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光烈眉头紧锁,“别胡说!朋友妻,不可欺。而她有了子文那样好的未婚夫,怎么还会看上其他人 ?'…87book'”
“我没有胡说!”
“从今天起你少去百家,别打那些乱七八糟的主意!”
兄妹俩回家的时候,各自脸色都不好看,韩素梅小姐脾气上来,连饭都没有去吃。餐桌上少了个人,父亲母亲轮流地问,韩光烈也只敷衍地说了句“她闹脾气,别管她”,韩家父母也是知道韩素梅的性子,叹息一声,也就由她去了。
只是这韩老太太年事已高,素来是将小辈们放在心尖上疼,这餐桌一撤,老太太就叫来阿九,“素梅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九自然是站在主子这里,“还不是为了曾家的少爷。”
老太太眼眸微眯,她年过耳顺,一头银发,身体却还硬朗,手持龙头拐,气势不怒自威,“怎么还惦记着那小子!”
“素梅小姐是痴心人,只可惜……”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曾子文已经是订了亲的人,白家在镇子上也是有头有脸,这门亲事已定,是不可能推翻了的。
面带不愉地皱了皱眉,老太太沉声道,“她也是个没眼睛的东西,难不成要去做个姨太太吗?天底下就非他不嫁了?!”
老太太顾脸面,也不忍心让韩素梅轻贱自己。
眼看小姐被骂,阿九忙帮她说话,“其实那白家小姐,对我们二少爷也是有点……老夫人,小姐就是看到这点,才没能死心。”
“什么?光烈和白家的丫头?”老太太不敢置信,脸色发黑,“荒唐!”
还未出阁就勾三搭四,这样的女子,怎有资格进她韩家的门!怕是在娶亲当日,跨过贞节牌坊时,还要被地下先人嘲讽一番!
阿九万万没想到老太太听了居然会是这般反应,立刻弯下腰,“可是老夫人,小姐她……”
“行了,你让素梅到我这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阿九讪讪领命,将韩素梅带到老太太这,他趴在门口偷听,不一会就传来老太太的厉声呵斥,以及小姐柔弱的抽噎。
他心不在焉地走出院子,迎面便撞上韩光烈。
“干什么呢?”韩光烈好笑地问。
阿九魂不守舍,有气无力地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韩光烈听完,立刻冷下脸来,“脑子不好,就去医馆医,别在这胡思乱想。”
“少爷……”阿九不甘心地问,“您真的对白家小姐没有心思吗?”
韩光烈气得咬牙,一巴掌扇过去,“自己掌嘴去!再让我听见,剪了你的舌头!”
阿九这才明白韩光烈是真的生气,他一边苦哈哈地甩自己耳光,一边纳闷不已,这到底怎么回事?明明前不久,少爷对白家的小姐,还是赞不绝口的啊。
而小桃这,白迎秋坐在桌旁,好笑地回答她,“韩家的二少爷自然是一表人才,但我和表哥已经定亲,他再好,我也不会有不该有的念头的。”她笑盈盈的,语气温温柔柔,“小桃,你可别乱想。”
小桃刻意阻止,从中打岔,她又不是瞎子,怎么看不出小桃的意图?
不过也还好有小桃时时刻刻盯着她,否则……后怕地抚上胸口,白迎秋暗叹口气,被韩光烈医治过的脚踝隐隐发烫起来。那天下午她仿佛就着了魔,痴痴地望着韩光烈,只觉得心脏狂跳,那份紧张和无措,是在面对表哥时,全然没有的。
小桃听白迎秋如此直白地回答,脸上有些红,“只要小姐和表少爷相亲相爱,我就放心了。”
白迎秋打了她一下,“去你的相亲相爱!”
主仆二人打闹了一会,欢乐散去,心底就空落落的。白迎秋怅然一笑,看向小桃,她正站在窗户边,心满意足地摇头晃脑。小姑娘无忧无虑,脸蛋红扑扑的,神采飞扬,惹人疼爱。
“小姐,等你成亲的时候,我也该和你一块进到表少爷家吧?”
“应该是的。”
白迎秋想到温文儒雅的曾子文,心里的不知所措,也终于是在他那如沐春风般的微笑中,淡了下去。
心中大石落下,小桃回了房,趴在床上苦思冥想。吴妈和她住在一个屋里,见她不踏实,就放下手中在绣的手帕,“怎么了,瞧着小眉头皱的。”
“我在想该送什么回礼呢。”小桃鲤鱼打挺地爬起来,盘腿而坐,单手托腮,“太差的人家看不上,太好的,我又买不起。”
吴妈只以为她是要送东西给阿冬,就故意说,“这有什么难的,你绣个香囊。个个针脚都是你的心意,他一看就懂了。”
吴妈窃笑不已,小桃诧异道,“送男人香囊?”
“不行吗?让他挂在马车上也是好的。”
小桃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可行的法子,左右她没有更好的礼物,就连忙向吴妈讨教,该怎么缝,怎么绣花。
本以为很简单,但小桃断断续续锈了三四天才勉强做好一个,那软塌塌的东西实在是惨不忍睹,小桃叹一口气,决定重新来过,反正她现在有了经验,做出来的东西,就只会好,不会差了。
给韩光烈回礼,小桃自然也想到了阿冬,便又找了块藏青色暗金花纹的缎子,准备给他做个零钱袋。这东西就简单多了,四周缝好,在头部用细绳收口,再绣上“忍冬”两个字,就算大功告成了。
自从上次一别,韩光烈和韩素梅都没再来白府拜访过,小桃当然不知道韩家的插曲,天真地以为韩素梅是悬崖勒马,万事大吉。
曾子文从省城回来,隔天便来看望白迎秋。
正是午后,他们坐在金灿灿的阳光底下,曾子文微笑着谈论这次出门,所见到的大千世界,还带了一本中英翻译的小说回来,白迎秋惊喜非常,当下就捧着书,一页一页地翻看起来。
曾子文目露宠溺,“镇子太小,我们该多出去走走的。迎秋,等年后我们成了亲,带你去大上海看看,可好?”
白迎秋眼睛发光,“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说罢,就刮了刮她的鼻尖。
小桃见状,整个人神清气爽,打趣他们,“哎哟,少爷小姐不知羞。”
她今天穿了新做好的衣裳,白底红花,元宝领,收腰的小短袄衬得人精神可爱,曾子文一看到她,就毫不吝啬地夸了句“漂亮”。
“看来迎秋对你是真的好,小丫头都有钱买这料子做衣服了。”曾子文取笑小桃。
白迎秋扑哧一笑,面带揶揄,“哪是我对她好啊,这料子,是阿冬送她的。”
曾子文诧异道,“哦?阿冬?他何时买过这料子。”
白迎秋见他是真的不知道,不由纳闷,“前些日子送的了,表哥不知道吗?”转念一想,就微笑道,“这也是自然的,阿冬腼腆,哪能做这些事,还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呢。”
后生追姑娘,干嘛还要向主子汇报?
曾子文摇头笑道,“他瞒得也真是好。”
小桃在一旁赔笑,无论如何也不敢说这是韩光烈送她的。这要是说出口,她该怎么解释?大家一定想人家一个少爷,好好地送你东西做什么?你是不是用了狐媚法子勾搭人家了?
话说回来,小桃自己到现在也不知道韩光烈为什么要送她东西。
默默地退到一边,不打扰多日不见的二人谈话,小桃正在屋里偷吃点心,就看到阿冬也走了进来。
阿冬对她羞涩地笑了笑,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你说过,你喜欢看志怪小说。”
小桃惊讶地瞪大眼睛,拿起书来翻看,“你、你送给我的?”
白家是书香门第,老爷的书房里收藏的都是正统的文学书籍,白话小说不多,小桃看了脑仁都疼。而白迎秋最爱的也是诗词,从来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口袋本,这样一来,闲暇时间,小桃就只能和吴妈唠嗑解闷。
“嗯。”阿冬挠挠头,“我看过了,很好看的,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去省城,再帮你买些回来。”
多好的人!
小桃胸口都被阿冬的举动涨得满满的,抱着书傻笑半天,然后拉起阿冬的手,“对了,我也做了东西给你了,总不能老是平白无故的拿你的东西,是吧。”
阿冬脸颊微红,微笑着任小桃拽着他向后院走去,一路来到小桃的屋子,才不好意思地抽开手,站在门外,“我、我在这里等你就好了。”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家的闺房,说什么也不该进的。
小桃笑笑,便跑进屋里,飞快地翻出那个做好的钱袋,“喏,做的有点丑,可这是我的心意,阿冬,你不会嫌弃的,对不对?”
手里被塞进柔软的布料,阿冬愣了愣,顺着小桃明亮的眼睛向下看去,视线最后落在自己掌心中央,静静躺着的钱袋身上。
大概用的是老爷做衣服剩下的上好料子,针脚细密,做工谈不上好,但也能让人体会出她是费了心思的,而且那用金线绣出来的“忍冬”两个字,那样小巧,又那样秀气。
阿冬呆呆地说,“真好看。”
小桃乐坏了,“你喜欢就好!我手艺差,生怕会被你给退回来呢。”
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阿冬怔怔瞧着,只觉得阳光都没那笑脸来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妹纸们看出来了么小姐和表少爷之间的感情平平淡淡细水流长木有激情但小姐终究还是会和表少爷在一起只是,会对二少紧张羞怯,然后……也是会吃醋的= =+
☆、Chapter 18
深秋风大,小桃单是坐在屋子里,听着外头呼呼的风声,就感同身受地打起寒战。
天气一冷,还容易受凉生病。白夫人身子弱,纵然是闭门不出,好生地保养着,却还是病了。
听差的去找大夫,还是到韩家的医馆,只是这次请来的却不是韩光烈。来的老大夫给白夫人开了药,接连几日,都会按时来白府拜访,探望白夫人是否有所好转。
和之前不同,小桃原本期待着韩光烈能来,她好趁机把做好的香囊送给他,没想到他竟是没来,回礼的事,就只能搁置了。
晚饭过后,小桃蹲在厨房门口,吃着王大厨给她特意留的三丁包子,一边呼气,一边往嘴里咬。
王大厨对吴妈还没有死心,瞅小桃吃得热乎,就笑呵呵地把手往围裙上擦擦,“小、小桃啊。”
小桃抬头瞥了王大厨一眼,“怎么了?”
王大厨那张憨厚又圆滚滚的脸蛋在烛光中显得越发和蔼,“那什么,包子好吃么?”
“好吃呀,王大厨您的手艺真棒,还好有你,咱们都有口福了。”
虽然王大厨小心眼地整过她,让她去挑水,但她心胸豁达,鉴于他是为情所伤才会犯糊涂,便既往不咎。
见小桃心情不错,王大厨呼出口气,庞大的身躯艰难地坐在了小桃身边,然后紧张地握紧拳头,“咳,那什么,大叔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她就说嘛,怎么平白无故的给她吃两个热腾腾的三丁包子?果然有企图!
三下五除二吃光包子,小桃瞪圆眼睛,“我包子都吃了,你可别想再要回去。”
“你、你……就算你不帮,大叔也不会要回包子啊!”
那得多寒碜呀!
“这话可是您说的啊,所以就算我不帮忙,您也不能用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句话胁迫我!”
这死丫头,伶牙俐齿的,可那双流光溢彩顾盼生辉的眼睛又是十分的漂亮,真让人又爱又恨。
抬手拍了小桃后脑勺一掌,王大厨红着脸,“大、大叔想请你再在你吴妈面前说说好话。”
“哦……”小桃坏笑着挑挑眉毛,“王大厨,您贼心没死啊。”
“什、什么贼心!这叫爱心,你个小丫头懂个啥!”王大厨凶巴巴地说。
“嘿,还害羞呢。”
“谁害羞了,死丫头,帮不帮忙?!”
“哎哟,恼羞成怒呢。”
“你、你哪来那么多成语!”
小桃存心开王大厨玩笑,逗得差不多了,才笑道,“知道啦知道啦,我帮你嘛,但是我不能确定能不能成,您也是知道吴妈的脾气的。”
王大厨顿时喜笑颜开,忙站起身,又往小桃怀里塞了一个包子,“再吃一个,再吃一个!”
小桃咧嘴一笑,不客气地咬了一口。
她可不是为了包子才愿意帮王大厨的,王大厨虽然长得略微抽象了一点,但为人老实,踏实肯干,不酗酒,不嗜赌,算是个值得托付下半生的好男人。她是希望吴妈走出前夫给她的围城,一辈子太长,不向前看,只在原地踏步,就算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心里却是不会幸福的。
两人说了一会,厨房里熬着的药便煮好了,白夫人房里的清月也染上风寒,没人帮白夫人拿药,所以这几天都是小桃从厨房里把熬好的药汁端到夫人的院子里。
来到白夫人房里,小桃送上药,在白夫人仰脖喝光之后,立刻端上一碟子蜜饯。
白老爷笑道,“活了大半辈子,还是怕这苦味。”
“你不怕,你怎么不喝呢?”白夫人白了他一眼。
白老爷摸着胡子,故意和夫人拌嘴,“这又不是我生病,我要喝什么药?如果为夫的喝下这些苦药,能让夫人的病药到病除,那就算要为夫泡在药桶里,为夫也乐意啊。”
白夫人脸上一红,“老不正经!”
两人相视而笑,小桃在一边听着,心想这夫妻二十多年还能如此恩爱,真是羡煞旁人。
“夫人,若是没什么事,小桃就先下去了,府里的药已经没了,小桃想趁还不太晚,去医馆取些回来。”
夫人的饮食用药一向都是清月掌管,这次她病的急,忘了嘱咐小桃,小桃今天煎上最后一贴药,才知道不去医馆取,明天一早夫人就没药可喝了。
白夫人讶异道,“现在去?可是……天都黑了。”
深秋天黑的早,镇子上又没什么娱乐,小户人家都是八点就吹了烛火,现在虽然才六点,但黑灯瞎火,一个姑娘家,举着灯笼,谁能保证安全?
恰巧长宏和迎秋前来探望白夫人,听小桃这么说,长宏笑道,“别担心别担心,我陪小桃去。”
“你?”白老爷瞥向长子,眼中笑意一闪而逝,他的儿子,他最懂,“你是想趁机出去玩玩吧。”
“被爹爹看穿了。”长宏也不害怕,理直气壮地,“总之儿子不会乱来的,爹,娘,我和小桃就先去了。”
说完,冲小桃眨眨眼,长宏便转身推门而去。
小桃忙对无奈摇头的夫人、老爷欠了欠身,小跑着出了屋子。
房门合上,白老爷叹道,“长宏这孩子,玩性大,太难管束。”
白夫人招白迎秋坐到身边,往白老爷嘴里塞了颗梅子,“男孩都这样,等成了家,有人栓着就好了。”
“成家?你看看他,迎秋都要和子文成亲了,他那里影子都没见一个。”
长宏虽是贪玩,却不像韩家长子,处处留情,隔三差五地惹出些是非来,好歹是让白老爷有了些安慰。只是长宏成天和朋友们混在一起,不合适龄的姑娘打交道,成婚之日遥遥无期。而且长宏还受了新思想的影响,说什么“取缔包办婚姻,你们要让我和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成亲,我就出走”这些混话,让白老爷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只能妥协。
“现在的年轻人啊,和我们那时候大不相同,人家提倡一夫一妻,男女平等,不是很好吗?”
况且夫人也这么说,白老爷唯有长叹口气,由着长宏的性子去了。
他是老古板,但满清政府都已经瓦解,多少是让他看透了一些事情。
见父亲又为兄长的婚事操心,白迎秋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爹,说不定大哥不久就能遇到一个妙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