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嫣嫣站在众人之首,形容略显憔悴,但仍然风姿绰约,巧笑嫣然。此时已是隆冬,她虽然淄衣厚重,但仍掩不住腹部隆起。
北堂傲等人回到总舵,南宫门主为他们举行了一场浩大的庆功宴。
言非离坐在角落里,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去年的除夕夜。当时他也是这般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忍受著腹中阵痛,看著北堂傲陪著未婚妻高高在上,甜蜜恩爱的样子。
现在,北堂傲仍然陪著林嫣嫣坐在位首,与东方、南宫、西门三位门主同叙归来之喜。只是他不再如去年那般对他视若无睹,总会时不时地向他这边看来一眼,目光如深幽碧泉中映著一轮弯月,时而闪烁出点点光芒。
言非离只觉心烦意乱之极,忍不住伸手按住贴身带著的那个小鼓。
他不是没想过回到总舵後要面对的情况。可是心里无论做好多少准备,真正面对时却是另外一番局面。
他默默无言地喝著酒,有时与前来祝贺的同门将领干一杯,寒暄一番。不知不觉,这酒就喝得有些多了。
那边看过去,林嫣嫣有孕在身,不胜酒力,浅饮了几杯,已是娇腮生晕,身乏无力。北堂傲扶起她,向众位兄弟告退,携她返回沈梅院歇息。
言非离看著他们的背影慢慢消失,心下微沈,酸酸涩涩的,说不出是什麽滋味,只觉得,苦得可以。
51
脚下一个踉跄,言非离连忙扶住墙壁。
果然,喝得有点多了。
言非离捂著头,感觉有些晕眩,慢慢往竹园走去。
推开竹园的大门,看著清冷冷的院落,想起去年冬雪,自己便是倒在这里,险些把离儿生在了大雪中。现在,门主又将迎来自己的第二个孩子了,以後林嫣嫣还会为他生下第三个、第四个……
那时,我的离儿怎麽办?
“呕──”风一吹,酒劲上涌,言非离登时大呕了出来。
在墙角吐了一地,踉踉跄跄地走回屋里,一头倒在床上,什麽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模模糊糊中,感觉有人把他扶起,帮他清理著衣物上的污秽。
“门主……谦之,你别走!”言非离醉眼朦胧中抓住那人的手。那人一僵,却并没有甩开他,仍在帮他料理善後。
“呕──”言非离趴在床边,又是大吐了一番。
那人待他吐完,将脏污的衣物除下,将他搀起,扶进了房後的浴室。
浴室的屏风後面热气嫋嫋,洗浴的半人高桐油木桶里已经盛满温水,旁边放著木梳胰子和薰香皂豆什麽的,应是早就准备下的,可见来人甚是细心。
言非离醉得迷糊,泡在温水里,神志被热气一蒸,更是晕晕然。
那人的手拿著抹巾不停在他身上游走,帮他细心梳洗,最後来到下身敏感之处。
“啊──”言非离酒醉之中,本就欲火旺盛,被那人一触,登时一阵燥热。那人扔下抹巾,握住了他的灼热。
“啊,不……门主……”言非离混沌之中,喘息著在那人手中释放出自己的白浊。
“门主……”言非离不知道是怎麽回到床榻上的。那人温热的手帮他盖上被子,却又被他抓住。
“别走……”他呢喃著,半睁著双眼,感觉那人双手慢慢抚摸著他。突然身上一凉,似已被除下单衣。温热湿漉的双唇覆上他的脖颈,转眼又袭上胸前的突起。
“啊……”言非离不由自主的弓起身体,朦胧地睁开眼,吃力地望去,看见一颗头颅正伏在他胸前。
“门主?”
那人停顿了一下,突然抬头吻上他的双唇,在他口中辗转吸吮。
“唔……”言非离并没有看清那人的面孔,但却感觉这个吻与北堂傲平时的大不相同,迷糊半晌,突然浑身一个机灵,猛地一把推开那人,睁大双眼。
“凌青!?”言非离看清来人,大惊失色,酒一下子醒了一半。
“你在做什麽?”低头看去,发现自己新换的单衣衣衫不整,衣襟更是大敞,胸前还有爱抚过的痕迹。
“言将军,我、我喜欢你……”
言非离神志还有些涣散,听了他的话一时有些呆愣。
凌青见他没有说话,以为得到默许,上前一把抱住他,俯首便要吻下去。
“放开我!你做什麽!”言非离的酒劲登时被他吓醒,愤怒地推开他。
“言将军,我喜欢你!在战场时我就喜欢上你了,真的,我是真心的!”
“住手!你在胡说什麽!你喝醉了,放开我!”
“言将军,我会对你好的。你刚才不是也很喜欢麽?你不是也想要麽。”
言非离一僵,想起了刚才那个澡,以及、以及……
一思及此,言非离登时又羞又窘又气,一张脸涨得通红。
“言将军,我知道你喜欢门主,可是门主和你是不可能的,门主已经有了夫人,他不是真心喜欢你的。”
“住口!”言非离厉声打断他,“凌青,你喝醉了,你不知道自己再说什麽!”
“不!我知道!”凌青双眼赤红,再次扑上去,一把将他按倒。
自言非离与门主回到战场後,他就被门主调离言非离身边,不再贴身伺候了。他知道门主已对他起了戒心,也看出门主与言非离情比寻常,显是亲近了许多。一般人也许看不出来有什麽两样,但任何人对自己心仪之人都会关切非常,凌青自然也是。他默默看著言非离的一举一动,只要有心,便会看出许多其他人看不出来的事情。
“言将军,你要看明白,你和门主是不可能的。门主有林夫人,有自己的家庭,马上又会有嫡长子,到时你要如何自处?门主不会真心喜欢你的,在门主眼里,你只是他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而已!门主他不值得,他不值得你如此对他。”凌青一边说,一边把他按在榻上,撕扯他的衣襟。
言非离酒劲未过,头晕目眩,虽然拼命挣扎,也是软弱无力。但是听了他的话,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出来。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重重击在凌青脸上。
凌青呆住,茫然看去,见言非离直气得浑身发抖。
“凌青,你可以侮辱我,但是你不可以侮辱门主!今天的话我可以当做没有听见,你现在立刻给我消失!”
“言将军……”
“不要再说了!以後再让我听到你对门主出言不逊,定不会饶你!”
凌青见他面目铁青,怒视冲冲地瞪著自己,心下登时一片冰凉。
今晚筵席之上,言非离一直在看著北堂傲,他却是在默默地看著他。见言非离一直闷头喝酒,喝得过了,一人踉踉跄跄地返回竹园,心里始终放心不下,便在後面尾随。後见他在墙边大吐,回到房间,又空无一人。想来是今日刚刚返回到总舵,喜梅还未来得及调过来。
凌青怎忍心让他一人酒醉至此,便大胆地进来伺候,却见他朦胧之中一直念著门主,又抓著自己的手不放。
凌青心痛不已,情难自禁,才会对他做出这种事来。
言非离抓紧身上的锦被,指著门口的方向,冷冰冰地道:“滚!”
凌青面色惨白,直直盯著他半晌,才慢慢走下床去,艰难地离开。
言非离直到凌青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僵硬了半天的身体才终於滑了下来,颓然落回榻上。
52
'言将军,你要看明白,你和门主是不可能的。门主有林夫人,有自己的家庭,马上又会有嫡长子,到时你要如何自处?门主不会真心喜欢你的,在门主眼里,你只是他一个忠心耿耿的下属而已!门主他不值得,他不值得你如此对他。'
言非离茫然地看著床顶的花梁,脑子乱糟糟的。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凌青竟会对他抱有这样的心思,心中一片烦乱。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心里更是锥心的痛。
虽然不想承认,但却知道凌青的话有几分道理。他和门主,确是不可能的。
言非离胡思乱想了一夜,天色将明时才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但很快就转醒过来,头痛欲裂。
起身时看见身上的痕迹,想起昨夜凌青的行为,心中羞愤不已。到屋後的浴室取了些凉水,狠狠重新冲洗了一番,将自己浑身上下,直恨不得搓去一层皮。
梳洗干净,换好衣物,看看时辰已经不早,言非离踌躇了一下,还是决定去沈梅院请安。
出门时看见床头上放著凌青帮他更换衣物时取出的事物,拿起那个在华城时为离儿买的小鼓,轻轻拨弄一下,仔细揣回怀里。
来到沈梅院,照例先在雅室等候。
言非离宿醉难忍,眉头深锁。一手单支在檀几上,揉著额头。
“怎麽了?不舒服?”
“门主。”言非离吓了一跳,没想到北堂傲无声无息的走了进来,不似往日般都是由下仆来传他。
“脸色怎麽这麽难看?”北堂傲皱皱眉,手自然而然地伸过去,覆上他的额头。
“没什麽……只是有点宿醉。”北堂傲的手如凉玉一般,冰冰冷冷,但覆在他几欲炸裂的额头,却是说不出的舒适。
北堂傲深深看了他一眼,把手拿了下来。
“你酒量不好,以後还是少喝点。”
“是。”
也许是想到昨晚的酒宴,也许是想到林嫣嫣就住在里间,言非离刻意保持了一些陌生的距离。虽然回来之前已经在心里做了诸多准备,但真正面对时,却是与想象完全不同的。言非离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
北堂傲并不清楚言非离的感觉。他的出身、他的教养、他的性格,都不会为他人考虑太多。
“今天我不去参加例会了,你代我出席就好。”
“门主有事吗?”
“没什麽,嫣嫣有些不舒服,我要陪陪她。”北堂傲顿了一下,大概是看到言非离的脸色,又道:“她现在有身在孕,需要人照顾。”
“属下知道,门主不必解释。”言非离勉强笑道:“门主离开半年多,是该好好陪陪夫人。属下不打搅了,属下告退。”
说完,也不待北堂傲说话,自行了礼转身去了。
这还是言非离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无礼,如此意气用事。
步出沈梅院,言非离抬头看看秋叶落尽,霜色尽染的景色,心下一片苍茫。
他也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过於突兀,好似嫉妒一般……
可是他又怎能不嫉妒!自从去年第一次看见那个女人可以堂而皇之陪在门主身边,可以名正言顺的伴他终生,他就已经心痛如锥,难受得要发疯了。
如果没有曾经的甜蜜,也许他还会如去年一般强做无事,一如既往的压抑自己的感情。可是既曾有过华城的生死与共,温泉的情欲纠缠,战场上的默契相随,叫他怎麽还能佯装无事!已经释放出去的感情,又怎麽能收得回!
言非离好不容易参加完例会,并不太想回竹园,又感觉头痛的越发厉害,便索性去药石居找秋叶原。
秋叶原自在战场上帮他彻底戒清迷陀仙的毒性後,先他们一步返回了总舵。昨天筵席之上人多事杂,二人也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
言非离本是个不擅与人交际的人,但因为与秋叶原一起经历过许多事情,二人性情也颇合得来,终成了难得的知己好友。
只可惜两人还没多聊上几句,西门越便来了。言非离不好打搅,只得先行告退。
徘徊了一会儿,言非离头痛难忍,刚才没来得及让秋叶原看看,这会儿也不好再折回去,终於还是回了竹园。
以前是喜欢竹园的幽静,现在却怨恨这里清冷。
言非离暗自嘲笑自己越来越不知足,不知道以前那个沈稳从容的自己哪里去了。
走进竹园,本想向书房走去,却突然感觉空气中流动著一股异样的气息。
言非离停下脚步,看看里屋。
这股气息说不清道不明,包含著一种莫名的感觉,氤氲在四周,深深牵引住他的心,让他不知不觉向内室走去。
推门的时候,言非离的手有些发颤,心里产生一种奇妙的期待。期待什麽,自己也不知道,可是却禁不住的紧张起来。
门扉缓缓打开,屋里传来稚嫩的嬉笑声。
一个小人儿,穿著紫红色的镶金小褂,罩著件锦绣小袄,头上带著虎皮小帽,正歪著头坐在床上,握著个七巧锁和北堂傲摆弄著。随著锁片的晃动,小嘴不时发出“哒哒”“哒哒”的声音,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挥舞,说不出来的可爱。
时间仿佛凝固。言非离站在那里,再不能动。
53
“啪哒”一声,七巧锁解开了,锁芯落到床上,只留个锁面被小人儿紧握在手中。
“离儿真聪明!”北堂傲惊喜,一把抱住孩子,在他面上亲了亲。
孩子好像甚是喜欢北堂傲亲他,登时“咯咯咯”地笑了出来,两只黑亮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有什麽东西弥漫在眼中,让一切都变得模糊。
言非离努力睁大双眼,想把这一幕看得更清楚,可是却好像怎样也看不真切。
北堂傲抱著孩子走到他身边,对他微微一笑:“非离,你看咱们离儿多聪明。”
言非离不能出声,只是恍惚急切地望著孩子。
北堂傲无奈的叹息一声,柔声道:“这麽大的人了,在孩子面前不要这个样子。”
“给我、给我抱抱他……”言非离恍如未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
孩子也不认生,任由他抱著,好奇似的望望他,又回头望望北堂傲。
“离儿……我的离儿……”言非离轻轻碰了碰他嫩嫩地脸蛋,见他回过头来,举起手里的小锁晃给他看。
“离儿……好聪明……我的离儿……好聪明……”言非离知道他是在要夸奖,便想笑著称赞他,可是说到最後,终於忍不住紧紧抱住孩子,哽咽出来。
北堂傲见他又哭又笑的样子,有些心疼,也有些无措。这麽多年来,他从没有见过言非离流泪的样子。现在见他这模样,惹得他有些心慌。想举手帮他擦擦眼泪,却又觉得不妥,只得踌躇地站在原地。过了半晌,终於走过去道:
“非离,冷静点,别吓著孩子。”
言非离闻言,慌忙抬起头来,却见离儿正睁著圆溜溜的大眼看著他,没有半点害怕的样子。
北堂傲笑道:“你看咱们离儿长得多好,真是个俊孩子。”
“是。”言非离别过头去,胡乱抹去脸上的泪痕,又回过头来看著怀中的孩子,说道:“这孩子长得像门主。”
“也像你。你看他那双黑眼睛,和你简直一模一样啊!”
言非离仔细看看,还是觉得孩子像门主多一点。
离儿一直安安静静地趴在他怀里,这会儿突然转向北堂傲,对他伸出小手,含含糊糊地唤著:“咿呀……”
北堂傲对他笑笑,哄道:“离儿乖,让你……义父抱。”
言非离闻言,浑身一僵。
“非离,离儿的名字我已经取好了,你看看。”北堂傲递过一张纸笺,上面龙飞凤舞地写著四个字。
“北堂曜日……”言非离喃喃地念道。
代表日、月、星辰的曜。曜日曜日,如日光般闪耀,隐喻了北堂傲对这个孩子的期望。
“这是个好名字。”
“是呀。”
把孩子抱到床上,言非离从怀里掏出那个小拨鼓,在离儿面前拨弄两下,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言非离笑著,陪著他玩耍起来。
北堂傲走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
“今日你一离开沈梅院,我便亲自去把孩子接了回来,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非离,现在看见离儿,你可高兴了?”
“嗯!谢谢门主。”言非离看著离儿,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
北堂傲陪他哄著离儿玩耍半晌。午时渐近,大概是肚子饿了,离儿渐渐有些不耐起来。北堂傲见状唤了一声,进来一位农妇打扮的年轻女人。
“小少爷肚子饿了。”
那妇人也不说话,只是行个礼,接过孩子下去了。
“她要带孩子去哪里?”言非离慌忙问道。
“你别著急,我只是让她带孩子下去喂奶。”北堂傲见非离神色慌乱,安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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