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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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惊鸿照影-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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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仍旧温良微笑,对答如仪:“当不起娘娘一个请字,这是清儿的本分。”

抬眸,庆贵妃眼中的得色虽已掩饰得很好,却仍依稀可辨。

而南承曜却忽而笑着走到我身边:“如此我就先谢过王妃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图,忙起身按礼福了一福,他唇边笑意愈深,抬手扶起我的瞬间却在我耳边轻道:“你早知道她是谁了吧,却还一味的放低姿态,若不是懦弱可欺,便是深藏不露。你显然不是前者吧?”

我知道在他面前是什么都瞒不过的,于是微微一笑,同样轻声答道:“殿下若是希望我争风吃醋,清儿也是会做的。”

他低低的笑了笑,气息拂在我的颈间,微痒,我不动声色的侧身避开,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他笑出了声,似是觉得有趣,又仿佛心情不错的样子。

只是,那双幽黑眼眸,却依旧,了无温度。

我还来不及叹息,已经听得庆妃娘娘的声音有些嘲弄而尖锐的响起,略带挑衅:“既然三王妃如此识大体,那么,若是三殿下多留在宫中侍奉皇上几日,王妃也是会体谅的了?”

南承曜并不答话,面上依旧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于是我微微一笑,语音温婉恭顺:“清儿自然不敢有任何怨言,君父圣体安康,原是我们的福气。再说了,我与殿下既已成婚,注定携手相伴一生,夫妻之间的相处又何需急于一时,来日方长。”

最后一句“来日方长”,我字字轻缓,似含羞,更似含情。

而神情举止,却无不谦良恭谨,让人挑不出半分不是。

蛇打七寸,这个道理我懂,而越是无心出口的伤害,就越是能伤人。

再抬眼,毫无意外的看见庆贵妃面上的笑,再挂不住了。

而南承曜的唇边,却缓缓勾起,一抹意兴盎然的弧度。

第十三回

回王府之后的日子过得极为平静,我本来就喜欢宁静,如今又因为要照顾疏影的缘故,几乎是足不出归墨阁了。

南承曜固然是没有再继续留在紫荆宫中,然而却也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理会我,只是吩咐寻云重新拨了两个小丫鬟服侍我日常起居,上好的金创药和补品亦是从未断过。

疏影的身子一日日的好了起来,其实南承曜伤她的那一剑,看似凶险,实则并未伤及要害,三个月后,她已基本痊愈,心理上也没有留下太多的阴影。

毕竟她与我一道经历了这许多,心性乐观豁达,对过去了的事,并不太计较纠缠。

只是,偶尔,南承曜过来的时候她仍是会有或多或少的瑟缩。发生过的事情,终究不会风过了无痕。

南承曜并不常到归墨阁,即便来了,也只是闲散的与我对对棋,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给旁人看的意味仿佛更甚。

还记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随着时间越往后推,我的心底也越慌,不停的在想他是不是会留宿在这里。

虽然力持平静,但面上总会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慌乱和不自然的神色,他自是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只是愈发故意起来,懒洋洋的斜倚在软塌上赖着不走,也不做任何示意,唇边的玩味的弧度越来越深。

待到月过中天,他依旧没有要走的意思,寻云派过来服侍我的丫鬟画意敲门进来问道:“时候也不早了,殿下今夜是不是就在这儿歇下?”

南承曜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别问我,问你们王妃。”

我本就心慌,更未曾料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间窘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他见我如此,却是笑出了声:“王妃平日里不是才思敏捷不让须眉的吗,怎么现在却一句话也不说?是欢喜过头了,还是害怕过头了呢?”

我越发的窘了起来,心底也微有恼意,心一横,正要顶回去,他却已经姿态优雅的起身,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笑着举步出了门。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之中,我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也涌上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画意有些不解:“殿下心情很好呀,可为什么不留下来呢?”

她还小,看到的只是他唇边的笑,却没有注意到那双幽黑眼眸中,深藏的冷漠。

身为当朝三皇子,圣眷有加,他应该是什么都不缺的,却偏偏有着一双,越是微笑就越是冷漠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晓了他与前朝公主那段过往的缘故,每次看他的眼,我的心底总会不由得微微刺痛。

女人总是善感,总是喜欢自以为是的悲悯。潋说的还真没有错。

可是,我曾有一次无意撞见他夜宴群臣,席间一片歌舞升平的奢华与繁盛。

他坐在高高的主座上,揽着美人不盈一握的腰肢,慵懒微笑。

仿佛人生得意事,不过是杯中酒色如碧,怀中美人似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静静的站在殿外廊柱后,他没有发现我,而我却分明看到,即便是纵情笑时,他的眼睛,亦是冷冷的。

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却就是在突然之间,莫名的笃定,那些个靡靡乐音,或许,他早已经腻了。而虽有软玉温香在怀,大概,也从未入过他心。

他在意的,或许已不在这世间,可他竟能狠心逼死她,又是为了什么?

权势?亦或是天下?

我不懂,这江山是否真的如此重要,值得用自己的心去换取。

可即便问鼎了天下,身边已经没有了想要与之分享的那个人,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正想着,却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一会,疏影脸色红扑扑的跑了进来。

我忙起身叫住她:“这才好呢,什么事非得跑这么急,一会气顺不过来又该咳嗽了。”

她不在意的笑笑,语气难掩兴奋:“小姐,夫人到王府来了,还带着暗香一道呢。”

暗香,疏影的同胞妹妹,自小便一同入了相府,母亲挑了疏影来陪伴我,而暗香则是一直跟随在滟儿身边。

滟儿逃婚后,暗香也跟着一道离开了丞相府,音信全无,我知道疏影一直都是担心的。

现如今,终于见面,也难怪她那么兴奋。

而母亲今日带着暗香前来,是不是也意味着,滟儿,我逃婚的妹妹,终于肯回家了。

第十四回

南承曜不在府中,于是秦安便引了母亲到正厅,亲自陪在一旁。

见我过来,他行礼过后便退了下去,留下时间让我与母亲说话,只吩咐了丫鬟小心侍侯。

母亲带着暗香起身对我福了福:“见过三王妃。”

我忙扶起她:“又没外人,母亲还对女儿行这样的礼,是要叫清儿心内不安么?”

母亲直起身子,正色道:“不论何时,君臣之礼不可废。更何况如今,慕容家更是不能行错一步,平白让人抓了小辫子说事。”

我见母亲神色带了些不同于往日的严肃,不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

母亲轻轻一叹:“滟儿回来了。”

这是我所猜到了的,然而没有想到的却是,母亲提及此事时的语音沉沉。

我略一沉吟,微笑开口:“母亲还没有看过我住的地方吧,不如就让清儿陪您过归墨阁小坐片刻,您看好吗?”

母亲眼中带着赞赏的神色,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到了归墨阁,诗情画意奉茶过后,便都退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下母亲与我,还有疏影、暗香和碧芷三个相府旧人。

碧芷侍侯母亲多年,素来心细伶俐,细细打量了一遍屋子,又到廊下窗外看了看,确信无人了,方回来对母亲点了点头。

屋内很静,我听得母亲轻轻的叹息声响在耳际:“滟儿有了身孕。”

我微微一惊,转眸看向母亲,她的神情无奈而忧心,并不像是在和我开玩笑,这样大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用来说笑的。

只是,我不明白的却是,纵然母亲面上的忧虑是真,可她眉目间虽极力克制却仍难掩的喜色又是为了什么?

沉吟片刻,我直接问了出口:“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孩子的父亲是谁?”

母亲点头,停了半晌,才再开口,语带叹息:“是当今太子殿下,南承冕。”

这一次,我倒并没有太过惊讶,虽然也是没有想到会是太子的,但这却很好的解释了母亲眉眼间那抹暗藏的喜色。

太子尚未娶妻,若是滟儿真能顺利嫁入东宫,那慕容家便真可谓是盛极一时了。两个女儿,一个嫁与了最得圣宠的三殿下,另一个,更极有可能是未来皇后。

只是,这样的皇恩浩荡,并不是所有人都承受得起的。我在心内微微叹息。

母亲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沉默,继续带了些无奈又难掩欣喜的开了口:“滟儿这孩子,可真是胡闹,昨天晚上太子亲自送她回府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可我瞧着太子殿下对她是真的好,虽然,他为的或许是滟儿腹中的骨肉。不过,那样养尊处优的人会有那么体贴的举止,也实属难得了。”

我依旧不做声,听母亲的声音继续传来。

“听滟儿说,他们是去年上元赏灯的时候意外遇上了的,彼此都有了情意,原想等着太子殿下正式向皇上请婚旨的,却不想圣意先下,将她赐婚给了三殿下。事出突然,她一时也无法考虑太多,只得带着暗香,连夜逃婚,离了家去投奔太子。”

母亲忽而笑了起来:“也难怪了,你父亲派了多少人手去寻她都寻不到,却原来是躲到了东宫,有太子殿下存心包庇,找不到也是自然。”

或许是见我一直沉默,母亲渐渐敛了笑,握着我的手道:“清儿,母亲知道你委屈,这件事说到底都是滟儿胡闹。可你不要和她计较,她毕竟是你的妹妹,又还不懂事。”

我摇了摇头,只是开口问道:“滟儿如今可好?”

母亲闻言,浅浅蹙起了眉:“若能嫁入东宫,她自然是好。若是不能,她这一生,只怕就毁了。”

我没有说话,而疏影忍不住问道:“滟小姐不是已经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了吗,又怎么会不能嫁入东宫?”

母亲倒是没有怪她插话,却也没有理会她,只是看我默不作声,半晌,终是轻叹,开口吩咐碧芷带了疏影暗香到门外守着,握了我的手开口道:

“清儿,母亲也不瞒你,如今并不是太子殿下肯娶,滟儿就一定能嫁入东宫了。慕容家在朝中势大,圣上已起猜忌之心,慕容家已有一个女儿贵为王妃,他或许不愿意看到另一个慕容氏女子再成为太子妃。如果我们的猜测没有错,那么,滟儿腹中的孩子,很有可能不是她能嫁与太子殿下的砝码,在皇上口中,或许就成了有失妇德,不能堪当太子妃重任的借口。”

我看着母亲,静静的开口:“父亲母亲既然都能看透这局势,又何必非要滟儿入东宫,置她,置整个慕容家族于火炭之上。”

母亲似是不能置信的看着我,半晌,掉转头去,语带心酸:“清儿,对于你,我和你父亲一直有愧,原是我们对不起你。可你也不能这样曲解我们。你以为,你父亲和我为了权势,就甘愿出卖自己的女儿去换是不是?你错了!若非滟儿对太子殿下情根深种,她又怀了他的骨肉,我是万万不愿意她去趟这淌混水的。侯门院深,我已经不得已赔了一个女儿在其中,你的委屈我和你父亲都看在眼里,又怎么会愿意滟儿再入天家?”

母亲说着,掉下泪来:“有哪一个父母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女一生平顺,可在我们这样的家庭,有时候,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如今滟儿已经这个样子了,除了太子,又有哪个好人家肯要她?即便对方因着我们慕容家的权势娶了她,又会怎样看待她呢?你妹妹没有经过事,偏又是那样高傲的性子,我怕她到时候受不了……”

母亲语音哽咽,再说不下去了,而我却在那一刻,深深的自责起来。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与南承曜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被他的疑心太重,不信任任何人影响,到如今,竟然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要猜忌,平白惹了母亲这样伤心。

忙拿了绢子去与母亲拭泪,自己也禁不住含了眼泪和深深悔意:“是清儿错了,母亲不要伤心了,是清儿错了。”

母亲只是看着我不住摇头,眼泪依旧纷纷掉落。

我忍了泪,强自微笑:“母亲的苦心我明白,滟儿是我的亲妹妹,我必然不会让她受委屈。待到三殿下回府,清儿必当求殿下向圣上说情,定能成全了滟儿与太子殿下的姻缘……”

我的话没有说完,母亲已经紧紧的把我搂到怀中,泣不成声。

第十五回

南承曜再到归墨阁的时候,已是两天后。

我亲自沏了一壶新贡的采花毛尖,手上动作未停,心底却是一直在思量,该怎样向他开口。

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了他,尚未开口,便听到他戏谑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出什么大事了,值得王妃这样为难。”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那日与母亲的谈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他那样的人,我即便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况且,如今这局势,既是有求于他,坦白是我唯一可以做的,至于他愿不愿相帮,我却丝毫没有把握。

南承曜听我说完,面上依旧挂着懒洋洋的笑意,丝毫未见惊诧。我不知道是因为他早已经知情了,还是他早已经习惯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分毫不露于人前。

他笑了一笑,漫不经心的开口:“王妃希望我怎么做?”

我静静看他,摇了摇头:“不,我希望你什么也不做。”

若我的猜测是错的,一切不过是我们庸人自扰,那么,滟儿腹中的孩子已经足以保障她嫁入东宫,也不需要南承曜再多说什么。

可若我的猜测是真,圣上当真已不再信任慕容家,那么,再多加上一个最得圣宠的三殿下去为慕容家说情,不过是加深了皇上的猜忌,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因此,如今,他什么都不做,反倒是最好的做法。

南承曜看我的眼中不掩激赏,慵懒的笑了笑:“你果然没叫我失望,比慕容铎他们可强多了。”

听他以这样毫不在意的口吻提到父亲的名字,我心下自然是有些不快,垂下羽睫,淡淡开口道:“当不起殿下赞誉。”

他笑了起来,一伸手,轻佻的抬起我的下颚,微眯的眼中深不见底:“知道吗,你心底越不以为然的时候,态度就会越恭顺。”

他的力道并不轻,我微微的吃疼,看着他唇边那勾玩味与轻佻的弧度,心底没来由的生了恼意。

横竖自己的小心思在这个人面前什么也不是,于是索性直视他的眼,唇边忽而绽开一抹柔然笑意:“清儿之所以不敢求殿下,是因为我知道,即便是求了,殿下也不一定会允,何苦徒惹了自己伤心。”

他唇边的玩味的笑意越发的浓了:“哦,何以见得?”

我亦是笑意盈盈的看向他:“慕容家虽不敢比昔日南家恩荣,却也算是权倾一方,否则殿下亦不会同意了这桩婚事。我既嫁与殿下,整个慕容家无论何事,自当全力以赴支持殿下。而若是另一位慕容小姐嫁入东宫,这助力可就分散了,又或者说,帮与不帮,都不一定了。”

他笑出了声:“看来当真是恼了,我都不知道王妃还有如此犀利的一面。你倒是说说看,我要你慕容家助我什么?”

我却在那一刻,蓦然回过神来,不由得在心底苦笑了下。

父亲总是赞我聪明淡定,可在南承曜面前,我的那些小心思,根本就什么也不是,而一向最引以为傲的冷静从容,现在看来,似乎也能被他轻易瓦解。

这个人,仿佛天生带着魔性,可以轻而易举的,蛊惑人心。

他见我不做声,懒洋洋的收回了捏着我下颚的手,漫不经心的笑了一笑:“真是可惜,这么快就又退了回去。”

话虽如此,他却也没有再迫我,依旧是漫不经心的举步出了门。

我看着他的完美的身影渐渐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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