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以前更老实——你见了皇阿玛也要这样说。这样说,还能加深紫薇在皇阿玛那里的印象,让他不是觉得紫薇仅仅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宫女,是你的姐妹,即使他没认真听你说的这些,可意识里也会有一丝印象的,会下意识地重视紫薇一点儿。哪怕只是一点儿,也是个好的开头,比紫薇自己费劲努力都要有效。”
紫薇认真地听着,尔康也赞成,小燕子更是连连点头。
于是,永琪三人组出现在了养心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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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说“五阿哥到”的时候,屋里的其他三人已经在心里准备好甩一下马蹄袖等五阿哥给乾隆行完礼后再给他请安了;小太监说“福大爷到”的时候,乐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小太监说“福二爷到”的时候,乐克袖子也不甩了,直接跳了起来,对着小太监大骂:“你这狗才!想作死么?!”
正把乾隆一句已经到嘴边了的:“是永琪来了么?还有尔康尔泰?”给硬逼在喉咙里没说出来,憋得脸都红了。
永琪、福尔康、福尔泰踏进殿门的时候,依稀听到乾隆满意的笑声,门外的小太监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是皇帝正在跟傅恒等人商议和嘉公主下嫁的事情挺高兴的。三人正交换着一个“有门儿”的眼神,正预备着先恭喜一下乾隆与傅恒,然后趁乾隆心情好,说一下他另一个女儿的小要求。
哪想得乐克这个窝里放横炮的居然又冷不防的发难,对象还是个小太监!太监惹到你了啊?!还在皇帝面前骂太监!没个好理由,这绝对是御前失仪,咆哮御前的罪过是少不了的。
永琪一看乾隆变了的脸色,心下一突——要另找个时间了——对另外两人一使眼色,三人都觉得乐克太不会看时间。更不会看时间的事情还在后头呢!没等永琪打算用请安行礼来带过乐克这一句发难也给众人一个台阶下,乐克又骂了:“你这狗才方才说的什么?!”
太监这种生物,对于大臣来说,是又巴结又蔑视的,在乐克那里,却是只有蔑视。读书人、自诩正直人士最痛恨的生物前三甲里,必有一个名额是暗箱操作留给太监的。乐克是个清白正直的人,平常尚且对太监不假辞色,何况这回让他抓到了把柄?
乾隆还没缓过气来,倒是傅恒警醒,端着军机大臣与大学士双头衔喝住乐克:“乐克!你发的什么昏?!还不快退下!”你快别找事了,算我求你了!
乐克没看到傅恒眼中的哀求,脖子一梗,还横了傅恒一眼,对乾隆冷笑道:“奴才读了这么些年书,又蒙皇上恩典掌礼部,兢兢业业不敢懈怠,于国朝礼仪也小有研究,竟从来不知道,在御前还有谁能被称作‘爷’?还大爷二爷?这是何等样人家?!傅恒身为军机大臣、大学士、一等公,听了居然毫无反应!福尔康福尔泰,何得如此?居然令傅恒也不敢问罪?”
傅恒倒抽了一口冷气,连忙脱下头上顶带,跪下谢罪。弘晓一看情势不对,越发不敢吱声了。乐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奴才方才说错了,先帝爷也能被称为爷的!余者,不知谁能在御前被大声宣称为‘爷’!”
这话说得刁毒入骨,傅恒、弘晓头上直冒冷汗!在宫里,私下称呼一声“X大爷”、“X二爷”、“XN爷”的,其实挺常见的,入关以后,满人的称呼习惯上就是这样了,可是这样在御前大剌剌地喊出来……大?不?敬!真正该报的是“御前侍卫福尔康”或是“伴读福尔泰”,乾隆未登基前,在重华宫里虽被称一声“四爷”,到了雍正跟前,报名还是“宝亲王”!
永琪、尔康、尔泰三人扑通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拿膝盖骨狠捶了一下养心殿的地砖,也顾不得疼了。有心辩驳一下,余光里看到乐克的神情,又硬是忍了——这个家伙不好惹,咬住一条就不松口,歪缠是行不通的,已经被他拿到短处了,乖乖认错求皇上原谅才是最佳选择!
这事由礼部尚书说出来,再合适不过了——当然,御史们发现了,参一本,更是合适得不得了!
乾隆一个倒噎,脸绿了,恶狠狠地望向小太监。小太监一吓,双腿一软,不过能选在养心殿当差的,自是不会太傻,顺口就溜了出来:“宫里都是这么喊的,奴才以前也都是这么喊的,从未有人说过什么!皇上也未怪罪……”
“拖出去杖毙!”乾隆咬牙切齿了。眼风往下一扫,正看着乐克一脸疾恶如仇的样子,乾隆闭上眼睛。再护短,再宠着福家,乾隆也不能说“这样叫很正确,是朕让小太监这样喊的。”小太监毫无疑问地成了第一个替罪羊。
打完小太监,乾隆的心情也降到了谷底。直接让众人散了,自己跑到坤宁宫里来了。一是气小太监混帐,二是气乐克太不留情面,喝光了一壶茶,才停下来喘口气。
钟茗听完,半晌方道:“我单知道宫里面私底下也是这么喊的。”
乾隆怒道:“你是怎么管的后宫?”
“我要怎么管?”钟茗一捏大腿,疼得泪眼汪汪,“福家兄弟,从不涉足坤宁宫,唯有陪永琪请安时在宫外候着,也从没进来过,我从未亲耳听到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叫,更不曾有人告发!只听得漱芳斋或延禧宫的奴才们偶尔尊称他们一句,却是并不碍事的。我是开导所有说话的人一人二十板子,还是召令妃来,要她约束家人,不要身为男子却在宫闱里四处活动?”
“你是皇后,不要推卸责任,当管则管!”乾隆的吼声几乎要掀了坤宁宫的屋顶,“这又关令妃什么事?事……事……”福家兄弟能在宫里四处乱逛,怎会没有令妃的面子在里面?
钟茗这会儿倒低下了头,吸吸鼻子:“我单知道宫里面私底下也是这么喊的,并不犯忌讳,难道要一堆奴才在不是回主子话的时候也直呼大臣的名字么?倒显得奴才比大臣金贵了。又与福家有涉,到底与令妃有些关系……令妃,我怎么也得顾着她的面子,怎好给她没脸?”一脸凄恻地抬起头,“奴才们私下这样称呼,是常有的,实不想有人居然在御前也一样的发昏,大约是为着讨好他们罢,并不关福家兄弟的事!毕竟,未必是他们要底下人这么叫的,就算他们自己想,底下的人自己不愿意也是不会喊的。”
乾隆仍不开脸。
钟茗轻声道:“我忌讳的,另有其事,永琪是兄长,也还罢了,福家兄弟出入漱芳斋不忌,毕竟是个忌讳!可小燕子却只跟他们交好,一时禁了,小燕子怕要孤单……”下定决心状,“这么看来,是我想左了!凡事必要防微杜渐,设若一开始发现了苗头,便禁了奴才们的嘴,也不会有今日养心殿的事了!漱芳斋的门禁要严些了!半夜爬墙,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儿!老佛爷必不喜这样的事情发生的!从今往后,便禁止男子出入宫禁!通报名字这回事,有皇上今日的处置,以后必是不会再有错了,我便当一回恶人,整治一下后宫!”
乾隆张口呼吸了几下,叹了口气:“朕今天被乐克一巴掌抽了脸啊!这巴掌,他还打得很对!朕心里难过……”怪谁呢?皇后的意思,他也有点明白的,这是顾忌着令妃。心里觉得皇后这其实是女人心里犯酸,给令妃上眼药,可说的也是实情。乾隆心底也觉得福家在宫里如此行事,实是有些过了,能让养心殿的太监堂而皇之地报出“爷”这个称谓,难道……
原想着小燕子喜欢与他们交往是件好事,现在看来,实在不好!哪家好女孩儿没事与青年男子混在一处的?!老佛爷知道了怕于小燕子有碍!
“罢了,这事就这么着吧,后宫里,你尽管放开手脚去管!务必要一个清清净净的后宫!”
然而,事情还没完,由于乾隆当日没有明确的处理意见下来。次日早朝,乐克同学本着认真负责的精神,上了一本,言语平实易懂、内容丰富翔实、没有官样文章、条理清晰、主次分明,首先是简要叙述了前一天养心殿发生的事件,然后就是抨击——狗才们有眼无珠、福伦教子无方、福家兄弟居然安然受之!傅恒听到了充耳不闻、五阿哥也由着奴才如此放肆!接着提问——傅恒是军机大臣兼大学士,居然也“畏惧若此”,这是为什么?谁给他们这样的殊荣的?!大家为什么敬着他?!凭什么?!福家兄弟是“爷”——“则其父在御前何称?”然后要求严办!
乾隆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他本着皇帝的疑心病,本已对福家有所疏远了,哪里想到乐克居然又来了这么一手?
在御座上低头一看底下,福伦早出列跪着谢罪了,再看傅恒,也出列谢罪。两相比较,傅恒无论军功政绩都强于福伦,儿子也比福伦的儿子强,可没人在养心殿里称富察家“爷”的。乾隆嘴角抽搐!
底下一干爱新觉罗家的“爷”们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正经的黄带子红带子在养心殿里都不得个“爷”的称呼!一些人其实心里含酸,有看福伦的,也有看五阿哥的。
乾隆头疼了,今天不作处置是不行的!即使不是福家人要求小太监这么喊的,乾隆也要借此机会敲打一下所有人!
当下,福伦被夺了大学士衔、福尔康也被夺了御前侍卫、福尔泰暂不许入宫,皆勒令回家反省。
于此同时,小燕子正因为钟茗给她下的门禁令大吵大闹:“皇后娘娘,你不要欺人太甚,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你把我关在漱芳斋是什么意思?皇阿玛已经许我每月出宫的!”
钟茗理都没理她,直接对赛威、赛广道:“看好还珠格格,她要是再夜半爬墙,我先摘了你们的脑袋!”
赛威、赛广一齐扎下身:“嗻!”
回到坤宁宫,钟茗才知道今天乐克又参人了,也知道了乾隆的处置,心下暗暗婉惜:“要是唐立今天带着真相回来就好了!”福家并令妃是死定了,永琪大约也是逃不了干系的,那可真是皆大欢喜!死唐立,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唐立没有死,他此刻正在大明湖畔一边打转,一边发愁!夏家的人还没死绝,虽说与夏雨荷关系不好,却未必见得乐意别人动她长满荒草无人看顾的旧坟——至少,也要揩点油水才能让别人动!
57。唐立的差使
其实,钟茗也不能全赖到唐立的头上去,因为她和乾隆给人家下的命令是——修坟——这是肯定的,可是还有附加条件,事情坏就坏在附加条件上了。附加条件是——保密!
保密之说针对的是两个方面:一、京城里小燕子等人,二、济南府一干群众。这也很好理解,不让小燕子等人知道,是为了给个“惊喜”,不让不明真相的群众知道,是为了保住皇帝的颜面。所以,唐立不敢走驿道,不敢摆钦差的谱,动用皇帝的私房钱也不敢炫耀,更不要说让当地官府给行个方便了。因此,唐立行动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唐立虽是包衣家出来的,他却是钱嬷嬷的老生儿子,平日里也是娇贵养着的,上头又有已经领了差使的哥哥顶着,平日里就没办到这样大的差使,一时之间更是无从下手。好在他不算太笨,以游玩为借口先在济南府租了个小院住下,修坟这事儿,要选吉日,要有专业工匠,要修得好,少不得要费些工夫。最麻烦的不是这些,唐立首先要找到夏雨荷的埋骨之处,然后,更大的麻烦来了——夏雨荷好歹也是有亲人在济南!
唐立本来办差不是很在行——菜鸟新手可以原谅,于是唐立的哥哥本着全家兴旺自己也有脸的原则,很给他列了不少要点:走路走运河,不要用驿站就是其中之一。唐立的计划是用私人身份拜访当地官府,用官府的力量找到地头,然后破封动工。
立即被唐家大哥驳回:“皇上为什么要用到你?就是不想声张!可是又想给那个格格一个交待,仅此而已!你以为皇上会在二十年后再给那个女人一个名份么?那不等于诏告天下他年轻时有过这么一段了么?皇上最要体面,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那要怎么办?”
“你用游玩的名义去……唔,也可以说是顺便贩些土产的,这样四处行动也有个名头好遮掩,不要惊动当地官府,万一留下话柄让皇上没了面子,咱们家也得不了好!带一包金银去,用现银!”
“哥,用银票不是更轻便么?路上也安全……”
头上挨了很响的一下,唐立一个哆嗦,唐家大哥发怒了:“银票要到银号里兑钱的!如果动用的数目太大容易露行迹!你一路乘船,通州有知根知底的船家,这不用你操心,我用历练你的名头给你弄!到了济南,先租个院儿住下来,事情必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长久住客栈不是个事儿,也易招人的眼,更不方便办这一回的差使。”
“不惊动官府,要怎么找……”
“唔,”唐家大哥一摸下巴,“当是打听故事啊~这种事儿,街头巷尾,最好热议的,你找家茶馆儿,当是闲聊,打听趣事啊!这事儿还要我教么?你要注意的是,不要惹上她的家人!好好跟她们说,我估摸着她们怕是也不知道皇上的事儿,寻常人家出了这种事儿——早找上门了,你万不可把皇上牵了出来!还有,旧物能赎一两件也还罢了,人,最好不要带上京!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不要把咱们也给牵了进去。”
“她家人?”唐立没想到,皇帝下了命令的事情,还要问别人的意见。他是忘了,他这一趟是办的密差。
“皇上不想让人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啊!”唐家大哥也气闷,“你先打听一下,若是人品好,对格格也照顾,就徐徐与他们说,量他们也不敢声张!如果人品不好,你就这样这样……”
“大哥放心,我这回一定给家里挣脸!有个好差使,也不用光窝在家里让人说嘴。”
“去吧,我和娘给你挑了可靠的长随跟着去,都是些不会说嘴的老实人。不要断了联系,你到一处便打发人回来送一信息,好让娘和我、你大嫂、你媳妇都安心。你带着人动静大不能走大道,是怕人认出来,咱们家的下人只要不闹事儿,走旱路却是无碍的,给主子家送信的奴才多了去了,山东又不是很远,来回也是极方便的。游玩兼做买卖,常与家里联系,也说得过去的,只不要招眼就好。”
“那我去打点一下东西。”
唐立得了兄长秘计,乖乖地收拾包袱上路,路上,病倒了!
他这一病一耽误,京城里小燕子正闹得天翻地覆,把他姑妈给打翻了。唐家的传信是挺快的,因此唐家很快就知道唐立病了,可是为了唐立的前程着想,他们瞒下了这件事儿,一面打发着治病吃药,一面跟乾隆解释,因为保密的需要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乾隆当时正被小燕子弄得焦头烂额,对于唐立也就没有那么着急着催了。钟茗看到唐立经他大哥转上的密信,笑着对乾隆道:“还好格格自入宫来,并未提到此事,不然,咱们可就弄不成惊喜啦!”
乾隆没好气道:“想她母亲也是个才女,偏她又是这种性情,大大咧咧的……”
钟茗看乾隆并不是特别生气的样子,知道小燕子所作所为在乾隆眼里仍是天真烂漫,质朴可爱,也不说小燕子不好:“现在还是大大咧咧的好,万一她是个心细如尘的,自己提出来要修墓什么的,咱们可就给不出惊喜了。那可是孝心呢。”
乾隆一笑:“朕倒看着她不全是大大咧咧了,怕是怕朕为难,所以不提罢,”看向钟茗,“你的主意很好,正免了她的难处,也让咱们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