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大郎目光黯然,看着相依相偎的夫妻二人,心里沉重得如同压着一座山般,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以前还想着表妹是被逼着嫁给元家三郎,两人并未有多深感情,可是看苏丽言之前坚强冷静的模样,那种连他也自叹不如的镇定,到这会儿在元凤卿面前时,却化成了阵阵委屈,自两人多年后再次相见,她还从未与自己露过这样小女儿般的姿态!祝大郎眼睛里险些流出了泪水,耳边听到元凤卿轻哄苏丽言的声音。他明明那样强大冷厉,此时却又感觉这样有耐性,虽说自己早已知道与表妹已经无缘,但如今真见到这样一幕情景时,还是心如刀割。
“你们去山上,先将那些人处理了!”元凤卿将老婆搂在怀里,这才注意到她挺起的肚子,眼睛里顿时添了些不知所措之色,他刚刚一时情急,还未注意到苏丽言的肚子。这会儿发现,心下一阵阵的抽疼,她这样一个小小的人儿。如今挺着大肚子,却吃这样的苦!心里一股火气直往头顶冲,元大郎表情冷厉得如同结了霜冰,开口吩咐身后那群满面灰尘之人:“革杀匆论!留一队人,先进山追捕刚刚逃走那些乱民!”刚刚若不是他关键时刻回来。恐怕苏丽言早已遭了不测!他这样一想着,又有些后怕,将老婆抱起来,见到她手中还紧紧握着不愿意撒手的金簪,目光顿时更加深邃黑暗,如同汇聚了暴风骤雨一般。
吩咐完众人。他将苏丽言抱起身来,仔细的检查了她身上,见到露出来的手臂与脖子处被割出细小的血珠。忍不住一一低头将血丝吮去了,抱着她的手臂越发的用力,目光冷凝,薄唇紧抿,身上怒气犹若实质一般。让人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
一行人刚从山上慌慌张张的逃难下来,如今不过片刻功夫。竟然情形立转而变,猎人猎物位置对调。元大郎也不敢将苏丽言往马上抱,只是让人找回了之前慌忙逃难之时丢下的桥子,虽说他还有事要做,但此时看苏丽言刚刚哭的样子,两夫妻分别这么久,却是舍不得将她丢开,因此也跟着一起钻了进去。抬轿的婆子原本手脚酸软,但这会儿有了生的希望,再加上之前苏丽言体贴的举动,虽说都累得浑身打颤,但也依旧有人抢着要去抬轿子。
山上柳斋处有了援军,那些乌合之众顿时溃不成军,元大郎带回来的人心狠手辣杀人不在话下,柳斋原本都抱了必死的,谁料这群人如恶狼一般冲出来,只见血肉满天飞,那原本气热汹汹只说喊打喊杀的人顿时倒是死了大半。
元凤卿将老婆抱在怀中不肯撒手,细细与她说着自己这一路的行踪,他不止是进了京一趟,还去了青州以有西凉,总共带了将近五万的人马回来,他因担忧家里,所以只带了五百人先行回来,其余队伍还在后头。苏丽言靠在他怀中,还想着之前的情况,这乱世若是没实力,也实在太惨了些,被人追得跟丧家之犬似的,若是今日元大郎回不来,恐怕苏祝两家以及自己家里的女眷都得要自尽了事,以免受侮辱了。
乱世人命不值钱!苏丽言暗叹了一声,到今日之时方才真见识到了乱世的残酷之处。她挣扎着想坐起身,元凤卿却不肯放手,两人分别半年,他想得心里都拧着发疼了,若不是刚刚苏丽言哭过一回,他都要觉得自己在这丫头心中是不是只是一个共同过日子的人而已!分开这样长的时间,他方才明白情之一滋味儿,每当看到一样好东西时,总想着往回拿,老婆喜欢这个,她平日吃的东西是怎么样的,不自觉的,也跟着她的喜好吃东西,总觉得这样就像是与她有了联系一般,他每天都想着她是不是难受了,害怕了,恨不能插了翅膀飞回来,立即出现在她面前才好,可惜今日始终是晚了些,若是早上一天,也不至于让她受到这样的惊吓。
“外头乱了,送信也送不回来,倒叫你担忧了。”元凤卿看她狼狈的小脸,还从未看到过从容无比的老婆有这样花容失色的时候,她头上还着汗珠与草叶,还有不少脏兮兮的灰尘,就算是拿帕子沾了水抹过,看起来也是凄惨异常的模样,不如平日风华绝代,可是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苏丽言从来没有这样美丽过,两分离这样久,虽然苏丽言还怀着身孕,但她身段并未丰腴,估计是因为忧虑过重,只是肚子见长而已,一想到这儿,元凤卿心下不由暗自懊悔,虽说这一趟不得已而为之非得要离开,可惜却让她跟着自己吃了苦。只是这样的世道乱了,自己若是不出去,落入被动挨打局面不是他的性格,只是委屈了她。
“是有些担忧了。”苏丽言细声细气的。她这会儿已经缓过了神来,不如一开始激动得不能自已的模样,不过纵然是如此,也不知是不是极度紧张,再加极度的紧绷,如今一旦放松下来,竟然浑身软绵绵的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元凤卿手抬在她腰后,令她这会儿沉重得已经没了知觉的腰稍稍舒适了一些,肚子隐隐有些不舒适,应该是之前跑得太急了。这会儿胸口还火烧火撩似的疼,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
看她这样子,元凤卿嘴唇抿了起来。一双幽暗的眼睛里闪过晦暗莫名的光彩,表情有些复杂,最后只是轻轻将她拥在了怀里,下巴抵在了额头上,夫妻俩分享这样久。一时间竟然有些找不到话说的陌生感。苏丽言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原本以为自己还算是盼着他回来,可是这会儿真见到了人,又觉得有些陌生的尴尬,连两人这样亲近着,她也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你放心。我定给你报今日之仇,叫那些敢追你的,付出代价!”元凤卿摸了摸她脸颊。感觉到那柔嫩的触感,顺手又滑到了纤细的脖子处,感觉到她险些将那簪子尖抵了进去,心下不由一阵发紧,眼神跟着冷了起来。犹豫了一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苏丽言笑了笑,没有开口替那些流民求情。虽说那些人在乱世来之前只是普通村民。可是他们之前想伤害她却是不争的事实,这个世道,她不狠心,别人可不会对她心软半分的!一行人刚刚逃难下山,没料到情势顷刻转变,又个个都喜滋滋的背了东西重新上山。月氏心下有些惴惴不安,元大郎回来了,还带了这样多的人马回来,明显元家是保住了,苏丽言也没了危险,可是她之前原本以为苏丽言已经死定了,根本没有顾忌过二人之间的祖孙情谊,反倒说过那样多的刻薄的话,她本以为苏丽言是死定了,谁料今日元凤卿在这样的情况下单身一下出去,竟然会带了这样多人回来?
她心中害怕不已,战战兢兢的跟在众人之后朝山上走,这会儿苏家人都沉默寡言的,谁也没有心情来安慰她,甚至就连苏秉诚,心中也有些惊疑未定,他实是没料到元凤卿今日会回来,这样的情况下,单身出去完好回来不说,还带了这样多人马,再再都显示此人并不普通,当初与元家结亲,原本以为是报恩的,谁料最后还有这样的结果?这样更是证明了他未看走眼!可是月氏见识浅薄,将苏丽言得罪了个彻底,若是些小事也就罢了,不论怎么说月氏也是苏丽言的祖母,可月氏办事不地道,说的话连他都觉得难以入耳,更何况这个自嫁人之后,一向与娘家就不太亲近的孙女儿?
苏秉诚叹了口气,月氏见他脸色,越发心中怕得厉害,她这会儿知道只怕丈夫是与自己生分了,过了几十年的好日子,没料临老了才受到这样担惊受怕的待遇,她心中也有些委屈,纵然她之前的话不堪入耳了些,可至少她也是为着苏家着想,苏丽言那丫头片子不理解她也就罢了,为何连自己的丈夫苏秉诚也要这样看待她?月氏觉得心中有苦说不出,慌得厉害,难不成苏秉诚还为了那个劳什子的书生义气,要让苏家绝了后不成?
月氏心中憋屈不已,但一想到刚刚元大郎那手出神入化直接将人射死的本事,又觉得心中发寒,她当初虽然也是元家人,不过因出来得早,纵然是对元大老爷印象也不是太多,更何况是后来才出生的元凤卿,根本就一无所知,不过光是瞧他表情,也不像是个好惹的,那眼神跟冰窟窿一样,让人一瞧就浑身直打摆子,若是他得知自己要让他老婆改嫁,月氏生生打了个冷颤,见苏秉诚不理睬她,害怕之下也顾不得脸面,拖着一双沉重的腿,朝苏秉诚这边走了过来:“夫君”她说话之时喘息声里带着痰音,咳了好几下,才直起了腰,毕竟是半生夫妻,苏秉诚眼中露出复杂之意,见她走路踉踉跄跄的,到底不忍心,伸手托了她一把:“你如何了?若是热着,喝口水罢!”
听到这话。月氏忍不住热泪盈眶,一把反手将他掌心握住,哽咽道:“您可是原谅妾身了?”她这会儿实在是委屈得不行,苏秉诚叹息了一声,只扶了她站好:“姑爷不是好惹的,你自求多福吧,我年纪大了,也只折腾得到这一回,就看言姐儿念不念与儿媳的母女之情了。”这话月氏顿时就明白过来,是要让她去讨好华氏的意思!月氏心下不甘。华氏在她面前伏低作小惯了,她怎么拉得下脸来?可是她也怕,元凤卿是个六亲不认的主儿。连自己亲大哥都要杀,更何况她这样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亲人,若不是苏丽言,两人根本没关系,更何况她这会儿办的事还就与苏丽言有关。月氏心中呕得半死。最后却是点了点头:“妾身明白了。”
大部队一路向前走着,这回元凤卿回来,纵然守在身边的只是五十余人的队伍,但元家的人却莫名的又有了底气,攻上山的人几乎已经被杀了个干净,众人走在山路之上。个个气喘吁吁,脸上却是带着喜悦。空气中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儿,苏丽言探头往外看。就见一路蜿蜒流下似溪流般的血水,四处都能见到死状极惨的尸体,残肢肉沫四处散乱,这就是战争!这些人杀人的时候,自然也有被人杀的一天。乱世来了,反抗是死。不反抗,最后结果也是死,只是世道如此而已。
走在路上的众人裙摆与鞋底全沾满了鲜血,那血混进泥土里,色泽更深了些,苏丽言脸色略白,但却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元凤卿的手环在她已经挺起来的肚腹上,下巴搁在她肩上,想捂住她眼睛,只是刚一动手,一只柔胰就将他手握住,苏丽言声音柔软却带着坚持:“我只是看看。”这样的情况以后只多不少,更何况越发看到了这样地狱的情景,再加上今日死亡临头的威胁,她才知道自己之前的平静生活有多么的不容易。
远处的田野里土地早已干涸,裂出一条条巨大的缝隙来,一路行来几乎看不到有草叶的痕迹,就连山上的树木也几乎枯死,树皮早已被人剥了去,苏丽言心中不由有些酸楚,也不知道这样的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元凤卿感觉得到她心情的低落,叹息了一声,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回了山上之时,柳斋早已带着人马候在山口处,见到苏丽言等人无恙时,他露出笑意来,又见人群之中姿容狼狈,却是完好无缺的妻子,他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却是连忙就迎了上来,领着众人跪了下来:“属下恭迎主公平安归来!”他身后的不少人面色激动的都跟着一起大声高喝,声音震天,苏家与祝家人都是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对这样的情景有些呆滞。苏丽言从车里探出头来,脸色虽苍白,但神色镇定,笑着冲元凤卿道:“柳先生想来还有事与夫君商议,妾身不如先带着众人回去,今日全亏了柳先生以及诸位将士们,定要好好热闹一番,去去晦气的!”
元凤卿眼波流转,半晌之后点点头:“我先随你一道回去,晚些时候过来,柳斋去书房候着!”以前他从未用过这样吩咐的语气与柳斋说话,如今这样带着霸气嚣张的模样,柳斋不止没有生气,反倒是面色更恭敬了一些,答应了。
虽不知他为何要先跟着自己一块儿回去,苏丽言也没有异意,待回了内院之中,众人各司其职,刚刚一场虚惊只如做了一场恶梦般,因临走之时有不少东西没有带走,这会儿要收拾的也不多,众人又离家并不久,因此一回来就各自回了自己之前的位置。连瑶先将收拾的东西归了位,苏丽言吩咐元喜:“你先去瞧瞧,让厨房烧几锅热水,郎君赶路几日,恐怕要好生梳洗一番,跑了这样久,我也有些乏了,再准备晚膳,今日就清淡些就是!”一路增来看了这样多的死尸,又跑了这么久,纵然是再好的胃口也吃不下东西。元喜领命下去了,连瑶又做着事情,小丫头们都帮着连瑶收拾屋子,刚刚下山之时匆忙,这会儿屋里都有些乱了,唯有孙嬷嬷年纪大了,跑了一趟吃不消,这会儿竟然站着也只是勉强,哪里还动得了?
苏丽言看她面色青白的样子,也体贴她,开口道:“这儿也没什么事儿了,今日受了惊吓,不如孙嬷嬷先回去歇着吧,明日再来侍候就是了!”她声音柔柔软软的,孙嬷嬷这会儿也不与她客气,实是吃不消了,胸口火烧火撩似的疼,让她连开口都有些费力,只是点了点头:“老奴不中用,今日斗胆退下,明日定来请罪!”她说完,待苏丽言颔首了,这才颤抖着退了下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兵力不是白拿
屋里几个小丫头动作也快,很快收拾好了屋子,连瑶体贴这对夫妻久未见面,待苏丽言反应过来之时,屋里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竟然连外头的门都被人拉上了。
“言儿。”元凤卿低头将脸在她头上磨蹭了一阵,苏丽言纳闷抬头想说话,却刚一抬头双唇就被攫住,待分开之时,两人都已经气喘吁吁,元凤卿眼神有些危险,气息已经粗重了起来,苏丽言见他这模样,不由吃了一惊,他这个样子,倒像是忍了好几个月一般,以这人的不会委屈自己的性子,外头世道又乱,他长得这般模样又有实力,难道还能缺了女人?一想到这些,虽然知道不过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心下仍是有些烦燥,见元凤卿眼神狂燥又凑过唇来想亲她,她笑了笑,伸手抵住他脸,嗔道:“夫君,妾身还怀着身孕,夫君如此英雄,难不成这几个月就没有几个姐妹跟在您身边侍候着?”她可没想过自己有这样大的魅力,让元凤卿为她守身如玉,两人的情况就连恋人也是算不上的,只是有着些微的暧昧,以及相互扶持的生活,元大郎谋算不小,若是他当真事成,苏丽言根本就没想过他会只守着自己一个人过日子。但想是这样想,说到后来到底声音微微有些发冷。只是她的拒绝没有换来元凤卿的停下,反倒动作更是有些粗暴急燥,像是真忍了几个月一般,他力道大得领苏丽言有些吃疼,嘴唇堵了下来,只是模糊间苏丽言听他说道:“我会小心一些。”
话是这样说,只是情动起来哪里还能顾得到!云收雨歇,苏丽言浑身酸软沉重得竟然起不来身,她小心的扶着肚子。感觉到伸手处肚皮被踢了一下,这才放心了些,元凤卿伸手环着她赤裸的娇躯,一脸忍耐的神色,手还在她布满汗意的身上游移。
“你当我这一趟出去是寻花问柳呢!”这会儿好歹是如了一回意,元凤卿虽然忍得辛苦,但好歹是忍住了,胳膊将她环在怀里,一双手只握着她胸前的柔软,揉了两下。感叹道:“长大了些。”苏丽言还未褪下去的红晕,顿时又爬得满身都是,闻言磨了磨牙。不过听他刚刚的话,显然是没有出去鬼混,不管是因为什么,心里却舒坦了许多,再加上他关键时候回来。苏丽言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来,转身将头靠在了元凤卿胸前。
“这回都亏了你临走前给我的东西。”元凤卿伸手将人揽进胸前,眉头紧皱:“不过这趟带兵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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