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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一长街的尽头就是储秀宫，刚进宫门就有小太监迎上来，见我累得满头大汗伸手就要将娘娘背过去。“娘娘不舒服，还是不要来回折腾的好，她平常住哪间屋子？你快去前面打帘子，我也快支持不住了。”小太监听我的话立刻跑到前面带路，我一直奔进最西一间，宫女们扶着她躺在北墙西边的一铺长炕上，我才喘了口气，两条腿还突突的直抖。“呀！有红！”一个小宫女惊恐的叫出来，我拨开围着忙活的人凑近一瞧，看见令贵妃的裤子都被血浸了一大片。“娘娘可是到了天癸之期？”贵妃摇摇头苍白着脸躺下了。等了半天太医还没有到，我怕耽误了急症，就不顾礼数的抓起令贵妃的手腕搭脉诊了起来，“上个月是按时来的红吗？”我问旁边的小宫女，“上个月宫里祭祀多，娘娘许是累着了，癸水只有一点儿，一天功夫就没了。”“平常也这么少吗？”“娘娘身体向来健旺，每次要四五日方能干净呢”。“日期一向有准儿吗？”“有啊，说来奇 怪｛炫；书；网，不论大月小月都是同一天。”切了她的脉我已有了想法，但我之前从未遇过此类，学的全是书本上的死知识，也不敢轻易下结论，只是吩咐宫女去做些红糖桂圆之类补气补血的东西端来。“娘娘不要慌，怕是有好消息，只是奴婢不敢妄言。您放宽心静躺一会儿稳稳神儿，太医应该快来了。”我宽慰着床上的女人。“你不用安慰我了，我最近心口总突突的发热，常担心是不是得了什么病。怀七格格和九格格的时候全不似这样，就是带永璐时也没这样，何况又见了红，就算真有也怕是难保了。”“那可不一定，人常说‘娘受苦、怀贵子’，没准说的就是您呢！今年是庚辰属相也好，若是个阿哥，奴婢就要恭喜娘娘了。”“那就借你这张吉口吧！”
又过了一会儿，令贵妃的疼痛减轻了，两个太医也一起赶到了。原来是今日当值的马太医亲去给纯贵妃查方子，来得迟了些，小宫女没等到就又找人去太医院另请了方太医来，结果马太医到了翊坤宫听说令贵妃的事也先赶了过来。两个太医会诊，一致认定是喜信儿，“臣等恭喜贵妃娘娘，腹中珠胎已结两月有余，此番是累着了才有出红之症，幸亏没有抻着，如今龙种尚稳娘娘不必担心，臣等今日开些益气补元的方子给娘娘调养，勿悲、勿怒、勿惊、勿急，少食生冷，红症自解。”“辛苦二位了，小灵子，送太医出去。”太医前脚刚走，令贵妃就一把攥住我的手“今儿幸有你在！不然这孩子……”“娘娘快别这么说，您吉人自有天相，我可不敢居功。快好好歇着吧！等皇上下了朝得了信儿一准儿赶来看您。我不能陪您了，还得回翊坤宫去侍候呢。”“是啊！纯贵妃也病着呢，你快去吧我不耽搁你了，得闲的时候到我宫里坐坐，难怪我一见着你就觉得投缘喜 欢＇炫。书。网＇，原来是我的吉星啊。英儿，送你姑姑出门。”刚才那个小宫女恭恭敬敬的将我直送出储秀宫，临了还给我福个礼谢我指点她及时去请太医才没误了事，好像是救了她命的大恩人似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回到翊坤宫，马太医也回来了正给纯贵妃把脉呢，照例安慰了几句就出来开新方子。我走出来问他情况，他摇摇头不肯多说，但从他神情里看似乎是愈发不好了。纯贵妃就静静的躺在床上，也不睡，就睁着眼睛望着帐顶，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我就在她身边默默的坐着，看着她白得几乎透明的脸。“四格格来说你去见皇后了？她有没有为难你？”床上的人幽幽的开口。“皇后只是嘱咐了奴婢一些宫里的规矩。”“她瞧见你没吃惊吗？恐怕不会说什么客气话。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她吗？”“娘娘小心隔墙有耳。”我不意这番话竟从这个人人赞的温和识礼的女人口中说出来。“若是从前我自不会说，如今我已没几日了还怕得谁来？你不用担心，皇上又不常到我这翊坤宫来，她犯不着在这儿安排眼线，我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没想到一个病得坐都坐不住的人，心思竟如此清明。“娘娘想聊点什么，奴婢陪着您。”“四格格虽然不是我养大的，必竟是我亲生女儿，我已时日无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她把一切安排好。虽然她是个格格，但性子淡漠又不懂与人相处之道，怕日后遭额驸冷遇啊！”“娘娘您多虑了，我看四格格知书答理，性格又好，我家隆安也是个忠厚孩子，一定会很和美的。”“福隆安是个好孩子，模样也好、也肯上进，你们富察家的不论男女都是聪明人，正是这样我才担心……，眼看四格格就要嫁到你们家去了，宫里的规矩得先派个宫女充‘试婚格格’先一步去服侍额驸，之后就留在你家或为妾或为婢。这个人选我左思右想也没有合适的，你帮我参参。”至此我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和敬公主总是说喀日娜的额娘“不知好歹”、“狐狸精”什么的，原来竟然就是“试婚格格”啊！皇家这个规矩难道是专门为了给公主的婚姻生活蒙上阴影而设的吗？这也太不可理喻了，封建思想害死人啊！
回到住所时我还在想这件事，婷婷晚膳前又来看我，我问起此事她就给我上了一课。原来不只是公主，皇子大婚前也有这样的试婚制度，只不过代嫁格格是为了测试额驸有没有缺陷、是不是温柔，而皇子的试婚伴侣是为了让皇子们在大婚前既有同房经验，见了嫡妻时不至于窘迫慌乱而已，用句现代话说就是“婚前性教育。”我当时第一个念头竟是原来筠亭在这里除了有三个名义上的妻子之外，结婚前还有性伴侣啊！越想越气，不自觉就流露出忿忿之色，“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哪个王公子弟不是三妻四妾的？就连王府里的包衣都是如此。以姐姐的出身定是做嫡福晋的，还在乎那些小星干什么？”婷婷笑着打趣我。“你想到哪去了？我是替这些公主包屈，代嫁格格倒是先进门，正牌格格后进门，到底谁是大谁是小啊？”我忙掩饰着。“我偷偷告诉姐姐，姐姐可别外面说去。”见我点头，婷婷神秘兮兮的说“公主不是都另府而居吗？听说就是想要见上额驸一面也不容易，管家的嬷嬷要是不同意，就是一年也见不上一回呢！额驸又不好明着纳妾，若再没有个代嫁格格，也真够可怜的。”“公主可是皇上的亲生女儿，这样不人道的事皇上都不管吗？”我根本不信。“哪个公主能对皇上开这个口啊！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只有一个忍字罢了。还比不上姐姐这样生在王公之家的小姐呢！”
正在此时敲门声响起，我开门一看原来是小权子。“格格，这是我家主子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是要少喝，多了对女孩家身子不好，糖也要少放，吃多了胖。”说完把木盒交给我就走了。“那不是五阿哥家小权子吗？送什么好东西给姐姐啊，也让婷婷开开眼呗。”婷婷虽坐在房里眼睛倒尖。“我看这宫里的人你都认全了吧！怎么谁都认识呢？”“我不是进宫年头儿多吗！这小权子是个新来的，见了我都不认识，原来跟五阿哥的那个我更熟。”她既张了口我也不好再将东西藏起来了，看她一脸探究的样子就将小木盒打开给她瞧。“这包是什么东西啊！闻着怪香的。是什么好吃的吗？”“哦，我自小有咳嗽的毛病，那日遇五阿哥他说有治这病的药，你别瞧闻着香，喝起来才苦呢！不信你尝尝。”她果然用指甲挑起一撮放在嘴里品品，才皱着眉头相信了。“什么东西滴达滴达的，姐姐你屋子漏水吗？”“偏你耳朵灵，今儿天好，檐上的雪化净了往下滴水的声儿你也听得见。”婷婷见没什么八卦可挖就告辞回去了，我忙掩好门又将小木盒打开，取出了纸包木盒底竟躺着一只珐琅彩的怀表，我闻着咖啡末的焦香将怀表捧在手心里，看着秒针不知疲倦的绕圈，胸中涌动着一股暖流。
第十四章 女官
“梆、梆！”两下短促的敲门声，婷婷该不会是落了什么东西吧？我答应着将怀表揣到怀里去开门，没想到这次门外站的是六阿哥。“正盼着我呢吧？我就猜你今儿晚上睡不着，是来给你送宽心丸的。”六阿哥被我让进了屋。“五哥来过？”他看到桌上我没收起的咖啡皱起了眉头。“这种地方五阿哥怎么会来？是差小权子送的。”我忙解释着。“你人缘倒好！怎么也有咳嗽病？要不要紧？不如明儿叫太医去娘娘那循诊时也给你瞧瞧吧！西洋的东西就是顶药，治表不治本的，还是正经吃几副药去了根儿才好。”“多谢六爷关心，奴婢知道了。”“卓斐，这才进宫几天你就学得满嘴‘奴婢’的？咱们总算是旧识，在我面前这样不就生分了？呵呵，不过你这句‘六爷’叫得我倒舒坦，总比你对我刀兵相向时叫六阿哥亲热多了。”“这是在宫里，不比在外头，如果不改口叫习惯了，要是哪天您当着外人顺嘴叫出来可就糟了。”“你说的是，若当着‘外人’我叫你一声“卓斐”的确不妥，可私底下再把你当文淑也太别扭了些，那可是朋友妻啊。”六阿哥自在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我因嫌沉一回房就卸下来的金钗、荷包、玉坠子。“六爷今儿怎么没按时辰出宫呢？一会儿宫门上了锁可就走不成了。”觉得谈话走向有点偏，我迅速转移了话题。“还知道替我担心？放心吧，皇阿玛没赐府阺的时候，我和五哥都住毓庆宫，现在也还留着屋子呢。我不像五哥有嫂子们盼着，反正到哪都是一个人，今儿打算就在宫里睡了。”“原来如此。”“宫里一向什么消息都传得飞快，想必你也知道昨晚文淑出事了吧？”“嗯，今天一早和敬公主就来禀告太后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人救回来没有？”我装做全不知情。“文淑昨晚就被五哥给救回来了，但是这其中还有别的缘故，所以不能公开。就是知道你得惦记着，我才先来告诉你一声，对外还得瞒着，你可别透露出去啊。”六阿哥对我还真挺信任的，让我有点小内疚。“人没事就好，六爷放心，我还能跟谁说去？不过早上听公主说绅霆也受了伤，到底严重不严重？”这个我的确不知道，也真是很担心。“对方没下死手，都是些皮外伤，倒没什么，看来你还是很关心他嘛！说新娘子被劫时都还不动声色的。”“朋友之间连点关心都不能有吗？就算他娶的不是我，做个红颜知已总行吧。”我讨厌他这种眼神、语气，好像总想看透我似的。“呵呵，我就是欣赏你的坦率、脱俗、一丁点儿不扭捏。初识时只觉得你蛮大方的，可从你的不辞而别我就感觉出你与众不同了，是不是当时我表现的太殷勤把你吓跑了？”“六爷说笑了，我们当时不是急着动身吗？我若特意留下来等着向萍水相逢的您当面告辞岂不是太夸张了？再说也不算不辞而别吧，我不是留了字条吗？不过您大人大量，后来救了我们，我心里一直很感激。”“我第二次见到你时，你的惨状还真是可怜，要是再晚到一步，恐怕就毁在那个贼子手里了，现在想想真是后怕。你说你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跋山涉水的去回疆？到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吗？”“当时我师傅中了毒，需要回疆的药救命，那药很稀罕中原根本买不到，只好带他去回疆。我从来没想刻意瞒着六爷，只是您从前也没问过我啊。”“我不是请来在少林寺修行的简太医来瞧你的伤腿，怎么你没请他替你师傅瞧瞧？他可是一代名医，也许可免了你们那趟跋涉。”“本来我们都没信心能找到药，还是简太医指点了求药的门路，说起来还得谢谢六爷呢！”“好啊！那你准备怎么谢我？”没想到六阿哥当了真，摊开左手向我伸过来。“啪！”我一掌拍在他手心上，笑着说“你贵为阿哥要什么没有？我没钱没势的还是不露怯了。”六阿哥顺势一把抓住我的手举到眼前细看，笑着说“看你这手劲儿也知道不会女工了，人家姑娘拿针的时候你都练字、习武了吧？咦？怎么这么平滑？你字写得不错怎么连茧子都没生？”我轻轻往回一抽他没有松手，我抬眼看他，他却若无其事的用空着那只手摆弄桌上的荷包说“这个绣工倒不错，要不先当谢礼意思意思？”“恐怕不太方便！”“你还舍不得啊？真够小气的。”他撇撇嘴。“要是我自己绣的，送多少只给您都没关系，可这只是伊贵人赏的，我若转送给您似乎与礼不合吧。”“前些日子我虽忙着外头的事没进宫，可心里一直惦记着你在宫里会不习惯，所以常派小柱子来瞧你。现在我可放心了，敢情你混得不错啊！又是贵人送东西，又是阿哥送药的。我看就是不靠我，你也能过得挺好。”“您的心意我领了，可您这么说就太高看我了，这荷包是贵人赏给钟粹宫婷婷的，她分了一只给我而已，高墙深宫的我还不能交个朋友吗？如今我当了女官要服侍娘娘，上上下下少不得要打点好，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强吧！不过我想要出宫还得仰仗六爷帮忙！”“你什么时候成了女官了？我怎么没听说？”六阿哥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就是昨天的事儿，六爷不是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才让文淑进宫的吗？干嘛这么吃惊？”我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我本意是让你们借着机会调换身份，而且你在宫里过渡一下，熟悉些礼仪之后再回学士府扮起来能更自然点些……，不对啊！你不是陪着四格格又怎么被皇后封了呢？”“是皇上封的，我看让我当女史，不过是为了册封娘娘当皇贵妃做个前提罢了。还得恭喜六爷啊！”“是皇阿玛的意思？天呢！不会是……”六阿哥握紧了我的手变了脸色。“怎么了？”我被他捏得生疼，可看他脸色凝重也没敢乱动。“卓斐！你知不知道如果当了女官就要留在宫里最少五年？五年之后才能放出宫去择配？”他郑重的看着我。“在这里呆五年？那不是要把人憋死吗？我不干，您快想办法把我弄出去！”我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宫规没人能够反抗，只除了一条。”“快说啊！我都急死了。”“就是在此期间皇阿玛亲自指婚，只有他自己才能打破这规矩，没有其它的办法。”“啊？早知如此还不如嫁给绅霆了呢！至少还是个熟人！这下可惨了。”我愁眉苦脸的坐在床边泄了气。“你放心，既是我把你弄进来的，就一定想办法把你带出去。最多是嫁给我，比之绅霆你也不吃亏吧？”六阿哥劝慰着我，眼里闪着坚决。“这不是吃亏不吃亏的问题……算了！君命不可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