了眉;“好,赵哥喜欢你这无拘无束的性子,今儿在你船上我不见红,只取其他人半数金银,可好!”
张小蝶心头一颤,不由得冷汗直冒,感情人家之前不收她钱财,只是看文瑾面子前放过她而已,对于其他人,根本就不曾说要放过,想想竟也是,从开始到现在,赵匡胤就没有说过要放过船上其他人!
这哪里容得她说不,只要保命,钱算个屁,再说,人家也没有赶尽杀绝,当然是同意了。
其实不光是她,就是那些船夫听闻赵匡胤这么说时也都露出了那感恩戴德的神色,所以这话一出,不等张小蝶说话,所有的人就已经将钱财半数交出,那动作神情虔诚之极……
赵匡胤黑漆漆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随即,他猛地将张小蝶拉至身边,由于动作突然,加上酒精的作用,张小蝶几乎就是用摔的贴了过去,双脚踉跄,样子很狼狈。
“站好了!”赵匡胤低喝道,张小蝶只觉得一股浑厚之力稳住了重心,不至于摔倒,正要说谢,却听见赵匡胤低声对她说道:“你小子油嘴滑舌,明明不知道那戒指的妙用,却又要说那么一番话来,若是以往,我就一刀劈了你,还好,你说话虽然不爷们,可喝酒行事却够血性,我喜欢,这次,我不仅是给文帅的面子,更是给你个人情,将来,如果有天赵哥需要你相助,你可会推迟?”
这番话,赵匡胤说的很小声,只张小蝶听得见,司马慕只见张小蝶额头上不住的冒汗,以为是酒劲上来了,心中很是着急,他却不知道,那是她的冷汗,以为自己糊弄过了这局面,却不料,人家早看穿,宋太祖那不是虚名,就算是所谓英雄无用武之地,可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穿越者所能糊弄的。
“不杀便是恩人,张叠从来都是有恩必报!”
张小蝶竭力挺直了脊梁,双手抱拳,面色沉稳,一字一句这是在给赵匡胤承诺,那意思差不多就是这次你给了我面子,下次我就加倍还你!
赵匡胤现在虽然是水贼,可张小蝶此刻却觉得此人将来肯定有番作为,所以她此时不仅这样说,还将身上某私密内袋里的一颗上等东珠拿出来。
“赵哥你能将此珠捏成两半么?”这珠子的价格,无论是放在那里至少都是上千两银子,她竟然让他给捏碎,她该不是想让赵匡胤拿回家敷面吧!
“你这是什么意思?”赵匡胤黑漆漆的脸在灯火下乌黑发亮。
张小蝶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侧过头过了那气才又道:“张叠一言九鼎,这珠子赵哥一半,我一半,到时候以此珠为凭证,无论是什么时候,只要有此珠子,张叠或者张叠后人都不会推辞,必当竭尽全力帮忙!
这个时代,注重的是承诺,但那不过是嘴上所说,要真遇上个没良心的,硬是说当初没说过,那也就无法,可如今,张小蝶要以名贵的东珠作为信物,足可见她的诚心,不光是在世时要报恩,就是死了,子孙后代也会继承遗志。
这个时代,话是可以说的,但东西却不是乱给的,有了信物,任谁也不能不赖帐,否则面对社会的舆论以及压力,那是相当杯具的……
赵匡胤楞了下,随即想都不想就捏开了那珠子,力道恰好,珠子成了两半,张小蝶在两半上都咬了个牙印算是作上了记号。
赵匡胤原本如猎豹的眼中,看她时多了点东西,像是认同!
眼见着赵匡胤一行人的船驶远,张小蝶长松了口气,酒劲一发不可收拾的上头了,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无力,才走了两三步就倒了下去。
司马慕快速上前将她扶住,脸上一片担忧:“为什么你要给那东珠?”
张小蝶带着得意的微笑:“嘿嘿,那是秋言的,我不心疼……”
第四十章 司马慕
头痛,太阳穴跳着痛,睡梦中的张小蝶终于因为酒醒后头痛而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关切的目光,那是司马慕。
她的目光有些没有焦距,之前发生的种种跑马灯一般在脑中回放,等她目光回复清明时,看向他带着疏远的冷漠。
她别过脸去,不愿意看他,未曾想过,这么一个看似单纯的人,这么一个她从一开始就不曾怀疑的人,到最后却是结结实实骗了她,这感觉很苦,被挚友欺骗的感觉很不爽。
司马慕在遇到赵匡胤一行水贼时所表现出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她所能认同的范围。
他,脑子曾受重创,连默书都成问题的他,怎能在那样的情况下做到冷静应对?虽然,他不曾说出只字片语,但冷静后的张小蝶回想起当时他的眼神,她觉得,就算没有那银戒,怕他也能有法应对!
“这是坠儿熬的醒酒汤,你喝了头痛会好些!”司马慕的声音低沉,似带歉意,又带不得以的苦衷。
她的心,又软了,或许是常常将他当成弱者对待,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硬起心肠。
她挥了挥手,一阵眩晕袭来,闭上眼缓了下才睁眼对他说:“拿走,我消受不了。”说话声中透着疲惫的沙哑。
他目光暗淡,唯有叹息,“那我放在这里,你愿意喝的时候再喝。”
说完,他缓缓起身,离去的背影透着几许的苍凉……
一滴泪从张小蝶的眼角溢出,如果他说上只字片语,或许她不至于这样难过,至少每个人都有不得以的苦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可他却不说,只叹息,分明就是知道她所指,却什么都不说。
朋友应以诚相待,张小蝶自问对司马慕是做到了,虽然隐瞒了性别,可那是逼不得已。
从一开始她对他就不曾存任何私心,只是因为打心眼里怜惜他,可现在,却犹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她倔强的要帮他,搞得自己有家不能归,还要给人利用,一切都是因为他觉得司马慕像极了前世那个孤儿的她,无依无靠,什么都需要自己去讨来……
拿起被子掩住了头,忽地她意识到一个问题,那就是醉了后,她衣裳有没有换,倏地做起来,查看衣裳,外裳皱巴巴的,显然是连身睡的,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她自言自语,顺势靠在床头,拿了那碗醒酒汤,一口喝了,不爽司马慕是那是真的,可也不能和身体过不去。
喝了醒酒汤,靠了会儿,头痛果然减轻了许多,思绪也越发的清晰,想着从重生后到现在发生的种种,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心没肺了,都告诉自己要好好活着了,却还是以往那般粗心大意。
以前她只是不愿意争,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有温饱无忧,外加平淡是真,如今生在这世道,她如果再如以往那样,估计不用多久,也就玩儿完了。
没身份、没地位、没钱,什么都没有,还不要命的老是为别人着想,如今司马慕的事情,也算是让她醒了,也看清楚了如今自己多面临的严峻形势。
她的将来,她的生命需要好好打算和谋划了……
坠儿过来帮她穿戴好一切,张小蝶还有些不放心地问:“姐姐好狠的心,我醉了都不给脱去外裳。”
“公子你这话就冤枉奴婢了,当时你喝的烂醉,六公子扶你进来,奴婢也刚从水里上来,浑身湿透,也来不及换衣裳就来侍候你,结果你谁都不要,硬是将我们赶出了房间,还吼着什么拿板儿砖拍六公子的话……”
张小蝶汗了下,但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忙满脸歉意道:“是我错怪姐姐了,姐姐别气了,怪我好了。”
坠儿抿嘴一笑,正要说话,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张小蝶忙关切地问:“姐姐着凉了,去休息吧,这里我没事了,不用侍候了。”
“那多谢公子了,外面有熬好的鱼汤和包子,鱼汤可是六公子亲自钓鱼熬的呀……”坠儿还想再把自家公子歌功颂德一番,却见张小蝶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忙住了口,福了福就退下了。
张小蝶唇边露出一抹讥讽,“这算是一个扮猪吃老虎人的觉悟!”
摇了摇头,喝了口刚沏的龙井,缓缓出了卧舱。
船家见张小蝶出来了,一脸的高兴,像是过节一般:“唉呦,张公子啊,您可算醒来了,这一睡可是两天两夜啊,真是让人担心死了。”
吹着江风,张小蝶顿时觉得舒服了许多,听船家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竟然睡了两天两夜,难怪浑身有些酸痛,正要说让大家担心之类的话却听那船家又接着说道:“这两日也苦了司马公子,他一直守着您,不眠不休,果然是兄弟情深呐……”
“倒是让大伙担心了,我已经没事了,不过就是喝醉了,无碍!”她嘴上说着,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
船家忙高兴点头:“嗯嗯,我就怕公子年轻,身子骨弱,醉坏了身子,现在看来倒是司马公子熬的解救汤果然与众不同!”
听他说司马慕不眠不休照顾自己,张小蝶硬起心肠不去多想,此刻又听呐解救汤竟也是他熬的,之前他说是坠儿熬的纯粹就是为了让她喝,想着这点,她心又软了些,可又想到他将她当傻子一般骗着,心里又烦躁了起来。
“哪里有那么厉害,我刚就喝了一碗,也不至于你说的这般神!”
船家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就不知道了,你刚躺下时,只嚷着说难受,可又吐不出来,浑身发冷汗,司马公子着急的不行,立即去了厨房捣弄了半天,就是他的丫鬟进去帮忙也都给赶了出来,半个时辰后,他浑身是汗的端了醒酒汤出来,给你狠灌了几碗,您才算是安稳了,现在醒来也不见您说怎么,可见那醒酒汤是奇效,若是可以的话,老夫还真是想买了司马公子的醒酒药方呢……”
之后,船家说的话张小蝶也懒得听了,有些发怔,慢慢走到了用饭的舱房,见桌上以小炉偎着一罐鱼汤,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旁边放着一笼包子。
若是往日,司马慕一定在桌边等她过来,现在桌边无人,但看得出那汤一直有人照料着,张小蝶走过去,揭开瓦罐的盖子,浓香扑鼻而来,舀了碗汤,雪白的鱼汤冒着腾腾热气,她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喝了口,只觉一股暖气缓缓在体内游走,胃里之前的不适很快就减轻了,唉……她承认,自己又心软了……
“这样就能抵得过欺骗朋友的罪么?”她喝下了整碗汤,缓缓说道。
她感觉,司马慕能听到这话,果然,这话一说,哗啦,舱门被拉开,司马慕有些憔悴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歉意。
张小蝶看了他一眼,又夹了颗包子,余光瞟见他又呆立不动了,暗骂笨蛋,随即又说:“再不喝汤,凉了又说闹肚子……”
司马慕这才大胆走了进来,坐在她对面,也不吃,头微低,桌下的双手有些不安的搓着。
张小蝶慢条斯理的撕开包子,看那包子馅是素的,皱起了眉头,就听见他说:“你刚醒来,清淡点,有肉的怕你不消化。”
“嗯。”张小蝶应了声,他清澈的眼底闪过一抹亮光。
“既然能这样待我,为何又要骗我?”这话,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司马慕压抑的叹息声传进了她的儿里,“谁又想当个傻子!”他的声音低的不能在低,犹似耳语。
张小蝶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目光清亮悠远,哪里有往日的呆滞模样?
“你见我时,正有人帮我治病,十二岁时,病才……”
张小蝶抬手示意他噤声,双眼又瞟了下四周,微微点头,只道:“喝汤吧……”舀了一碗汤递给了他,司马慕有些发愣,随即接过碗,笑了,露出洁白皓齿。
第四十一章 初到司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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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蝶一直就想不通明明是脑子给马踢坏了,怎么就能治好?
这事儿她也想问司马慕,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其一是怕隔墙有耳,其二是因为没事揭人短处很没品,所以她只有感叹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很强悍,大脑那么复杂的玩意儿都能有的治!
而每次见他那略带呆滞的目光时,她就又忍不住想上前询问,如何做随时随地都能这样演戏,都不累的?
快到长安的前一夜,司马慕和她闲聊时,张小蝶终于忍不住悄声问他为什么要一直装傻,如果告诉府上的人自己好了,那就不用遭受那么多的冷眼了。
他只说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如果不装傻死的更快,他还告诉她,那日落水后,他才真正想清楚、看清楚了,再不对司马府抱以任何的愿望,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能活下去,并能在将来侍奉生母!
初冬十分,江风已经刮脸,张小蝶却还是喜欢深夜出来透气,迎着刺骨的寒风,她觉得思路很清晰。
司马慕将秘密告诉了她,虽然她依旧觉得他有所隐瞒,但她已经满意了,人家能坦诚说出装傻的事情,已经是最大限度了,再问,那就叫三八了。
再说,自己扮作男子的事情不也没有和司马慕说过,真要论起谁骗谁,还不一定了,不能说的秘密,只要是无害的,有又如何!
想通了这点,张小蝶心情一路大好,不仅如此,因为他的坦诚,也让她觉得前路不再觉得那么孤单了,至少司马慕不会害她,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们是同一战线,有头扮作猪的厉害角色在身边,心里确实踏实些,怎么着也有人商量,再说,现在好生谋划着,指不定哪天司马慕就飞黄腾达了,自己不也就多了个靠山!
这夜,张小蝶以为要到长安了会不安地失眠,结果睡得很沉,连梦都没有做一个,她不得不感叹多年的应试教育下,大考小考的训练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