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梦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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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梦纪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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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讲来听听。”
  “你知道吗,舒云乐坊竟也是徐家资助的。”
  “什么?从来未听我娘提起过呀!”
  “不独你娘不知道,就是徐兴福本人也是蒙在鼓里的。”
  “那是怎么回事?”
  “大儿子出息的在京为官,而这老二从小不学无术横行乡里,所以徐兴福一直不喜 欢'炫。书。网'他。但是大夫人去世得早,二夫人在家里就只手遮天了,将这个儿子娇纵得无法无天。徐兴福担心儿子手里若有了钱一定会出去惹事生非,就严格控制他的月例。你想呀!这小子又好酒又好色,这点银子怎么够呢?徐家的帐房是二夫人的胞兄,就偷偷拨出银子来给妹妹开了舒云乐坊,收入就当体已贴补了外甥。可是这小子不学好又是个烂赌鬼,自已开了赌场,赚了点银子又都贴到女人身上了。虽说是大舅子,可是徐兴福终究是生意人,每年年下都要查对帐目的。眼看这帐目对不上,为了添补亏空,这二夫人就动用了原来娘家的关系搞起水运的买卖来了。可是在扬州地头水运的龙头始终是漕帮,这女人看无利可图就转投贩私盐了。”绅霆端起茶来润了润喉。
  “可是徐家既是官买,她却贩私不是对自家的产业不利吗?”我有些不解。
  “这女人早就看出,徐兴福今后是不可能将家业交给这个败家子的,不作不休,干脆用徐家的钱搞垮徐家来发泄不满。”
  “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你猜二夫人娘家姓什么?”绅霆卖了个关子。
  “莫不是姓吕?”
  “不错!一直以来谁也没有想到吕大官人其实是个女人。说起这二夫人也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了。她利用乐坊作掩护,让杨彩翎作她的口舌,联合了城里大小小的私盐贩子,又买通了漕帮里一个身份很高的人,使漕帮能为她运输,因为经营得当,几年之间就将江南一代的私盐市场掌握在手中。”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甘冒奇险勾结高丽人来行刺巡抚大人呢?”
  “这几个月江南的官商发觉私贩太猖獗,就联合给朝廷施压,皇上下令严查贩私,又设了漕官专查水运,使得私盐运不到江南。徐二的口碑不好,赌场也不景气,更雪上加霜的是,舒云的生意又被你们乐坊抢得差不多了。眼看要到年下查帐的日子了,可是今年的亏空还没有办法填补,这些人红了眼,想要利用高丽杀手刺杀大人制造混乱实际将徐老爷刺死,将家产据为已有。”
  “那为什么失败之后要掳走我娘呢?”
  “这个徐二就不知道了。他充其量就是纨裤子弟,真正幕后操纵的其实是二夫人。”
  “那他说没说我娘现在人在何处?是生是死?”问及此,我不能自制的滴下泪来。
  “沁芳莫急,明日我就拿着押供去请知府派人将徐家二夫人抓拿归案,到时候就可以知道你娘的下落了。”他温言安慰我。
  用过饭,绅霆发觉我还是忧心忡忡,就提议陪我出去散心。走在冬日的夕阳里,听着他善解人意的排解,我心里有一种感觉,是温暖的感动。
  天渐渐黑下来了,他要送我回来,我却执意要自己走回去,有时候人需要独处,静静的来捋顺自己纷乱的思绪。和他分手,沿着石板路,我低着头慢慢的想着心事,脚突然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个人躺在墙角动也不动。
  我大着胆子上前一探,还有微弱的鼻息。黑灯瞎火也看不清脸,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看身材,应该是个女人。感觉有点恐怖,可是我却不能就这样把她扔在这,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治疗,她很有可能会送命的。
  
  




第三十八章 善报

  我唤了她数声,她都没有反应,我只好蹲下身子将她负在背上,这个女子虽然瘦弱终究是个成人,沁芳却是个十来岁女孩子的身体,实在不堪其重,好不容易一步一挪地走出偏僻的小巷,来到一个朱漆大门前,放下她坐在门前的石阶上,想歇歇脚喘口气却借着门上挂着的灯笼看清了她的面孔。虽然满脸血污,可是我仍一眼就看出,这不是嫣娘还会是谁?
  真是善有善报,要是我刚才因为害怕而悄悄走掉,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她了。看出是她,我心中一阵狂喜,可是又见她双目紧闲的靠在我怀里,脸色如此苍白,气息如此微弱,又让我心痛不已。不能再耽搁了,我回身拍着大门。
  “快开门呀!有人在吗!”
  一会儿功夫,大门吱呀的开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探头出来。
  “你找谁呀?”
  “这位大哥,不知是哪位府上,竟然冒昧打扰,我是升平乐坊的冷小姐,我娘生病晕倒了现在不能走动,想请您帮忙去乐坊报个信让派马车来接我们。”我从随身的荷包里掏出二两银子递到他手上。
  乐坊本也离此不远,一盏茶的时间付管家亲带了马车来接,直奔济世医馆。
  “你娘没什么大碍,晕倒只是连日紧张焦虑受惊过度所至,没受外伤,只要回去好好吃饭和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看见我娘平安回来,贺大夫也舒了一口气。
  “可是我娘她满身血污?怎么会没有外伤?”
  “她只是沾上了别人的血罢了,她自己并没有受伤。”
  一碗热汤灌了下去,嫣娘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我“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我坐在床边轻言安慰“娘,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你身子太虚,先休息一下吧。”
  良久,她方止住悲声,“李公子还好吧?他的伤碍不碍事?”
  “什么?我没有看到李公子呀?”
  “不会呀!是他救我出来的,我们一直在一起,怎么会没见到呢?难道他被捉回去了?快找人去救他!”
  究竟是怎么回事?见我一头雾水,嫣娘把她这些日的遭遇讲给我听。
  当日寿宴上,被人流冲散和我分开后,她就被云裳挟在肋下越墙而去,然并未真的远走,而是复又跳入后院,躲在一间厢房中,她想呼救却被点了哑穴发声不得。这厢房的床帐下有个地道,直通码头,云裳将她带到一间破旧的仓房里,李璧君正在这里等着和她们汇合。看见所挟是她,李璧君就与云裳用高丽话吵了起来,至于说得什么,嫣娘全听不懂。
  之后,杨彩翎带着几个男子也来到此地,虽然那些男子每一个都看似力拔千斤的壮汉,杨彩翎却好像还是他们的首领。那个女人并没有怎样为难嫣娘,只是要她辩认一幅图是否是嫣娘祖父的真迹,确认无误之后,就将嫣娘囚在了库仓的帐房之中。云裳好似受命灭口,她的拳脚尤在李公子之上,却几次走到门口都被李璧君拼死挡住,李公子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和云裳他们僵持着,这几日嫣娘和他都滴水未进。
  “大概也是没有进食的原故,李公子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今天他看我实在是支持不住了,趁着云裳离开去吃饭和别人换班的时候就背着我逃了出来。一发现我们逃跑,那些汉子马上就追了出来,李公子将我安置在一旁就和他们交上了手,后来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眼下正是冬月月初,李公子若是没有服食解药恐怕性命堪忧。”贺大夫听完嫣娘的话,皱紧了眉头。
  一听说李璧君有生命危险,嫣娘作势欲起“不行!我要去找他。”
  我也是心急如焚,却只得先按住嫣娘“李公子冒死救你出来,我们怎能让你再涉险地?娘您先别急,安心养病,我去王府找人救他。”将嫣娘托付给贺大夫,坐着马车直奔王府。
  
  




第三十九章 重伤

  进了王府直奔绅霆的书房,我知道他每天的这个时候都会在书房临帖的。仗着熟悉未等管事通报就闯了进去,推开门见他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幅绢帕。
  听到响动他抬头见是我,不由一怔,“沁芳?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绅霆!快想办法救救李璧君吧!”
  “怎么了?你别急?坐下慢慢说。”
  “我娘回来了。”我把嫣娘讲的经过给他复述了一遍,依然没有说明李璧君是高丽人的身份。
  “本来我打算明日抓拿徐府二夫人的,照你这么说得现在就行动才行。”
  “你去府衙请兵救人吧!”
  “这么晚了上哪去请兵呀,等兵回来人都不一定怎么样了,府里还有几位武艺高强的护院。既然你娘说匪徒只有几个人,我就先把他救回来,明天也好有更多的证据指证二夫人。”
  “那怎么行,太危险了,要是你再出什么事,可怎么好呀?”我否定了他的想法。
  “别担心,不要紧的,凭我的身手抓几个草寇还是绰绰有余的。”
  “千万不要轻敌,要小心呢!你要是将他救回来就直接送到济世医馆吧,听说他身受重伤呢!”
  “知道了,你在这休息一会就回家去照顾你娘,明天一早到衙门去听审二夫人吧!”
  “萨福!你将丁大、尤二他们十几个武艺好的集到府门外等我。”他对着应声进来的管家吩咐,抓起佩剑随即出房去了。
  坐在书桌后面眼神被桌上的绢帕吸引过去,他走的匆忙竟然忘记收了起来,我将它展开一看一个旗装美人跃然出现在眼前。梳着大盘髻,身着素旗袍,手执描花扇,远山眉、凤眼、俏鼻、樱桃口好不俊俏可人,顺着微微向下的眼神看去,竟是两只蚂蚁在同心协力的搬运食物,帕角还题了两句诗:美人如玉芳影寂,犹慕蝼蚁尚团圆。画家的传神之笔捕捉到了美人芳心深处的寂寞孤独,却让我忍俊不禁。要知道出去觅食的都是工蚁,都是雄性,要是放在现代,这幅画就不是突出少女思春的意境而是鼓吹同性恋的主题了。只是好笑之余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心里记挂着嫣娘也就没细探究。
  回到静宜园,嫣娘已经被送回来睡下了,我让付管家再去医馆候着,有了消息第一时间通知我,虽然无心睡眠却磨不过翠影的碎碎念,准备梳洗安歇的时候从镜中才发现原来那个帕上的女孩子长得很像我。
  翻来覆去无法入梦,三更时分听见廊内传来脚步声,披衣出去一看,原来付管家从医馆打发人来报信,李璧君被救回来了。我没有惊动嫣娘,穿好衣服带着翠影来到了医馆。
  不顾付管家的阻拦,我把什么避嫌之礼都抛在了脑后,进得内室,看见李璧君血肉模糊的平躺在床上,他赤着上身,身上密布着大大小小的伤口只能用体无完肤来形容,那苍白的面孔,那紫黑的嘴唇,那下陷的眼窝,除了高挺的鼻梁还能看出原来的样子,真是面目全非叫人惨不忍睹。贺大夫正在为他施针解毒,看他的表情闭着眼睛紧锁双眉十分痛苦,我的心也为之缩紧。
  “贺大夫,他情况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毒发多日又没进饮食还受了重伤情况堪忧啊!不过他意志很坚强,神智也算清醒,能够积极配合治疗,药也喝得进去,我刚施了针,暂时将毒控制住,眼下性命还无大碍,但是受此重创要是半年内不能彻底解毒,他还是难以活命。”
  一年之期本已太短眼下又缩短成半年,我要怎么拯救你呢!无力感就要将我彻底击溃,我却不能倒下。看着他的轮廓,心痛的感觉让我更清醒,不管多难我一定要救他。我俯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他睁开眼定定的看着我的眼睛,我坚定的回望着他,良久他吃力的点了下头。
  退出内室,我将翠影叫到一边:“付管家忙了一夜得让他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你在这里守着李公子,我要陪着我娘去听审,有什么事情马上叫人到府衙通知我,不论什么人来查询案情,你就说李公子一直昏迷不醒无法配合调查。”
  “如果霆贝勒亲自来查也要这样吗?”
  “不错!不论是谁!决不能从李公子口中透出半点内情。贺大夫方面我已经说好了。”既然他救了我娘一命,不论他是什么企图我都不能将他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否则一旦被官府知道,不论落到哪方他都是凶多吉少。
  
  




第四十章 结案

  回到静宜园已是破晓时分,虽然身体感觉有些疲倦,但是精神还处于救回李璧君的兴奋之中,再回去睡觉已是没有可能。想上楼去又恐木制楼梯噶噶吱吱,嫣娘这些日子受惊过度难得睡得安稳,怕惊扰了她的清梦,我转身向书房走去。
  打开窗户让冷冷的空气清醒一下有点困顿的头脑,坐在书桌后对着雕花窗外清晨白茫茫的天色发呆,转身看到了墙上新换的画轴。
  翠影真是个知情识趣的丫头,季节刚变时她就找出了香雪海图换掉了原来的那幅秋菊,想起吴昌硕先生的名句“十年不到香雪海,梅花忆我我忆梅,何时买棹冒雪去,便向花前倾一杯”爱梅到了极致才能将诗作得如此浑然天成,当真是千古佳句。欣赏着繁花似锦的画卷忽然记起上次郑板桥送我的鸾凤图还没有裱,这么珍贵的东西不知翠影给我放到什么地方去了。终于在博古架前的磁海里找到了它,可能上次被闯入者翻得乱七八糟后翠影重新收拾过了,小心翼翼的展开,这东西要是带回家去是能拍出天价的。
  正在庆幸还好没有被损坏,就想起嫣娘在医馆陈述经过时提到了杨彩翎要她辨认她祖父画的真伪这件事。我从未听她对我提起关于自己的过去,唯一的一次就是拒绝李璧君的时候那简略的几句,虽然我猜想嫣娘也可能出生于高官显赫之家,但是她祖父究竟是什么人我真是一点头绪也没有,他的画竟然能高明到为了辩认真迹使对方不惜劳师动众设计策划,甚至还动用了死士?太可疑了。虽然她说的那幅画我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当被人闯入时园里值钱的东西一样没少,就算是郑板桥的墨迹也没被掠走,难道嫣娘被绑之后那些闯入者就是为此而来吗?难道那位老人家是什么国手不成?我百思不得其解。
  奇 怪{炫;书;网的是堂审的时候在状辞上嫣娘并没有写任何有关辩认画的事情,只是说因为平日的竞争所以杨彩翎一直怀恨在心,绑她不过是泄私忿罢了,她只提供了当日被劫经过作为呈堂的证供。在府吏的实地查勘后,确实发现了通往码头的地道,在事实面前二夫人也没有了平时的气焰,承认了贩私盐的罪名,交待了犯罪的原因经过,寿宴的闹剧不过是想借机除了徐老爷好将家产夺到二房手里,雇用江湖人士也只是为了可以找替罪羊承担惊吓官员的罪名又能掩盖乱中谋杀的事实只当是被误杀,没想到横生枝节,巡抚大人竟早有准备,这母子二人做梦也想不到,如此周密的计划就这样被揭穿了。
  虽然表面上案子结了,逃掉的只是杨彩翎这个从犯,可是我心里总觉得隐隐不安,不论是原告还是被告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对画的事情保持缄默,这其中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最可怜的还是徐老爷,一夜之间最亲的两个人竟然都变成了密谋杀害自己的黑手,不论是谁情感上也承受不了。念他全不知情又是受害者,巡抚免了他的牵连之罪只是罚了二万两银子,虽然对于老百姓这是个天文数字,可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毛毛雨了。徐老爷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没过一个月就去世了,他在京为官的大儿子回来奔丧,按照遗嘱不只将升平的股权送给了我们,就连原来的舒云乐坊的地契也当成是对不孝子孙侵犯嫣娘的赔偿用极少的银子转让给了我们。
  天地会的人在此案中虽然只是从犯,并且没有得手,却因为这个组织的名头太大了,又是皇帝亲派的霆贝勒主抓的案子,杀头虽然可免,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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