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大批士兵用刀枪将李府中的所有人全部赶到了院子之中,那些黑人护卫倒还算了,可那养尊处优惯了点夫人小姐们一个个哭哭啼啼,几时遭受过这样的罪?过了会,闻讯赶来的兴化当地官员看到李老爷竟然被带走了,正想上前说情,典霸天向他们瞪起了眼睛,这些官员看到典霸天凶神恶煞的样子,哪个还敢开口?
在回泉州的路上,为了避免招摇出事,典霸天专门为李成找来了顶轿子,一路走到泉州,也终于还算太平无事,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一进入泉州之后,典霸天并没有把他送往汉王府,而是直接将李成送到了杜狱的监察司。才到这里,李成马上知道什么都完了,因为他即将面对的是死人也能让他开口的杜狱!
不过杜狱这次倒没有一上来就用刑,只是对李成说道:“李襄阳已经被汉王监控起来了,如果你真心为自己儿子好,就把什么都说出来吧。汉王已经保证过了,只杀你一个人!”
只杀他一个人这句话,让李成的心一下就宽了下来,他说道:“不错,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军服里的偷梁换柱是我暗中指使林得远去办的,当我察觉到事情败露之后,也是我派手下的黑人奴仆去杀人灭口。还有,在我出海经商的海船里,每艘都有个夹层,每次出海经商回来,我都特意少报交易额,把银子珠宝藏在夹层之中。那些码头上的官员全部被我买通了,自然没有人会来为难于我。杜大人,我不是为自己儿子开脱,而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想毁了他的大好前途,所以不管什么事都隐瞒着他!”
“把参与此事人的名字都写出来吧。”杜狱微微摇了摇头,吩咐手下给李成搬去了桌椅,递去了纸和笔。
李成倒也干脆,趴在那写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不光把自己的罪行交代的一清二楚,而且把杜狱他们并不知道的一些事情也全都写了下来,包括和此事有牵连的官员名单。杜狱接过供状一看,大吃一惊,原来上面牵扯到的官员,大部分都是官职虽然不大,但掌管着实权的人物。而自己和任晓晟的一些亲戚,也都名列其中,这里面就包括了自己的亲弟弟杜海,任晓晟的本家叔叔任秉南。这些人虽然并没有作官,但凭借着杜狱和任晓晟的影响,着实为李成办里不少很难办到的事情!
“杜大人,你放心,我不会故意冤枉谁或者拖谁下水的!”李成淡淡笑了一下:“有的时候我也很恨自己的行为,但我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现在被你们抓住,我反而觉得解脱了。”
杜狱点了点头,叮嘱部下好生看待李成,自己匆匆拿着这张供状交到了王竞尧的手中。
拿着这份供状的王竞尧眉头不断跳动着,不时地抬起头来看杜狱一眼,杜狱因为自己也牵连进了这起案子,不免有些不敢正眼看王竞尧,心里想到按照汉王的性格,自己这个官只怕也当到尽头了!
“杜海,是你的亲弟弟吧?”王竞尧冷笑了下,说道:“听说你们感情很深,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他啊?”
杜狱咬了咬牙齿,说道:“本来我应该建议汉王杀了他,来保住我的帽子,可是按照大宋律令,杜海罪不该死,当判充军流放!监察司统制杜狱,监管其弟不严,也应负连带责任,又因杜狱身居重要部门负责人,所以当判斩立决!”
“兄弟情深,真的是兄弟情深啊,为了弟弟,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王竞尧将供状扔到了杜狱面前:“这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要杀你?本来你的弟弟和任晓晟的叔叔都不用死的,可谁让他们是你们的亲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一人倒霉,我看鸡犬也得跟着下地狱!杜海与任秉南此二人皆斩,以正国法!其余人等,该怎么判决就怎么判决!杜狱,你要恨我尽管恨我好了,当我王竞尧的部下,好处是捞不到的,不过若是出了什么岔子,第一个受牵连的就是你们。嘿嘿,北伐中原,恢复汉人江山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人人都争着贪污腐化了,所以鞑子不来打咱们啊,他们为什么要打?等上了三年五载的,咱们自己内部就被这些蛀虫给蛀空了!”
王竞尧的话越来越严厉,杜狱不敢再为弟弟求上半句情,汉王这个样子,任谁来都劝不住了。尤其是王竞尧“所以鞑子不来打咱们啊,他们为什么要打?等上了三年五载的,咱们自己内部就被这些蛀虫给蛀空了!”这句话就如同把重锤一样敲击着他的心脏!
“汉王,属下自当遵命行事,不敢对汉王有半句怨言,不过。”杜狱从地上拣起了那张供状,说道:“这人却绝对不能杀,不光不能杀,还必须要释放出去!”
“谁,谁有那么大的特权!”王竞尧眉毛一挑,厉声问道。
随着杜狱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这人叫“萧龙”,王竞尧心反应得快,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萧浪的什么人?”
“也是亲弟弟!”杜狱低着头说道:“萧浪前来投奔汉王之后,这萧龙也随后来到泉州,在港口充当一个小官,我想着萧浪将军正在前线作战,此时定他弟弟的罪,恐怕对军心有所动摇,况且萧龙他的罪名倒也不大,汉王请看。”
王竞尧看了下,这萧龙的确没有收过什么钱,只是这人好色,和青楼里的一个小貂蝉的青楼女人关系甚好,却想不到这小貂蝉也是李成的人,小貂蝉在他耳朵边吹了几句枕头风,他一时心软听了女人的话,对李成的船只检查也就眼睁眼闭了。
“名单上所列的人,你会同任晓晟、郭破虏等人一一抓捕审讯,那个萧龙给我叫来,我要亲自问他的话。”王竞尧想了一下后又说道:“还有,我晚上会去下大牢,你给我准备下!”
杜狱急忙走了出去,没有半个时辰,卫兵说门外有个叫萧龙的求见,王竞尧点了点头示意让他进来。可谁知道,还没有看见萧龙的人影,一声带着笑意的声音已经先传了进来:
“好好,李成事发尔,只看见泉州街头眼看就要血流成河,多少大好头颅旦夕间就要落地!”
王竞尧一怔,看到随着笑声进来的是一个二十岁刚刚出头的青年,身上的衣服已经非常破旧,有几处明显还留着酒水泼洒在上面的痕迹。可这青年却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一样,来到王竞尧面前深深一鞠说道:
“萧龙拜见汉王!恭喜汉王终于破坏通天贪墨大案,可以将这些朝廷的蛀虫一举铲平!”
王竞尧不动声色,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这件事情?可你为什么不提前来自首?”
“汉王一召小人,我就知道李成案败露了,可小人又为什么要来自首?”萧龙不卑不亢地说道:“那李成、小貂蝉真以为我不知道是他们联合起来拖我下水的,真正可笑之极!我若不与他曲于委蛇,这辈子恐怕都无法见到汉王。现李成与泉州港口各官员勾结证据,以及他所有隐瞒未报的数字都在于此,权当小人活命之用!”
萧龙说着从袖子里抽出了一个册子,递给了王竞尧。王竞尧翻开了粗粗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记得比李成的供状要详细得多。某年某月某日,李成偷偷漏报了多少税收,给了港口官员多少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没有一点遗漏的。
王竞尧顿时对这人大起好感,又见他行事作风与其兄完全都不一样,挥挥手让他坐了下来:“没想到你还有这份心思,那你和我说说,我该如何处置李成啊?”
萧龙胸有成竹地说道:“李成家资巨富,他完全可以不必这么做,光是泉州海上的独家经商权,已经可以让他享受到最奢华的生活,他又何苦为了这点蝇头小利来冒杀身之祸?我认为其中必有隐情!而我看大人,”萧龙说着狡黠地看了王竞尧一眼:“从前两个月开始便不断调换港口士兵,只怕大人早就对李成有所防备,想对李成动手了吧?只是这次正好给了大人一个借口而已。海上独家经商权利润何其丰厚,又焉能让一民间商人掌管?当日汉王要借助李成之势力,不得已而为之,现在也到了收回来的时候了!”
王竞尧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个萧龙,发现萧龙虽然微微低垂着头,但眼睛里却散发着兴奋的光芒,那是一种自己这匹千里马即将要被伯乐发现的兴奋,王竞尧忽然面孔一板,说道:“我又怎会是这种人,你胡乱揣度朝廷大员心思,罪该斩首,不过念在你有晋献册子的功劳,暂且记下你这颗头颅!”
说完自己也笑了出来:“你和你哥哥萧浪大不一样,你哥哥在前线浴血奋战,你在后面为我做事,都是一般的忠臣,很好,很好,我很喜欢!”
“萧浪必死于汉王之后,小人不敢和他相提并论!”萧龙忽然淡淡地说道。
这次王竞尧是真的吃惊了,眼睛电也似的射向萧龙,想要看清楚这个年轻人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萧龙叹息了一声说道:“我那哥哥,军事上才华横溢,不光是鞑子军中,就连国防军中,我说一句大话,也很少有人如他这般才能。不过,他个性疏狂,对功名看得过重,又耳朵根子软,容易听信小人挑拨。等到朝廷对他封无可封的时候,萧浪早晚必反!这样的人,在战乱时征战四方,当可显露不世才华;等到了太平使节,只怕,只怕……”萧龙忽然跪了下来,说道:“萧龙知道萧浪早晚必然死在汉王手中,只是想在这里说清楚,萧龙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只想请汉王今后宽恕了我!”
“起来!”王竞尧叹息着说了一声,这萧家两兄弟,都不简单,哥哥指挥着大军南征北战,奇谋迭出;弟弟却深瞻远嘱,把未来的事情看得如此透彻,早就为自己的哥哥下好了定义:“依你看来,一旦有那么一天我和萧浪对决于战场之上,谁胜谁负?”
“汉王必胜,萧浪必败!”萧龙一点也没有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绝不是刻意讨好汉王,而是萧浪虽然军事上的才能出众之极,但汉王可以输十次,萧浪却不能败一次,一败他便从此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况且汉王对他早有防范,以有心算无心,汉王岂能不胜!”
王竞尧微微笑了一下,想了会后说道:“现在魏元征那编撰新的大宋刑律缺少人手,你去那帮下忙吧。那魏元征过于迂腐,只知死死抱着以前的东西不肯放。你既聪明又机灵,对人的心思又摸得透,我看也不用我怎么教你怎么做了!”
虽然王竞尧没有给萧龙任何官职,但萧龙却大喜过望。汉王这么一说,已经明显把自己当成了心腹看待,他向王竞尧作了一揖,施施然向外走去。
王竞尧却又从怀里摸出了一本泛黄的册子,和萧龙的那一本放在了一起,神情有些游离。这本册子乃是当初符海波剿灭流求之叛时,从山洞中得到的,后来将它交给了王竞尧,自始至终王竞尧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这里面记载的是一些什么内容。
“李成,李成。”王竞尧喃喃自语地说道:“本来我看在李襄阳尽忠职守的份上,想给你一条活路,可你自己偏要寻死,却也怪不得我了……”
……
杜狱的监察司,是泉州最可怕的地方,所有人都知道,只要谁有“福气”进了这里,面对着那个可怕的杜狱,只怕就很难再活着出来了!
当汉王王竞尧慢慢走进审讯处的时候,却发现此处并没有想像中那种血腥之气,而且地上甚至一尘不染,墙角边居然还放着几盆植物,用来清新空气。墙上挂着几副古画,却又透露出了这里的几分雅致。若是不知内情的进来,没有看到那些可怕的刑具的话,还会以为走进了哪个才子的房间。王竞尧走到审讯桌后面放着的一张古筝旁边,用手指轻轻拨动了下,古筝发出了清脆的声音。到了这个时候,王竞尧也终于明白了杜狱常说的,审讯其实绝对不仅是血淋淋的事情,而是一种高雅艺术的含义!
不过要是放到自己那个时代,王竞尧绝对有理由相信杜狱肯定在心理上有什么问题,才会把最残酷的事情看成是一种艺术或者叫做享受!
看到王竞尧进来,里面的人并没有停下手头的工作,边上的刑讯室不停传来一声声渗人的惨呼,惨呼时断时续,让王竞尧摇了摇头,在这地方工作的人,只怕时间稍微一长,一个个心理上都会出现问题!
杜狱很快将李成带了进来,挥挥手让所有部下全部离开,又悄悄关上了房门。
看样子李成在这里并没有受什么苦,衣衫整洁如新,除了人瘦了点以外,和以前并无什么分别。
“为什么要这么做?”王竞尧阴沉着脸,开门见山地说道。
李成苦笑了下:“还能为了什么,当然是为了钱。我李成利欲熏心,死不足惜,辜负了汉王对我的一片厚爱,自当向汉王请死!”
王竞尧“哦”了一声,摆动着桌子上放的一条皮鞭,忽然猛力拍了一下台子,大声说道:“你私通叛贼的时候就该死了,你勾结逃犯的时候也该死,我念着你过去的功劳,一次次的只当做不知道,一次次的给你机会,可你就这么回报我?”看到李成面色大变,王竞尧怒气未消:“到了现在为止,你还要为别人隐瞒,你当我真不知道吗?你李成过去金银成山是不假,可你现在早就是个空壳子了。你不为自己考虑,难道还不为你的儿子考虑吗?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老老实实地说吧!”
说着他将一本小册子扔到了李成的面前,李成哆嗦着拣了起来,只翻看了几页,面色变得惨白,冷汗一层层冒了出来,他颓然坐了回去说道:“不错,我的确早就成为了穷光蛋,可那人还是不断的向我盘剥,我有把柄在他手里,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而且我知道这人还捏着许多朝臣的把柄,不过这些当官的早就被您除去了,所以他拼命的想从我身上得到好处,能够有朝一日重回泉州。大人,我知道我这次必死无疑的了,可求您放过我的儿子。襄阳他对这事根本就不知情,对汉王您也是忠心不二的,大人,这就当是我最后一个请求吧!”
“你是你,你儿子是你儿子,我不会混为一谈的!”王竞尧语气缓和了许多:“现在,把你所知道的全部说出来吧,我会抓住这个人为你报仇的……”
……
一个时辰之后,当王竞尧从审讯室走出来后,疲惫地对杜狱说道:“给李成弄点好吃的,三天之后问斩!”
随着李成的交代,一条庞大而又错综复杂的网络浮现出了水面。这次与以前不同的是,牵涉到此次事件的官员九成以上是手中有些权利的中下级官员,而朝廷大臣居然无一人和这件事有关。
王竞尧也开始反省自己,自己过去只知道整顿朝堂,把那些老化的、腐败的大臣全部清理的干干净净,但却忽视了官员机构的最底层。一个朝廷就象是一座金字塔一样,底下的基石才是最重要的,一旦基石都被蛀空了,那么金字塔的倒塌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次肃贪运动,总共抓获中下层官员七百七十九人,数目相当骇人。以李成、杜海和任秉南为首的一百多人被判决死刑。李成这人交游广阔,一被判决死刑,立即就有许多人来为他求情,可这些人才走进汉王府,看到汉王王竞尧那张铁青的怕人的面孔,一个个都把话咽回到了肚子之中,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
倒是姚家姐妹因为父亲和李成的关系,而向王竞尧求了几句情。谁知道平时在他们面前总是笑嘻嘻的王竞尧,却一下子翻了脸,把两姐妹大骂了一通,弄到两人眼眶红红的,好几天都没有搭理王竞尧。
将这些官员问斩的那天,那些平时和李成称兄道弟的人没有一个人敢来为他送行。到了送上法场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浑身黝黑的黑人,士兵正想大声吆喝着他出去,亲自监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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