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面色不豫:“四弟,你又不舒服?”霍山王和赵赦是面和心不和,不过大家见到,还是会打声招呼。项林一见到赵赦,就露出见鬼的神色来,让请赵赦来的世子很是没有面子。
舞阳郡主倒有礼,她对着赵赦微欠身子,对着他伟岸的魁梧身材看看,再看看他从容的风度,舞阳郡主又是黯然离去。
高高隆起的肚子提醒舞阳郡主,这孩子是项林的。想到项林背后常怀疑这孩子是不是他的,舞阳郡主明白他想说是安平王的。
秋风吹来梵音响,舞阳郡主在这梵音中笑得好似罗刹,我倒想是安平王的,只是人家没有功夫。
本来是为给孩子祈福来上香的舞阳郡主,弄了一心的不快活。
自从贞平郡主出嫁后,霍山王府里外强中干。霍山王很想弄好,想重新振兴家门,怎奈小王爷们看着家里钱有限,人人只想着捞东西。
霍山王妃也想好,要是大家分开,她这个风光王妃也就风光不起来。只是下面还有郡主和小王爷没有成亲,姨娘们眼里,也只盯着钱。
再就是世子也想好,他一个人,独木难支,无人相帮。
在外面人看来,霍山王府还是金字招牌,只有家里面的人才知道,衰败样子已经露出来。
四、五个丫头们轻笑着跑过来:“我们是不能打这络子,你们能,何不去王妃面前打一回,大家玩一回。”
只听到王妃二字,舞阳郡主就知道是安平王妃。霍山王妃上了年纪,虽然腿脚还便当,却不大爱凑热闹,她今天没有来。≮我们备用网址:www。3uww。net≯
灵丘王妃比霍山王妃小,她是个敬佛的人,来到就跑到佛前去跪香,还在跪着。
这个时候来上香还要玩的人,只能是安平王妃。想到安平王妃,身边的丫头问舞阳郡主:“咱们也要去吧?”
灵光一闪,舞阳郡主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咦,世子请赵王爷要说什么?”她素来少根筋,事事全是易宗泽为她把着,直到这一会儿,她才想到这个。
项林就不一样,他虽然是恼怒离去,又悄悄回来,打算在静室外偷听一回。断断续续的话语声,从隔壁传来。
“这几个官职全是国子监里的小官职,王爷您帮忙说句话,他们会报效您的。”房中无人,世子格外低声下气,他也艰难,以前身为世子,几个兄弟还和他一心,图着他当上王爷后有好处。
长平的事情弄得家里不说精光,却是人人知道破了一大笔财,小王爷们不再一心,只想各自弄钱。
赵赦从进来,就端着个茶碗不松手,不动声色听世子说过,他心中早有算计。国子学里的几个小官职,你也来要,他也来要。
王爷虽然不管国子学,不过主管国子学的人,却和他交好。新帝登基后聪明的一件事,就是没有大批的换官员,反正他以前的那几年,把人人看得清楚。他肯把吏部、户部等给伍家,就是他的后着。
想到这里,赵赦对世子淡淡道:“这几个官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是要紧地方。四皇子在守灵,他的门客来找过我,八皇子的妻弟也找过我,世子,你看呢?”
世子愣神一下,这几个官职的确是国子学里不高的位置,全是六品的官阶。世子瞄上这几个小的,是伍家抢的太凶,把上面的官职抢走近一半,余下的,只有这些小官职。
皇帝装着糊涂,任由伍家又重新当了一半的家。赵赦也装糊涂:“你既然开了口,我理当帮你说一说,不过成与不成,我就不知道。”
国子学里管着天下文章,有不少科举的主考官会从这里选出,这里的六品小官员谨慎当上几年,一旦选为考官,就是这一科的举子座师。
赵赦心中暗暗好笑,霍山王世子以前是个粗鲁大于斯文的人,那一年同自己在京里争书生们,他背后还有不忿,如今,他还真的打起斯文一脉的主意来?
“王爷,四皇子和八皇子全在守灵,咱们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霍山王世子装着小心敲打赵赦,四皇子和八皇子,是皇帝命他们守灵。
赵赦冲他淡淡地笑:“全是熟人,都来求我说话,我为哪一个说才是?”
霍山王世子停一停又道:“其实这也是小事,这几个人在京里不行,放出去也行。”赵赦悠然,原来大鱼在后面,他漫不经心地问道:“要放到哪儿呢?”
“顾家新封了江阳王,江阳那一处,是个好地方。”霍山王世子目光闪烁着说出来,赵赦心里雪亮,这看着有三十多岁左右,其实嘴上毛也没有干的小子竟然打这个主意。
安平王微微乐了:“你想把他们放到江阳哪里去?”霍山王世子打一个哈哈:“历来各人封地上,都有朝廷派去的官员,您看,这姚庆之可为大夫,”
“六品的大夫?”赵赦逗着他,霍山王世子笑容不改:“在京里寻一个衙门口儿呆一年,再放出去,就是五品。”
这么优厚的条件,霍山王世子屏住呼吸看赵赦:“王爷,你意下如何?”
江阳的顾家新封为江阳王,是皇帝格外笼络于他。顾家新封不稳,霍山王世子这就来约赵赦,这是一块好地方,大家可以下手瓜分。
赵赦沉思,这一沉思就足有一刻钟。他不时掀起眼角瞅一瞅霍山王世子,他难得地候着,没有急躁的神色。
瓜分江阳王的地方当然好,把他架空也当然好,不过,安平王好笑,霍山王府上还有一位江阳郡主,到时候江阳王的忠勇之士再上折子反驳顾家,那本王成了白做功,江阳归还给江阳郡主,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他故意沉吟着,反正本王不急,急的是你。霍山王世子还有后着,他故意用极平淡的语气道:“我府上虽然有郡主在,不过她近几年一直病着,是不问世事的。”
仿佛得了安抚,赵赦有了笑容,这笑容慢慢地先从面上行来,最后才到眼睛里。他眼睛里有一丝笑意,也有一丝犀利,轻声细语道:“世子,郡主可好?”
“她身子康健,没有什么事儿。”霍山王世子说过,两个人相对,微微笑起来。
笑容未敛,赵赦又一针见血地问道:“怎么不让你老子来对我说?”霍山王世子噎了一下,正在思索着安平王是嫌自己资格不够,还是?
赵赦又慢慢道:“我怕霍山王爷他不答应。”眼睛在世子身上瞟了一瞟,那意思很明显,你能当上王爷吗?
霍山王世子差一点儿就跳起来,幸好心里一直想着这些事情很重要,他才不理这赤裸裸的蔑视,压得下去火气坐好。
火气压下去,面上腾腾好似燃烧,霍山王世子坐在这里,离发毛不远。赵赦不再惹他,到底是客人,何必把主人气死。他只坐等着,手中的小茶碗,又成了他这一会儿消闲的好玩意儿。
这上面绘着鱼戏莲花,这笔调风雅,是当朝的大家吗?安平王目不斜视,只对着茶碗看来看去。
“我不是小孩子,我自己可以接洽的事情,不再麻烦父亲。”世子好不容易憋出来这一句,又对赵赦露出笑逐颜开的表情:“王爷,你要信我才是。”
算一算,过来坐了有小半个时辰,赵赦不愿意再多说,放下茶碗道:“我信你。”霍山王世子大喜,送赵赦出去,喜不自胜的重新进来,遇上死板着脸的项林。
“四弟,你不去陪舞阳,在这里站着……等我?”世子舌头拐了一个弯儿,才把话题弄明白。项林淡淡,眉毛眼睛在这样的神色下,似淡得全看不到,只有他的声音丝丝响着:“大哥,你要是当内奸,我第一个不饶过你。”
世子后退一步,站稳身形,把双手负起来冷笑:“四弟,父亲最近连遭训斥,有人对咱们家里的事情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四弟妹,和安平王府是常来常往!”
“她屁也不懂,她知道什么!”项林呲牙反驳过,他逼上一步狠狠地道:“大哥,你知道的,可就不少!”
兄弟两个人在这里瞪着眼睛,谁也不肯先服输。那眼睛里“滋滋”地,好似冒出一溜儿火花。
在另一边的小小石桌子旁,真姐儿这里欢声笑语。她坐在铺锦垫的石桌子旁,石凳子上不够坐,丫头们和僧人借来不少椅子摆在这里。
望佛寺有好泉水,各人带来自己家里的好茶叶,在这里名为品茶,实在斗茶。
真姐儿没有让这茶斗下去,她只喝了两、三种,就让人取茶食来,对着一圈儿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们道:“也不能只饮茶,这时候,是点补的时候。”
说一声茶食,哗啦又上来一堆。孝敏长公主自然没有人同她争长短,宫女们第一个送上宫制新样点心来,恭敬给王妃道:“这是长公主所带,请王妃品尝。”
玫瑰花样的小点心,每一个都在小玉碗里,玉碗刻成各种花式样,散发着清香。红绢接过,对宫女们含笑:“有劳姐姐。”
她亲手去取小点心,手中扣了一枚银针暗暗试过,以袖相遮看没有变色,这才殷勤送上去:“这是长公主的好点心。”
真姐儿含笑取过,送到口中咬了一小口,说一句:“好,又软又香,”小姑娘们都面上微微变色。
在这看似欢乐的气氛中,真姐儿心里一圈儿一圈儿的转个不停。要用长公主把别人全吓走吗?那最后长公主又如何收尾?
京中多闺秀,真姐儿自知挑花了眼,不是说只看两回就花了眼,实在是伎俩多多,真姐儿要花眼。
尤姑娘见王妃说茶点好,就不送茶点,转而要过去为她奉茶。这方圆之地就一点儿大,茶杯刚到手,就有人说一声:“小心!”有人重重推了她一把。
头顶上,是两个松果落下来。这个最多只是砸一下,而被人推的尤姑娘,身子对着真姐儿撞过去,手中茶水泼散出来,直直的泼到孝敏长公主面上。
长公主“哇呀!”一声,被烫红了面庞,跳起来原地蹦了两下,皇家风范全无,接下来是她的哇哇大哭声:“我要找奶妈,快给我凉水。”
尤姑娘尖叫:“不怪我,”人直直对着真姐儿还是撞过去。
蒋家的嫡女前天疑似出疹,今天没有来。庶出的姑娘们全在,慌里慌张,一个来扶真姐儿,一个来拉尤姑娘。
真姐儿哪里能被她们碰上,虽然身上是层层叠叠的宫装,她还是敏捷跳开。跳开后,再看一圈子的小姑娘们,因为地方小又争着来救自己,人挤人,人踩衣服的,或摔或身子不稳。
只有裴明珠一开始坐得离真姐儿较远,此时她大大方方地走上前来,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锦垫铺好,端庄有礼地行一个礼:“王妃请坐。”
真姐儿对她点点头,吩咐丫头们:“快扶起姑娘们来。”姬如烟今天是一身茜红色绣玉兰花镶纱边儿的锦衣,这纱边儿被人踩去半边,她正在扯着别人袖子责问:“赔我的衣服!”
好不容易,才能把她们分开来。
真姐儿在心里叹气,这就是一挑就花眼的原因。最近不见她们不行,全都冷落要得罪一大堆人。见她们,又不时要出状况。
赵小毛心中哀叹,这一门亲事,难选的很。
郁新和马京在山门外会面,郁新着一身新衣,行一个礼:“小人请姨老爷安。对了,你是表姨老爷安,再请表姨太太们安好。”
马京举起拳头来,打算给他一个爆栗:“你这当官的老爷,倒来折杀我这小人!”
“怎么,”郁新一脸懵懂,明知故问道:“姨老爷还没有中举吗?”马京咧开嘴,面上是不中举的春风得意:“不瞒你说,我殿试没有中,我岳父云三官人说,中举不中举的不打紧,关键是有钱吃饭最好。巧文也说,不中举不打紧,我只忙着生孩子去了。”
他用大拇指对空中竖一竖,压低声音:“反正有大树在,好乘凉。”再看郁新的便衣:“听说你现在五品顶戴,这打扮成奴才是怎么个说法?”
郁新面色苦苦:“哎哟,我本是个奴才,不像姨老爷你来到,是要当客待的,我嘛,是站奴才的班儿。”
马京又要笑:“你这个狗头,好几年没有打你,如今贫嘴油舌。快从实招来,听说你是赏的亲事,听说你没有花钱,听说你捞了好些,听说你……。”
“嘘,这里全是人,话能这么说吗?”郁新小声阻止马京,拉他到一旁,眼睛警惕地看着四周,问马京道:“陈寿现在哪里,吕升又在何处得意?”
马京还是再瞅一眼郁新的湖色绸袍子,拎一拎那挺直的衣领子道:“你这衣服,是五两一尺的尺头。你自己得意,却问人家?他们想来不如你。至少赏丫头,是没有的。”
“笨!”郁新就一个字,好似他十分的聪明,见到旧朋友,就是旧的轻薄口气道:“女人嘛,先上手就好。”
马京瞪大眼睛:“你你你,敢动王妃身边的丫头?”
“小郁,”花开满面是汗,身后跟着两个丫头从外面走来,急急喊郁新:“我忙得脚不沾地,你在这里凉快!快接着,收拾好了回去时送进去。”
马京嘻嘻笑,上前来见礼想说几句风话:“原来是嫂夫人,”花开正色,急急后退反而对马京行礼:“姨老爷安好,这儿风口大,还是不站着的好。”
姨老爷被这样一喊,调戏她的话就说不出来,马京愣在当地,看着郁新和花开啁啁叽叽话说几句话,花开进去,郁新重新过来,一脸坏笑:“姨老爷,你刚才想说什么?”
“我,不想当姨老爷,真无趣儿。”马京对着郁新开始诉苦水,这苦水长而又长:“成亲不好,以前多好,没事儿咱们几个上街上转转,看看大姑娘小媳妇,那日子多逍遥。自从成亲,第一年,生了一个,虽然有丫头妈妈们,可你也知道,我母亲是操劳惯的人,巧文带来的丫头她用不惯,事事自己来。
我左耳朵是孩子哭,右耳朵是家人做杂事声音,又遇上岳父岳母不时说我,不中就算你,你当人人能当王爷,家里没有男孩子,来帮着做生意吧。”
马京气陡然往上拔到无穷高:“我,是个大男人!大男人,是用来求功名的!现在,高也不成,低也不就。这不,王妃来敬香,你说关着我什么事。你说个不来试一试,家里人全瞪眼睛,怎么能不去!”
成亲数年,得到佳人的马京很是心酸,刚要举袖子来拭眼角,郁新一把扯住:“别装相,你没流泪。”
“我随便拭拭。”马京到底夺回自己袖子,在自己眼角上拭过,对郁新苦笑连连:“这日子,已经到头了,儿子有了,女儿有了,巧文肚子里还有一个,靠我自己,是养不活这些人。反正有岳父家,他们家里养得起女儿。不过我呢,我在哪里?”
郁新笑个不停,马京的捶胸顿足,他只觉得是偶发无聊之语一下子打发开,又追问:“陈寿在哪里?”
“在你走后,他中了,去了国子学里当一个小官儿,天天盼着升官,活得挺精神。”马京还在伤感中。
“那吕升呢?”
“他在吏部里任一个小官儿,怎么,你还没有见到?”马京自己说过,自己恍然大悟,捶了自己一下道:“看我这记性,”又心酸上来:“你们全是有为的大人们,我呢,在家里围着老婆转,围着孩子转,围着岳父转。”
郁新笑看着他,等马京牢骚发完,才小声道:“能帮我约出来吗?找个私下里的地方,对了你家最好,你……”
马京打断他,把声音也放低:“陈寿和康王的一个家臣走得近以后,就和我有些生分,吕升和八殿下走得近,投靠了他。所以我和巧文成亲后,慢慢全疏远。你要见,我帮你约个无人的地方,要说话是不是?”
他挤一挤眼睛,郁新深沉的一笑,可不是,当年好友,如今不在一处,进京数月也是各忙各的见不到,郁新中间又离京一趟,更是没有见到他们。
佛法会一直到夜里才散,真姐儿满腹心事坐着马车回去。自己的身世,把表哥吓得不行,是说还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