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可是她对我的话却好似充耳不闻只顾往前一味的疯跑,我始终无法超越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心里一急狠夹马刺,跨下的马儿嘶咴了一声扬蹄急奔,抢了上去,终于超过了她半个马头。本想骑在前面压住她的速度,没想到斜刺的胡同里窜出来一辆马车,我想要勒马已经来不及了,如果我勒马伊帕尔罕也要撞上去的,我和马头正好挡着她的视线,她那个角度待发现前面有车也已来不及了。正准备拼着摔伤全力向后跃抱着伊帕尔罕跳下马背,这时车帘一掀一个青色的影子激射而出,不待反应我和伊帕尔罕就被人一手一个从马背上捞了起来。在半空中我瞧见驾车的车伕双臂一展扯住缰绳,硬生生将车停了下来,我和伊帕尔罕的坐骑擦着车边冲了过去。两匹马失了冲劲后,车伕远远的一个口哨,它们就乖乖的跑回来了。虽然被人挟在掖下的滋味不大好受但总好过摔成骨折,青衫人将我们放下时,我和伊帕尔罕对望的神情还有些愣愣的。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突然的危险、突然的得救。两人的心脏仍在不听使唤的狂跳不止,我分明看见伊帕尔罕的腿也在发抖,这一点我比她强些。直到我被一个熊抱惊醒。“你是我卓阿达西!”车伕突然摔开缰绳蹦过来抱住我。
第二十四章 家书
“乌力安江?”惊魂未定的我在这个热情的拥抱中找回神智。“能在这里见到阿达西真是太好了!”乌力安江大力拍着我的肩开心的咧嘴笑着,露出他那招牌式雪白的牙齿。“你怎么也到京城来了?莫非是喀什噶尔出了什么事?”伊帕尔罕走过来急切的询问。“你是伊帕尔罕吗?怎么变这个样子了?”乌力安江听出了她的声音却被眼前陌生的脸孔迷惑了。“不过是带了面具而已,京城品流复杂,不乔装我怎么敢带着她出来?”我伏在乌力安江耳边轻声的说。“乌力安江,他就是你的阿达西吗?”被我们忽略的那个正牌救命恩人此时走了过来。我这才来得及细细打量此人,年纪十七八岁,两道浓眉,一双鹰眼,身材结实高大,说不上英俊但是一脸英气看着很有精神,站在一起体型倒和乌力安江像是兄弟一般。“拉旺多尔济,她是我的阿达西,这位是……嗯,也是我们族人。”乌力安江在伊帕尔罕的事上一向有些小聪明。“阿达西,拉旺多尔济是我在路上新结识的好朋友,结伴来京里的。”“幸会!幸会!刚才多亏壮士援手!在下大恩不言谢了!”我学着男人的样子抱拳行礼。“我才要说久仰,既然乌力安江是他乡遇故知,咱们就找个地方喝几杯吧。”那个青年大喇喇的对我们笑着点点头。今天真的不能再发生事情了,我已后悔答应带伊帕尔罕出来了,就像刚才,若发生什么事,我根本没本事照顾到她,正要婉拒,伊帕尔罕却出声应承下来“喝酒?好啊!不知道京城的酒是个什么味道,乌力安江,找个地方咱们一醉方休!”乌力安江能有机会和伊帕尔罕共醉哪有不答应的,高兴地自顾着扶她上车去了。那位拉旺多尔济也就自然地翻上刚才伊帕尔罕那匹马背,上马姿态娴熟至极,一看就是马背上长大的,我也只好无奈的骑马跟上了。四个人里倒是拉旺多尔济对京城更熟悉些,带着我们过大街穿小巷的到了一处酒楼,我赶在他下马前提醒他维人的饮食禁忌,他笑着看了我一眼说道“一会到里面由你叫吃的好不好?我只要有酒其它无所谓。”看到乌力安江他们已经将车交给伙计走进去了,我只好点点头跟着下了马。
所幸这是家涮肉馆,牛羊肉是必备的,又点了些蔬菜也就够了,其它三人没有一点异议,入乡随俗在饭馆里已经守不了肉食都先经阿訇超度的规矩了,既然身为圣使的我都认为没问题,痛苦的伊帕尔罕和痴心的乌力安江哪里还想得到其它?而拉旺多尔济关注的只是点了什么酒而已。以前虽然和伊帕尔罕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每次饮酒她都是浅酌即止,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豪饮。她存心买醉,别人又怎么劝得住呢?乌力安江哪会拂逆她的心意,也是陪她酒到杯干的。那两个人自顾自的喝酒,只留下我跟拉旺多尔济寒暄,可是本是第一次见面的两个人又哪有许多话题好谈,唯一的客气也就是敬酒了,好在当初在布鲁特人的地方时我的酒量已被锻炼得不错了,哪想到拉旺多尔济的酒量更好,肉还没吃上几口,酒却已叫了三回,我端杯的手也有些发颤了。
酒过三巡,话才渐渐多了起来,拉旺多尔济的手已不客气的搭上了我的肩膀,他举着杯醉眼迷蒙的笑道“你听没听过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故事?我与乌力安江就是因为这个结识的。”看我不解的表情,他继续说到“这次是我第一次到江南游玩,有一日醉倒在一个酒肆里,钱袋却落在客栈了,我说先记帐回头再付银子,那家老板却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我一顿,他骂的是江南的方言我也听不清楚,大概是说‘吃白食’之类的。小爷我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气头上就想抡拳头揍他们一顿。当时乌力安江正好也在这个酒肆吃饭,就过来劝止了我,还替我付了酒钱,送我回了客栈。”“哦?乌力安江不是跟你一起打无理的店家一顿吗?这可不像他惯有的风格。”我不禁笑了起来。“是啊!我当时也并不领情,还说他‘好汉若是诚心帮我,就同我把这个狗眼看人低的铺子砸了!’你猜他当时说了些什么?”“说了什么?”“他说他的阿达西曾说过‘怨怨相报何时了’,既然付了银子就没事了,又何必要和这些人计较呢?何况你也没做对什么。我一想他说得有理也就算了。”“难为他还记得我对哈尔巴拉说过的话。”我望向乌力安江,几年不见他也成熟了不少,只是对伊帕尔罕仍旧痴心不改,等到他知道伊帕尔罕已成了皇帝的妃嫔不知会怎样伤心呢!“后来我们结伴而行,他说了好多你的事迹给我听,对你可是佩服得不得了,我本想结识一番,他却说你不知所踪了,哪想到今日刚进京城就遇上了,可不是缘份吗!卓姑娘,咱们再来一杯怎么样?”“你明知道我是女子还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拍掉了肩膀上的手,乌力安江这大嘴巴大概什么都跟他说了。“哈哈!我看你当乌力安江兄弟一般,怎么我拉旺多尔济不配么?”那青年有些讪讪的笑了两声,自干了一碗酒。他如此坦荡我倒不好意思了,“是我迂腐了,这就跟拉兄赔罪,这碗酒我自罚了。”也是一仰脖。“好!好!你看得起我,少不得要陪上一碗。”就这样左一碗右一碗,很快我们就集体喝醉了。朦胧中我记得是自己坚持付的银子,拉旺多尔济也没有跟我推让,只说既然如此那么下次他请便是。后来还是酒楼老板派了个伙计按我说的地址将我们送回了行馆,乌力安江当然是不肯和我们分开的,拉旺多尔济大概是酒楼的常客,伙计通知了他的家人将他接回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口干舌燥,伊帕尔罕也是一样,图尔都虽然心痛却也没有责备妹妹,只是吩咐下人冲了些蜂蜜水送来给我们解酒,就叹着气离开了。一直到下午才想起来昨天离开那府时老爷子送的小包裹,打开一看竟是托大哥屋里叠着的那件长袍,伊帕尔罕又捧着哭了一回,我怕她会睹物思人就强劝着她交给维娜收藏起来了。出去找到乌力安江问他那拉旺多尔济的来历,他却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只说是路上一见如故结伴而行的朋友,至于籍贯、出身是一无所知,我也没有再问下去,男人本来粗心,乌力安江又是豪爽汉子,这种结果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的。至于他,却是乌木重老爷子要他来京城投奔额色尹谋个好差使,总好过在大漠里过一辈子,而心心念念想搬到中原的乌老爷子却不得不在家照顾失子成疯的妻子了。额色尹本没带多少人同来,这次赐了爵皇上要他们在京定居正愁身边没有心腹,对于乌力安江的到来 自'炫*书*网'是欢喜的,也就留他在身边做个帮手。
从那次醉酒以后我再不敢带伊帕尔罕出去,好在她也没有再要求,仿佛对外出也失去了兴趣,这一日乌力安江问起翠影,我也想起好 久:87book。com都没去看她了,就同乌力安江一起出了行馆。乌力安江虽然知道了伊帕尔罕的事却没什么太大反应,这些天也都神态自若的,一路上依旧和我说说笑笑的,我之前担心全都落了空,左看右看他都不像是刻意装的,可这和他从前的性情实在反差太大,路上我终于没忍住问出了口,他却只是笑笑,淡淡的说“我早已不会痴心妄想了,伊帕尔罕的心上人虽死了,她的心却永远不会再给别人了,她肯嫁给皇帝也不过是为了族人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半点也不是为了她自己,我只要能守在她身边就心满意足了。”完全是一副心如死灰的态度,我也不敢再深问,生怕勾起他的伤心,就捡着这些笑话说与他听。很快前门大街的繁华,就让乌力安江忘掉了刚才的心情看傻了眼,我笑说还亏他是办货出身,竟这么没有见识,但自己也在一处南纸店前走不动了。此店名为《翰墨斋》,门前的楹联是副木刻,上书陆游的两句诗“水复山重客到稀,文房四士独相依。”想起上次翠影还跟我说过闲来日长没什么事做要学我练字,何不买些纸笔做礼物送她呢?知道乌力安江没兴趣,就要他牵着马在门口随意逛逛,自已则举步进店。小店里先有两位客人正背对着店门在欣赏砚台,全神贯注的没有回头,伙计见又有人来就过来招呼,我随手拿了支大楷笔细看,“尖、齐、圆、健”倒是正宗的湖笔,就点了“三紫七羊”、“七紫三羊”、“五紫五羊”三种兼毫中楷给翠影,自己挑了一支白沙茅龙笔赏玩,这里倒有曹素功的紫玉光墨,毫不犹豫就点了,曹素功墨我在现代倒是常用的,但这紫玉光墨却是可望不可及的极品,要买也是天价。宣纸倒没什么好挑的,翠影那个程度,太好的纸是会糟蹋的,只随意裁了些,倒是看那薛涛彩笺小巧可爱,各色选了些自己留着玩。问及砚台张口就问有没有“澄泥砚”,伙计摇头我也有点怅然若失,本是用惯了的,可惜我那方绿豆砂的留在扬州没有带来。“何必执着于澄泥砚呢?端砚、歙砚我们店里都有,请移步过来看看这方老坑的可合爷的意?”伙计见我是诚心买货的,就热心的推荐起来了。“既然没有澄泥,龙尾有吗?”“一瞧您就是个行家,请这边来,刚才的两位爷也瞧上了我家的龙尾砚,爷也请过来一同品评吧!”待我走近,那两个人也回过头来,彼此都吃了一惊。“你怎么出宫来了?”“斐弟?”小伙计见我们相熟也就自动的留出空间给我们,自已到后屋去了,这样的信任看来这两位也是常客了。“纪大哥许久不见了,六爷的身子可好些了?”我拱手行了个礼。“怎么你也认识六爷?哈哈,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没料到咱们会在京城重聚,你这个爱扮成男人的习惯还没改啊?”“劳你记挂着,不过是受了风寒,早已无碍了。”纪晓岚看见我倒是真心高兴,六阿哥却恢复了往日的斯文儒雅。“相请不如偶遇,既然今天这么有缘,请二位到寒舍喝酒聊天如何?”“呵呵,纪大哥就是爱酒,这习惯也一样没变,可我外面还有朋友等着,咱们改天再聚吧。”“是五哥吧!论书法他可也算是个行家,怎么不请他进来帮你挑砚呢?”六阿哥挑起眉毛话带锋机。“六爷说笑了,我哪里有那种面子请得动五爷?今天是出来办事的,外面是回疆公主的侍从在等,我买了东西就要赶紧回去的。”话一出口就想抽自己,我的解释怎么会显得这么刻意。“皇阿玛派你去服侍回疆公主了吗?不是指给五哥?”六阿哥果然眼里一亮。“看来六爷早给奴婢打算好了去处啊?可惜人家五福晋不会依的。”我笑着打圆场却在暗暗心惊,不知道他听谁说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决对不能承认,我并不想给他希望,却也不忍再伤害他了。纪晓岚瞧着我们打哑迷却一言未发,仿佛也看出了什么似的。“伙计,这砚台爷要了,包起来吧。”六阿哥突然笑了,高声喊着伙计。“可这价钱得等老板回来谈,这是我们镇店之宝,小的可做不得主。”小伙计闻声从后堂小步跑出来解释着。“糊涂东西,六爷还能赖你们银子不成?还不快点包起来给这位小爷一同带回去?”纪晓岚嘴里骂着他,眼睛却是笑的,瞧向我的眼神倒像我和六阿哥有什么暧昧似的。我忙接口“这可万万使不得,就算我不懂行情,也知道这是好砚,怕不值千金,何况还是人家的镇店之宝。这种神物六爷自己留着用还好,若送了我不是要辱没宝物吗?”“既然识得它是宝物,那就得落到知已手里才不辱没,纪先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六阿哥语带双关,我只佯做听不出。“斐弟,你就别推辞了,既然是六爷的一番心意,却之不恭啊!”我推辞不过只得收了,六阿哥很满意,仿佛花钱买了舒坦似的。东西很多小伙计让我留下地址说要给送到府上去,我觉得不便就唤乌力安江进来帮忙准备自己带走,乌力安江深目高鼻是典型的维族人,见了他六阿哥再无怀疑,再三嘱咐他照顾我周全才肯放我们走,若不是当着纪昀的面,我真怀疑他会不会亲自要求送我回去。
翠影见了乌力安江也觉得格外亲切,正巧若初跟着戏班出去唱戏了,我们三个倒可以清清净净的聊半日天。翠影收到我送的礼物也忘了埋怨我总不来瞧她的事,用了些我们带来的清真点心,就欢欢喜喜的带着乌力安江去参观目前归她管理的小院去了,我拆开纸包,抚着那方龙尾砚细看,石质坚韧、润密,有美丽的纹理,雕刻精细、浑朴大方、敲击时有清越的金属声。听小伙计介绍说,此砚贮水不耗、历寒不冰、呵气可研、发墨如油、又不伤毫,最适宜北方使用了。此等好砚若加上那紫玉光墨,就算是羲之在世也配得上了,倒不是我舍不得,只是给翠影这样的初学者用实在算得上暴殄天物。想着想着心里觉得好笑,难道这就叫投其所好?怎么我在这里行情这么好,爱慕我的男人都会送名贵的好砚给我,从前志邦却只发掘了我对美食的热爱,出门也只会请我吃大排档、给我买冰淇淋,也许这就是富家子和穷小子的区别吧。
自从我到了京城之后,曾经用苏家班的地址给嫣娘写过一封信,不只是报平安也是催促她派人来苏家班管帐,但是几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不禁担心起扬州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今天翠影把回信交给了我,说是扬州寄到苏家班转呈的,邀月已送来了几日,但是我吩咐过只能我来找她,不许她去找我,所以一直留在她手里也没敢擅自拆开来看。当我抽出信笺时,嫣娘、李璧君、启坤和师伯的面容就在我眼前一一浮现,我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激动,都说家书抵万金,在这个时代他们就算是我的至亲了。是李璧君的字,是嫣娘的口吻,他们过得很幸福,听贺大夫说我得了旗籍可以嫁给表兄,都很欣慰。启坤很上进,课业很好,跟着贺大夫学武也颇有小成,乐坊的生意依然火爆,恰逢圣世百姓手里都有些余钱,娱乐行业就兴盛起来,虽然扬州后来又开了多家乐坊,但升平仍是龙头。对于没能亲眼看着我出嫁,嫣娘深以为憾,既然苏家班在京城,就当作是给我的嫁妆了,所赚的盈余就当作我的私房体已,要我自己置办些钗环首饰免得被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