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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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文集- 第1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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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

迟疑半晌,一个人影从庙后慢慢闪了出来。正是已有一个多月未见的枫极。

“你怎么会在呃……”凌厉的质问被突如其来极痛打断,云夜猝不及防,不禁呻吟出声,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身子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少、您、您怎么样了?”枫极疾步奔过去,扶住云夜。

其实他两日前,已经追上柏、林二人的踪迹,只是一直暗暗跟着,未敢上前会合。今日下午,他见马车驶进密林,因为非常了解万花谷的行事方式,所以也未跟进去,只是在林外守候。谁知下午,突然见马车飞快窜出密林,一瞥之间,竟然是少主坐在驾驶座上。不及思索少主是如何摆脱柏、林二人,急忙策马追在身后。

暴雨很快倾盆而下,少主的马车又行得极快,让枫极非常忧心他这样的身子怎么能淋着暴雨如此急行。因为不敢让少主发现,他一直保持着一定距离追在后面,谁知竟然数次差点在迷茫的大雨中被马车甩掉。冒雨行了近两个时辰,连枫极都感到有些吃不消时,才看到少主似乎支持不住,远远地在破庙处停下歇息。他也连忙将马藏在隐蔽处,潜入庙内守候。

由于云夜功力大失,身体衰弱疲惫,并没有发现他。直到那几个不速之客闯进庙内。

当枫极看到少主剑芒闪烁地挥出流云剑时,心脏紧张得几乎要停止跳动,终于按耐不住,暗中出手相助。他虽然做的极为隐秘小心,可是又怎么能瞒过云夜的耳目,到底还是被发现了行踪。

云夜已经无力说话,任由枫极扶着自己坐倒在地。体内真气四处乱窜,终于还是伤到胎息。只觉得腹中的疼痛一阵紧过一阵,一阵剧过一阵,整个人都禁不住要痉挛起来。夜晚的凉风和着雨丝刮了进来,早已湿透的衣襟经这寒风一吹,顿时冷若寒冰,连枫极都不禁被这寒意惊得发颤。

云夜心知不好。虽然枫极的内力透过背心缓缓流入,将紊乱的真气渐渐压下,可是腹中的剧痛却没有丝毫缓止的迹象。他日间听闻云珂的消息,精神上的刺激已经影响到胎儿。下午又冒着暴雨颠簸急行两个时辰,胎儿躁动多时,好不容易服了两颗九华凝露慢慢缓了下去,刚才却又一番激斗,只怕胎儿终是受了伤。自己刚才虽然心中怨恨过它,但这孩子毕竟是自己千辛万苦为云珂求来的,若真不保,实是心痛之极,何况云珂对它又是何等期盼。

云夜紧紧药着牙关,疼不出声。又念及云珂,更是痛入心扉。双痛齐下,纵是他这样冷硬之人,也要受不住了,脸色煞白,大滴的冷汗不停从额上坠落。

枫极不断输入内力,却见少主毫无转好之象,也知是胎儿之故,情形不妙。不由手足无措起来,暗恨自己当年怎么没在万花谷多习些医术,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主如此受苦,无能为力。

云珂!云珂!云珂!……

极痛之中,云夜在心里不停地唤着这个名字。

也好!若云珂真有个三长两短,自己便和这孩子一起去陪他便了,黄泉路上也不让他寂寞。

感觉身下有液体缓缓渗出,云夜神志渐渐模糊起来,疲惫的身体早已瘫软,心底竟不由自主冒出这个念头。长睫迷蒙之中,恍惚见到一人锦袍裘带,缓步踏进庙来。

“云珂……”云夜意识迷茫地唤出这个名字,终于再也支持不住,一片黑暗袭来,自己已无力反抗,陷入这无边无尽的黑暗之中。

25

自从皇上呕血昏迷后,已经过了十天。由于皇上醒来后执意不肯休息,定要立刻启程赶往青州。但是皇上由于旧伤复发,身体虚弱,若是强行赶路,怕是撑不住的。于是福气大胆在皇上每日服用的药里下了浅量的舒神散,使皇上每日都昏昏沉沉,全身无力,不能上路。如此拖着,终于让皇上在这幽江北岸的凉州城内整整停留了十天。客栈周围十里,都已经布满了大内密探和月隐的人,安全无忧。

七天前收到确切消息,枫极已经找到了昭阳侯,现正在去往万花谷的路上。

那时皇上刚从昏迷中醒来,听到这个消息,不知为何,却更加忧虑起来,即刻便要赶路。福气不得已,才给皇上下了药。

福气并不畏(更多精彩小说百度搜索:炫书)惧皇上发现此事,毕竟在那日之后,自己面对的就已不再是明月王朝的皇上,而是与自己生息相关的主人。自己现在的身份也不再是皇宫里的大内总管,而是只为皇上生、为皇上死,只专属于皇上一人的‘日耀’。

由于云国皇室血脉精贵,又一向受到诸多骚扰。所以几百年来,每一位皇位继承人,自懂事后就会为自己培养一名日耀,将自己的鲜血混和秘药,制成特殊的药蛊给日耀服用,此后生息相关,如影随形。

月隐效忠的是当朝皇上,保护的是一国之君。而日耀忠心的是自己的主人,服侍的是自己的主上。即使江山换主,皇帝易位,他福气的主人却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云珂’这个人。

“皇上。”福气端着药走进屋内,见皇上正闭目躺在床上。

云珂睁开眼,慢慢坐起身来,看着福气手中的药,叹了一口气。

“朕已经好得多了,你还要给朕服这药么?”

福气闻后,知道皇上已经明了自己下药之事,却仍然不卑不亢。

“属下是为了主上好。”

云珂沉吟片刻,抬起眼来盯着福气,

“朕问你,这药里除了舒神散,你还下了什么?”

福气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伸出手来!”

福气却站着不动。

“朕要你伸出手来!”云珂厉声道。

福气犹豫片刻,终于放下药碗,缓缓伸出手臂。云珂一把抓了过来,掀起衣袖。只见福气双臂从手腕向上,竟然布满斑斑刀痕,新旧不一,有些尚血迹未涸。

云珂虽早有猜测,但真的看到这些满目狼藉的伤痕,尤忍不住震慑住。

“你、你……”云珂抓着福气的双手轻颤,不知是因为震惊还是气愤。

福气‘噗嗵’一声,双膝跪下,还是那句话。

“属下是为了主上好。”

云珂望着他那张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娃娃脸,发现上面已经布上沧桑之色,不禁心痛的长叹一声。

“福气,你知不知道以日耀之血为朕补身,是要折寿的。当年朕重伤之时,你连续百日为朕以血养血,制成血药予朕服用,已经折去你将近二十年的寿命。朕当时就下定决心,决不会再让你这么做了。你却……”

福气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皇上,语气真诚,

“皇上待福气之心,福气感激莫名。但是当年皇上从先皇培养的众多朱血稚子中,选中了福气,福气的命就不再是自己的了。在福气心里,皇上的命比任何人都重要。”

云珂深深地望着自己的心腹,感慨地道,

“福气,福气!朕当年为你命名为福气,便是希望你能是个有福之人,不要像……”云珂突

然顿住,想到什么似的,神色沉痛。

每一位皇帝的日耀都是最隐秘之事,除了皇帝自己,无人知道他们是谁,甚至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每位皇上一生一般只有一名日耀,但也有例外的时候。

皇上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福气却已经深深理解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他命名为福气,他如何会不晓得皇上待已之心。自己正是为皇上这种温柔睿智的性情和人品所折服,心甘情愿为皇上付出所有。不禁轻声道,

“皇上不必为属下难过。当日,属下服下以皇上鲜血制成的药蛊时,属下的性命就已经和皇上生息相关了。若皇上有什么不测,属下岂不是也要遭殃。所以属下这是未雨绸缪,骨子里是在为自己打算着呢!您这样在意,属下的脸皮这么薄,岂不是要不好意思。”说到后来,又变回以前诙谐的语调,开玩笑似的。

云珂确是温柔之人,即使是自己的属下,甚至是奴才,他也不愿拂逆福气的忠心。便呲笑道,

“你的脸皮若薄,朕的沧浪城城墙岂不是早就要倒了。”

说着,端起放在身旁的药碗,一饮而尽。

福气接过空碗,笑道,

“皇上放心,福气特制的这千灵万灵汤药,今儿可是最后一副了。”

“哼!亏你还有脸说,这事也就你敢做。别以为朕不舍得罚你,早晚有一天给你好果子吃。还不赶紧滚下去,别让朕看着你心烦了。”

福气又和皇上嘻笑了两句,知道皇上心思稍宽,这才乖乖退了下去。

待福气带上房门退下去,云珂靠回床上,从怀里掏出那日云夜丢在马车里的锦帕。

近一个月来,这块锦帕他一直贴身收着,时时拿出来聊慰思念之情。细看时,才猛然忆起,这竟然是当年在昭阳侯府后院的茶花园里初相识时,自己为他束在发上的那块南海国的丝绢秀帕。自南海灭亡后,这种上等秀帕已不复生产,自己也早记不得了,亏得他细心保存了这么多年,色泽仍然鲜艳如新。

夜儿……

想起那日的慌乱不安,云珂禁不住紧紧把锦帕贴在心口上。

但愿你平安无事!

云珂暗恨自己无用,竟然昏迷过去那么久,错失了追上夜儿的时机。现在夜儿大概已经被带回了万花谷。自己若想把他带回来,必定免不了要与那人见面,而那个人……

看来前尘旧事,往年的恩恩怨怨,终究是免不了要翻出来的。也好!早日面对,也可早日放下,了却大家一个心结。这事总有一日夜儿会知晓的,只是不知到时他会不会怨我。

不!夜儿不会!夜儿永远不会怨我。

云珂心中愁思百结,不由攥紧了手中的秀帕。

可是自己心中却毕竟是有愧的……

26

第二日,云珂带着福气与三名月影随侍,弃车换马,也不再追赶枫极留下的傀儡香踪迹,而是直接向万花谷出发。

前日得到密报,徐相带着玄武军令已经到达炎国边境,随时可以调动当地四十万玄武大军。云环带领的百名隐卫也已经悄无声息地潜入炎境,一切准备妥当,战争一触即发,自己所剩时间不多,必须尽快找到夜儿,才可以安心。

行了十多日,终于到达了云国南部,群山环绕的昆山。

只见无尽的青翠苍茫,延绵万里的重峦叠幛,绵绵续续,远近高低,蜿蜒而上。

绕过重重峡峰,山回路转不知几多重,终于来到云深不知处的万花谷入口。

一人一马,似已在谷前等待多时,见到一行人到来,那人走到云珂马前,跪下行礼:

“草民桐枢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桐枢站起身来,低首恭敬地道,

“桐枢奉谷主之命在此恭候皇上大驾。谷主已等候皇上多时,请皇上随在下入谷。”

云珂翻身下马,将马交给身后随侍。轻拂袖袍,缓步而前。

桐枢道:“万花谷虽然地处群山峰中的平地处,但距此入口尚有一段距离,路势崎岖陡峭,车行不便,但乘马却是无碍的。皇上还是请上马吧。”

“若是徒步入谷,需要多久?”

“大概一个多时辰。”桐枢回道。

“既然如此,朕就徒步入谷好了。”云珂凝视着前方曲曲幽幽的小径,似明非明,似暗非暗,淡淡地说。

桐枢微愕,第一次抬头正视了这位当今圣上一眼。

只见云珂一身儒衣,色泽素雅,服饰随意,丝毫不显张扬。虽神态沉静,面目柔和,但眉宇间高华威仪,周身贵气萦绕。隐隐予人一种万里鹏池羽翼暂蔽,随时便要展翅翱翔于九霄之上的内敛之感。

心下不禁一分惊叹,一分心折。

即刻,桐枢也不再多话,将马匹撂在谷口,转身带路而入。

行了大半个时辰,云珂微觉疲惫,额上见汗,白净的双颊也染上一层红晕。虽觉得体力似有不支,但见山谷之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心情却渐渐疏朗。

又行了一段,转过一道小径后,视野骤然开阔,眼前却是一片连绵无垠的花谷。群花绽放,各显风姿,错落之间,井然有序,实不负万花谷盛名。远处传来飞瀑流涧之音,隐隐可见碧湖青波,烟气蒙蒙,几似误闯九天仙境,不意间已脱离凡世红尘。

几人都被这人间仙境所惑,不由停下脚步。

云珂赞道:“天下丽景,不过如此。”

心中暗叹。虽不知当年那人是怀着何种心愿,弃武林盛名,江湖尊位于不顾,幽居于此。但自己若不是身萦国事,肩负天下重任,倒真愿此生可以与夜儿终老于这万花谷中。

几人穿过花谷,来到青波湖畔的山脚下,面前出现两条小径,通往不同方向。

桐枢指着其中一条小径躬身道:“请皇上一人独行,谷主就在前方等候。”

福气身形微动,却见云珂对他们摆了摆手,轻声说了句:“不妨事。你们在此等候。”

说罢,举步向前去了。

小径沿着花丛,越行越高。登至小山的半山腰处,出现一片树林。一人在青松树下,倚崖负手而立。

闻到云珂的脚步声,那人慢慢回首。双目深沉凝结,向云珂缓缓射了过去。

人说‘外甥像舅’,这话是有道理的。

他一双与云夜几乎一模一样的丹凤眼,丝毫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有所磨损。但这双眸里,却比云夜多了三分美丽,一分愁、一分怨,还有一分融在骨子里的媚。

云珂不由心下诧异。

适才见其背影,身形笔直,肩背挺拔,气势凝重,让人不由生敬畏之情。但见到面容,却出人意料的秀丽精致,似乎与其气势不符。论容貌,云夜与他至少有七分的相像,却比他多了几分冷硬。论气质,二人也是迥然不同。

与此同时,沁寒风也是大感意外地审视着这位当今圣上。

一身的儒衣,掩不住其内在光华;俊秀的容颜,盖不住其迫人气势;温和的举止,亦藏不住内心的坚韧。一双轮廓优美的双眸,奇妙的流转着清澈与瑰丽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和谐的色彩。当真是位谪仙般的人物。

“贞帝大驾光临蔽谷,实在荣幸之至。”沁寒风的声音幽冷动听,态度冷漠,丝毫不露心中所想。

“朕特来拜会谷主。”

“沁某何德何能,竟劳贞帝步行入谷拜会。”沁寒风嘲讽地冷笑道。

见到皇帝,一不行礼,二不尊敬。这种桀骜不驯,唯我独尊的性情,倒真不愧是云夜的亲舅舅,竟是舅甥相习。

“谷主不必在朕面前自谦。谷主聪明绝顶,运谋有策,当知朕所为何来。”云珂淡淡地挡了回去,不为所动。

“沁某愚钝,皇上莫不是为了吾侄云夜?”

“谷主明知故问了。”

沁寒风冷笑一声,“既是如此,皇上怕是白来一趟了。”

“谷主什么意思?”云珂心中一凛。

沁寒风眼神幽冷,表情中带着一丝冷酷道:“云夜腹中胎儿不保,已于半个多月前流掉了。身体因此折损的厉害,功力也尽失。现在他只有在谷中好好休息,调养生息,将来方有痊愈的可能。沁某是断不会允许任何人带他出谷的。”

“什么?”云珂大惊,只觉晴天霹雳袭来,眼前顿时一片迷茫。

27

心脏被狠狠地绞在一起,再被硬生生地扯裂。如此撕心裂肺的痛感,让云珂脚下一颤。

沁寒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皇上不必如此伤痛,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皇上年轻有为,英俊聪慧,将来自有无数佳丽愿意为您生儿育女,皇嗣不成问题。云国皇朝地大物博,人才济济,皇上要寻良材将相也是不计其数。区区云夜实在不值得皇上如此劳师动众,皇上还是请回吧。”

夜儿,夜儿,是我害了你……

云珂扶住身旁的大树,阵阵心痛。沁寒风后面的话似乎充耳未闻。

不知过了多久,心神渐渐镇定下来。

“朕要见他。”

“没有这个必要。云夜也不想见任何人。”

“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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