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元府原本极大,光是水井都有好几口,可如今养着这样一群人,又是只进不出的。元家本来只剩一个空壳子,元大老爷这段时间以来招呼着众人打家劫舍的,才勉强撑到现在。不过如今却是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自个儿也知道自己养的这群人平日看着温顺老实,可一到乱世,才能看出这些人的凶残来,也许是以前被压抑得狠了,这些人完全如同一匹匹恶狼般。抢劫杀人之时那股狠劲儿看得元正林心下也发麻,如今元家没有粮食和水了。他深怕哪些天自己也被这些人造了反,如今底下已经隐隐有人不服他了,元正林也感觉得出来,顿时有些心慌意乱,前几日苏家运送了马车上山,经过人打探之后,元正林才知道苏家送上山的地方,正是自己那分家出去单过的儿子,顿时欣喜无比,唤了人过来,只说要去儿子家取粮食,原本对他已经有不满的人,一听说吃的,眼睛都险些绿了,当下呼朋唤众,这才纠结了足足有七百多人,浩浩荡荡的朝元家赶了过来。
元正林心中可是打着如意算盘,只想着自己先礼后兵,先用自己父子的名义,将元凤卿镇住,再让他交出粮食来,若是他肯乖乖听话倒也罢,如若他不肯,就准备使用武力让他屈服!元正林也知道如今是乱世,这粮食可是比金银之物还珍贵的东西,虽然元凤卿是他儿子,不过当初两父子又不是多亲密,再者当时徐氏逼走这对夫妻之时,他只为了能让苏丽言替自己还赌债,可是丝毫没有阻拦的,任由这个儿子自生自灭,元凤卿为人又一向冷淡,父子之情尚剩几分不好说,他愿不愿意交出粮食来元正林自己都不敢肯定,毕竟换了一个位置来说,若是自己有粮食,他也是不肯拿出来的,就如大旱之时,他先想起的不是自己儿子,而是先召集众人,满足自己心中的虚荣,好好享受了再说是一样的道理。
原本元正林如意算盘是打得好,可惜元凤卿却不是如他想像中一般的好欺负,他一边得意的笑着,另一头元凤卿却是丝毫不理他,只将他当作不存在一般,只将元正林气得跳脚,从被人抬起的凉椅上头站了起来,恶声道:“凤卿,我可是瞧在父子情份上,才与你说这样一通的,若是你再执迷不悟,休怪我无情了!”他话音一落,另一旁倒是站出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来,狠声附和道:“不错!三弟,你还是聪明一些,识时务为好,如若不然,到时不止保不住粮食,恐怕是连弟妹也是不能保全的!”
苏丽言听到这熟悉的话,再明白到这话里的意思,顿时目光一下子冰冷了起来。说话的正是元府中的大郎君元凤举,此时他倒是人模狗样的混在人群中,此人性情阴戾,一看就不是好人,以前在元府中时,瞧她的目光都透着一股邪劲儿,这会儿竟然当众以她来威胁元凤卿,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一旁华氏气得不轻,早已忘了之前想让苏丽言回去的想法,只是咬着牙齿,恶声恶气道:“如此坏了心肝的,简直是连禽兽也不如了,姑爷若是不好好教训一下他,当真此人还不知羞耻”
她道还要再说,那头元凤卿却是很快替华氏道完了未说出口的话,目光冰冷,面色平静:“给你们一个机会,若是现在走,可保一性命,若是不走,我杀几个算几个,若是能逃脱的,也算是你们命大,别怪我心狠手辣!”
在这样的世道里头,许多人都被吃不饱饭喝不上水而活生生的逼得撕下了心中那层善良的面纱,一个个化身为狼,若是不想做死人,只有做一个狠辣的人,元凤卿原本就不是一个什么好性子的,他甚至骨子里血都是冷的,在这样的环境下,更是如此,他不杀人,就只有被杀,眼前这群人若是有能力有本事可以践踏他,估计今日元家的人没一个能活的,女眷还要惨,将心比心之下,他自然也不会生出什么无谓的慈悲心肠。
第二百章杀给猴看的鸡
可元凤卿这样冷冷淡淡一句话在元府人听来却像是笑话一般,元正林父子与那些一路上来准备抢劫粮食的人都笑了起来,笑容里带着一些嗜血,许多人甚至握紧了手中的刀具,一副准备要冲上来的模样,元正林正待要再假惺惺的警告一声才动手,以免让人觉得他太过寡毒无情了些,谁料元凤卿冷冷笑了一声,狠狠挥了一下手,元家宅子后竟然一涌而上好大一群身材壮硕的汉子来,这些人手中提着明晃晃的长剑,个个气息彪悍带了煞气,一看就不是元正林领来的这群乌合之众可以比拟的,元正林剩余的笑意被卡在喉间里,嘴唇动了动,竟然惊呼出声:“你,你怎么有如此多人?”
他待还要再说,一旁的元凤举惊慌之后,心里就闪出一丝嫉妒与疯狂之意来,想到元凤卿从小不得母亲徐氏宠爱,长大又不过娶了一个商户之女,他心中是瞧不起这个三弟的,谁料到后来那苏氏竟然变得如此貌美,而且又有银子,与原本高户大户出生的郭氏相比起来,她本来出身是不如的,可谁知最后元家出了祸事,连带着郭氏也成了一个没有依靠的妇人,不止是美貌不如她,连手里的窘迫亦不如她。
自己出了事情之后,郭氏竟只知哭而已,又贪小便宜,与苏丽言相比较,竟然一个如天上的云,一个如地下的泥一般,令他心中更是有些嫉妒,到后来徐氏将这夫妻二人赶走,原以为这两夫妻该过得不好的,他甚至还想着若是元凤卿过不下去了,他还暗中帮助苏丽言,打着龌龊主意想成就一番好事,谁料元凤卿不止没有如他想像中的过不下去。反倒是他们看似家大业大的元府,如今还需要靠着目前元凤卿的这些粮食才过得下去!
元凤举心中嫉妒得险些发狂,这会儿又听元凤卿冷冰冰的话,顿时如同被刺激的毒蛇一般,仔细看了对面一眼,突然间笑了起来:“父亲,他们不过两三百人而已,不如咱们这边人多,怕什么!”元正林被儿子一提醒,果然间露出微笑来。还想冲元凤卿假惺惺的喊上几句,谁料元凤卿也不与他们多说,直接让人冲了上来!
这些元凤卿招揽的人虽少。不过一个个膀粗腰圆,看着就是虎背熊腰的,不是元正林这边平日里挥着锄头的村民们能比拟的,纵然这些村民们因为常年的劳作而身材结实,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士兵。这些人不止是战斗经验不丰富,而且动作也只会胡乱砍打而已,虽然这些时间以来的打杀抢劫刺激了这些人的凶性,可一遇上真正的凶神,顿时自个儿就乱作了一团。元家的汉子个个提着长剑冲上去时,有人惨叫了一声开始。接连不断的就只剩了惨叫。
元正林坐在轿子之上,开始之时抬轿子的人还得意洋洋,可是过不了多时。看着元凤卿的人马直接砍杀着那些提着锄头的村民,而这些平日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竟然丝毫反抗力也没有,很快被砍倒大半的时候,顿时这些人有些发慌了,元正林脸上的笑意也是看着眼前的情景有些凝固。他想像中的元凤卿求饶没有出现,幻想中打得元凤卿落花流水。跪地求饶奉上粮信与水的情景更没出现,眼前真实的情景是他带来的七八百人,被人追得满地乱窜,一个个哭爹喊娘的,不时有血液飞溅起来,元凤卿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这些人个个面色冷酷,杀人都不贬眼,顿时吓得元正林身子不住哆嗦起来。
“娘呀!”终于那抬凉轿的人忍不住了,他们都不过是为了利益才凑到元正林身边,又不是真正是他死忠的部下,这会儿一见到自己方的人死伤惨重,不时传来哭爹喊娘的尖叫声,与求饶声还有惨叫声,刺激着元府中的心理防线,这些抬轿子的,顿时将元正林抛在一旁转身就逃。元正林原本高高在上被人抬着,这下子被人一扔,顿时只觉得天地旋转,眼前的景物迅速变幻,他好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扔了下来,直到身体狠狠砸在地上,有人受了伤之后一下子飞过来压在他身上,粘腻的鲜血淌在元正林身上,顿时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恶心之感,‘哇’的一声,伏地大吐了起来!
一旦有人开逃,这些已经被杀得吓破了胆的人顿时如同惊弓之鸟般,个个学着那些抬轿子人的动作,飞快往山下奔窜,一个个跑得如同后面有鬼追似的,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前头若是有人挡着自己的,这些人哪里还敢平日是不是自己的好友邻居,红了眼之后干脆举起手中东西砍过去,越过前头的人继续跑。
场面顿时乱了起来,苏丽言眼尖的瞧着元凤举的身影夹杂在人群间,也不管还倒在地上自个儿的老爹,也是使了吃奶的劲儿要往山下逃,他穿着一身绸缎衣裳,夹杂在一群灰黑白三色的百姓之中十分显眼,她冷哼了一声,却见元凤卿表情阴戾,从一旁守在身边的侍卫手中接过大刀,连刀带鞘往元凤举的方向投掷了过去!顿时那刀尖狠狠砸在了元凤举背心之中,纵然这刀是没有出鞘的,但元凤卿此人一出手外人光是瞧就知道力道不小,元凤举的身影被这刀的余力带着直直的撞上前头奔跑的人群,直到撞翻了好长一片人群,才倒了下去,估计是受伤不轻了。
苏丽言正是暗自解了一口气,觉得元凤举这回得休养许久了,心下一阵爽快的同时,却见元凤举身后那些受伤的人一个个如奔腾的野马般,飞快朝前跑去,前头倒下的人顿时被人踩在脚下,惨叫声不时传来,场面顿时有些血腥,华氏看得面色惨白,苏丽言虽然知道这是乱世,但当真瞧见了眼前的情景之后,依旧是忍不住有些反胃,若不是她性子一向冷静,恐怕这会儿表现得比华氏还要不堪。纵然是如此,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着孩子,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血肉横飞的场景,她也是忍不住有些想吐,连忙收回了目光,冲华氏道:“母亲,咱们回去吧!”
华氏忙不迭点头,虽然看元家人倒霉她是很爽快,不过华氏总归一个妇道人家,看到了眼前真实血腥而暴力的一幕。心下骇然不已,这会儿听到苏丽言的话,恨不能立即逃离。不过她双腿却是软得站立不起来,只能倚在那亭台边上,幸亏连瑶与元喜二人还咬牙强撑着,一人扶了一个,很快忍下心中想吐的感觉朝内院那边行去了。孙嬷嬷等人一边吐一边走。待回到屋内之时,众人都有些直不起身来,相较之下,苏丽言神色倒是好看一些,她强撑着精神,忍着想吐的感觉。令连瑶取了一只酸梅子过来,自个儿含在口中了,才觉得心里舒适了许多。一旁华氏更是脸色白得近乎透明,满头的大汗一瞧就知道不是热出来的,她伸手一握,华氏掌心冷得如同冰块一般,整个人还在颤抖着。
到这会儿看到母亲害怕成这副模样。苏丽言倒是当真有些后悔让华氏一块儿去瞧了,但她心中也知道。恐怕一旦开了个这样的头,真正的战争也离得该不远了,元凤卿有那样大的野心,她往后要经历的,恐怕只会更多,不会更少,这一回的事,恐怕还只是小的而已。苏丽言心中暗自思索着,看华氏苍白如纸的神色,不由有些心疼,连忙道:“都怪女儿任性,让母亲难受了,不如母亲先回去躺一躺。”
华氏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看女儿有些自责的模样,只是安慰道:“与你无关,只是我自己晕血而已!”
她越是这么说,苏丽言越是内疚,也顾不得元大郎会怀疑,看华氏站起身都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自个儿起身亲自替华氏倒了一杯水,带着空间特有兰芝香气的淡紫色溪水顺着她的动作流了几滴进杯中,华氏这会儿心里头慌得厉害,不过看到女儿贴心的举动,倒是觉得慰贴,连忙接过水杯喝了,果然脸色好看了许多,心里也舒服了不少,长舒了一口气:“难为你一片孝心,这会儿心里头舒服多了。”华氏不知自己喝的水是苏丽言特别照顾她的,只感觉心里好受了许多,当是女儿孝心令她心中舒服了,果然脸上就露出笑容来。
苏丽言瞧着也松了一口气,最近华氏经她每日空间水的调理,身体不止是变好了些,连带着容貌也变年轻了些,这会儿被一吓,倒是露出几分风韵来,她最近也是听说苏青河好多时候都回了华氏院子歇息,不由偷偷笑道:“母亲受女儿连累,得了一场惊吓,不过女儿觉得外间事情一了,父亲该会回来,您不如先回院子歇息一阵。”华氏被女儿一打趣,有些脸红,不过想到刚刚心里的不适,也怕苏丽言心里难受,也就点了点头,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你自个儿也歇一会儿,让人给你熬些收惊的汤药喝了,免得晚上做恶梦。”
点了点头应了,让孙嬷嬷将华氏送了出去,苏丽言并未歇息,反倒是想着刚刚外头的一场胜仗,虽然相较往后来说,这次的事情应该算不得什么,但苏丽言沉默了一阵,仍旧是吩咐连瑶:“你让厨房准备一些鱼腥草煮了,给外间的护院们送过去,这天气热,怕中了署气也不好了!”这护院的称呼是元凤卿对那些汉子的称呼,如今事态不明,他也只是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老婆一人而已,对其余人只称那些壮汉是自己请来的护院。
连瑶刚刚也是一块儿出去的,自然看到那些护卫们一个个彪悍勇猛的模样,虽然觉得那场面血腥得令人难受,但这会儿她却是忍着了,显出大丫头的素质来,心下也为元家有这样一群护院而欢喜,元家有了这样一股势力,往后纵然世道再乱,恐怕一些宵小也不敢打元家主意,她们这些下人跟着主子,有吃又有喝,比起那些饿死渴死的人强得多,而且还不用担心乱民打上来,心里自然欢喜,听苏丽言这么吩咐,答应了一声,福了一礼。这才出去了。
元喜拿了扇子替苏丽言摇,见她脸边一些未能全部拢到头顶用簪子盘住的秀发随着轻风缓缓拂动,这情景安宁得让人心生美好,她一边动作放轻了些,怕风大了令苏丽言不适,一边轻声道:“夫人,走了这么久的路,不若歇一歇吧。”这点路其实对苏丽言来说根本没什么,她身体看似纤瘦,其实被空间调养得极好。比一般闺阁中的小姐妇人不知道好到了哪儿去,不过这会儿她有其它目的,元喜这么一说。她也就顺势点头应了。
在元喜侍候下擦了脸和手,又解了头发,脱了衣裳,床榻上铺就的水竹席在她说要躺一会儿之时已经有丫头拿过凉水擦了,因天气热。这会儿倒是干得快,苏丽言一坐上去,一股冰凉就透进了自己心中,元喜倒了扇子在床榻上摇了几下,将里头停留的蚊子赶走了,这才将幔子放了下来。走到床脚踏边,又放下了第二层纱幔,两层纱幔一放下。床帐内顿时一片幽静,蚊子也再钻不进来,元喜在外头坐了一阵,听到床榻里苏丽言道:“我躺一会儿,你们也不用总守着。刚刚走了一阵,先去洗漱一番。再抹些膏药,以免烫伤了,弄完再来就是了。”
元家侍候的丫头们虽说是下人,但比外头乡下里的姑娘们不知生活好了多少倍,一天到晚做的事不过是守在屋里侍候她而已,一个个也是身子娇弱,刚刚走了一圈,众人大汗淋漓不说,连带着好些人脸都被晒肿了,这会儿还正火辣辣的疼,一听苏丽言这话,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欢喜的笑意来,齐齐的应了一声。
听到外头的脚步声远去了,苏丽言翻了个身,透过纱帐朦朦胧胧的看到纱帐外没了人影,这才抿了抿嘴角,一个闪身进了空间中。她先是脱了衣裳跳进溪水里头,又将衣裳也扔了进去,自个儿痛快的洗了个澡,这才将衣裳就在溪水里头随意搓了两下,拧干了晒在一边的紫玉石阶之上,反正这空间中也没有其他人能进得来,她不用穿衣裳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