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床的银勾上,连着拉了两层,苏丽言面前便渐渐明朗了起来,元喜含着笑意的脸便清晰的倒映在了苏丽言眼中,她接过一旁丫头递来的衣裳,一边扶了苏丽言起身,一边侍候她穿戴,嘴里小声的将今日苏丽言要吩咐她做的事情都回报了。趁着苏丽言午睡的时间,这事儿也不是多复杂的,甚至元喜只要与她爹元海支会一声儿,元海便已经办得妥当了,只说那些民兵们估计明日恐怕就会过来修葺房舍,因院子里苏丽言在住着,元大郎如今又不在府中,因此便要特别避嫌,下头侍候的婆子们最少要多加一倍,华氏恐怕也会见天儿陪着她,苏丽言心里也清楚,不过见元喜这样快便能将人唤了过来,她心里也满意,自然夸奖了她一通,想了想,待梳头发时,便将自己匣子里一双紫玉雕成的水珠形耳坠赏给了她。
这对耳坠子晶莹剔透,戴上之后显得肌肤特别的白,虽然说外表瞧着不起眼,但元喜知道,这紫玉可是个稀罕玩艺儿,从这玉形水滴也能看得出来这打磨是个技术活儿,再加上这对耳坠形状几乎一致,难得的是里头还没有杂质,看起来晶莹剔透的,光是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使得这耳坠子价值不菲了,元喜有些惊喜,只是她却也知道这东西贵重,不敢轻易去收,见苏丽言递了这个出来,连忙拿了梳子便跪了下去:“此物如此珍贵,奴婢哪里敢收,再说为夫人办事本来就是奴婢份内之事,哪里用得着夫人另外赏赐!”
苏丽言淡淡笑了笑,仍是将耳坠子塞进了她手里,对御下之道,她这些年多少也摸出些门道来,要奴婢们忠心,光是与她们谈心啊交心之类的完全是没有效果的,若是丝毫好处也不肯漏出去,人家只当你小器得要命,时间长了,哪个傻子肯真心替她办事的?而与丫头们太过亲近了,没有主仆之别,时间长了亦是容易养出下人的贪心来,就算原是忠心的,主子一旦纵容,下人便容易登鼻子上脸,便如同当初的苏玉一般,那个姑娘开始是个好的,可惜后来失了分寸,苏丽言吃过那样的亏,因此后来就是再对连瑶信任,也记得主仆之别在哪里,该自己赏赐的她也不小器,可若是贪心不足,她也不会容许,适当的威严再加上一些好处甜头,足可让下人死心踏地为她做事,再有元家这样如今她一家独大的局面,只要对下人不是苛刻,且给她们一些好处,若有人放肆再教训一番,可让她们忠心不二,既怕且敬,就如同现在元家的奴婢一般,恐怕这会儿小李氏就算是给银子,想来也没人敢再将她放出去见元大郎了。
“你且接着就是,你替我办事,对我忠心,我都看在眼里,你是我身边的人,我赏的东西难道还收不得了?这给你以后做添妆用,自个儿好心捡着了!”苏丽言叮嘱了一句,也不再多说了,元喜咬着嘴唇,兴奋得小脸晕红,捏着这对紫玉耳环,没有再送回去,她推过一道便已经是表明了态度,若是再三推辞,便显得有些假惺惺了,也容易使苏丽言感觉她不识抬举,元喜虽然心里有分寸,不过侍候苏丽言几个月,便得了这样一个珍贵的东西,心中还是欢喜,她娘亲如今就算是管着厨房等几处,可至今身上还没有哪样首饰比她手中这对紫玉耳环还要好的,这更使元喜心中对苏丽言感激,收了东西也没忘了身份,便躬身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屋中有资格进来的两个二等丫头见了苏丽言随手便赏了元喜这东西,个个眼睛都险些绿了,但众人心里就算酸得牙都快掉了,脸上却不敢露出什么表情来,只是服侍得更为周到细致了些,也盼哪日自己出嫁之时,能得主子这样添妆,不止是东西值钱,最重要的是脸上也有光彩,众人嘴上不说,但侍候起来却是更加殷勤,脸上的笑意与恭敬让人一眼便望得出来,苏丽言要的也是这种效果,她给屋里人一个信号,那便是若是好好侍候,安份守已,待众人出嫁之时,她也不会亏待了谁,而哪个要是不安份的敢胳膊肘往外拐,她自然也不会客气!
晌午起了床苏丽言便记挂着空间的莲子,而那些东西要正大光明的拿出来吃却是得等到几个月之后,这会儿苏丽言已经后悔起来自己晌午时把莲子全部都交给了元喜,若是这会儿她多留下几粒全种在空间不止空间里漂亮,而且结的莲蓬也肯定会更多,不像如今要吃还得再等上一天后。
晚膳之前厨房里送来了今儿的菜单子,苏丽言扫了一眼,看到上头有冬瓜炖猪小排,倒是有了些兴致,冬瓜也就这会儿还能再吃上一段时日,若是过了季节,除了空间里有,外边儿就是想得流口水,也非得等到几月之后,冬瓜炖汤既清淡又入味儿,吃了还不会腻,苏丽言心里打定主意决定让厨房这段时间多炖些冬瓜吃了,还没将菜单子递给元喜,外头便传来一个丫头回报的声音:“夫人,外间守门的婆子进来,说是有事儿与您回报!”
第二百九十八章元大的娘家人
这会儿已经眼见着快要吃晚饭了,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儿,非得挑了这个时间说,苏丽言心中疑惑,面上却是不显,拉了拉肩膀上搭着的快垂地的细纱,一边慵懒的抬了胳膊理颊边的碎发,这才眯了眯美目道:“让她进来回话!”外边儿答应了一声,不多时便有脚步声响了起来,不多时隔着外间的大门看去,一个穿了湛青色褂子,里头罩墨绿色衣裳的婆子便急匆匆朝这边走赶了过来,也没敢进门儿,便在走廊下头冲苏丽言叩了一个响头:“奴婢元三家的与夫人请安。”
元三儿家的不是什么有名号的,至少冲这婆子这身收拾打扮,身上衣裳都不是缎子的,便能看得出来,不过跑腿的事儿看似不起眼,但因能接近主子,这婆子能弄到手,也是有几分本事的,苏丽言心中有了计较,便抬了抬手臂:“你起来回话,可是有什么事儿?”
那婆子一路跑来跑得满头大汗,也不敢抽了腰间的汗巾去擦额头上的汗水,听苏丽言唤起,这才小心翼翼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回道:“回夫人,外间有人来报,说是山下有一群人自称老夫人娘家的人如今递了贴子过来,姜先生让奴婢过来问问夫人,请夫人拿个主意!”姜先生便是当日最开始与文先生一道过来元家的柳斋弟子中二人的一位,此次出门儿,元凤卿将柳斋也捎上了,苏丽言当时没想其它,后来才估摸着恐怕这趟有些凶险,否则元凤卿一般都是将柳斋留下来与她撑着一些,不过这回就算是元大郎将柳斋带走了,却留了姜先生下来,平日处理一些外院的事情。也替苏丽言压压场子,否则她一个弱质女流,恐怕还真压不住外院那几马人马,若是没个男子坐镇,这些兵马便是祸而不是福了。
苏丽言自上回突然被小李氏算计了一回快到用膳时间接了一回客后,心里便对于人家挑这个时间点儿上门有了些阴影,还未曾去将注意力放在来人身上,一听这会儿有人递了贴子摆明要拜访,这个时间了,一旦拜访肯定便是住下的。顿时心里就生了几分不喜,脸色一下子就冷淡了下来。她听到这婆子话中所说的老夫人娘家的人,顿时心里便生出计较来。捉摸了片刻,第一时间便想到的是已死的徐氏娘家人,眼里便露出冷色来,嘴角挑起几分嘲弄的笑意,轻声道:“可是元大夫人娘家的来人?”她说话时声音轻轻软软的。但话语中的讥讽却是谁都听得出来,其实那前来报信儿的婆子听到这儿时,也只当这群人是来打秋风的,否则早不来晚不来的,为何偏偏就到了这个时候才来,不为住上一晚。恐怕也是为了要蹭顿晚饭,因此这会儿听苏丽言这样说,不止不觉得有些尴尬与忐忑。反倒陪着笑道:“那群人也未曾言明,姜先生说此事乃是郎君私事,他也不好拿主意,因此才想问问看夫人的意思。”
她的意思么,便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这个时间点儿待客的,但若是徐氏的家人当真来了。她应该是记得元凤卿曾与她说过,徐氏的家是被皇帝抄了的,家族男丁除了被砍头的之外,剩余的便被发配往了边疆,后果极惨,若是这会儿人家找上门儿来,她自己闭门不见便也罢,毕竟元大郎不在家中,但若不让人上门儿,恐有闲话传出。苏丽言第一个想法便是怀疑到了浔阳王头上,徐氏虽然作恶多端,但她最占优势的便是她有个元大郎母亲的名份在,虽然自己夫妻甚至华氏等人都知道徐氏压根儿便不是元凤卿生母,可奈何人家不知道,苏丽言此时便又有一种像是上回被小李氏算计了一般的郁闷感,这该死的徐氏,当真是死了还阴魂不散留下麻烦!
就算来人是徐氏族人,是来打秋风的,也得将人招待一晚再想法子把人弄走,后头有个浔阳王没解决着,苏丽言这会儿就算是不想理睬也不行,想了想,苏丽言捏紧了搭在肩头的细纱,一手则是轻轻抚了抚额头的鬓角,一双杏仁似的美目中露出一丝锐利之色来,不过她实在长得美貌,那双眼睛又似含了秋水,便是有十分凌厉也给减成了四五分,再加上她嘴角含着笑意,恐怕头一回见她的人下意识的便会将她当成一个端庄娴熟且柔弱,又无杀伤力的美貌妇人罢。
“总是亲戚,让姜先生先将人接上来再说,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谈便是!”苏丽言说了这话,便让元喜打赏了这婆子,脑中想着要打发前来人的法子,便也没有再想其他,她一心认为此人乃是徐氏族人,谁料到得她晚膳刚刚端上来,捧了筷子还未曾沾到唇时,那头姜先生又派了人过来,这回派来的并不是之前那个婆子,竟然是姜先生自个儿的老婆韦氏,苏丽言这下子便知道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了,她晚膳注定吃得不会这样痛快,虽然并不太饿,不过接二连三被人扰了兴致,苏丽言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不过她也是知道好歹且明辨是非的,这事儿与姜先生夫妇并没有关系,他们不过是做个传话的人,而且是为了她办事,她自然不会将火气发泄到韦氏身上,只是让人收了碗筷,一边邀了韦氏坐下,一边让元喜泡些刚晒好的玫瑰花茶出来招待韦氏,待她坐定之后,这才开口道:“不知道姜先生让韦家姐姐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的?”
韦氏就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这会儿来的不是时候,不过她也是没办法,她家丈夫火急火燎的让她过来,她也知道事情不简单,自个儿也没用膳便过来了,不过正巧撞到人家吃饭的当口,多少还是有些尴尬,这样子便显得像是自己上门来讨要一口饭吃般,韦氏脸色微红,苏丽言脸色虽然还算平淡,甚至带了笑意,她却是感到有些不安,就连苏丽言让她坐了,她也只是屁股略微沾了沾椅子边儿而已,背脊挺得笔直,并没敢真坐实了,倒是尴尬之下端了茶杯轻抿了一口,只是刚刚尝了一口茶水,她眼睛便是一下子亮了起来:“妾身贸然来访,实在是失礼,若有打扰之处,还望夫人见谅。不过妾身也是来得正是时候,否则夫人这儿这样好喝的茶便错过了。”这茶水不像是时下人喜欢喝的炒了各种花生杏仁之后又放了许多调料与牛奶等物件儿煮成的茶汤,虽然内容不那么丰富,但喝上去口感却是意料之外的好,玫瑰花的芳香没有被其他浓重的配料味儿压下去,只是单纯的花香而已,一口水吞下去,待张开嘴时,便觉得好像自己浑身都已经带了花的味道,这水除了香气,并无甜味儿,既不涩,可喝进嘴里又带了回甘,开始时有些不惯,但再喝两口,韦氏便已经有些喜爱这样简单的茶水了,也不知道苏丽言怎么想着以花入茶的,这个法子既新奇又别致,倒也恐怕只有苏丽言这样的妙人儿能弄得出来了。
韦氏喝了两口茶水,又想了个开场白,给自己来的莽撞道了个歉,又委婉的夸了苏丽言一回,她的这份歉意苏丽言心领了,自然也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嫣然一笑道:“韦家姐姐若是喜欢,等下便包上一些回去,都不是外人,又谈什么打扰不打扰的,韦家姐姐不是个莽撞的人,平日最是仔细不过,能过来也是有急事且为了我,我又哪里是那般不识好歹的!”
韦氏说话倒是有些妙,一下子便化解了尴尬,且又显得亲昵而不使人感觉诧异奇怪,这份手段倒是有些厉害,苏丽言心中对她这份本事也微微有些好感,知道她还有话要说,顺着她的话便夸了一句。韦氏没料到自己随口一句便得了一包茶叶,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刚刚尝过那玫瑰花茶实在香,喝完齿颊留香,这会儿呵出的气儿都像是带了玫瑰的馥雅妖娆,实在很是让女人无法抗拒这样香气的诱惑,因此想了想,便略微红了脸,点了点头道:“妾身也当真喜欢这花茶得紧,能得夫人赏赐,也厚着脸皮接下了,妾身前几日替小郎君做了几双鞋子,旁的妾身不敢说,唯有这鞋子算是勉强拿得出手,望夫人不要见笑。”她不知道这玫瑰花乃是空间出品的,只当自己也是礼尚往来,苏丽言晾她也没有敢害元千秋的心,不过为防万一,不论谁送来的东西她却都会再三检查才给儿子穿,不是怕韦氏起心,就怕她一个不经意被人利用了,好心做坏事儿。
毕竟元千秋身份敏感,元大郎到了如今,不论是为帝还是为臣,往后地位总不会低到哪儿去,如今他这些势力便已经引得一个浔阳王不顾脸皮再三送女儿过来了,他若是这趟回来,恐怕有人想送闺女过来,打他主意的只会更多,他目前又只得元千秋一个儿子,当初柳茵不是被人利用都敢起那样的心思,苏丽言也唯有小心一些,就怕有人利益熏心之下,将主意打到儿子身上。不过这会儿韦氏是一片好心,她纵然心头有数,也不会当面点破出来,便点了点头笑道:“韦家姐姐也实在太过客气,又极谦虚,姐姐这些手艺,我瞧了便也是心中喜欢的,又哪里会嫌弃,只是平日姐姐忙,不好意思找姐姐讨要而已!”
第二百九十九章猜错来人身份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着客气话,韦氏自己送东西,尤其是送给元千秋的东西她也实在是心里头犹豫,若不是今日收了苏丽言的花茶,她也不会开这个口,就怕惹来怀疑,不过如今苏丽言自己心头有数也好,韦氏一点儿也没有苏丽言恐怕会检查她送鞋子而觉得被侮辱的意思,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自己送来的东西苏丽言若是能检查一下也好,免得出了事儿自己担责任。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韦氏想到丈夫吩咐,也实在焦急,连忙开门见山道:“今日有客人上山,想来夫人这会儿也该有所耳闻了罢!”韦氏说完这话,便下意识的看了苏丽言一眼,却见美人儿眉头微颦,手掌托着精致到令人忍不住侧目的下巴,那略宽的衣袖便因手腕向上的动作而滑了一截下来,落在她手肘边,露出一小段白生生,柔嫩嫩,好似细藕一般的胳膊来,那胳膊隔着屋里刚打上的灯光,竟然带着淡淡透明之色,让人看过去目光便移不开来,纵然她自个儿也同样是个女人,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那一段腕子,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一般,实在是增一分则嫌太多,减一分则嫌太少,韦氏再看她精致的眉眼儿,下意识的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两人离得不远不近的,可是苏丽言那容貌看上去便如同置身梦中,她便是坐在这点了灯的屋内,却仍像整个人置身于灿烂之极的玫瑰花丛般,娇艳无比。
意识到自己看得有些入了神,韦氏顿时有些狼狈的端了茶碗起来狠狠灌了几口,脸颊一下子烧得火辣辣的,被茶水一呛,虽然喉间痒得厉害,她却是强忍了没敢咳出声来。只是借着小口喘息的功夫,便轻轻拿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