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惊鸿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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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记惊鸿照影-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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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笑容一淡,随即又强自转换心情开口道:“潋呢,怎么不见他出来?”

母亲略带感伤与不舍的勉强笑了笑:“他出去你们从前常去的山涧骑马去了,说是这一走不知道要隔多长时间才能再去,他不知道你会那么早来,不然哪会出去——王总管,你即刻派人去请少爷回来,就说小姐来了。”

我忙拦住母亲:“不用了,让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再多玩会,不用急着赶回来。”

母亲拍了拍我的手:“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那么多的兄弟姐妹,他和你是最投缘的,感情也最好,如今他要走了,若是知道你回来了我们不去叫他,准又要发一顿脾气……”

一面说着,一面微微点头示意王总管下去办了。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随母亲进了暖阁,才坐定,碧芷已经张罗好了一案几的瓜果茶点,母亲亲自拣了几样放到我面前:“清儿,来,莲心花盏,奶白杏仁酥,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着了。”

我不愿意拂了母亲的意,微微笑着,拿起一块杏仁酥在手里,却并没有吃,这些都是素来我中意的小点心,只是此刻却实在是没有什么胃口。

自己这个样子自然是没能逃过一直注意着我的疏影的眼睛,她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点心,向母亲开口道:“夫人,不知道府上有没有青梅?”

“疏影。”我出声唤她。

母亲有些讶异的开口道:“有是有,不过清儿不是不爱吃酸的吗?还是……”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动声色的看向我的小腹,我有些窘,疏影却没有注意到,自顾自的开口道:“小姐胃口不好,今天中午都没用午膳的,所以我想着吃点酸的东西或许能开开胃。”

“这样啊。”母亲的眼中现出微微的失望神色,随即吩咐下人去取青梅。

我连忙道:“不用麻烦的,都一桌子点心了,况且现在我也不想吃什么。”

母亲转眸看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清儿,听何全从三王府回来说,你今天早上进宫去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我恰好知道一个偏方,所以进宫去看看对皇上的头疾有没有用。”

“一切都还好吧?”

她问的有些小心翼翼,我虽然暗自奇怪,但并没有深想,点头道:“我走的时候皇上已经安睡了,持续用下去应该会有用。”

母亲面是现出些许欲言又止的神色,停了一会,越发小心的开口问道:“你进宫,有没有顺道去看看三殿下?”

我看着她眼中掩藏得很好的担忧和紧张,慢慢垂下眼睫,唇边不受控制的泛起一抹自嘲的弧度:“原来,我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

我想起了秦安、寻云、逐雨对我异样的回避,想起了紫荆宫中李康安和毓顺殿掌事姑姑看我眼中一闪而逝的异色,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抹异常,名为怜悯。

母亲神色一急,心疼的握着我的手道:“清儿,你也不要太着急,一切都还没成什么定数,那杜如吟要得意,就让她先风光上几天,那杜奉安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内阁侍读,他的女儿,即便长得再怎么像前朝玉钩公主,也终究只是麻雀,成不了凤凰的!”

我的心不受控制的一颤,略微缓了缓,才静静开口问道:“母亲方才说,那杜如吟长得像前朝公主?”

母亲眼中的悯柔心疼更甚,她迟疑了片刻,终究闭了闭眼,开口道:“清儿,我并不想瞒你,那杜如吟若论五官样貌,的确是有几分肖似前朝玉钩公主,但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她只是麻雀,无论如何也是成不了凤凰的。”

母亲站起身来,面上显出些许沉思回顾的神色:“你不知道玉钩公主有多美,那是真正的风华绝代一顾倾城,只需看上一眼,就足以让人记上一辈子。而那杜如吟虽在样貌上有六、七分像玉钩公主,风神气度却是云泥之别,这两个人,是根本就不能够相提并论的。”

“我并不是为了要安慰你才刻意这么说的,事实就是如此。”母亲顿了顿,接着说道:“其实就像那夜她在清和殿跳的照影舞一样,技巧纯熟,翻袖折腰,每一个动作都精妙无双,可是,你应该在有这样的感觉,美则美矣,却并不能震撼人心。而你知道真正的照影舞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吗?杜如吟提到的那本画册家里也有誊本,你看了便知道。”

碧芷得了母亲授意,不一会便从书房取了绘有照影舞姿的誊本过来,我翻开来看,且不论绘本上每一个动作姿态的优美精妙,单这扉页上,便题着这样一段话——

“一舞照影,燿如羿射九日,矫如骖龙翔舞,来如雷霆收怒,罢如江海凝光,飘然转旋如轻雪漫步,嫣然纵送如游龙惊鸿。斜曳裾时如朝云欲生,风袖垂时如低莲温柔,观者无不痴迷忘醒,天地为之久低昂。满堂开照曜,莫不愿年年,得陪此宴。”

见我看完,母亲轻道:“这是当年有名的舞乐大家公孙赞,在观前朝太后生辰宴上,玉钩公主的一段照影舞后所画所题,这一舞照影,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模仿得来的,而那杜如吟,更是想都不要想。”

我缓缓合上书本,而母亲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开了口,带着慕容家人独有的骄傲笃定:“清儿,我和你说这些,是想要告诉你,不管这杜如吟存了怎么样攀龙附凤的心,都不过是如跳梁小丑一样不自量力,且不论我和你父亲不会放任你受委屈,就是三殿下自己,也不见得会看得上她这样一个冒牌货,所以,你没什么可担心的。”

第79章

不期然的,我想起了几个月前,正是那一曲惊鸿琴音,他留宿在了归墨阁中。

心底突然就有了浅浅的尖锐疼痛,不受控制的蔓延,再怎样的淡然,再怎样的看得开,再怎样的说服我自己,可终究是,没有办法不去想,不去在意。

我的骄傲与洒脱,在这一刻,似乎全都低到了尘埃里面,这一路上自己不断告诉自己的,关于信任,关于他不过是在做戏的那些念头,到了如今,统统变成了再可笑不过的自欺欺人。

一舞照影,本已勾动了他的情思,现如今再加上了那相似的,所以他眉目之间的柔和才那样真实,所以,他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带着几许悠远的温柔。

我想起了那花园内的那张画像,他移了开来,没有给杜如吟看到,却恰恰落入了我的眼中。

不过是寥寥数笔的勾勒,画中人却宛若眼前。

清眸顾盼,柳眉如烟。

画的,是杜如吟,却又分明不是。

知道现在,我才知道,画中人是谁。

那本在他心底,不在眼前。

她用她的性命,赌他一世不能相忘,即便只是六七分的相似,已经够了。

我垂下羽睫,藏住此刻眸中的如水哀凉,却没有办法藏住心中,那深重到几乎让我再不堪负荷的无力感。

“不是说二姐回来了吗?现在在哪里?”远远的,便听见了潋明朗快意的声音响起,一路向着暖阁的方向行来:“二姐,二姐……”

我连忙收拾起自己的心情,随母亲一道起身迎了出去。

“瞧瞧这一头大汗,你又是打马回来的是不是?”母亲见他一路快步行来,连忙从碧芷手中接过绢子去给他拭汗,一面埋怨到:“这么大的人了,又封了上将军即刻便要离家戊边,还压不住性子跟个急惊风似的,等到了军营里,对着一众下属,你也这样吗?”

潋不在意的笑着拿过母亲手里的绢子自个儿胡乱的抹了把脸,然后递了回来,一面看着我笑道:“这可不怨我,谁让二姐没个准信,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着他明朗干净的笑容,我心底的那些沉郁似乎也跟着散去了一些,我能感觉到母亲仍是目带隐约的担忧看着我,不愿意他们担心,也不愿意放任自己一味的自怜自艾下去,于是我强自压下心底的纠结,微微笑道:“这倒是怪起我来了。”

他挑眉一笑:“你自己说是不是,要提早回来也不先说一声,害我一点防备也没有跑了出去,现在又一路催马回来,折腾得够呛。”

“那我先回去等时辰到了再过来好不好?”我微微笑着作势要走。

他也明知我不过是在说笑,却仍是急急忙忙的伸手一拦:“哎,哪有你这样的人,开个玩笑都不让的。”

我看着他面上的神情,不由得一笑,他也笑了起来,面容明朗干净得让人不舍得移开眼。

他突然笑着拉过我的手腕:“走,我带你骑马去。”

我笑着想要睁开:“你发什么疯?”

“怎么是发疯,我都多久没跟你一起骑马了,又有多久没和着你的秦筝舞剑了,我这一走,就更没机会了,快先让青衍给你找套男装换上,免得被人认出又有麻烦。”

他竟然像是真做此打算一样,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母亲已经急忙开口拦道:“潋儿,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是这样不知道轻重的,你们一个是上将军,一个是当朝王妃,这样一起跑出去骑马,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成何体统?”

“认出来了又怎么样?她首先是我姐姐,才是三王妃的,谁规定她嫁了人了我们就不可以一起骑马了?至于上将军这个虚名,我更是不在乎,管这些体统做什么?”他满不在意的说着,一面拉了我的手就往外走。

“潋儿!”母亲慌忙上前拦住他的去路:“你不要胡闹,你不在乎,可你姐姐不行,你一走南疆当然什么不用管了,可是清儿还要继续留在上京这块是非之地,她怎么办?你知道那些流言蜚语有多能中伤人吗?你要真的为你姐姐着想就快别这样胡闹了!”

他兴致正来,脾气一扭起来又跟个小魔王似的,本来是说什么都不会听的。

我正寻思着该怎么办,却不想他听了母亲的话慢慢顿住了脚步,回头来对着我有些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松开拉着我的手,仰头看着天空道:“二姐,我走了,家里有父亲守着,不会出什么事情,其实我最担心的反倒是你。”

我心底温暖而感动,尚未开口,已经听到母亲松了一口气的声音含笑响起:“听听这孩子说得是什么话,你二姐贵为王妃,又比你懂事,有什么好值得你担心,你顾好你自己别惹出什么事情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潋像是突然意识到还有人在我们旁边一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转了话题:“三姐呢?什么时候过来?”

母亲面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你三姐怀着身孕,身子不舒服,就不过来了。”

潋点点头,倒并不怎么在意,只是眉目之间仍然带着一丝不甘遗憾,我知道他仍为了不能带我出去骑马的事情介怀。

于是笑了笑,转身对碧芷说:“我的秦筝带去了三王府,家里应该还有其他的吧?”

潋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而碧芷也极为伶俐,立时笑道:“自然是有的,碧芷就去替小姐和潋少爷取来。”

秦筝不一会便取来了,虽然不是自己惯用的,但慢慢调弦,不一会儿,也就顺了。

潋在庭院中站定,手握“湛卢”向我笑道:“还是《战台风》吗?”

我摇头微笑:“前几天闲着没事的时候,我新作了一曲,比之《战台风》更加能和你的风翔剑势,不如现在试试。”

他挑眉一笑,并不多问一个字,只是潇洒的一舒臂,“湛卢”剑芒耀目,倏然出鞘。

而同一时间,我弹指拨弦,一个一个的音符,便如行云流水一般,和着他的剑势,倾泄而出。

“九重天,意迟迟,手寄七弦桐,挥剑倚天高。四海平,六合收,独醉笑沙场,杯酒长空……”

待到我指尖最后一个音符响绝,他的一套凤翔剑势恰好舞尽,剑意暗合琴心,每一个招式都如同演练过千百回一样,天衣无缝。

回剑收琴,彼此相视一笑,他眉目间的神色畅快淋漓,就连青衍都在一旁感慨道:“少爷好久没有舞剑舞得这般尽兴了,只是清小姐,这曲子真的是新作吗?青衍怎么看都不象啊?”

潋畅快笑着顺手拿起剑鞘敲了他的头:“你懂什么?你家少爷我今天都还是第一次听,你可算是有耳福了,等我们去了南疆,上哪找这么合心合意的曲子去啊?”

青衍本是苦着脸摸着方才被潋打过的地方,听到最后一句,笑着抢话道:“这还不容易,让清小姐每做了新曲便写成书信,让人送来不就成了?”

潋横了他一眼:“你来弹筝吗?”

“啊?”青衍傻了眼,不说话了。

我看他们这样,不由得微笑道:“你若是真想听,偌大的南疆,还怕找不到一个会弹筝的人吗?”

“又不是你弹的,找来做什么?再说了,你做的曲子,我怎么可能让别人来弹?”他想也不想的开口道。

我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他倒也并没有要我回答的意思,冲我挑眉一笑:“你要写信给我,还不如说点有用的,譬如说谁欺负你了,我要是知道了,即刻便领兵攻到上京替你讨个公道。”

“混账话!你都封了上将军,说话做事还是一点分寸也没有,这样的话,是你能说的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已经从宫中理政回到了后花园,面带愠色。

父亲定下的家规极严,尤其是对一众兄弟,潋也没有想到会恰好被他抓住,暗地里冲我咧了咧嘴,再对着父亲小声道:“这不是在家里吗?又没外人。”

父亲脸色一变,眼看着就要训人,他却连忙在父亲说话前急急的开口道:“父亲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政事都处理完了吗?累了吧?青衍,你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说练了很久,要帮老爷捏捏肩的吗?”

“啊?”青衍再次傻眼。

“啊什么啊?”潋瞪他:“快呀!”

青衍硬着头皮道了一声“是”,便要上前。

父亲等了他们一眼,“行了,行了,我这把老骨头还不想被你们折腾散了,你怕我教训就自个掂量着点,懂点分寸。”

潋笑起来:“早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了,父亲也别生气,儿子也只是在家里才这样,在外面啊,我可是上将军,威严着呢。”

被他这样一胡闹,父亲的气也消了大半,再加上父亲嘴上不说,但是心底对这个最小的儿子打小便偏疼,如今他就要离家了,父亲自然也不舍得再怎样责备他,瞪他一眼,叹了口气,也就算了。

“老爷今日怎么这么早便回来了?”母亲一面吩咐碧芷去端参茶,一面轻问。

“没什么事。”父亲虽是淡淡说着,但视线却转到我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再移开。

我心下一顿,知道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还来不及细想,父亲已经再度开口道:“夫人,你和清儿到我的书房来一下。”

母亲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没来得及问,父亲便已率先离去。

于是母亲只得对我笑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咱们走吧。”

潋也跟了过来,却在书房中被父亲拦住:“我让你来了吗?”

他挑眉道:“凭什么二姐能听我不能啊?”

我看着父亲眼底不易察觉的那一抹沉重,其实已经猜到了大概会是为了什么,所以也和他一样,并不想让潋知道,否则依潋的性子,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强自笑着,上前去推他,“你和我比什么,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他有些哭笑不得,却还是不肯走:“你才比我大多少啊?”

其实换了平日,这些朝堂之事他是最烦听的,从小到大,他最怕去的地方便是父亲的书房,今日执意要来,我知道是因为我的缘故,聪明如他,想必是已经猜到了,父亲要说的事情必然与我相关,因此才想要知道。

越发的费力去笑,一面推他往外走一面道:“不管大多少,我总是你姐姐,说了不让你听就不让你听,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他看了我一眼,眼底似有什么情绪一闪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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