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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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纪事- 第1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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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个姿态就让额色尹他们感恩戴德了。对于我的出现,额色尹、玛木特、图尔都他们惊讶之余更加臣伏于皇帝,在他们心里乾隆既然能使我以圣使之尊心甘情愿的留下服侍,必定是真命天子。虽然在我的执意要求下不再用“圣使”的称呼,却也是不敢把我当普通宫眷看,只是称呼“格格”,日常礼节待若上宾,而伊帕尔罕依旧叫我“小妹子”,在别人眼里他们恭敬待我就是恭敬皇上,消息传到宫里乾隆听了更是高兴,赏赐越发流水似的送来了。
  进宫时间定在七月十六日,只有二十几天的时间了,可随行的仆从本就不多,又大多不会汉话,这张罗置办的事可将在回疆呼风唤雨的额色尹他们难为坏了。虽然说是内务府管,但是想办出既不失提统又要带有维族特点的婚礼他们就束手无策了,自已心里没谱,又不敢拿这点小事去问皇上,内务府大小官员来了行馆十余次,还是没商量出什么头绪,而这一次来的人竟然指名要见我。
  图尔都亲自来请我的时候,我正在教伊帕尔罕折金纸元宝,我们并不知道托伦泰到底死在哪天,只好将第一次在阿克苏拜坟的日子权作他的忌日,就是在七月。伊帕尔罕听说中原的七月亦是鬼月,还有鬼节,虽然她一直希望托伦泰此时已升上天堂在真主的乐园里,可仍想入境随俗来祭拜他一番。说实话我没想到伊帕尔罕能痛快的答应嫁给皇帝,我亲眼见证了她与托伦泰的爱情,虽然时间很短,但那的确是爱情,而且爱得那么刻骨铭心,在盛极之时戛然而止,那最灿烂的一瞬就变成永恒,有什么可以和永恒的灿烂相抗衡呢?而且一个风华正茂的美丽公主怎么可能真心喜 欢'炫。书。网'乾隆那个半大老头子呢?就算他富有四海,感情上也感觉是不可能的。但是伊帕尔罕没有拒绝叔叔和哥哥的要求,表面上看好似为了民族大义牺牲小我完成大我,我却明白并不全是如此。她当时爱得太用力,投入了所有的感情,如今已经心如死灰了,没有灵魂的肉体只是具空壳,若这空壳可以带给子民幸福安定的生活,善良的伊帕尔罕又怎么会拒绝呢?而且西部民风粗犷豪放,对于贞操、守身之事看得极淡,他们虽有夫妻之情却无夫妻之实,更谈不上为托伦泰终身不嫁,公主就有公主的责任,反观清王朝的公主格格们不也都逃不过和亲的命运吗?这个心甘情愿想来还真苦涩啊!而促成这一悲剧的幕后推手名单里恐怕逃不掉我的名字,所以我在尽我所能的补偿她,希望可能满足她的小小愿望来稍微弥补一下自己内心的愧疚。伊帕尔罕始终没有忘记托伦泰对她说过的话,很想去亲眼瞧瞧心上人住过的那座花园宅院,去见见那两位差点就成为自己公公婆婆的老人,我知道她拼命想要贴近托伦泰的一切,他的从前、他的气息、他的遗迹,把他深深刻在心里,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啊?是种悲凉的绝望。
  我随图尔都来到前厅,看清来人我又惊又喜,当着众人的面少不了应付礼节叫了声“五爷”,行半蹲礼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扶住了。幸亏这些人没有中原人这许多讲究,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倒以为是我与宫里的大贵人们个个相熟一般。“五爷找我有什么事?”在维人面前我可不能自称奴婢,否则也太挫伤他们的自尊。“关于和贵人入宫仪典之事还要和格格详细商量。”他对我眨了眨眼。“这主意好!这主意好!五阿哥最知皇家规矩,圣……格格熟悉我们的风俗,我看由二位拿主意,是再合适不过的!”额色尹如释重负,将这个看似重要其实是个烂摊子的差使推了出来。是啊,皇帝的儿子和民族精神领袖共同策划,不论怎么看都是天大的荣耀,以宗教立场来看,这段婚姻也可看作是胡大的认可,给额色尹这一支凭添了天命所归的神秘色彩,俨然继承了祖辈的王权天授的高贵血统,在回疆的声望将无人能及。一举数得的好事这个老政治家怎么会放过呢?何况自有出银子的冤大头,花费多寡也不需要他操心,又何乐而不为?
  当额色尹带着子侄恭敬的退下时,小权子也退到门外站着,将空间留给了筠亭和我。“怎么又管起内务府的事了?皇上喜 欢'炫。书。网'你本已遭众人嫉了,怎么还自己往身上揽活儿?不怕有人说闲话啊!”“内大臣萨喇勒不是四月份死了吗!一时半会儿也没找到合适的人接管,又赶上皇贵妃的丧事,皇阿玛就让我先照应着,想偷懒也不成啊!再说没这差事,哪能借便来看你?”筠亭笑着拉起我的手包在他手心里握着。“旁的事也就罢了,关于和贵人的事你还是少管吧!这样一个美人,你就不怕皇上多心?又本是想许给你的!”我还是不太放心。“我看不是皇阿玛会多心,怕是你会多心吧?就有那么像她吗?你既这么说还真勾起我的好奇心,倒要先瞧瞧了。”虽然明知道他是在逗我,可我心里还是不可抑制的泛起酸来,自已都吓了一跳,从来不知道我竟这么会吃醋。“呸!这话也是乱说得的?被人听了去小心你的前程。”我解嘲似的啐他,掩饰着自己的狭隘小心思。“我还能有什么前程,不过还有几年寿数而已,或许跟你私奔才是天命。”筠亭淡淡一笑“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是学理的,历史不好呢!”听他如此说我又不忍起来。“拜托,我就再是学理的,以《还珠格格》播放的频率想说没看过也不容易吧?何况身边还有喜 欢'炫。书。网'清史的人……”到这儿筠亭不再说下去,我也沉默了。“不说这些了,既然他们将置办权交给了你,我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带你出去了,以后和贵人住宝月楼怎么说也比在宫里自由些,她是贵人不可以轻易离开宫帏,你却可以用替她礼拜的借口出来透透气了。”筠亭打破沉默笑着为我宽心。“原来你是早有预谋啊!”我才恍然大悟那日他建议皇帝在宫外修建清真寺的用意了,根本是假公济私啊!听我讲述了伊帕尔罕和托伦泰的爱情故事,筠亭也表示同情,他答应帮忙查找托伦泰的家属,至少要圆了伊帕尔罕的心愿。
  筠亭的办事效率真不是盖的,第二天就叫小权子送来了托伦泰家人的消息,原来托伦泰本姓那木都鲁,正蓝旗属,家住在魏家胡同,家中还有父母和一个未娶的弟弟,他父亲原做过步军校,弟弟如今也在朝廷当差是个三等侍卫,可以说是个武官世家。伊帕尔罕为人真诚坦荡,并没觉得有什么应该瞒着额色尹和图尔都,他们虽然觉得不妥却也没有理由拒绝,必竟伊帕尔罕已做出了那么大的牺牲,在我再三保证会安全的将伊帕尔罕带回来之后,他们终于还是同意了。
  伊帕尔罕的美貌太惊人,穿上男子的装束终也不像,只好将我随身仅带的一张面具借给了她,自己则剪了一点发梢胡乱做了两撇假须就出了门。来到京城后我也是第一次在白天正式逛街,都说“康乾盛世”真的不假,街市上形形色色的店铺让长在大漠的伊帕尔罕看花了眼,竟有许多好吃好玩的,就连我也觉得很新奇,就顺道置办了些点心果子做为礼品。为了不引人注意我们没有带侍从,两个人骑着马边走边问路,也算在京城观光了,行了半日终于找到了那府。门房见我们衣着华贵又说是大少爷的旧识就恭敬的将我们让进府里,差个小子去里面通报,门房的言谈举止也很知仪,看得出府里的规矩是不错的。我们很快被请入厅,老爷子亲自出来见我们,一见到他伊帕尔罕的眼圈就已红了,在他的脸上依稀有着托伦泰的影子。老爷子听说我们是托伦泰在回疆的朋友很是厚待,盛情留我们一起用饭,席间伊帕尔罕听到报的菜名又是一阵感伤。老夫人也出来相见,伊帕尔罕和我做为晚辈行了跪拜礼,这几个头伊帕尔罕磕的实心实意,全不似在宫中见太后皇上那样敷衍的鞠躬。老夫人看着我们想起儿子泪流满面,问及托大哥的死因,此时伊帕尔罕也终于忍耐不住流下泪来。关于细节我支吾着搪塞不想打击两位老人家,老爷子了然的劝慰着夫人,自己却背对我们偷偷的拭泪,那场景真是闻者心酸、见者流泪,当我提出想看看托大哥从前住的屋子时,伊帕尔罕才从悲伤心情中回过些神来。
  管家带着我们走到二进院,推开了锁着的三间东厢房,房内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就好像主人只是白天出去当差晚上还会回来睡觉一般。“整间房都没有动过,都是大少爷生前的摆设,我们太太吩咐丫头常常打扫,自已到这房来一坐就是半天,说是留着屋子大少爷的魂回来还有个落脚的地方。”坐在榻上,伊帕尔罕轻轻抚摸着那一枕一被,闻言眼里的泪水喷薄而出,只是死咬着嘴唇忍着不发出声音来。“管家大叔,我们和托大哥交好一场,想在这里缅怀一番,请您一会儿再来好吗?”我真担心一会她会将面具咬坏,只好明知冒昧仍求请管家回避。当屋内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伊帕尔罕放声大哭,她用被泪水沾湿的嘴唇吻着那枕席、吻着床边叠好的衣物,哭得柔肠寸断,她将那袭长衫抱在怀里仿佛抱着情人那样温柔,捧在鼻端仿佛上面还留有托大哥的气味忘情的嗅着。我只能默默的坐在桌边看着浮雕丹凤牡丹图案螺钿镶嵌的花罩出神,等着她渲泄出来,因为此时什么安慰都是无力的。良久,伊帕尔罕渐渐平复下来,看她用手背擦着脸,我不禁又担心起来,若粘面具的面胶被眼泪泡化了就糟糕了。
  从东厢房里出来我才有心情打量这座院子,身处的二进院正房前还带有前廊,与东西厢房都由抄手游廊相连接着。对面西厢房大概就是托大哥的弟弟所住的屋子了,不知道他会不会也长得像父亲和托伦泰相似呢?若然相像伊帕尔罕恐怕又要难过了,好在管家大叔说这位二公子白天去当差了,现时不在家里。正在庆幸,从前院远远走过来一个年青男子,管家忙介绍说这就是二公子了,我不禁想这个人太不禁念叨了,比曹操来得还快,不过他当差也当得太混了吧!大白天的就旷职跑回家来,完全和托伦泰的恪尽职守不能比,倒要见识见识。没想到待他走近,彼此都是一惊,此人竟是萨绅霆手下与我们一起从盛京回京的邵天宇,原来他和托伦泰是兄弟,怎的从来没听他提起过?长得竟半点不像,是了,他倒是有些老夫人的影子。当时大家都是年轻人,他性情又随和开朗,我们一路上相处得极好,情知认不出我的可能性很小,却仍在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这副胡须妆容过得去,万不要被他瞧出来,没想到他看见我只是一愣,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抓住伊帕尔罕的手腕将其别在身后按了下去,伊帕尔罕尖叫一声蹲下身去痛得眼泪又流了出来。“你这是干什么?快放开她!”我吓得赶紧去掰那双铁钳似的手。“既然福晋逃到我家里就不要害怕了,此人我已制住,天宇即刻就送您回王府。”邵天宇误会了,可我要怎么对他解释?当务之急是要他先放开伊帕尔罕,不然一会她的手恐怕会断掉的,可我又不能明告他萨王福晋此刻正好好的藏在府中。正不知如何处理时老爷子跟着管家从前院赶过来解围了。
  “宇儿不得无理!快快放手!这二位先生是你兄长的挚友来府里看望我和你额娘的。”邵天宇没有松手也没分辩,只是冷不妨伸手将我唇上的假须扯了下来。老爷子目光炯炯的看着摸着上唇痛得吸气的我,虽未发一言却不怒自威与刚才的和蔼简直盼若两人。“阿玛!这位姑娘就是萨王爷的新福晋,想是她知道了咱家住这儿,就诳了匪人前来,是找咱们求救的。”邵天宇恐怕老爷子吓着我这才解释起来,可他说到“匪人”两个字的时候手又向下用力一按,伊帕尔罕再度痛呼一声。“她就是萨福晋?可是他们怎么会认得泰儿?”老爷子无法理解,眉头已簇了起来。“我不是什么福晋,她也不是匪人,请二公子先放开手,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难道他们喂您吃了毒药?福晋不要怕,这个匪人如今已在我手里,不怕他们不给解药。”邵天宇根本不相信。事到如今,我只好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将伊帕尔罕的面具揭开,露出她绝世的容颜来。“这位是从回疆来的伊帕尔罕公主,决对不是什么匪人,而我则是……是傅恒大学士的女儿。”邵天宇看着我俩一脸的不可置信,手却终于放开了。伊帕尔罕刚刚面具下早已哭肿了的双眼非旦不难看,反而增添了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她深深的向老爷子施下一礼,轻轻的说“伊帕尔罕只想看看托大哥的家,却惊扰了老人家,当真对不住了!”“她……她就是皇上封了贵人的那位回疆香公主?你就是萨王爷那位青梅竹马?我明白了!”邵天宇吸了吸鼻子后知后觉的说。
  此时也不能再隐瞒了,只好将伊帕尔罕和托伦泰的事告诉了老爷子,伊帕尔罕回忆起当初的甜蜜与痛苦已是泣不成声,就连自诩冷静的我在说到托伦泰如何惨死之时也禁不住哽咽了,“能得公主垂青,泰儿也不枉来人世一遭了。”老爷子长叹一声老泪纵横,邵天宇却恨得快把银牙咬碎“你们怎能那么轻易的放走那个番僧?若是我一定会给大哥报仇的!”“那个番僧根本神智不清,是被霍占集利用的,而且当时以我们的实力也不可能打得过他。”“那到了军营之后呢?”邵天宇不听我的解释不依不饶。“这不关伊帕尔罕的事,她当时想杀那番僧被人拦下了。”“为什么要拦?我要去找兆惠问个清楚,我大哥是为大清国捐躯,他凭什么放走那个凶手?”“番僧是藏地来的,兆惠将军驻藏那么久当然了解藏地的情况,那里本就不稳定,不能再给他们任何借口挑起争端,而且当时与回疆反叛作战境况已经很艰难了,我们总要以大局为重!”“那我大哥谁管?他死得太冤了!尸骨都没能带回来。这世道还有公理吗?啊!!!”邵天宇与托伦泰兄弟情深,此时痛苦的捶胸顿足。“宇儿你不要这样!仔细让你额娘听到,她可受不了。若不是格格相救,在那贼子的地牢里泰儿恐怕就捱不过去了,泰儿最后总算是杀身成仁,为国尽忠了。否则哪能搏得如此美名光宗耀祖?你快跪下替那家给公主和格格磕头!”邵天宇虽然不情愿仍是跪下磕下头去。“二公子快快请起,老爷子可不要折煞我们!”我和伊帕尔罕赶紧起身扶邵天宇。“难得公主如此有情有义,想泰儿在九泉之下也会心安的。只是公主如今已被皇上封为贵人,与泰儿这段过往还是忘了吧!是我们那家没这个福气!”老爷子仍旧不说让儿子站起来。“二公子请起身吧!我明白了,以后决不会再打扰你们的了。”聪明如伊帕尔罕怎么会听不懂老爷子的意思。“如此就多谢贵人恩典了!宇儿送贵人和格格回行馆吧!”“不劳老爷子费心了,我们本是微服出来的,若被人看到和二公子一起反而不好……”老爷子听我这么说也就没有再坚持下去,但是在我们离开之前却吩咐管家大叔从屋中取出了个小包裹递给伊帕尔罕。
  “小妹子,我好后悔!好后悔!”她打着马在前面疾驰。“伊帕尔罕你慢些骑,这可是大街上,万一踏到人可怎么办?”我知道她心里难受,却只能急急的追在她身后。“只恨我当时没有随他一同去了,落到如今这步田地。”咸涩的雨水飞到我的嘴里,抑或是伊帕尔罕的泪水?“你说的什么傻话?难道忘了经书里怎么说?”可是她对我的话却好似充耳不闻只顾往前一味的疯跑,我始终无法超越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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