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是出去,让卓斐好好休息吧!”李璧君和乌先生甥舅一起出去了,陈若澜恋恋不舍的看我一眼也跟着出去了。他一离开,我松了口气,翠影喂我吃了一碗粥,五脏庙总算不再打鼓了。
掌灯时分,启坤跑来看我。
“哥哥,你没事吧!当时启坤都吓得傻了,太惊险了,我真怕哥哥有什么不测,那我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他懂事的偎在床边。
“哥哥没什么事,你不用担心。只是我到底是怎么获救的,你把当时的情形说给我听听。”翠影忙前忙后的打点我外用的药和李璧君内服的药,一直也没得空坐下来和我聊一聊,我只好从启坤那了解点当时的情况了。
说起当时启坤一下来了精神,眉飞色舞的讲给我听:“本来陈大哥今天心情很好,我说想感觉一下骑马是什么滋味,李大哥说危险不让我去,陈大哥还帮我讲情。我坐在他的前面,骑了好长一段路,他一直眉开眼笑的,可耐心的教我了。有时还问我一两句和哥哥的关系,我就按你教我说的说了。你和乌大哥一起骑马之前,我们不是还和你挥手来着吗?”
“啊!我记得。”我想起了那挥动手臂之下的两张笑脸。
“后来你和乌大哥就开始赛马了,骑得可真快,开始你骑得挺好的,就差乌大哥一个马身,回胞们都给你叫好,说你的姿势很对,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下子你就从马上翻了下来,一手一脚挂在马上,另一半身子就垂在马下,脸朝着外面,惊险极了。乌大哥没有发现你掉下来,很快就骑得远了,这时你前面东面不远就是个河沟,那马偏离了大路就往东面冲过去,大家都急得要命,可是你又离我们太远,大家不顾一切的打马快跑,可是谁也追不上那像疯了似的黑马。陈大哥急了,从马上一跃而起,凌空跨了过去,脚点在路边的枯树枝上,一纵一跳几下就追到了黑马后边,我眼睁睁地看着你要掉进河沟里的时候,他终于追上了马,拼命的拉着缰绳,马才停下来了。然后就将你抱上了车,我问他你怎么样了,他也不理我,脸色变得难看得吓人,比你的脸色还难看呢!后来我看见陈大哥的手和那黑马的嘴都出了不少血,可是他不让我跟别人讲,回到客栈自己随便洗了洗就算了。”
“他又救了我一次。这次情可欠得太多了。”我喃喃自语。
“哥哥,陈大哥的功夫真好,那一纵一跳的姿势别提多潇洒了,我要是能有这样的本事该多好?”启坤一脸心向往之的表情。
“启坤,你可知道这些高深的功夫背后是他多少年苦练的心血呢!只要你投得明师又有毅力,一定也能像他一样。”
“真的吗?那哥哥替我向陈大哥说说,让他收我为徒好不好?”
“你想学武?为什么?”
“我要替我姆妈报仇!”
“报仇?你知道什么是报仇?你知道你仇人是谁就要报仇?谁教你的?”听这小小少年竟然说出此言,我心里一惊。
“听乌爷爷说我姆妈是让一个大官的马车轧死的,这个狗官无恶不作,不但让我姆妈白送了性命还搜刮民脂民膏,十恶不赦,我要练好功夫为我姆妈报仇,给大家除了这一害。”
“启坤!杀人是犯法的,他害死了你姆妈故然是坏人,可是你再去杀他就对了吗?他做了坏事自然有律法来治裁他,你若去杀他,你也变成了杀人犯了。”
“那我该怎么办?”
“只要你好好的活下去,努力成为一个男子汉才是你姆妈最大的心愿。”
“真的吗?乌爷爷是个好人吧!他却说我一定要报仇呢!”启坤将信将疑的看着我。
“乌爷爷是回人,每天要念古兰经,他吃的和我们不一样,穿的和我们不一样,讲话也和我们不一样。他有他做人的规矩和道理,咱们有咱们的。你看你是和乌爷爷一样还是和哥哥一样呢?”一边埋怨着乌老爷子怎么给小孩子灌输这种思想,一边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说服他。
启坤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我,“我和哥哥是一样的。”
“这就对了,启坤,再有想不通的事就直接找哥哥来谈,乌爷爷是好人,但是他的办法不一定适合咱们是不是?”启坤点了点头。
“哟!少爷,我才离开一会儿,你怎么就坐起来了?一点也不爱惜自己,回头我告诉李公子去。”翠影打帘子进来,赶紧将我扶着躺下了。
“你将贺大夫给咱们带的金创药找出一些来,去给陈公子送去,再给乌力安江一些让他给黑马的嘴伤也涂些。”
“你就好心,那马差点没把你害死,你还给它涂药,依我说不要管它。”提起黑马翠影恨恨的。
“一个哑巴牲口你跟它至什么气?它当时也是受了惊才会疯跑的,是我没有坐稳怪它干什么?”
“好吧,你好好休息,我给陈公子送药去了,呵,少爷你说是陈公子好还是绅霆少爷好?这半日我一直比较也没有分出胜负,你说呢?”
“看你想谁多一些,回头我就替你去提,让你跟了他去,你看可好?他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我估计让你做个姨娘什么的应该没问题。”
“怎么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可是为你打算的。”翠影急的辨白着。
“唉!不中留呀!看来我也留不了你几年了,早做打算也是对的,你好好想想吧!”我偏不理她。
“小—少爷,你就别取笑我了,我再不说了还不行?”
看着翠影又羞又急的那个样,其实挺妩媚的,以前我倒真没注意。启坤瞪个眼睛一副不知所云的表情。“别贫嘴了,赶紧送药是正事,把启坤也带去吧!我要好好歇歇了。”
第十九章 赠剑
离开薜店没有十里路,乌老先生掀开车帘探进头来:“我险些忘记族长的特别交待,我们还有些要紧的货物要在登封置办,咱们恐怕要绕些弯路了。”
虽然治病十万火急,却不能同回胞们计较这几天时间,他们到中原来一次也不容易,怎么好拒绝呢?“不妨事,只是不要耽搁得久了,恐误了我大哥的病情。”
“大方向并没有错,只是稍微向南多走一天,离开那我们就日夜赶路将时间追回来。”
“全凭老先生作主。”
果然我们转而西南,一行人风雨兼程,除了打尖没有休息。这一日傍晚时分到达了登封界内。
我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一侧是险峰,一侧是急流。险峰银装素裹,急流湍湍不息,别是一番奇景。正在张望,领头的乌力安江打马跑了回来:“舅舅,前面有座大庙,咱们去那借个宿吧!”
到了庙前,门口蹲的两尊雌雄狮兽神俊不凡,灰砖古瓦庭院深深,大门上悬着块金字墨匾,上书‘嵩阳书院’四个大字,笔法潇洒、笔力遒劲。
陈若澜上前扣门,不多时一位儒衫老者应门而出。
“这位老先生有礼了。我们一行路过宝地,已是人困马乏,想在贵处借宿一晚,还请行个方便。”
“公子还是另谋他处落脚吧!敝处今日住了一位贵客,不便接待各位,对不住了。”
“老先生,你看天色已晚,我们又有病人实在是赶不到城里了,我们自备行李和干粮,不会打扰太多的。”
“这……?”老者有些迟疑。
“张老头,你和那些人罗嗦什么?打发走了就完了,怎么那么多费话?吵了主子的休息,你还要命不要?”一个侍从模样的人从里面走出来冲着老者威胁。
一听到这气焰嚣张的话,乌力安江忍不住跳到前面:“看这院子有多么大,一位客人怎么住得过来?我们又不是歹人,又不是不付银两,住上一晚有什么打紧?”
“哟!我道是哪路好汉,原来竟是一队回子,在这聒噪什么,滚回西域撒野去吧!”
“这位大哥怎么这样讲话?”陈若澜抢上一步悄悄握住乌力安江的拳头。
“一个汉人奴才和回子混在一起,又能是什么好东西了?”
看他跋扈的神气,来头一定不小,我怕回胞们受不了侮辱动起手来免不了一场麻烦,就由翠影扶着走下车来准备劝说他们继续赶夜路到镇上寻个住处便了,谁知还未开口,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肇勇休得无理,咱们几个人怎能尽占此处?与人方便,自己方便。让他们进来吧。”这声音低沉宽厚,柔和中透着高贵,标准的京城口音让我这个北方长大的人一听之下倍感亲切。
“如此便多谢了。”我循着声音的方向团团一揖。老者和那名叫肇勇的侍从只得闪身打开大门让我们进去,又有几个僮仆出来将马牵走。
安顿好了住下分配了房屋,翠影跑去帮大家打点,我坐房间里还在惦记来时路上的那些绝美风景,一时动了风雅之性,在行李里摸出绅霆赠得那支萧来,蹒跚着蹭出房去。
院子的甬路上洒了黄土,看出是精心打扫过的。我们住得是第三进院落,向后望去纵深应该还有二进,似乎建筑风格并不是时下流行的样式,恐怕年代已十分久远了。住在如此大规模的古建筑中,不到处参观一下定是必生之憾,我一路欣赏过去,古朴大方的建筑到处浸印着文化的氛围。我慢慢地踱出大门,发现西南侧竖立一座大碑,自幼研习书法的我,对这种古迹是从来无法抗拒的。
走近一看竟是有名的《大唐嵩阳观纪圣德感应之颂》碑。石碑由三部分组成,碑下部为精雕长方形石座,四面刻有十个石龛:前后各三,两侧各二,龛内十座浮雕武士像。中部碑身上刻碑文。碑首分三层,上层为素面的束腰带座宝珠,宝珠两边,两只卷尾石狮,后脚盘蹬在宝珠的基座上,前爪把持宝珠,狮嘴吞吻在宝珠上面,栩栩如生,十分壮观;中层较大,上面浮雕连续的大朵云气图案;下层的四边稍大于碑身,前面篆刻额文,额文两边浮雕双龙、麒麟。此碑为唐玄宗天宝三年刻立,隶书端正工整,笔法俊逸遒劲,书者徐浩为著名书法家。该碑雕工精细,达练圆熟,是唐代石刻艺术之珍品。
我不由自主蹲在地下,捡了根树枝一笔一划的在铺得平整的黄土上临起碑来。半晌,脚腕受力过久,伤处痛疼,我竟一下子坐在地上。正欲起身,一只手伸到面前,我没有多想,借力站了起来,哪知蹲得久了血流不畅,双腿酸麻就要向前跪倒,那手紧忙将我向里一带,我跌进一个宽厚的胸膛。我抬起头来道谢,玉色的袍子之上是一张望之脱俗的脸。虽然有英武的眉,漆黑的眼,直挺的鼻,如刻的唇,却少了一股烟火气,多了一丝道家风骨,眉宇间隐隐的有一种高贵不可侵犯的神情,让人一见之下就有种甘付趋使的心情。
扶我站好,他弯下腰将我掉在地上的箫拾了起来,交还给我。“这黔江的玉屏箫本就珍贵,阁下这支又是罕见的通体碧绿,应该极为难得吧?”听声音正是刚才出言留我们住下的那位。
“尊驾只是一瞥就能识得此物,更是独具慧言,莫非不是凡人?”我活跃了一下气氛,他玩味的冲我点点头。
“刚才阁下临碑时,我在一旁欣赏,似乎是颜体的根骨,笔画清劲丰肥,间架严整茂密。只是略显劲力不足,有些过于清秀了。”
好毒的眼睛,我临的是徐浩的字,他竟能看出我的根基路数,看来书法造诣定是非凡。“愚人拙划,竟叫尊驾见笑了,还请赐教。”那人也不推辞,在腰间抽出长剑,在地上飞快的书写起来。
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
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夜太漫长凝结成了霜
是谁在阁楼上冰冷的绝望
雨轻轻淌朱红色的窗
我一生在纸上被风吹乱
梦在远方化成一缕霞
随风飘散你的模样
ju花惨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
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
北风乱夜未央你的影子剪不断
徒留我孤单在湖面生霜
花亦相挽飘落了灿烂
凋谢的石道上命运不堪
愁没都江秋心在两畔
怕你上不了岸一辈子摇晃
谁的江山马蹄声荒乱
我一身的戎装呼啸苍苍
天微微凉你轻声地叹
一夜惆怅如此委婉
看了前两句,我就惊奇起来,不只是他的字简直和碑上的如出一辙,而是他写的这首词不正是周董的《ju花台》吗?怎么回事?莫非他也是同我一样穿越时空的吗?心中突突直跳,好像找到了同伴前的激动,又不敢冒然询问。决定再试探一下,就拿起箫来吹出了这只曲子。他听到弦律顿了一下,抬头惊奇的望了我一眼,将剩下的几句写完。
“阁下可是即景作的这支曲子?怎的与这词如此的合拍?真是大才。”他一脸刮目相看的表情。
“这首词是尊驾有感而作吗?”我不死心。
“是我前日去苏州一位老友住处见到他收藏的一副字画,只觉词句脱俗就记了下来,倒叫阁下见笑了。”
“哪里?尊驾的字俊逸脱俗,让鄙人大开眼界。想必那位老友该是姓郑吧!”我想到那日三人斗才曾经给郑板桥写过这词。
“原来阁下也认识郑老,想那字正是颜体,莫非是出自阁下之手?”
“献丑了。”虽然看来我的希望落空了,却还是有隔世知音之感,他认得我的笔体,他欣赏我喜 欢'炫。书。网'的歌词。立即觉得他的眉目亲切起来。
“在下名叫九思,阁下就是落款的卓斐了?”
“正是在下。”
“难怪,难怪。九思可否有幸再闻天簌?”
我没有推辞,突然想看看儒气的他英武的样子,没有考虑就说到:“如此好剑不如闻乐起舞。”不待他答应就吹起那首‘精忠报国’来了。
他亦随曲挥剑,配合着节奏挪腾跳跃,挥洒自如。当真是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一曲即了,不晃不喘,收剑凝立,定定地看着我。
“好剑法!好身手!”我由衷地赞叹。
“请你稍待。”他转身进门吩咐了门房几句旋又出来。
不多时一个小僮拿了一只同样通体碧绿的笛子出来恭敬地交到他的手里。“我亦略通音律,献丑一首,想请教阁下的精妙剑法。”说着将剑柄倒转送了过来。
“尊驾太抬举卓斐了,鄙人不通武道,怎敢班门弄斧?”
他坚定的将剑柄塞在我的手里,将笛子送在口边吹将起来一副不容拒绝的神气。受过乐坊正规训练的我怎么会没听过这曲子?是从宫廷传出的大乐弦索十三套中的将军令。曲声刚劲时似有千军万马,低婉处又如泣如诉,真个百折千回。我略想了想,就挥剑在地上写下诗句。
吾友有宝剑,密之如密友。
我实胶漆交,中堂共杯酒。
酒酣肝胆露,恨不眼前剖。
高唱荆卿歌,乱击相如缶。
更击复更唱,更酌亦更寿。
白虹坐上飞,青蛇匣中吼。
我闻音响异,疑是干将偶。
为君再拜言,神物可见不。
君言我所重,我自为君取。
迎箧已焚香,近鞘先泽手。
徐抽寸寸刃,渐屈弯弯肘。
杀杀霜在锋,团团月临纽。
逡巡潜虬跃,郁律惊左右。
霆电满室光,蛟龙绕身走。
我为捧之泣,此剑别来久。
铸时近山破,藏在松桂朽。
幽匣狱底埋,神人水心守。
本是稽泥淬,果非雷焕有。
我欲评剑功,愿君良听受。
剑可剸犀兕,剑可切琼玖。
剑决天外云,剑冲日中斗。
剑隳妖蛇腹,剑拂佞臣首。
太古初断鳌,武王亲击纣。
燕丹卷地图,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