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大汉帝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要比大宋强得多,但他发现,自己的内心深处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这一事实!
“魏元征,朕是来给你道歉了!”一进来,王竞尧就说出了让魏元征震惊的话:“是的,是典霸天打了你,但责任其实发生在朕这里。你说的一点也都不错,朕取得了第一次北伐的胜利后,一个个的确是有些骄狂了,也听不得你们这些人的反对意见了。有什么样的皇帝,就有什么样的部下,所以典霸天的事,源头在朕身上。朕有的时候在想,在朝廷里还是需要一些象你魏元征一样,处处和朕对着干,专门说些朕不喜欢听的话的人,这样的人是谏臣,更加也是忠臣。典霸天打了你,是杀是放,只在你一言之间!”
魏元征一下子惊呆了,世上哪有皇帝对臣子这么说话的?王竞尧微笑着看着他,其实自己刚才的那些话,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将魏元征拉到了自己的那一边,只是魏元征还没有弄明白是什么事情而已。况且王竞尧也知道,自己把典霸天的生杀大权交给了魏元征,以魏元征的性格方面来说,他绝对会为了“清名”,而不会杀典霸天的。
果然,典霸天叹息了一声:“算了,典霸天毕竟是汉军大将,杀了他,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我魏元征个人受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王竞尧微微笑了一下,魏元征的态度和自己刚登基时已经大见缓和。其实自己也知道,魏元征这个人在一些方面还是才华横溢的,而且为人忠诚耿直,为了自己的理想,甚至不惜抛头颅,这样的人如果弃用实在可惜,而今天正是收服他的最好时机。
“朕登上大宝时间不长,常怀警惕之心,每日面对堆积如山的案牍,浩瀚如海的公务,常常不知从哪下手为好,才能抓住问题的要害。”王竞尧这时把话题转到了魏元征感兴趣的地方:“按照你的看法,眼下第一桩应该办的事情是什么呢?”
这话当真戳到了魏元征心头痒处,一时他似乎连眼睛上的疼痛都已忘记,张口就回答道:“国家兴亡在于人心向背;而如何人心向背?关键在于政治是否清明。魏元征认为,皇上要励精图治,革故鼎新,首先要从惩治腐败开始。不错,自从陛下登基以后,的确在惩治官员腐败上下了很大的力气。前次舞弊贪墨案,杀了一批,又流放了一批,连李襄阳丞相的父亲都毫不留情的给杀了,但这样就能够从根子上杜绝腐败了吗?如果这样可行,那腐败这样的现象早在几百年前就被根除了!”
他这么侃侃道来,完全把自己当成了王竞尧真正的臣子一般。而王竞尧本来也就是这么顺口一问,也不打算能得到多少有用的东西,但却发现魏元征的话,句句都说到了自己感兴趣的问题之上,不禁也全神贯注的倾听起来。
不错,腐败这个问题困扰了华夏几千年,就算到了千余年后依然无法得到有效解决。要论法制之严格,杀人之残酷,只怕谁也比不上百来年后的明朝皇帝朱元璋,但偏偏在如此残酷无情的刑法上,明朝却是贪官最多的一个朝代!
“前段时候杀了一批,这个问题暂时得到了缓解,贪官大大减少。但并不代表着以后就不会在发生了。要想真正解决这个,并不是靠杀多少人就可以的。”魏元征丝毫也感觉不到皇帝表情有异:“现在的清官就代表以后永远是清官吗?我看大大未必。各级官吏在任久了,未必都能够经受得住诱惑。一些人看着朝廷在这方面的惩治力度稍微松了点,就会仗着手中权利,肆意贪贿侵吞,以至于造成大官大贪,小官小贪,无官不贪的局面。因此惩治贪墨,刷新吏治,激浊扬清,乃当前朝政的重中之重。”
王竞尧点着头说道:“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对于贪赃枉法之是请,朕素来深恶痛绝。腐败乃亡国祸根,不铲除国基难固。不过,想要惩治腐败,具体该从哪里入手呢?按照你刚才说的,仅靠罢免或者逐杀一两个贪官,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恐怕难以奏效。”
魏元征直起身子说道:“要想惩治腐败,就要下决心铲除孳生腐败的土壤。从南北朝至宋以来,朝廷以下又设州、郡、县等各级,府衙林立,庸吏冗员如蚁。人浮于事现象极为严重,不仅糜费朝廷财政,吸取百姓血汗,一些尸位素餐者,更是处心积虑地搜刮民脂民膏,变着法子的贪污纳贿。朝廷之下这个厚厚的官僚层,就是孳生腐败最肥沃的土壤。想要惩治腐败,就必须先从这里开刀。请恕臣直言,陛下惩治腐败的力度是狠的,决心也是大的,但朝廷官员依然过于庞大!”
王竞尧沉默了下来,并不是不赞成魏元征的意见,而是魏元征的话说到了点子上。当他杀了或者流放了那批前朝腐败的官员后,以大量的年轻的新鲜血液补充进去,但他所采取的办法是什么地方缺人就把新官员补充进去。
这些年轻人现在朝气蓬勃,忠诚可嘉,决不会如前朝官员那般腐败糜烂。可是一旦他们在官位上时间长了,谁能够保证他们依然象新上任那样充满了朝气?谁能够保证他们不逐渐堕落,逐渐地和那些前朝官员一样同流合污?
“有些触及要害了。”王竞尧沉吟着说道:“朝廷用人,必须量才而授。若得贤能之人,虽少也足够了。看来,各省官员,用人得才,才尽其用,确是当务之急。并且朕准备采取轮换制,每一个地方的官员,在当地任期不得超过三年,要在他们还没有被当地的奸商和别有用心之人同化前,就杜绝这样的现象,虽然这方法也有缺陷,但目前却勉强可用。”
“微臣抛砖引玉,试着说出心中革新之法。”这时的魏元征哪里还有一点病人的样子:“陛下取消三省,六部直接向皇上负责,使君权大大增加,这对当朝皇帝的要求非常之高,以陛下之能自然无事,但若今后万一出了个昏庸的皇帝,那么朝廷政局堪忧。但是,取消三省制度才刚刚建立,朝令夕改,未免使朝廷官员和民间百姓无所适从,只能暂时这么用着,三到五年之内不宜更改,在这样的基础上,只能对现有朝政进行充分更新,将现有制度发展到最有利的局面!”
在魏元征看来,朝廷部门职权现在有些含糊不清,容易发生办事相互扯皮,有责相互推诿,遇功相互争夺的情况。并且从前面朝代的教训来看,那些高官容易形成人人自立门户,各树朋党,政出多门,使地方官不知道该听谁的好。
为了升官发财,各级官员纷纷寻找靠山,不惜重金层层行贿送礼。于是,卖官鬻爵的丑恶之风屡禁不止,并且愈演愈烈。他们用来买官的重金从何处而来,最终还不是要到黎民百姓身上去刮骨熬油?从而导致民怨鼎沸,变乱丛生。另外,以宋朝而言,很多官员虽然名义上是朝廷命官,实际上早已分门立户,各抱一团,使君权受到严重削弱,形成强枝弱杆,尾大不掉之势,最后必定导致国家危亡。若说腐败的话,这里才是腐败的源头。要想惩治腐败,就应首先从朝廷入手,廓清各部职责,使各部相互制约,又能相互补充,同时还要完善朝廷各司衙的权利职能。同时再次强化君权,各级官员任免必须最终出自皇上之手,让那些行贿买官者无所施以其计!
王竞尧听来如同响鼓重锤,记记敲在心口。其实最好的制度肯定不是魏元征所说的,而是自己那个时代的民主制度。但是在现在想要实行民主,那是断然不可能的事情,这个时代需要的是独裁,彻头彻尾的独裁!
“魏元征,我过去一直当你只是腐儒,除了某些方面有些才华外,其余皆不堪重用,现在,看来是朕看错你了!”王竞尧叹息着说道:“朕知道你恨朕,可是你认为宋朝真的能够有所作为吗?朕看来未必啊。你是汉人,朕同样也是汉人,其实说到底,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为了我汉人江山而殚精竭虑。魏元征,把那些什么成见,什么恩恩怨怨全部扔到一边,出来好好地辅佐朕吧。宋朝已经没有了,而且以后也永远都不可能恢复了。和朕一起,为了恢复汉人的江山而用心努力吧……”
魏元征怔怔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皇上,王竞尧的面上一片平和坦然,眼中充满了期盼地看着自己。这并不是一个坏皇上,甚至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他认为这个皇帝超过了宋朝所有的皇帝,自己若能随着这样的皇上开创出一番事业来,也不辜负了自己平生所学。
“陛下,说实话臣依然心系前朝,而这关系到一个人的清名问题。”魏元征犹豫着说道:“但是我可以帮你,不过一旦北伐成功,臣必然功成身退,到时请陛下不要阻拦!”
王竞尧大笑了起来,这人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一读书人都有的坏毛病,死要面子活受罪,既然都肯帮自己了,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
与魏元征的一番长谈,让王竞尧心情大好。回宫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在自己那个时代,皇帝似乎总是动不动就来个微服私访什么的,现在自己也算个皇帝,这倒是件有趣的事,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探访下民生民情。
他是个一有想法就立刻要做的人,这次来到魏元征家中本来也就穿着便服,随着就带了孟星海寥寥几个侍卫,用来微服私访最好不过,心意一转再也忍耐不住,当时就和孟星海之人绕道来到泉州最热闹的集市。
自从来到这个时代,自己可从来就没有那么轻松过,要说当个有所为的皇帝也当真不容易,连个礼拜天也都没有。
集市上一片繁华的景象,人流穿梭来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当真如同一个世外桃源一般。王竞尧带着几个侍卫找了家茶馆坐下,叫上一壶清茶,一边品茗一般和孟星海低声议论着,观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倒也不失一种乐趣。
正在这个时候,集市上忽然出现了十来个彪形大汉,老百姓看到他们,都是一副害怕的样子,纷纷避让不及,唯恐撞到他们。这些大汉来到街市之上,走到那些做着小生意的摊位之前,也不说话,只把手往前一伸,那些摊贩立刻将数目不等的铜钱碎银子双手奉上。
王竞尧一看便知这些人可就是专门收取“保护费”的“黑社会”的了,没想到在自己统制的地方,尤其是在帝都居然也出现了这样的事情。看这些人一路十几个摊子走下来,收取的保护费当真不菲。
孟星海正想起身,王竞尧却轻轻摇了摇头,孟星海只能闷闷地坐了下来。
不多会,那些大汉显然注意到了这间小小的茶铺,大摇大摆地走了上来,围着一张桌子坐下,领头的一个只有一只眼睛的独眼龙拍着桌子大声叫唤,茶铺掌柜的急忙走了过来,满脸带笑的问他们要些什么。
“这间铺子是新开的?”独眼龙指着这里说道。
掌柜的连连点头:“正是,正是,我是半个月前才从广西来这的,铺子开了也有几天了,不知几位想要的什么?”
独眼龙将手往前一伸,冷冷地说道:“钱。”
掌柜的一下愣住:“什么钱?”
独眼龙也懒得和他解释,对着手下做了个手势,当时那些大汉站了起来,“劈里啪啦”一连砸了几张桌子,直吓得茶铺里的客人纷纷躲避出去,那掌柜的目瞪口呆,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这帮凶神恶煞!
“看到了吗,想要在这安生的开店,每十天就得孝敬我一笔。”独眼龙冷冷地说道,接着在店里打量了一番:“我看你这铺子的规模,每次就上缴五钱银子吧。”
掌柜的和傻了一样,哭丧着脸说道:“好汉,你看我这小小的店铺,卖碗茶不过能够赚取多少?五钱银子,就算您杀了我我也赚不到啊。”
独眼龙正想发作,忽然边上一声声音传来:“人家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何必为难人家呢?”独眼龙当时大怒,回头看去,店内客人早就跑光,只有一桌上还有六个客人,其中看起来象领头的穿着颇是华丽。
他倒也不是一个一味莽撞的人,站起来走到这桌客人面前坐下:“阁下贵姓?”
“在下免贵姓王!”王竞尧向他笑了笑,说道。
一听这人操着外乡口音,独眼龙心中顿时放下了心,拍了拍王竞尧的肩膀说道:“外乡人,这里可是泉州,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看你也是个读书人的样子,奉劝你一句不要来找麻烦!”
“我这人就是喜欢自找麻烦。”王竞尧微笑着,看到独眼龙脸上勃然变色,忽然面色一沉,把头转向孟星海:“给我把这些人每人打断一只胳膊!”
早就按捺不住的几名侍卫嚯的站起,还没有等独眼龙反应过来,已经凶狠地扑了上来。独眼龙和他的同伙哪里想到这些“外乡人”蛮横至此,说打就打,怔了下,随即一个个嗷嗷叫着扑了上来。
这群人虽然鱼肉乡里,但他们遇到的却是王竞尧的贴身侍卫“死囚卫队”,这些人在战场上面对鞑子之时尚且毫不手软,面对这些恶霸又怎会放在眼里?才短短一柱香的时间,独眼龙和他的十来名手下已经躺倒在地上惨呼不已,人人都是右胳膊被打断,分毫也都不差!
“全部都给我滚!”王竞尧看都懒得看这些人,厉声喝道。
独眼龙和他的同伙急忙站了起来,狼狈地跑出了这里。王竞尧却知道单凭这些痞子流氓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帝都公然勒索,其身后必然有人撑腰,他要的就是让那背后之人现出原形出来。
“外乡人,快跑吧,这些人你可得罪不起!”茶铺外看热闹的人中有人好心劝道。
王竞尧微微笑了一下,却依旧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品尝着味道并不怎么样的茶。
茶铺掌柜的上来千恩万谢,王竞尧却挥了挥手:“你且尽管做你的生意,刚才打烂的东西,明日自然有人前来赔偿,你却不必多虑。”
“阁下器宇不凡,非是一般之人。”忽然,从茶铺外进来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年轻人,施施然走到王竞尧面前,大咧咧地坐了下来,说道。
王竞尧心中好奇,向他抱了抱拳:“阁下怎么称呼?”
“你就叫我定远好了。”那年轻人微笑了下,说道。
“在下从外乡而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让兄台见笑了。”王竞尧知道这什么“定远”决然不是这人真实姓名,当下也淡淡地说道。
定远忽然食中二指弯曲,在桌子上轻轻叩了三下,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草民这可算是向您见过礼了,您可不能治我的不敬之罪。”
这声音只有这桌上之人能够听见,王竞尧和孟星海等人都是大惊失色,想想也没有任何泄露身份的地方,却不知这年轻人如何知道面前坐的就是当今皇帝。
“您不必多加猜疑。”定远笑了一下,指了指王竞尧一直没有离手的铁血宝刀:“家兄也在汉军之中效力,书信中多次和我提到这刀,就算您刀不离鞘,仅从外形上来我已有几分猜到。况且,您身边这些人身手如此了得,一个个搏击之时完全不顾死生,寻常官宦财主之家哪里能够请到这样的人?若我猜得不错,这些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死囚卫队’吧?”
王竞尧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这人,忽然觉得这人好生面熟,眉眼之间特别象个人,却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象谁!
“我说家兄也在汉军之中效力。”定远轻声说道:“本来我要谋个出身也不太难,不过我却想凭着自己本事进入朝廷之中,也是事有巧合,正好遇到了您。这等大好机会放在眼前,我必然要好好掌握。”
王竞尧见这人眼光锐利,说话又如此直爽,心中好感大起:“等这事了结了,你就随我回去,现在我也不能许诺你些什么,等我考较了你之后再行定义。”
正说着,茶铺外忽然一阵骚乱,看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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