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自己付出真心并不够,远远不够。也许……也许自己从未付出过真心。
如果真的爱他,为何不能为他而改变自己?
可是楼清羽永远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不平等的情感。好像曾经!翔於天际的飞鹰,在见识过广阔的天地後,如何还能安心於囚笼之中?
他比他多了近千年的思想。那些平等自由的观念早已根植心底,如何能在这封建的社会里一笔抹除?
如果不能让你不再寂寞,是我的错,那就请你解脱。
我放弃了,请你也放弃。
荒凉的沙漠里,我不是那泉让你解渴的绿洲,我只是寂寞的骆驼,遇到的寂寞的仙人掌。
迦罗炎夜惊愕了半晌,忽然反应过来。
“楼清羽!你竟敢——”竟敢如此藐视皇权!!!
迦罗炎夜又惊又怒,可更让他不安的,是心底深处涌上的无法抑制的恐慌。他揪住楼清羽的衣襟,色厉内荏地道:“你以为你是谁!你竟然想去冷宫!?”
楼清羽默然不语。迦罗炎夜感觉自己的心脏一阵收缩。
“为什麽?!为什麽你就那麽看不起我给你的一切?!你就那麽把权贵视若敝履?!”
迦罗烟叶好似一瞬间,又回到了三年前。他在林州带兵布战,却忽然惊闻楼清羽带著童儿,与沈秀清、秋儿和司锦等人逃跑了。
逃跑了……
在暗卫来报,说王妃与世子从裕阳王府里消失的时候,迦罗炎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跑了。楼清羽带著孩子从他身边逃跑了。
迦罗炎夜知道,楼清羽不喜欢他与真明争夺天下,他从心底里厌恶这场战争,可是他却从来没有阻止自己。因为清羽他……总是那麽纵容自己,忍让自己。即使是如此违背他心愿的事情,他也没有丝毫妨碍自己前进的意思。只是,他不会再站在自己身边,不会再像西岚战场上那样,与自己并肩作战……
这是楼清羽最大的让步。迦罗炎夜其实是明白的。
可是为何他还是不放心?难道他真的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楼清羽吗?所以他才会暗中软禁他,分离他和孩子,一步步试探著他的底线,企图让他牢牢地孤立於自己为他制造的囚笼中?
迦罗炎夜不明白。他对楼清羽的感情越深,就越害怕失去他。
楼清羽好像一阵风,一阵温暖滋润了他的春风。可是当季节变换,岁月迁徙,那道底线最终被冲破的时候,春风也可能转变为浓烈的旋风,带著无尽的著恼和厌弃,远离自己的身边。
迦罗炎夜疯狂了。他只带著一只五百人的小分队,连夜赶回了遥西。
司锦大腹便便,已然待产之身,童儿也年纪稚小,嗷嗷待哺。他们必定走不远。
如果楼清羽只带著童儿离开,他不一定能追上。但秋儿对楼清羽来说犹如兄弟亲人,他不会留下他一人在此承受自己的暴怒。而司锦,虽明知是极大的负累,楼清羽也一定会带上他。
追逐之路意外的不顺,却也意外的顺利。
不顺,是因为楼清羽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更狡猾。迦罗炎夜动用了最善於追踪的暗卫,却还是在二十里外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顺利,是在追捕三日後,林州急报频频传来,迦罗炎夜几乎已经放弃,却意外看到出现在面前的沈秀清。
之後的事情,仿佛顺理成章,却又出乎意料。
迦罗炎夜必须立即赶回林州,否则他辛辛苦苦筹划多年的计划都将付之流水。於是他派了最得意地手下去带回自己的爱妃和世子,可是一切却都事与愿违……
“你到底想要什麽?!楼清羽,你到底想要什麽!?”
“炎夜,放开我。”
“我不放!”迦罗炎夜忽然压住他的头,用力吻了上去,撕咬般啃噬著他的双唇。
“唔……”
“你别想逃开!楼清羽!你这辈子都是我迦罗炎夜的人!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鬼!你是我的!是我的!”迦罗炎夜近乎疯狂地将楼清羽扯倒在地。
“你别想再从我身边逃开!死也别想!!!我不会允许……我绝不会允许!!!”
“我不是任何人的!”楼清羽抓住他的手腕,清亮的眼睛定定地望著他。
“我是我自己的!即使身体不自由,我的心也是自由的!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左右我!也包括是你,炎夜。”
“可是我是皇帝!我是皇帝!如果你再开离开我,我就杀了楼竞天!杀了所有与你有关的人!”迦罗炎夜双目通红,扯开楼清羽的衣衫,将他压在身下。
“你疯了!?”楼清羽震惊:“你不能这麽做!你会被天下人唾骂!”
“那我就杀了那个什麽白岚!你这三年,是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啊?难道朕堂堂一个皇帝,还比不上一个做过娼妓的贱双吗!!!”
楼清羽惊愕地瞪大眼,仿佛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的人一般。
迦罗炎夜越发恼怒,剥开他的衣服,双手在他身上粗暴地抚摸。
“你是不是抱过那个贱人了?!是不是?!你是不是背叛我,和他……”
楼清羽忽然猛一翻身,将他反压身下,抓住他的双手,力道之大,让迦罗炎夜一时也吃痛不已。
“迦、罗、炎、夜!”楼清羽一字一字,咬牙切齿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碰他!我们之间,背叛的人是你!”
迦罗炎夜喘著粗气,双眼暴睁。二人像互相对峙的猛兽,紧紧盯著彼此。
86
“朕不会让你去冷宫的!”终於,迦罗炎夜打破沈默。
楼清羽冷冷盯了他片刻,缓缓放开手,再没有看他一眼,起身走出了御书房。
迦罗炎夜忽然觉得心里一阵冰凉。有一瞬间,他竟想冲过去紧紧抱住那个清俊的身影,紧紧抱著他……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迦罗炎夜慢慢闭上眼,无声地躺在地板上。他终於明白,即使他做了皇帝,这世上仍然有他抓不住的东西。
没有皇帝的旨意,楼清羽自然去不成冷宫。可是童儿,却仍然被送到了太子的承乾殿。
宫里有太多的事,让已经更名为迦罗坤泽的童儿茫然不解。他不明白这里为什麽有这麽多规矩,这麽多仆人,处处约束著他。却没有一个可以和他玩耍的孩子。
“爹爹,为什麽童儿不能和你住在一起?”
“因为童儿已经长大了。”楼清羽帮他正正头顶的金冠。在华贵衣衫的衬托下,童儿那张小脸越发可爱动人。
“可是爹爹,我好想阿二阿三、虎子和翠妞他们啊。这里都没有人陪我玩。”
楼清羽不知该如何回答儿子,以後都不会有人陪他玩了。即使有,他们也不敢。
“爹爹,我想岚叔叔了。岚叔叔为什麽都不来看我们?”
楼清羽闻言,忽然正色道:“童儿,以後不要再提你岚叔叔的名字。尤其在你父皇面前,知道吗?”
“为什麽?”
“爹爹让你不要提,你就不要提!知道吗?”
楼清羽难得对孩子如此厉色,童儿心中一怯,乖巧地点了点头。
楼清羽松了口气,叮嘱道:“记住爹爹教你的话,以後在宫里要谨言慎行。你的身份不一般,对人要有礼貌,但也不要让别人欺负了你去。”
童儿又点头应了。
楼清羽如此叮嘱了几句,叹了口气,让宫人领著太子去了承乾殿。
楼清羽当时自请冷宫,除了有些灰心丧气,不愿目睹迦罗炎夜的後宫诸妃外,还有便是想到童儿。迦罗炎夜的後宫此时已有三妃二嫔,还有四个美人。以一个帝王来说,这个数字不算多,但对楼清羽来说,却已经太多了。
皇後之位下,是贵德淑贤四妃。当年迦罗炎夜迫於种种压力,没有立楼清羽为皇後,但现在他既然回来,理应恢复皇後之位。可是楼竞天已经辞官两年,朝中势力微薄,况楼清羽自己也不希罕那皇後之位,因此此事尚无人提起。但即便如此,贵妃仍是後宫之首。
楼清羽之下,便是陈德妃、崔淑妃和林贤妃。
说起陈德妃,楼清羽竟还认得。她不是别人,正是如今边关的兵马大元帅陈竟的嫡亲妹妹陈袖。当年陈竟将家人接至裕阳,陈袖还曾随嫂子来拜见过他,不想如今竟同侍一夫了。
崔淑妃是左相的女儿,便是新进宫就与德馨公主产生冲突,让德馨因而离宫反省的‘罪魁祸首’。
林贤妃则是当年迦罗炎夜在林州所纳南临王的麽女,可算楼清羽之後入宫最久的了。
剩下的几位嫔妃美人,要不是朝臣的女儿,便是西岚、津国等国进献的美人。
楼清羽看著这後宫五颜六色的色彩,心里不是一个冷字可以形容。
自从那日争执之後,迦罗炎夜再没有来过飞翼宫。而皇上和楼贵妃不合,在御书房争执之事更是迅速传遍後宫。飞翼殿受此影响,自然冷落了不少,那些逢势巴结的人也来得少了,倒让楼清羽意外寻得了些清静。不过当朝太子毕竟还是他所出,又是皇帝元配,地位仍然稳固。
童儿搬入承乾宫後,迦罗炎夜便专心致志地与儿子培养感情。可是他本身不是善於与人沟通之辈,而且童儿也已经过了孩童时代对‘母亲’的依赖期,且性情坚定,极有主张。他在宫中生活这些日子,已隐隐明白了许多事情,又有迦罗炎夜给他请的太子太傅教导,不再是懵懂无知的幼儿。他知道父亲不喜欢住在这里,也隐隐明白他与父亲分开,是因为‘父皇’的缘故,因而对迦罗炎夜始终不能完全亲近。
後宫是世上最复杂,最势力的地方。童儿从那些宫仆无意间的言谈碎语间,也知道了父皇对父亲的冷落。他虽不明其中深意,但在他幼小的心灵中,对爹爹不好的人,他自然不能全心全意接纳和喜欢。
可这三口之家间奇异的对峙和疏远,很快便因一件意外的事情打破。而这件事,更是彻底改变了楼清羽和迦罗炎夜的关系。
“什麽?!”
楼清羽打碎了手中的玉盏,在听到宫人禀报太子中毒的消息後,奔出了飞翼宫。
承乾殿里正一片混乱,楼清羽几乎和迦罗炎夜一起奔至。御医尚未赶到,内殿里只有惊慌失措的宫人们跪了一地。
“童儿——”
“童儿——”
迦罗炎夜扑到榻上,只见童儿圆嫩的小脸一片煞白,嘴角发青,浑身抽搐。
“这是怎麽回事?!说!”迦罗炎夜一见童儿这样子,几乎心神俱裂。
一个宫双跪在地上颤声道:“奴、奴才们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中午时候还好好的……後来德妃娘娘派人给殿下送了燕窝粥,殿下喝下之後就、就这样了……”
“御医呢?!御医怎麽还没来!?”楼清羽顾不得追究事情原委,只是见童儿这情形,分明不好。
“御医已经去叫了,还未到……”
楼清羽知道此刻绝不能慌张。宫里宣传御医层层叠叠,等御医到了,只怕童儿也撑不住了。
他勉强镇定下来,脸色苍白地问道:“太子喝过粥後多久了?此前还吃过别的东西吗?”
“没有。午膳之後只用过燕窝粥,再没有别的。也就、也就半炷香时间吧。”
那就是一刻锺到二十分锺左右。
楼清羽顾不得别的,一把把儿子从迦罗炎夜抱得死紧的怀里抢过来,倒趴在床上,掰开他的嘴,将食指和中指伸进去,用力抠他的咽喉,另一只手使劲挤压他的胃部。
“你干什麽?!”迦罗炎夜大惊。
“童儿,吐出来!快!吐出来!”
“哇——”昏迷中的童儿痛楚地扭动,不由自主地开始呕吐。
楼清羽一边给他催吐,一边喊道:“去拿牛奶!快去拿牛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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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很快就拿了来。楼清羽为了给孩子补钙,让他一天喝三大杯,因此御膳房每天都给小太子预备许多特制的鲜奶。
童儿还在父亲的催动下用力呕著,小身子犹如风中落叶,不停地颤抖。楼清羽见他吐的差不多了,将他翻转过来,把牛奶向他嘴里灌去。
童儿的胃部仍在痉挛,奶汁沿著嘴角吐出,楼清羽用力拍打他的面颊,竟毫不手软:“童儿,醒一醒!把牛奶咽下去!”
童儿痛楚地扭紧小脸,半昏半醒地吞下几口,又猛然吐了出来。楼清羽便再次给他硬灌下去,如此反复。
迦罗炎夜浑身发颤,在旁直直地看著。他虽不明白楼清羽在做什麽,但相信他是为了救童儿。见儿子如此遭罪痛楚,迦罗炎夜心都快碎了。
御医终於赶到,连忙给太子诊治。
“怎麽样?!太子到底怎麽样?!”迦罗炎夜急切地问。
“太子所中之毒甚是猛烈,且剂量很大。若非楼贵妃及时给太子催吐,牛奶又似乎有缓解毒素的效用,太子殿下怕很难撑到微臣赶来。”御医擦了擦汗,心中暗叹下手之人狠毒,竟对一个孩子下如此辣手。
迦罗炎夜听到此话,瞠目欲裂。
御医道:“殿下虽然已经服下解药,但此毒毒性很大,还需慢慢排解。殿下年纪幼小,五脏受损,解毒之後大概还需休养很长一段时间。”
楼清羽道:“这到底是什麽毒?怎麽如此剧烈?可能完全解除?可会留下後遗症?”
那御医又擦了擦汗,低声道:“此毒为断肠,并非稀有毒物,只是毒性剧烈,一炷香内便可要人性命……不过解法却不难,当可完全解除。至於遗症,幸亏楼贵妃的应对及时,太子殿下若细心调养,当无大碍。”
楼清羽与迦罗炎夜这才放下一半的心来。
“来人!命太医院的所有御医都来给太子会诊,早日将太子的毒解干净。”
“等等。”楼清羽制止迦罗炎夜,在他耳畔低声道:“看诊的人多了,只怕反而会出变故,就选两个信得过的御医,轮流医治便可。何况每个人的医术不同,看杂了方子也对童儿不利。”
迦罗炎夜此时已然乱了方寸,听了楼清羽的话,深觉有理,立刻照做了。
此时童儿仍在昏睡,小脸煞白,浑身虚汗。御医说现在仍有些危【小说下载网站www。3ǔωω。cōm】险,需小心看顾。
迦罗炎夜想起下毒之事,立刻传了宫监到偏殿问话,不过片刻,那边就传来了叫嚷之声。
楼清羽正满心忧虑地守在童儿床边,听见声音,连忙奔了过去,只见迦罗炎夜举著剑,怒火滔天的冲了出来,几个宫监追在後面叫著,想拦也不敢拦。
“你要做什麽?!”
“朕要杀了那个贱人!居然敢毒害朕的太子!朕要杀了她!!!”迦罗炎夜怒吼,气势骇人,直往外冲去。
楼清羽一把扑过去,抓住他道:“皇上,你冷静点!”
“放开!朕要杀了她!朕要杀了她!!!”
迦罗炎夜力气极大,想要甩开楼清羽,谁知楼清羽紧紧抓住他握剑的手,厉声道:“你要去杀人,就先杀了我!!!”
此话一出,不仅皇帝,连一干宫人都愣住。
楼清羽趁机夺下他的剑,扔到地上,对那几个宫人喝道:“你们都下去!”
宫人退下。迦罗炎夜怒道:“你竟然包庇那个贱人!”
楼清羽‘啪’的一声,一掌拍在他脸上:“你给我冷静点!”
“你!你……”迦罗炎夜又惊又怒。
楼清羽握住他的手,深吸了口气,道:“事情没那麽简单。皇上,你现在气昏了头脑,若去杀了陈德妃,你会後悔的。现在没有什麽事情比童儿更重要。”
迦罗炎夜咬紧下唇,仍气得浑身发抖,双目竟布了层雾气。
楼清羽看著他,低声道:“皇上。没事的。童儿不会有事,有我们在,没人能伤害他。”
迦罗炎夜双唇轻抖:“我要杀了那个贱人!”
“你觉得会有人那麽傻,在自己送来的食物中下毒吗?”
迦罗炎夜一下子脸色煞白,竟比内室里的童儿还白上几分。
楼清羽握紧他的手,低低叹息了一声。
“所以……我不愿回到这里来……”
深夜,楼清羽和迦罗炎夜分坐在童儿的床榻边,默默地守护自己的孩子。内室里只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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