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轻寒按捺着心中的烦躁,淡然问了句:“你们是哪个宫的?”
其实也就随口一问。
夏小薇不敢回答,她不会变声,生怕北轻寒听出她的声音。
金珠只好答道:“回皇上,奴婢是凤仪宫的宫女,名唤金珠,这是银珠。”
“金珠银珠?凤仪宫?”
北轻寒沉吟着,好熟悉的名字,他绝对有听说过。
突然脑中灵光一现,他想起来了,雪山族的圣女小薇带过来的侍女不就叫金珠银珠吗,原来是她俩。
被抓个正着5
难怪他觉得熟悉。
北轻寒不愿与雪山族的人有太多交集,轻轻“嗯”了一声便撇下她俩,往望思宫走去。
夏小薇始终低着头,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北轻寒乌黑的六合靴。
六合靴在石板路上轻轻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声声象是敲击在夏小薇的心上。
她不住在心里祈祷,快点走吧,千万别回头。
直到北轻寒的足迹消失在转角处,看不见了,夏小薇提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拍拍胸口,吁出一口气,绝不迟疑,拖了金珠便往回跑。
北轻寒撇下夏小薇和金珠,一径往望思宫走去。
刚刚被他摆开的夏小薇的形象却又回到了面前。
他不由自主地想着,到底是主仆,这个叫银珠的丫头也同那个小薇一样的不懂礼节,有着同她一样的说话口气与眼神。
嗯?一样的说话口气?
北轻寒陡然停下了脚步。
他想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刚才他听到的银珠的说话声音十分熟悉,肯定是他曾经听过的。
可是,昨天晚上,他自始至终只同圣女小薇,也就是新娶的皇后说过话,根本没有同别的人说过话。
北轻寒努力回想着。
对了,当时皇后的身旁还站了一个侍女,不是金珠,她提醒过皇后,殿下,不能对皇上无礼。
她叫皇后殿下,显然是金珠和银珠当中的一个。
虽然当时他并没有仔细看她的容貌,但是那声音他还记得,绝对不是适才听到的那个声音。
这能说明什么?
北轻寒唇边逸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他急速转身,拐过弯,想再将那两个宫女拦下来,好好弄个明白。
可是,当他望见刚才两个宫女站立的小径时,两个宫女已经不在原地,只在前方的拐角处,闪过两个匆忙奔逃的背影。
他果然上当了。
北轻寒益发确定,那个叫银珠的宫女肯定是皇后假扮的。
被抓个正着6
否则,她怎会如此慌张,如丧家犬一般落荒而逃?
刚想令她们停下,却听见花丛后面传来金珠同人对话的声音。
无非是几句寒喧。
然后便听见适才讲他坏话的那个声音:“各位公公,我们还有要事,失陪了。”
声音微微有些急促,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慌乱。
北轻寒知道,她们是在同他留下的几个公公对话。
倒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揭她的底,任她俩匆匆离去。
突然没有了去望思宫的心情,北轻寒回转来,沿着小径过去,转过弯,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渐行渐远的两个身影。
终于,两个身影再也看不见了,北轻寒收回目光。
看着面前屏息静气,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站着的几个公公,心头莫名的感到厌恶。
在宫里,他看得最多的,就是别人的头顶。
无论是谁,见了他,无一例外要向他行礼。
以前认为是理所当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可现在,他怎会有种失落的感觉?
这宫里,只有一个人未曾向他行过礼,在他面前没规没矩的。
她象是一阵清风,吹乱了宫里沉闷的空气。
郁闷于这场他不愿意的婚姻,不屑于夏小薇粗鲁的举止,可是心中又因她而多了点莫名的期待。
咳咳,拿她当个开心果也不错啊。
北轻寒追随着适才那个人儿离去的踪迹,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才走出不多远,象是上天有意在提醒他似的,一阵舒缓而清凉的风吹过,吹乱了他的衣衫,也吹醒了他有些迷乱的头脑。
北轻寒陡然停住了脚步。
他在做什么?怎会想到要去凤仪宫找她?
明明早就决定了的,不能同雪山族的圣女有任何交集,娶便娶了,但他绝对不会宠幸她。
天性凉薄的雪山族圣女,终会有抛夫弃子的一天。
他知道父皇为了母后的离去是如何的悲痛,如何的颓废。
天性凉薄的女人1
他不能再沦落到父皇的境地。
更不能让他的孩子失去应得的母爱。
别人不知道雪山族的圣女们因何而失踪,对此各说纷纭。
有说是被敌国的人劫走的,有说是因思念家乡私逃的,也有说雪山族的圣女是上天的仙子,被上天派来凡间,替天子留下血脉后,便要再回到天上去。
只有他知道,雪山族的圣女们只是普通的人。
而且,她们是为了一己之私而离去的。
就是他趴在望思宫的墙上看母后起舞的那个夜晚,他后来回到东宫,睡在自己的床上。
迷迷糊糊正要睡着的时候,突然感到床帐被人掀开了。
他警觉地将眼睛微微睁开一道缝,不动声色地观察来人。
借着帐外的烛光,他看清楚了,掀开帐子的不是别人,正是母后。
他几乎就要惊喜地跳起来,抱住母后。
但是他控制住了自己的冲动,他感到疑惑,母后为何不光明正大来东宫看他,反要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跑到他的床前?
他很镇静地躺着,装作睡着了的样子。
他真的很镇定,一点不象个八岁的孩子,一点不象个如此渴望得到母爱的孩子。
母后在他床边坐下来,端详着他,半天才轻叹了口气。
哀怨而有些自责的口吻说:“寒儿,母后得去了。母后不是有意要抛下你们父子,可是母后有母后的苦衷。为了你们父子,母后已经耽误得太久了。寒儿,你已经长大了,以后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母后幽幽地再次叹了口气,站起了身。
她的这番话把北轻寒的心都要击碎了。
他从来以为,母后不会离开他,不会离开父皇。
他再也无法装睡,跳起身,抱住了母后。因为他知道,再不抱住母后,以后就再也不能抱她,再也见不到她了。
“母后,你别走。”
母后大吃一惊,她一直以为北轻寒睡着了。
天性凉薄的女人2
用力想拉开北轻寒的手,口中微嗔:“寒儿,快放开母后,母后必须得走。”
“为什么?”北轻寒紧紧抱着她,啜泣着问,“是因为你想雪山族了吗?可是父皇已经为你建了望思宫了。就算你真的想雪山族,也可以去雪山族看看再回来呀。”
母后答道:“不是的,寒儿,母后不是要回雪山族。”
“那你要去哪里?我不管,我就不放你走。”
“寒儿,你是大孩子了,你要懂事。”
“母后,那你带寒儿一道走吧,你去哪,寒儿就跟你去哪。”
“不行,那地方你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母后的口气十分坚决,坚决得让人有些怀疑。
北轻寒仰面望着她,问:“母后,是不是你要去的地方有危险?你为什么不告诉父皇呢?有天大的难事,父皇也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我们一家人不要分开,好不好?”
母后沉吟了一会,然后说:“寒儿,我们雪山族的圣女在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去到一个特别的地方。那地方是人间天堂,只有快乐幸福,没有忧伤。母后在那可以过得比皇宫更好。寒儿,你若是个孝顺的孩子,就放母后去吧,以后别再念着母后。”
“有什么幸福比得过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北轻寒大声质问。
他的声音很大,惊动了守候在他卧室外间的宫女。
“殿下,您怎么啦?”
两个宫女慌忙跑进来。
只见母后手一扬,两个宫女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母后,你在做什么?”北轻寒惊讶地问。
在他的印象中,母后总是温柔慈爱,善良可亲,待下宽厚,他怎么也想不到,母后竟会对宫女做出这等事来。
“我不能让她们阻了我的幸福,也不能让你阻了我的幸福。寒儿,你快放手。”
母后的语音冰凉。
北轻寒抱着母后的手更加用力。
执拗地说:“不,我就不放手。”
天性凉薄的女人3
母后叹道:“寒儿,这就怪不得母后了。”
反手朝他脸上扬了扬。
北轻寒鼻间嗅到一股极淡极淡的清香味儿,然后便觉浑身酸软无力,抱着母后的手也软软地垂了下来。
母后将他抱到床上,替他盖好被子,将散落在他面上的头发抚到耳后。
用一贯慈爱的口气说:“寒儿,母后不能不这么做,别怪母后。你过一会就会恢复正常,地上的两个宫女呆会也会醒来,不必担心。”
母后说完,又痴痴地看了他好一会,这才起身离去。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躺在床上,眼睁睁看着挚爱的母亲抛下他。
眼泪从眼眶中淌下,流了满腮,浸透了枕头。
但是,当那眼泪干了之后,他再也没有流过泪。
他的心中,都是恨意,他恨透了凉薄至极的雪山族圣女们。
她们为了一己之私,为了自己到那所谓的人间天堂生活,连丈夫和孩子都不要了。
十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再见到母后。
而对雪山族圣女的恨意,却在这十几年间一点一滴地增长。
他早就存了这个想法,当他登上帝位之后,他要废掉娶雪山族圣女为后的祖训。
可惜,父皇留给他的这个朝庭摇摇欲坠。
在内,吏治腐败,国库空虚,权臣当道。
在外,各国都对天朝虎视眈眈,希望伺机击垮它,分得一杯羹。
因此,当父皇驾崩,众臣提议让他按照祖训迎娶雪山族圣女小薇时,他同意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爱憎误了国家。
娶雪山族圣女,另有一个好处,避免权臣的女儿把持后宫。
北轻寒对着凤仪宫的方向凝望了一会,终于扭头离去,回到了御书房。
今日的朝政还未处理,还有一大堆的事等着他呢。
再说夏小薇回到凤仪宫,长长地舒了口气,赶紧同银珠将服饰对换过来。
心头直叫侥幸,幸好北轻寒没有认出她来。
不安份的皇后1
金珠难得地埋怨:“殿下,以后可不能再这么做了,今天真是好险啊。”
银珠殷切地劝:“殿下,快去抄经书吧,不然怎么交差啊?”
夏小薇满不在乎地说:“怕什么?我不抄经书他还能把我怎样?下大狱还是贬入冷宫?”
金珠银珠忧虑地对望了一眼,再不敢说什么,乖乖地侍立在一旁。
夏小薇见状,倒觉得有些歉疚。
她自己说话是随心所欲惯了,可从没想过侍女们的感受,她随口的一句话,就可能让她们思虑半天呢。
再看面前的另外两个宫女,也都屏息静气,垂手立在她的面前,十分规矩的样子。
夏小薇瞧着直摇头。
真不知道古代的这些贵族们是怎么想的,成天有人跟木头似的杵在面前,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一点都不自在,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对宫女们说:“我不需要人服侍,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吧。”
总算注重了说话的语气。
若按她平时说话的习惯,肯定会说,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吧。
饶是这样,宫女们依然吓得脸色发白,朝夏小薇跪了下来。
惶恐地说:“娘娘,奴婢们的职责就是侍奉娘娘,娘娘这是嫌奴婢们服侍得不好吗?奴婢会改正的。”
夏小薇只好说:“你们都起来的,我没有嫌你们服侍得不好。”
不免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你们是太尽责了,服侍得太好了,反而让人消受不起。
知道一时半会跟她们讲什么人是平等的之类的道理讲不通,夏小薇琢磨着,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她们在自己面前不要这般拘谨才好。
否则,这日子过得太气闷了。
正蹙眉沉思,突然听见后园传来几声清脆的笑声。
夏小薇正坐在花厅内,花厅的一面向着后园,那面墙上有许多错落有致的格子,便于欣赏后园的景色。
于是站了起来,走到墙跟前,透过格子望向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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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园其实就是一个较大的花园,格局同皇宫其他地方差不多。
一座小小的凉亭座落在花丛中。
凉亭旁边是一座小桥,小桥下方有潺潺的流水流过。
流水中,还隐约可见五彩的游鱼,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光芒。
此时,在流水边,正有几个宫女在嬉笑。
瞧情形,大概是刚才她们蹲在流水边上时,游鱼摆尾,将水溅到了她们的脸上。
几个宫女互相指着,笑闹了一会。
突然其中一个宫女发现了站在格子墙后面的夏小薇,吓得噤若寒蝉,忙低下了头,并悄声告诉了另外几个宫女。
适才还热热闹闹,充满了生机的后园立刻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夏小薇在心里大叹无趣。
再这样下去,不用皇帝折腾她,她自己就要崩溃了。
难怪那些雪山族的圣女们都不肯呆在皇宫,这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好法子,可以让自己在凤仪宫内过得舒服点。
夏小薇回头对金珠银珠及另外两个宫女说:“走,我们到后园去。你们通知所有凤仪宫的人,全都到后园来。”
几个宫女不明白她的用意,还以为她要惩戒刚才喧哗的几个宫女,心中都七上八下的直打鼓。
夏小薇来到后园,等所有的人都到齐了之后,略略数了数,有二十来个人的样子。
于是郑重地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决定。
“天气炎热,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消消暑气。”
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同时大大地松了口气。
原来她不是要惩戒那几个宫女。
刚才在流水边嬉笑的几个宫女更是放下悬了许久的心,腿软得几乎就要站立不住。
夏小薇吩咐人去找一些水桶木盆过来,人手一个,她自己也拿了一个。
她想起了云南的泼水节。
如果大家一起玩玩这个游戏,说不定可以拉近彼此的距离,增加点亲近感。
不安份的皇后3
她的要求不高,只要凤仪宫中的人不要每天在她面前循规蹈矩的就好。
学规矩不容易,破坏规矩也不容易啊。
宫女公公们拿着水桶木盆,好奇地站在夏小薇面前,不知道她要这些玩意干啥。
夏小薇耐心地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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