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一定吧,虽然秋天注定是个悲凉的季节,但是换个角度换种心情,是另一番感受。”
我看了看他,继续道:“譬如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多么迷人的秋色。树叶枯了,落叶归根,给泥土肥沃的营养,孕育新一代的生命,不也是好的开始么?”
“果然不一样。”说完便起身走开了。
“什么不一样?”我疾步追上。
”凭你的聪明自己想。”魏昊天躲开我的追逐。
“说。说嘛。”见他不理我,我拿出了杀手锏,拉住他的衣角追着他,使出少女无敌耍赖。
小怜站在边上,嘴上是很甜的笑,这样一副女追男躲的景象,多么幸福。心里想着:陌姐姐能开心就好,这世上只有陌姐姐把我当成亲人看,只要看着她快乐我也很快乐。陌姐姐是不同的,没有大家闺秀的贤良淑德,却有贴心、温柔、多才的一面,没有风尘女子的阴险妖媚,却智慧、善良、多艺的一面,有股不自觉吸引人的一面。
突访
巧妙邂逅,惶惶然然,对你情意几两重,你可体会到?相依时光,动情时刻,对你思念几许深,你可感受到?
与魏昊天吃喝追逐玩闹的时间过得特别快,夜神降临都未知觉,魏昊天送我到清音阁门口才依依不舍分离。那个久恋的怀抱意犹未尽,芙蕖边上嬉笑谈心,快乐的时候时间飞梭,无聊的时候度日如年,现在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初上台表演都是蒙着脸的,在清音阁也都是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买价揭面的时候魏昊天也是出乎意料地出高价买不揭,所以外面的人都不认得我这张脸,只知道清音阁有个叫李陌儿的女子,琴艺兼备,才情横溢。阁里除了几个有过接触的,很多也是认不出我就是李陌儿的。一路回去,也没人认出我来,只是看我的眼神略凝滞,紧接着转为浓浓的羡慕和嫉妒,因为我这张美丽勾魂的脸面和身边这位秀逸挺拔,眼神轻润,面如冠玉的贵公子。
“陌儿,你怎么才回来呀。”刚踏进,凤娘就急忙地朝我直奔而来拉起我的手低声说道,直往里走。
“凤娘,这么着急干嘛呀。”我还想多看看魏昊天离去的背影呢。
“你说还能干嘛,你屋里有人等着呢。”
我屋里有人等我?魏昊天刚和我分开,那会是谁?巧眉紧锁,却还是一场空。不过经得起凤娘这么慌忙的,定是来头不小。
“快进去,别人可是等很久了。”凤娘一手退开门,使劲把我推了进去。
我跄踉一脚,抬眼搜寻,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夜子炫悠然自得地坐在那里,一袭银白袍凸显他的高贵。平常他都是和魏昊天一起来,今天怎么突然一个人来了?不想这么多了,反正别人的心思我猜不透,也懒得去猜,只要顾好我的影森就行了。露出一个友好的招呼笑:“这么晚怎么来了?”
“你不也是这么晚才回来吗?”夜子炫斜睨我一眼,淡淡说着,随即低下头去喝手中的茶,举止优雅得体。
我回来这么晚应该不关他的事吧,瞧他那神情,好像我背着他干了什么一样,看得我心里不'炫'舒'书'服'网',好似我要受他的管束:“我有我的自由。”走过去,把糖人轻轻地包在手绢里放在梳妆台上。然后再绕回去拿桌子上的茶壶和茶杯,倒了一杯润润喉。
夜子炫微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自由?”
忽然想到这是个君主制的国家,什么章法规定特别多,尤其是对女子,要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还要注意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对,就是传说中的三从四德,谈自由何其难,更何况如果他的身份真的是我猜的那样,那说自由更是天方夜谭。在他看来,口口声声强调自由的我是疯子吧!咽下一大口茶,把杯子放在桌上,耸了耸肩,不以为意:“是的,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顺口溜说出这句话,不过这句话对我现在的情况而言,生命、自由都可以为爱情为奠基。
“好一个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夜子炫黑色的眼眸里绽放出光彩,马上又淡下去:“爱情,生命,自由,于我……最没有的是第三者吧?!”
觉得这话不应该从他口里出来,带着无奈的沧桑,夜子炫是霸气的,关于他的一切是不容置喙的,城府深得不会露出一丝真性情的,不容抗拒的威势。便鼓励般地说道:“错,最高境界是三者皆拥有,虽然本姑娘李陌儿我还没做到,但努力地去争取,总会得到回报的。对于这话,我可是深信不疑的哟!何况人生短短几十载,来这世界走一遭是幸运的,没有的要去争取,总要为自己活出点色彩啊。”
夜子炫的黑眸紧盯着我,似乎要把我看个透彻,这使向来厚脸皮的我羞得低下了头,想着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在他跟前总有莫名的压力,正嘀咕着自己怎么突然有这种感觉。夜子炫低沉的声音响起:“给我弹一曲吧。”
一下子没反映过来,迟疑了好一会才回道:“好。”
款步向已架好的琴走去,半斜着身子,在琴弦上拨动调音。面对夜子炫忽然很想弹一曲《华胥引》。他太霸气太阴沉,他应该释然一点。说到释然,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立于窗下披着月光的萧行风,衣袂飘逸,头上一个简单的发簪便突出一股清新,不带一点风尘气,举手投足间优雅自信,气质拔俗。那夜短短的交集,不知还能否再相遇呢。回看夜子炫,今天穿着一件银白袍,头戴金丝冠,身材颇高,剑眉星目,隆鼻薄唇,眉宇间如风光霁月,英气逼人,完全一副贵公子样。看不懂他,虽然有时候他会表现出柔情,但总觉得有什么在酝酿……那股柔情透不到眼里去,让我在心底泛起一阵寒,深邃的眼眸永远让人无法看透他真正的情绪。
端庄地按住裙摆坐下,闭了闭眼,回忆曲谱,葱指飞舞,音符化作只只蝶缭绕。弹的时候远没有想像中的顺利,几度拿起又几度放下,最终勉强弹过去了。
第一段讲的是退闲,一串泛音带着梦境的感觉,清静悠闲的弦音飘飘入耳,久居三月之零,海河欲致清平。悠悠一梦之路,致华胥之行。瞄了一眼夜子炫,板着脸无情绪。
十指继续飞扬。第二段讲的是寤梦,音开始变调,加快了速度,远飞魂聊自适,蘧然寤梦。第三段讲的是乐生,淳风而美俗,乐自然那民无嗜欲。最后一点,迭送□,俄然兮一梦惊心触目。轻轻,几弹收音。
曲毕,夜子炫已是一脸迷蒙,梦幻—寻找—苏醒,黄帝都迷恋,更何况是凡夫俗子呢。我起身走过去,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看他的反应,骄傲地挑巧眉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我故意问他好坏,其实他的表情早告诉我了,虚荣心作祟吧,女人少不了男人的吹捧,他们的赞赏是对女人最好的肯定。
“昼寝而梦,游于一地,既寤,怡然自得。”夜子炫若有所思地说着,思绪还沉浸在琴音之中。突然嗷嗷待哺的雏眼紧紧地转看着我,他的表情就像在欣赏一件物品:“的确是高境界。”
“安祥自在的生活,民无嗜欲,一片祥和,的确令人神往。”细细回味当初老师讲的故事,不由自主说出了口。
“民无嗜欲?”夜子炫唇角上扬,勾起一抹诡异的笑,眼眸里隐射着危险,看得我从脚一直冰凉到颈,糟糕,怎么说出这些批论国体的话呢。
“这只是一个传说啊。”我干笑道。
“哦?”他挑起了眉,嘴角上勾,等我续说。
“传说有一个人夜得佳梦,梦中来到一个叫华胥国的地方。其地‘国无师长’,‘民无嗜欲’,其国民‘美恶不萌于心,山谷不踬其步,熙乐以生’。他见其国之状况,羡慕不已。华胥国的国民所过的安祥自在的生活,正是他心中的理想生活。”
“他的华胥之梦,正是他治国的思想境界。”他双眼逐渐亮了起来。
这话里无不透露着危险的气息,只要我稍微再踏出一点点,马上降临我的就是死亡的味道。正待我压抑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响起一把狂妄的大笑。
我抬起惊慌的眼眸,无措地望向他。
“你真是个宝。”他促狭地看着我说道。
我顿舒了口气,在老虎脸上拔胡须可不是闹着玩的,都怪这嘴受不住控制。笑着看他,却得到一记犀利的眼神:“这可不是我说的,我只是引用了先人的话而已。”
“先人?何许人?”夜子炫半眯着眸子,望进我眼底,不容我有丝毫闪避。
拜托,别这么追究好不?哎,我该怎么解释呢,我们那个世界的人总不能搬出来吧:“说了你也不认识,默默无闻的山林隐者。”
“哦?”他的语气里带着探测,“倒真是很有见地。”
“那是当然。”语意未尽,眼珠子小心翼翼地看看他,不知道该不该在他面前讨论,征求他的意思。
“说吧。”夜子炫唇边挂着若有似无的轻笑,被我缩头缩脑的表情逗了。
“那我就放开胆子说了哦。”离开琴座,走到桌子前,看着他的眼睛,再次确认。
“我什么时候不让你说了。”
你是没直接表明不让我说,可是你不是时刻暗示我说话要小心,不能踩了你的雷池吗?还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这话。真是服了你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君主是否英明,看他的国民是否团结一心,拥戴他们的君主。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果一个君主不好,他的百姓必定不一致,那这个国还是强国吗?你说是吧。”说到这些,滔滔不绝,明眸生辉,粉颊生邑。
夜子炫嘴角勾勒起,笑容也更深了,眼光精厉:“对,有道理。”
夜子炫微眯起双眸,直瞅着我粉嫩的脸孔,嗓音低迷:“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对啊,所以就要实行‘仁政’。”孟子是我心目中的最高崇拜。
“仁政?”夜子炫对这两个字提问道。
“仁义,仁心,仁道。”
“以民为本?对百姓有深切的同情和爱心。与民同其忧乐,办每一件事情;都想着他们的疾苦。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万物?”
“对,就是这意思。”他果真不容虚视!
“可是我有仁待之,却反而给人反噬的机会,岂不陷自己于危险之中。”夜子炫黑眸犀利,“只有先暴治,集权于一身,才有仁治的机会。”
他嗜血的模样有点吓人,摇了摇头:“以德服人,让人心服口服,才会甘愿臣服在你脚下。暴力得来的,必不会长久的。”感觉到他危险的气息逐渐浓厚,停下了口,眨巴眨巴眼小心地盯紧他的神态。
夜子炫望着眼前娇小的倩影,不禁又想起刚才那神采奕奕的神情,眼底划过好奇,狂傲笑了几声:“你到底还有什么绝技是我不知道的?”
“我没什么绝技啊,顶多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多点。”我笑笑说着,心里可是万分得意,虽说是窃取孟子的东西,可怎么说我也是理解了才能表述出来的啊!
“真是太小看你自己了。”夜子炫冷笑声。
“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孩子罢了。”我耸耸肩,说道。的确,我只是个平凡的女子,没有大志向,唯一有的就是能想爸爸一样做自己喜欢的音乐,可惜那早被扼杀在那个世界了,现在的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有的只是一颗追随到这里爱失去没珍惜的爱。只是想做个真正为爱而活的女人。
他一把攫住我的手,也同时攫住我心头的轻颤,失去平衡摇晃了下,跌坐在他怀里,低沉地声音如鬼魅般蛊惑到心底:“你不会是一个平凡的女子。”那样的眼神如火般灼蚀着,仿佛在宣誓着些什么。
这样的姿势暧昧不可言,顿时心慌,无措地挣扎,手腕被捏得越加疼痛:“你捏痛我了。”
夜子炫低眸望向我的手腕,果真一圈泛红,松了力。我一个快速反应,逃出了他的控制,站在离他远远的地方,揉着手腕,心里愤懑。真是个阴阳人,一下子笑,一下子怒,喜怒无常。初次看见他时,只被他一双深邃不可测的眼眸吸引,之后的相处也似朋友般以礼相对,还以为他只是多些霸道,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阴险的一面,戒备地看着他,怕他一个动作我要怎么逃。
“不需要离我这么远吧。”他好笑地看着我。
“能不远吗?”我瞪着他,语气里满是怨言,“都捏红了。”
“下次不会了。”他的声音似承诺般飘来。
“还有下次?”我瞪大了眼睛,“我不是找死?”
夜子炫狂傲的两泓深潭闪过一道狎光:“从来没有人敢像你这么对我说话。”
“那是别人怕你吧。”不管他是谁了,这么对待女孩子还管他什么!
夜子炫不语笑笑带过。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窗外的夜色提醒了我,现在已经很晚了,他干嘛还赖在这里不离开。
“留在这里。”他轻松狡味地说着。
“留在这里?”我一连吃了好几惊,“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当然是陪你了。”
“陪我?”声音响亮的程度几乎能震塌整个清音阁,“我又不是小孩子,干嘛用你陪,你快回去吧。”
“哈哈,有趣,别人是巴不得我留下,你却拼命赶我走。”笑得更开怀了。
也不用笑得这么开心吧,有这么好笑?他该不会是故意耗上了吧:“快走吧,我要睡觉了。”
“我会留下来,不只今天,往后几天都是。”一字一语敲进我的心里,震得我目瞪口呆,如晴天霹雳。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多不方便啊。”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夜子炫不以为意的笑着。
看他的表情已是心意已决,不容改变。我垂下头:“那随你吧,我的房间让给你。”
“你必须呆在这个房间里。”
“为什么?”十八度音响起。
“我说的。”夜子炫不容置疑地说道。
“凭什么?我有我的自由,没必要听你的。”凭什么他霸道地限制我。
黑眸中欲来的狂风暴雨使我缩了回来,惹到他绝对没好下场。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说明他想到了什么,我脸不禁红起来。刚才还不知道是谁把我拉入怀里呢!
他依旧潇洒地品着茶,我站在梳妆台前,离他有些距离,僵持着不挪动一步,脚酸了。凹陷的肚子却在这个时候咕噜咕噜地叫了起来。
夜子炫看过来,这该死的肚子这么不争气,白天喂了这么多东西还不饱,居然在这个尴尬的时候发出声音,太不给我面子了。我干笑:“饿了。”
“叫你的丫鬟弄点宵夜。”语气显得理所当然。
这个时侯小怜应该睡下了,想起厨房里应该会备着四味糕,眼光乍亮:“带你去吃个好吃的。”
“什么东西啊?”
“别管,跟来就知道了。”我大步往外走,催着安然还坐在凳子上的人。
夜宿
我们来到厨房,里面没人,但灶上却放着几笼好看的糕点,其中有一笼的形状像四叶草,四瓣叶中各放着颜色不同的馅,分别是玫瑰,桂花,槐花,百合。这就是我说的四味糕。我笑嘻嘻地走过去,来的早不如来得巧。这是我来到清音阁后,提供给厨娘的糕点。好吃的东西往往会成为一种品牌,所以很多时间段,厨房里都是备着四味糕的,同时也成为清音阁的风靡糕点。
“就是这个——四味糕。”我指着笼里的糕点兴奋地说着,觉得肚子更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