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都去收拾一下自己个儿罢,甭全杵在这儿了,”钟茗对着一溜宫女、太监道,“晚上皇上还来呢,先歇着去,到时候给我打起精神来!”
“嗻!”
“永璂也去休息一下,晚上好见你皇阿玛。”
“皇额娘,您别不高兴。”
“呃?皇额娘没有不高兴,只是想起你十三弟了,”亲亲永璂的包子脸,“现在好了,看到永璂,皇额娘就高兴了。”
永璂大力点头:“嗯,儿子一定乖乖的,还要努力,给皇额娘争气!”
“知道啦~”钟茗刮了一下永璂的鼻子,“就你懂事儿,去歇一下儿罢。”
“嗻~”
看着永璂回了他住的配殿里,钟茗招过来一个宫女:“彩蝶。”
“奴婢在。”
“吩咐小厨房,晚膳多上点儿清淡的,木兰多是肉食,热天吃的不消化。也别太素了,瞧着不大好。”
“嗻。”
吩咐完了晚膳,钟茗搭着容嬷嬷的手转回内室,东暖客的卧室里原是挂的百子帐,色以大红为主,钟茗早让卸了这帐子,换上明黄的,屋里除了地毯、底下椅子上的垫子之类,都换成了明黄色的,满眼大红,看着让人心里不太舒服,跟那啥啥的房间似的。
歪在床上,让容嬷嬷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坐了,钟茗开始跟她商量事儿:“木兰的皮子,想是不差的,留下一些,余下的,纯妃那里虽说皇上赏过了,咱们也不能亏待了她,比着皇上的份子,减两成给她一些。永璂那里虽有皇子年例,到底也留一点儿,再挑些上等的皮子,留着给兰儿当嫁妆。老佛爷宫里,晴格格也要给一些。令妃那里,皇上既然没说赏了她,我只当皇上没赏过,也要给的!余下的各宫妃、嫔、贵人,各以其例,比着令妃的,务必不能越了她的例去!阿哥所那里,年长的自不用我操心,他们都是随着皇上去木兰的。只十一阿哥也要给的,比着永璂吧。”
容嬷嬷诧异道:“娘娘也太大方了,况且,令妃……”
“嬷嬷没听到么?皇上是把皮子都给坤宁宫了,这哪里是给我?分明是让我分的!我独霸着,皇上怎会高兴?!照往年来看,八月、九月,总还要有围猎的,皮子岂会少的?我不如大度点儿,皇上自有更好的东西给我!”钟茗一面玩着手上的指甲套,一面冷笑。
容嬷嬷义愤了:“娘娘也太辛苦了!”一面把令妃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还埋怨皇帝对皇后太坏,又说:“奴婢觉着娘娘这些日子也忍得太狠了,不似从前那样畅快了。”
皇后与令妃
容嬷嬷义愤了:“娘娘也太辛苦了!”一面把令妃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一面还埋怨皇帝对皇后太坏,又说:“奴婢觉着娘娘这些日子也忍得太狠了,不似从前那样畅快了。”
钟茗手下一顿,指甲套的底边儿勒得手指头疼,忙拔了下来:“嬷嬷是觉得我变得窝囊了吧?”
“怎么会?!”容嬷嬷连连摆手。
“是窝囊啊,”钟茗感叹,“可当皇后就得窝囊,嬷嬷看,以前咱们倒是畅快了,可在皇上心里呢?他倒觉得是霸道!他哪会知道这后宫里有多少糟心的事儿?!便是知道,也只是浅知皮毛而已。他只想着拿我跟孝贤皇后比,要我‘贤惠’,岂知贤惠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本是宝亲王的侧福晋,做的是娴妃是娴贵妃是娴皇贵妃,不是他的原配福晋、不是他登基便册立的皇后!放到寻常人家,别说是结发妻子,就是填房继室也不算,只能是个扶正的罢了!”
容嬷嬷吓得连连摆手,左右看看,确认了无人偷听,正要劝说。
钟茗继续道:“孝贤皇后是元妃嫡后,她自可以贤惠,她的身份便能替她镇住不安份的东西!我呢?乾隆十三年进了皇贵妃掌六宫,十五年为皇后母仪天下,可那时我连个儿子都没有!生了儿子的人会怎么想?会安份么?!若非当时皇上伤心太过,连斥了大阿哥、三阿哥,哼!我能不下狠手压制后宫么?贤惠?我拿什么去贤惠啊?!啊?”
容嬷嬷直抹泪:“娘娘,奴婢知道,奴婢都知道。”
“那个叫翠儿的小东西,嬷嬷还记得么?”
“不就是敢刺探坤宁宫消息还往外传递的那个么?黑心背主的东西,娘娘提她做什么?”
“哼!如果有人勾引皇上,我也就忍了,顶多开导她几板子,还得为她向皇上求个名份,谁叫我是皇帝的女人?!谁叫祖宗家法如此?皇帝宠幸个宫女不算大事儿。可是,这传递消息,哼!嬷嬷觉得,没有人支使,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偷听了事儿要往哪儿传?嗯?”
“娘娘,都过去了,过去了,”容嬷嬷从小杌子上站了起来,给钟茗套上指甲套,取过被子卷成了个卷儿给钟茗靠着,“您如今有十二阿哥,宫里也都服您了。”
“有十二阿哥是不假,可宫里,服我?那才是笑话,只不过有些人我怕了。还有些人,非但不怕,正在暗地里作耗呢?!”
“怕她怎的,十二阿哥可是皇后嫡子~”
“嬷嬷万不可再提这事儿,要烂在心里,皇上忌讳这个!”
容嬷嬷眼中闪过丝异色:“娘娘?咱们不是……”
“我这阵子忽然想起以前的事儿了,七阿哥薨后,皇上……”摇摇头,“即使心里想,嘴上也不能说。”
容嬷嬷会意:“奴婢明白。”
钟茗忽然笑了:“嬷嬷不是觉得这些日子我太宽容了么?”
容嬷嬷笑道:“奴婢确实有些糊涂,娘娘方才,不是说得下狠手才能镇得住宫里么?”
“现在不是已经镇住大半了?想兴风作浪的,咱们不是也知道了?这就行了,我只要这宫里上下的奴才不敢对我不敬,不敢背着我作东作西的,就好!”
“那娘娘现在这是?”
“嬷嬷没觉得么?只要我软和了,‘贤惠’了,皇上现在能给我比更多么?”
“只这忍功太逼人。”
“无妨,我还要更加的‘贤惠’呢!否则,皇上怎么会善待永璂?怎么会把心思从旁的地方减去一二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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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声声通报,说是皇上驾到的时候,令妃喜不自胜。月子里的女人不能下床,不能洗澡、洗头,听说皇帝要来,令妃一早拿湿帕子擦了头脸身体,万不能给皇帝以邋遢的印象,头上只挽个简单的小两把,也不簪花,穿件浅粉宫缎的衣裳,额上缠着寸半宽的帕子。令妃知道,乾隆喜欢温婉的女子,从她在孝贤皇后身边伺候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个规律。越强势的女人,越不得皇上的欢心。
乾隆到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幅温馨的画面。刚生产过的令妃,一身的柔和色调,俯身看着悠车里的儿子。身体弯成好看的弧度,听到自己来的时候,身子仍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转过来的脸上带着莫名的惊喜,眼中还含着感激的泪花。乾隆的心房一瞬间便柔软了起来,径直走到悠车前,且先不看儿子,伸出手来抚上令妃的脸:“辛苦你了。”
令妃这时才醒神儿来,忙坐起了身子,在床上就拜了下去:“奴才恭迎皇上。万不想皇上今儿会来。”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乾隆扶起她:“有什么想不到的?嗯?”
“皇上!”令妃嗔了一句,转过脸看向悠车。乾隆也看了过去,伸出手指碰了碰十四阿哥的小脸:“这就是朕的十四阿哥?果是生得好,眉清目秀,像你。大了定是风度翩翩。”
“奴才倒想着他像皇上,这才有福气呢。”
“哈哈~”
“皇上,儿子也看过了,您还是早些安置去吧。刚回来,就到奴才这儿,不合规矩的。”
“朕来看儿子,有什么不合规矩的?”乾隆笑问。
“皇上有那么多阿哥,何在乎这一个?”令妃劝道,“还有十一阿哥、十二阿哥也是没有随驾去木兰的呢,皇上该去看看的。再呆在奴才这儿,皇后娘娘该不高兴了。”
乾隆笑道:“就你想得周到!朕明日便去看十一阿哥,你也别担心了,皇后如今好多了。”
令妃只道是乾隆在安慰她,并不以为皇后会变得有多贤惠。心说,“皇后如今不像从前了”,你知道个什么呀?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的。我比你更清楚这个皇后的脾气。你瞧着她对我都生孩子关心是吧?她那是给逼的没法儿了!皇上不在宫里,我有个三长两短,她第一个逃不掉,谁都知道她瞧我不顺眼不是?
乾隆拍拍令妃的肩膀:“且放宽心,好好地养好了身子,洗三礼朕没赶上,百日宴定给十四阿哥办得热热闹闹的!”
令妃心道,果然是在说安慰话,皇后果然还是生气了。又见乾隆已是起身了,心下更是笃定了。哽咽着道:“谢皇上垂怜。”
乾隆一笑便出了卧室,门外传来乾隆的声音:“都用心伺候着!伺候得好了,朕重重有赏!”令妃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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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到坤宁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累了一天,又吃了那么多年的肉食,委实有些腻得不想吃东西。偏又答应了要到坤宁宫吃饭,他也很想给皇后一点面子,想到要对着一桌子的菜表现得很想吃,乾隆很郁闷。
待看到桌子上的饭菜时,乾隆忽然觉得很饿。桌上多是鲜嫩水灵的鲜菜,肉食不多,也不是用了红烧之类的做法,只是一道冬瓜排骨汤。扑鼻而来的饭菜香气里,杂着一点儿酸醋的味儿,闻着就开胃。
乾隆本就高兴,一向严肃刻板的老婆变得贤惠了,一直很宠爱的小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额鲁特台吉浑齐等杀札那噶尔布,以其首来降。国事家事都挺顺,相较之下,山东、福建一共几十个州县的水灾就不那么闹心了,这么大的国家哪年哪月没有个地方出状况呢?
看到坤宁宫里四格格、兰馨、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都在的时候,乾隆怔了一下儿:“都在啊?”
钟茗笑道:“皇上一去多日,留在宫里的孩子们可想他们皇阿玛呢,正好,都在一起吃一顿饭吧。六格格太小,便不宣了。”反正你常到令妃那儿晃,她也不愁见不到你。
乾隆越发觉得皇后有风度了:“好!好!”
这顿饭,乾隆吃得极高兴。兰馨是得他喜欢的,天真烂漫又不会见了他便缩手缩脚,颇能解颐。十一格格不多言语,也很有大家风范。永璂如今也不甚怕乾隆了,应对很得体。十一阿哥颇有几分聪明,又想到十一阿哥之母淑嘉皇贵妃金佳氏已亡,而皇后还能想着宣他来吃顿饭,心下更是舒坦了。
本来还有点紧张的几个孩子,见乾隆如此高兴,也渐渐放开了,坤宁宫的晚膳,极是和乐。不一时,几个孩子便都告退了。乾隆还额外嘱咐十一阿哥明天的功课要认真,明天他要去御书房检查。也告诉十二阿哥要听皇额娘的话,好好习字。
“皇上,天儿不早了,该安置了,明天还有早朝。”乾隆身边的大太监高无庸提醒道。
钟茗心里咯噔一下,穿成人家老婆,占了人家老婆的壳儿,享了这皇后的荣华富——虽然一点也不愿意享这等福份——便要担着皇后的责任义务,打理宫务、处理事情也就罢了,跟一堆乱七八糟的妃子斗智斗勇也就罢了,替前任养儿子、给儿子争福利也就罢了……
可是,可是!为毛还要负责那啥啥啊?此刻,钟茗非常感激乾隆不太喜欢那拉皇后,非常乐意乾隆宠爱令妃,至少,自己不用经常担心跟这个陌生的中年大伯那啥啥啊~
我是颜控,年轻帅哥也就罢了……
这是心底的阴暗想法,好歹是“自己”的丈夫,就算很陌生,帅老公她还能勉强接受……老天爷,不是我猥琐,换了是你,你能接受跟个陌生的已经不帅了还有一堆小老婆的中年大伯XXOO啊?壳子是他老婆的,瓤儿总还是我自己的吧?
想想这个壳儿还跟眼前的大伯XXOO过,钟茗浑身不得劲儿。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快四十岁的欧巴桑了,虽然看着不显,心里还是很难过。
皇后收养女
“皇上,天儿不早了,该安置了,明儿还有早朝。”乾隆身边的大太监高无庸提醒道。
按说,今天应该宿在坤宁宫的,可是乾隆很累,又刚吃饱了饭不想运动,确实不大愿意XXOO……即使眼前的不是皇后,而是得他宠的令妃,或者是其他年轻宫妃,皇帝还是挺想休息的。
屋里有一瞬的静默,高无庸的冷汗蹭地刷了下来。
钟茗一抬头,几乎要就义了,却看到乾隆一脸并不是特别欢喜的表情,似乎,还有点儿倦意?心里的主意滚了几滚,定住了神。招呼着给乾隆沐浴更衣,自己也卸了首饰换了衣服。
扶乾隆躺下,叹道:“皇上但安心歇着吧,”顿了顿,绞着帕子道,“都累了一天了,明儿还有正事儿呢。”乾隆就坡下驴:“今儿大伙儿都够累的了,你也安置吧。”一伸手便把钟茗拉到床上,一并躺下了,还给钟茗拉了拉被子盖上。
乾隆睡觉似乎没什么恶习,钟茗也庆幸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身边躺了个大男人,觉得很别扭,但是知道这男人今天会很“老实”,钟茗也就放心。真的是累了,别扭着别扭着居然也睡得很香甜。
八月的天还很长,天亮得并不晚,清朝的早朝时间则更早,钟茗有点儿睡眼朦胧的挣扎起身,狠掐了自己一把,痛得一个激泠这才清醒了些。洗了一把脸,脑子才算转了回来。乾隆也在洗漱,洗完了,坐在一边让小太监给他梳辫子,乾隆的辫子里已有丝丝缕缕的白发了,钟茗别过脸,看着自己垂下的发丝,唯有青丝,想是下了大力气保养的。
今天两人都会很忙,乾隆要大朝会,要处理一下积压的政务。钟茗要去慈宁安请安,要处理宫务,下午还要接待一下几个阿哥的请安。因为要庄重些,两人的打扮也就更隆重一点了,钟茗首次顶着大拉翅,上头正中一只大凤,两角两只衔珠串的小凤,还有宝石杂饰,重得要死、也贵得吓人,便不许再往头发上别簪子插绒花了,唯在燕尾之上横了个小扁方。拒绝了带朝珠,翻个金项圈儿戴上,虽然还是沉甸甸的,至少没有三盘朝珠挂在身上那么显眼,没穿朝服,只穿着明黄的旗装,其他首饰也还是用的东珠,钟茗觉得自己像个活动的珠宝表示台,头上的宝石流苏一晃一晃的。乾隆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上的绣纹更多,头上的朝冠满是黄金珍珠,腰上叮叮当当挂着一堆东西。
收拾完了,互相看了了一下,钟茗有点儿不真实的感觉,近距离一看,乾隆这么一打扮,倒不像个真人,倒像是个博物馆里的展品了。乾隆反觉得皇后今天的打扮不那么奢华了,心说,丧子虽痛,到底让皇后收敛了许多,改了些脾性,照此下去,皇后或许又是一个贤后呢。
一时永璂又过来请安,母子俩本是一起吃早饭的,倒不是永璂刻意要来给乾隆见礼。乾隆安心睡了一夜,心情大好,看着赶早来请安的十二阿哥,愈加顺眼了一些。
坤宁宫里备了早膳点心,仍是清淡开胃的,乾隆匆匆用了一点儿。嘱咐了十二阿哥不许在正午天热的时候太用功,以防又病着了,乾隆才登上步辇往养心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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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走了,宫妃这才敢到坤宁宫来请安。以前不是没有人趁着皇帝来坤宁宫的时候给皇后请安,以借机勾搭一下皇帝,只是皇后虽然性子急点儿,脾气暴点儿,到底还不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