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华氏自请求去,以她一个下堂妇,如今世道乱着,恐怕在外头自立门户都不行,回娘家,娘家肯定不会接收,如此一来,除了寻死,便像是再没有其它退路。而她若是留在苏家,往后风言风语,恐怕毁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苏家子孙,想来华氏心中也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开口求去。可惜也就因为她这样明事理,苏秉诚心中感动之下,越发觉得月氏胡搅瞒缠不通情理,实在惹人厌恶,闻听此言,叹息了一声,劝了她几句。
华氏留下来的情景她自个儿想得到,见苏秉诚还肯劝她留下,不管是不是只做个脸面功夫,却已经足够使华氏心中感动,便冲他拜了一拜,坚定道:“儿媳心意已决,求父亲成全!”她话一说出口,苏青河就是死也没料到她竟然会说要跟自己分开,顿时便大急。说实话,华氏与他当年也曾是有情的,华氏为人温婉,性格又好,大度体贴,男人几乎便没有不喜欢这样性格的,再加上两人是结发夫妻,当年也曾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又养育了子女,感情几十年,哪里是说分开便分开?他根本就没曾想过,华氏有一天会离自己而去,反倒是心中认为往后自己就算死了,另一面的坟墓也是给华氏留着,夫妻牌位都该合在一起的,谁曾想她竟然会说要离开?
两人曾有过的结发情义,此时便都一一浮现在苏青河心头。他不是不在意华氏,只是认为华氏一辈子都是他的,又不可能离开,因此便事事紧着月氏一些,平日便疏忽了华氏,又认为月氏是他母亲,孝顺是应该的,更何况月氏又能活得到多少年,往后她一过世,便是自己夫妻二人的时光,又何必急于一时?华氏就算吃了些,往后自有她自在之时,就因为如此,他明知道母亲总是为难华氏,见她委屈求全,却总是认为她该忍着,原本以为一直会是自己的人,以为她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的那个人,竟然开口说要离开,苏青河顿时便蒙住了。
一旁月氏看儿子傻愣愣的样子,只当他是吓了一跳,并不以为意,可是在听到华氏要自请下堂时,她心里却涌出一股爽快与得意之感,也顾不得害怕苏秉诚,连忙就道:“活该,如今你自请下堂,当真是便宜你了!”话音一落,见苏秉诚冷冷的就朝她看了过来,连带着苏青河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带着一分失望。月氏眼皮顿时一跳,从没见过儿子这模样,心下也有些发慌,与之前被苏秉诚打时的气恨交加不同,此时她心里没来由的觉得犯怵。
苏青河没料到月氏造成了这样的局面,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失望,看着月氏说不出话来。苏丽言突然之间就笑了起来,心里说不出的愤怒,华氏是要自请下堂,但如今的情形看来,她是被逼的大过于自己心里想法。若是华氏自个儿不想在苏家呆了就罢,就算是要走,也不应该由着月氏是嬴家,往后在苏家一家独大!华氏既然吃了亏,月氏也不该得到好处才是!苏丽言心中可没有将月氏当做祖母的意思,也没有因为苏青河是这身子的父亲,对月氏便爱屋及乌,若是月氏对她一片心意便也罢了,可惜月氏这人自私自利,且性情又恶劣,如今竟然欺负到了她头上来。
月氏之前所说的话若是落进有心人耳中,要是换到她是在当初元府讨生活时的日子,恐怕这样的话足够她去掉一条命了!这样的后果对女人的打击是制命的,尤其是对此时的女人,月氏自个儿也是妇人,不可能不明白这话说出的后果,她明知这话的结果却偏偏不去细想而要这样说,证明她心中便是充满了恶意,苏丽言原本就不是一个会以怨报德的圣人,此时对月氏自然是说不出的厌恶,听到月氏这话,见苏秉诚等人都怒瞪她而一时间未来得及开口,便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靠在床边,喘了两口气哀泣道:“祖母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可是犯了何错?母亲为苏家育儿诞女,且这些年来服侍公婆,从未有过出格之处,身又无恶疾,七出之条中,她一条也不占,祖母用什么缘故来让父亲休了母亲不可?”
第二百七十章华氏的反击下
见苏丽言这柔弱的样子,月氏越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得厉害,想到刚刚就是因为她多事,华氏这才挣扎着逃出了苏青河等人的制挟,冲到自己身边抓了自己一爪,如今再听到苏丽言说话,顿时新仇旧恨便都涌了上来,她原本今日在华氏母女面前说了这些话,又被苏秉诚打了一顿,祖孙之间便算已经是撕破了脸,这会儿听苏丽言问话也不藏揶,冷笑道:“当初海哥儿媳妇是我作主娶进来的,她还不是说休便休?不过是仗着做婆婆,我今日也是婆婆,还不信休不了她这个恶妇!”
苏秉诚一听到这儿,便要暴牛月氏口中的海哥儿正是苏丽言的大哥苏平海,他娶的朱氏当初做了那样恶毒的事情,以致后来险些害了元家一家性命,连累着当时的月氏自个儿都跟着逃命,心中咒骂了朱氏不知道几回,但如今一旦要对付华氏,竟然又将朱氏说得跟无辜可怜似的!苏丽言冷冷一笑,对这祖母丝毫不抱任何感情,闻言见苏秉诚又要动手,连忙就抢先开口:“朱氏自作孽不可活,做了那样的事情,死有余辜,更何况她后来被污了身子,如今怎么配称得了我大嫂?祖母说这话,可不是给大哥脸上抹黑的?”苏丽言倒不是同情月氏,不想苏秉诚揍她,主要是今日月氏挨过一回打,以苏秉诚重情重义的性格,恐怕今日她被打过一回,这事儿便算揭了过去,因此这会儿开口堵了苏秉诚的动作,自然是为了引得月氏理智丧失之下说出更多的话来,最重要的是能让苏秉诚对她死了一条心,反而转成厌恶烦憎她,往后月氏在苏家才不可能恢复那样超然的地位!
在危难时跟着苏秉诚。使得她得意了一生,这样的情况下助长了月氏的气焰,苏丽言要的,并不只是图一时的痛快让月氏受些皮肉苦,拉低她的脸面而已!她生了那样恶毒的心思,当日自己怀着身孕一直没与她计较,既然如今她又闯上门来,还想要毁的是自己一生,这样的人称之为敌人也不为过!苏丽言要做的,是要将月氏狠狠打进泥底里。让她再也翻不了身,让她一辈子活在无助悔恨中,不管往后华氏还决定回不回苏家。她都要除掉月氏这个祸害!
就算留她一条性命,也要让她生不如死,后悔自己今日的闹腾!若华氏回去便罢,要让华氏真正掌权,免得往后华氏性子软弱。最后就算刚强一时,可却还是被苏秉诚在意的月氏拿捏,再加上她今日受了不白之冤,可以想像往后就算回苏家,日子便是那苦不堪言的,能经受得起几年折磨都不一定!苏青河此时表现出来的虽然不像是对华氏没感情的样子。但男人的誓言是最不可信的,尤其是身边一大堆侍妾通房的男人,虽说这些妇人大多是月氏赠的。但若男人不想上,就算脱了他裤子绑了他也绝对没办法的,牛不喝水不能强按牛头,这事儿追根究底,还是在男人身上。什么长者赐不可辞,只是一句笑话!
苏青河现在尚且如此。他日若是华氏污了名声,就算他现在相信华氏,可时间久了,再加上月氏挑拨,少不得终有一日他心中还是会生出龌龊来,可要是将月氏打得翻不了身,她从此便再也没有能力闹腾,最好苏秉诚厌恶了她让她荣养,一天到晚关在院子中禁足,那样一来,以华氏温婉,又没了一旁人吹耳边风,华氏跟苏青河之间日子也不见得过不下去,虽说苏青河这样的男人苏丽言是看不上的,但华氏与她不同,是原装正版的古代人,她说不定便会觉得相夫教子的日子已经是最好了,苏丽言不是华氏,不能代替她去觉得不平!
而华氏若是不想回苏家,那除去月氏如今的气焰,便是替她出气与让自个儿舒心最好的法子!月氏能有如今的气焰,她凭的什么,不过就是凭着当年元府的出生,以及与苏秉诚危难之时的情义而已,不知道这些东西如果不存在,或是消耗干净,以她一个无知缺心眼儿且年老无美貌的老妪,有什么资格再像如今一般,没有丈夫的小老婆与庶子烦恼,便专将心思放在如何对付儿媳孙女儿身上了!苏丽言将两个结果都想得很清楚,眼中不由露出一丝冷意来,看月氏因为她刚刚一句话而恼羞成怒,心下顿时更加冷静。
“朱氏再不好,也是我挑的,若非这个贱人心中恨我,如何可能不经过我同意,便将人赶了出去?若不是因为朱氏被赶,她如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月氏被苏丽言这样一问,脸上顿时挂不住,见一旁苏平海脸色也有些阴沉,虽然仍跪在地上,但不像之前一般对自己恭敬的样子,顿时觉得连孙子都看着有些不顺眼儿了起来,全因为这两个小子都是从华氏肚皮里爬出来的,无论她如何挤兑华氏,可有这两人一天,华氏却总是一下子打不死!月氏一想到这儿,情绪又更暴怒几分,见自己和苏丽言说着话,连苏秉诚拳头松了又握,握了再松都没有冲上来,顿时一颗心放回原处,但想想又更加怒不可遏,苏秉诚这老东西一辈子没对她动过手,只差没有将她捧在手心里含在嘴里怕化了,可因为华氏母女,却连番落她脸面对她冷淡,这两人实在是可恶得很!如今苏秉诚竟然因为苏丽言而要打自己,又因为她在说话而没有动作。
月氏越想越是觉得心里一股恶气涌出来,顿时翻了翻白眼,冷笑道:“再说长辈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么?你母亲是个没教养的,连带着教出了你这么一个不知礼数的东西!还敢质问长辈,你凭什么?不干不净的野丫头,也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如今还敢跟祝家人同在一个屋檐下,也不知道背地里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知羞耻,我若是你,早该找根绳索,一头吊死,免得往后被人揭出来,脸上不好看,还留着一个小子受人耻笑!那小子也不知是哪家的,元大郎走了如此长一段时间,偏偏就说怀了孕”
她嘴里不干不净的,若是只说自己还好,苏丽言能忍耐着,偏偏她说的是自己儿子,还这样恶毒,苏丽言顿时心里生出一股杀意来,还没有动手,那头华氏如同疯了一般,脸上露出激动之色,朝月氏撞了过来,嘴里尖叫道:“闭嘴!”她说完,便一头狠狠撞到月氏脸上!
华氏来势极快,众人也被月氏嘴里不干不净的话惊住,竟然半晌没有回过神来,唯有华氏护女心切,感觉到月氏想要毁她一辈子顺带毁自己外孙一辈子的心,哪里还忍得住,顿时生出拼命之感,狠狠一头撞到月氏脸上,这下子不止是月氏顿时脸上如同被人狠狠砸了块石头般,眼冒金星,脸庞麻木得好似不是自己的,捂着脸便说不出话来,连华氏自个儿都有些不好受,她这下子撞的力气用得不少,不止是月氏疼得泪流满面,连带着她也撞得头晕。华氏这会儿心中说不出的悲凉滋味儿,狠心之下竟然一把将自己头上簪着的发钗取了下来,一下子抵在了月氏脖子边,笑了几声,眼里却是涌出大量泪珠来:“我一心服侍你,就连你多有为难我也不说,海哥儿娶媳妇儿的事也都依了你,人心是肉长的,为何你便偏偏要如此逼我?今日我名声毁了,也不想活了,你却偏连言姐儿也不愿放过,她若非是你们当初一阵逼迫,何苦至于有如今的生活,当年更是丢了一个孩子?你连她也容不下,如今我受了你一辈子,我也不想再受了,可我便是死,也要你陪着我才好,与你闹了一辈子,去了地底,没人陪着,岂不是难受?”
月氏那头被撞得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只知捂着脸,那眼睛却是酸得难受,并非是因为心中委屈,而是受了疼之后本能的流泪而已,她心中这会儿暴怒异常,可还没轮到她发火,那头便听到了华氏幽幽的话,顿时后背生出一股寒气来,可令她最为害怕的却不止是如此而已,还有自己脖子间抵着的一样尖硬冰冷的东西,那尖端已经刺进了自己脖子间,剧烈的害怕之下,月氏竟然连疼痛也感觉不到,但本能的却是觉得若是任由华氏这样下去,她今日必死无疑。
在生死关头,月氏哪里还顾得了与华氏斗气,顿时害怕得就尖叫了起来:“你就是不顾我的性命,难不成便不顾你自已了?”她说这话时,抖得如同风中落叶一般,华氏眼中这才露出几分清醒的吃惊之色,看了一眼鼻血长流且脸肿皮泡的月氏,她这会儿脸色已经狰狞得变了形,完全不见以前高高在上令自己心中一想起便犯怵的模样来,反倒是狼狈得让她想笑。华氏这样一想,便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没想到连你也有害怕之日。”华氏每回想到月氏时,便是头皮发麻,害怕惶恐与无助,还有那种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紧绷,这些年下来形成条件反射,一看到月氏,或者说一听到她的名字,华氏就觉得浑身紧张,一直以为月氏永远会是那样高高在上,冷淡且让人捉摸不透,像是俯瞰她的情景,没料到如今她在自己面前,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第二百七十一章与你同归于尽
越看月氏这个模样,华氏便越发觉得自己这一生,当真是毁了,一直被这么一个不是东西的东西压在头上,苦了大半辈子,熬了大半辈子,眼见着熬得心都憔悴了,她却不见得甘心,为了这么一个人,真是不值得!一想到此处,华氏眼中的绝望之色越发浓郁,看着月氏的眼神都带上了黑气。月氏这会儿悔得肠子都青了,她没料到一样跟面团子似好捏的华氏一旦被惹得发了疯起来竟是这样一个黑了心肠烂了肺的主儿,竟然大逆不道想要跟自己同归于尽!
呸!也不瞧瞧她自已是个什么东西,哪里就值得使她也跟着赔了性命的。月氏这会儿是真后悔了,有些后悔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只图嘴上痛快撩拨华氏,害她如今发了疯,早知道便少说几句,至少不用扯到苏丽言那小贱人,使得华氏这母老虎失了理智,之前只挤兑得她自己去死,除了一个心腹大患便罢,可如今一时气愤去年苏丽言不肯依自己言侍候那山大王害得自己脸上无光的事,现在口出恶言,害自己落入这样的境地之中。
其实认真说起来,苏丽言已经是出嫁的人了,只要一旦世道平定下来,管她跟祝家那小子不清不白的,自己回苏家过自己的小日子,又哪里能碍得了什么,苏丽言是过得好也罢,歹也罢,都是与她无关的,可惜月氏心头一口恶气消不下去,想着自己当初来到元家时苏秉诚几乎将苏家的家当都给了大半,那心中便一直不是滋味儿,又想到苏丽言如今翅膀越发硬了,以前苏家里内院之中月氏一家独大,山中只有她自己称王,华氏日日伏低作小。那日子过得叫一个好,如今一旦来到元家,见苏丽言不像以前一般肆意讨好,苏秉诚又让月氏收敛一些,月氏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脾气是被养出来的,如今见苏丽言没有对她讨好捧在手心,又立着规矩处处让着她哄着她,她这才心中受不了之下,又有了当初乌三郎想纳苏丽言的事情。祖孙之间这才生出了龌龊来。
华氏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她跟月氏相处几十年,深知此人的小心眼儿。就算最后她针对自己母女的结果会是这样荒唐的原因,说实话,她也并不意外。月氏心尖儿比针眼还小,认为人人都该让着她的,可她却不知。她对旁人视若草芥,凭什么就该认为别人对她就得任打任骂心中还不生怨恨来?这一刻华氏想到自己这些年来受过的苦楚,眼中恨意越发沉重,手上力气不由更重了几分,那簪子尖端已经抵进了月氏脖子间,一股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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