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省?”
“是,反省。”千夕彤好不容易才把视线从雪刃脸上移开,低下头摆弄着绣满金粉色山樱的和衣袖角。“小樱说得一点都没错,我真的好弱,来到御手屋之后就一直在给你们添麻烦。总是自以为是自作主张,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惹出这么多的事情,闯了这么大的祸,让你们为难……”
“我不觉得为难。”台阶轻响,果断的声音打断了千夕彤的自我裁决。错愕地抬头,少年已经半跪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余晖而略显嫩绿的发丝掩映下的,是诚挚无比的眼神。
少女脸上的是怎样一种神情呢?少年似乎懂,又似乎不懂。好像有些惊讶,但是那在宛若紫水晶的淡紫眼眸中翻涌着的,是什么呢?只是看着她怏怏不乐地数落自己,胸口好像有点难受,毫无预兆的,一句话不禁脱口而出。“我觉得有千夕在很好。”
心,好像被什么震了一下,莫名其妙的。于是,不由自主地,伸手搂住了跟前绝美的少年,因为心头的酸涩而微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谢谢你。”
“哎呀,小师妹,你们的感情很好嘛。”依旧欠扁的声音再一次在后面响起,千夕彤转过头看见了微微侧身用手臂抵在门上的凤明雅。嗯,她似乎有点无视这只死狐狸的存在了。只见凤明雅饶有兴致地摇着水蓝色蝙蝠扇,笑容里透出一种她暂时看不懂的狡黠。
“呵,怎么办呢?‘你们两个去给我罚跪!’,师父一定会这么说……哎……”戏谑的话语消散了调笑的尾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意料之外的讶然。收在手中的蝙蝠扇不觉滑落掌间,黛蓝色凤眼中划过了一丝诧异的光亮,凤明雅低下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突然跑过来搂住自己的千夕彤。“小师妹,你……”
不可原谅!(十四)
眼中的惊讶终于因为看见了少女脸上带着倔强的认真神色而消散开来,唇角浮起了带着些许无奈的浅淡笑意。“你多少也先看一下情况吧?”
千夕彤不解地抬起头,再顺着他看向右前方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他刚刚是在在笑什么。御手风间正在通向这边的木廊上,而且脸色很难看。啧,老头闭关结束了啊,她应该高兴吗?
“你们三个去给我罚跪!”御手风间满是怒意的声音如期而至。
“千夕……”御手风间阴沉着脸向这边走来,眼看数落的话语就要像火山喷发一般源源不断地席卷而来,但是千夕彤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比的淡定,冲着雪刃和凤明雅漾开一个恬静的笑容,然后果断地放开手,像一只兔子一样跳跃着向前,扑过去给了一脸严肃的老头一个拥抱。“师父……”
家,还有家人,都这么真实地存在着。他们,一直都在用各自的方式保护着她。
“嗯?”在雪刃和凤明雅看来,御手风间是立马呆掉了。说不定,师父不会罚我们跪了呢。两人的心里不约而同地这么想。
“你们四个去给我罚跪!”意料之外的让人觉得好神奇好神奇真的好神奇的一句怒吼,饱含着怒气的嗓音像风铃一样清脆。
差点忘了,还有日出千向樱呢。那么,御手老头,你要跟我们一起罚跪吗?
明晃晃的镜子周围,两条紫金雕刻的目光锐利的蛟龙扬起长须,穿梭于缭绕的云雾间抢夺一颗绛色宝珠,布满闪射暗色光泽鳞甲的龙身蜿蜒地将镜子的边缘包裹住,锋利的龙爪稳稳地立在软榻旁的紫檀木几案上。
镜子里映照出的景象却不是纹丝不动的——千里镜,传说可以映照出尘世间任何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的事,而实际上也确实如此。此刻出现在泛着清冷光晕的镜子里的,是一个黑发紫瞳的少女,近乎被世人避讳的存在。一身白色著淡紫色紫藤花的和衣将她衬得越发地灵气,绸黑的缎发如流水般垂散而下,淡紫色的眼眸清灵宛若水晶。
不可原谅!(十五)
少女正略带着笑意站在白发老者的身旁,看着不远处气势汹汹走来的红衣绯袴巫女装扮的少女,身后两个俊美无比的少年,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是为面前的状况感到有些无奈。
“哼,蓝邀也真是的,亏主上传给了她那么多功力,结果灰飞烟灭了不说,还把事情搞砸了。”浸透着鄙夷和妒意的妖媚语声从千里镜的不远处传来。千里镜里的景象应声消失了,散去了光晕的镜子映出了女子妖娆的身影。轻薄的火色绯衣裹着丰盈的身体,打着小卷的黑发垂落在半露出的香肩上,细细的柳腰间系着长长的一串由火狐皮毛制成的小球,膝下的裙摆变得越发薄透,隐约可以看见其间修长的皎洁细腿。
女子媚眼轻佻,发着幽微亮光的灰紫色望向了软榻的方向。“主上?”
“那一点功力根本就不算什么,”软榻上传来了男子充满魅惑气息的声线,随意的语气是那样的不屑,却不知道因为什么而隐隐透着些薄怒,“而且我交代的事,蓝邀完成了一半。”
“嗯?”女子的语声里是明显的疑惑,“主上不是要蓝邀杀了那个人吗?可是那个人还活得好好的。”
“哼。”男子并没有回答女子的话,而是换了个姿势侧身倚在了软榻上,意味不明地冷哼了一句,但这么轻轻的一声轻哼却让女子没来由地觉得冷,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身子。
女子转了转灰紫色的眼珠,心生一念。“主上,不如让我……”
“不。”男子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女子的话,“花倾月,去把苏夏叫来。”
“可是主上……”女子似乎是有些不服气,红艳的樱唇一动一动地微微向上撅起,闪着黯淡光泽的眼眸里浮起了淡淡的不甘。
“快去。”男子的语声淡淡的,却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花倾月显然是被震慑到了,立即有些慌了神似的连声答应。“是、是。”
得了男子的应允,花倾月退出了微微飘飞着的纱帐,眼角瞥见的窗外,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樱花在暗紫色的天空映衬下漫天纷飞,宛如血雨。(【第十七话】不可原谅! 完)
死敌?月枣绫濑!(一)
水绿色梅花团纹仿佛落下梅梢沉进水底的梅花,错落有致地散落在富有光泽的丝绸上,在清朗日光的映衬下,隐在纯白轻绡之下的华美衣料在层层叠叠的光线中交织出深深浅浅的绿,宛若青空之下的潋滟水光。一朵朵金橘色五瓣梅花绽放在宽大的朱红色衣袖边沿,铺展出华丽庄重的色彩。
镜中披上这繁复十二单衣的少女,有着与十二单相衬的雪一样莹润的肌肤,水灵灵的眸子像是经了清泉洗濯似的,薄薄的唇像是施了淡淡的脂粉。垂在耳际的濯黑缎发上系着浅樱色缀花丝带,纤纤素手轻执一把绘有雪白梅朵的浅葱色桧扇,俨然一个精雕细刻的瓷娃娃。
这一切,华美得就像一个梦。
但千夕彤觉得这是一个噩梦,并且她认为这是这件事唯一一个跟梦相似的地方。
哎,那个皇帝有病啊!她真的很想这么怒吼,而且她也确实吼了,于是她也毫无悬念地看见了御手风间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
那皇帝确实有病,莫名其妙突发奇想说要召见她,请问她跟他很熟吗?在千夕彤看来,皇帝对于她根本就是随便一个路人甲乙丙丁,而且还是那种连擦肩这个动作都没有的路人。而让千夕彤想喊杀千刀的让这个路人意识到她的存在的事便是那次骚灵了,千夕彤真想怕死阴阳寮那帮吃饱了撑着的阴阳师算了。
她骚个灵关他们什么事啊,偏偏各个都那么具有钻研精神掐啊掐算啊算,结果算出来产生灵压的地点,御手风间便不好隐瞒了,于是这件事就暴露了。那群似乎是见不得别人安生的家伙,居然说什么能有这么大灵力的一定是个特殊的人,请问她可以怀疑他们是在拐弯抹角说她是鬼族吗?
那帮阴阳师那么一说,好了,皇帝感兴趣了,皇帝一感兴趣,她就完了。如果现在谁可以在千夕彤面前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进个宫下个跪之类的吗”这样的话,那么他在(炫)经(书)历(网)了千夕彤堪比怨灵的怨怒目光洗礼之后还能活下来就算他命大。
死敌?月枣绫濑!(二)
就为了这么区区的一次进宫,就要花多少时间做多少准备啊,光是准备穿着和训练礼仪就已经让千夕彤想要泪奔了。
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要穿上又重又沉除了样子好看点之外没有半点实际用处的整整十二层单衣简直就是对人身心的一种摧残,至少千夕彤是坚定不移地这么认为的。而那些繁琐到连吃饭要吃几口都有详细规定的宫廷礼仪已经弄得千夕彤头皮发麻了,要讲究这么多有的没的,那些人累不累啊?
结论,宫廷真是个同时具备了摧残别人和自我摧残双重性质的恐怖地方。而在梳妆完毕的这个时刻,去往那个恐怖地方的时刻就近进一步了,意识到这个的千夕彤连一个僵硬的微笑都挤不出来了。
本来嘛,千夕彤觉得就算谁拿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都可以宁死不屈坚决不去的,因为进宫这种事情比死不知道悲惨了多少倍,但是无奈千向樱竟然在她大义凛然准备视死如归的时候提出了一个她无法拒绝的条件来引诱她。好嘛,千向樱的狡猾跟凤明雅那家伙有得比了,她真是败给她了。
至于那个条件……咳,那可是支撑她进宫的动力啊。
“哇呀!”千夕彤冷不防地叫起来,无辜至极地看着占据着近在咫尺的有利地理位置摧残她的千向樱——好好的干嘛这么狠掐她的脸啊,泪目!
“干嘛僵着一张脸嘛,我还以为你魂魄出窍了哎。”千向樱无视了千夕彤眼里的纠结情绪,不紧不慢地放开手。“还是觉得自己太漂亮,所以自我陶醉起来了?”
“我……”我呸,千夕彤绝对是想这么说的,而这也绝对是千向樱回来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想对她爆粗话,但是文明啊文明形象啊形象,她硬是忍了回去。千向樱是存心想刺激她吗?她哪里称得上是太漂亮……呃……
镜中的那个穿着水绿色十二单此刻正微微撅着嘴的少女……是自己?千夕彤朝着镜子眨巴了两下眼睛,想再确认一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来、来了。
死敌?月枣绫濑!(三)
“小师妹,早上好啊~”十足的尾音上扬的熟悉语调,带着生怕别人听不出来的幸灾乐祸。
“我一点都不好!”千夕彤猛地转过身朝着原本在她身后的凤明雅吼道。形象什么的都是浮云,而对象是死狐狸的时候就更加是浮云了。但是……死狐狸的样子有点奇怪诶,难道是自己的声音火力十足潜能无限把他吓得魂魄出窍了?不然他怎么一副呆掉的样子?
“喂,喂,”千夕彤很好心地走到凤明雅身前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嗯……”凤明雅终于回过神了,用蝙蝠扇轻点着下巴,似乎是在想着如何措辞,眼中是让千夕彤觉得非常有待考证的赞赏神色。这家伙,想什么呢?
“千夕……”雪刃随着话音出现在门口,却在看到千夕彤的时候微微一怔,后面的话也没了。其实跟凤明雅比起来就是五十步跟百步的区别吧,本质都是一样的——都犯傻了。奇怪,今天是愚人节吗?千夕彤不解了,而且是非常的不解。
“嗯?”千夕彤递出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很漂亮。”雪刃的话总算打破了这古怪的安静,但千夕彤却在明白了雪刃的意思后停顿了三秒,然后转身趴在身后的千向樱身上,泪目。
“哎,你没事吧?”千向樱奇怪地撅起了嘴,明明是被夸奖了,还是被雪刃夸奖的,就算不表现出害羞的样子至少也要暗自窃喜一下吧,这副快要泪奔的样子算是怎么回事啊?
“小樱,粉抹多了。”一定是的了,不然怎么会变得跟平时那么不一样,差别大到连美人跟死狐狸都看出来了。她果然不是天生丽质那一类的啊。
“喂喂,你给我差不多一点吧。”千向樱也不管千夕彤多伤心,用力地推了她一把,然后尽可能用鄙视的眼神把她从头看到脚,“你哪里抹粉了啊?”
“哎?”千夕彤觉得神奇了。对哦,原本是要抹粉的,但是因为自己怎么都不肯所以千向樱也只好作罢。这么说不是粉的问题?实际上现在已经不是可以研究到底是什么的问题的时候了,因为凤明雅和雪刃的到来就表示着——该启程了。
死敌?月枣绫濑!(四)
“呵,这只能说明小师妹平时太不会打扮了。”领着千夕彤往外走的时候,凤明雅还不忘摇头晃脑地作一番评价。
“要你管!”要是嫌污染了你的眼睛的话你这家伙就自戳双目吧。
“千夕一直都是这样的。”仔细想的话,雪刃的话在这种语境中是有歧义的,而千夕彤只发现了其中的一种意思。
“什么意思?”是在赞同凤明雅的话认为她一直都很不会打扮?对雪刃的话,千夕彤显然是这么理解的。
“一直都很漂亮。”雪刃之前的话显然不是千夕彤理解的那个意思。
“…………”千夕彤差点因为忘记了转弯而撞上拐角的柱子。为什么忘记转弯?因为她在盯着天空看。为什么要盯着天空看?因为她觉得今天的太阳公公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
雪刃竟然会说这种明显含有褒义性质的话,她好好吃惊啊。于是千夕彤低头了,为什么低头?她怎么能让死狐狸看到她脸红的样子然后被逮到嘲笑她的机会嘛!
不爽,太不爽了。为什么她非得要被当成稀有动物一样被那些人指指点点啊?巫女,巫女,满目的红衣绯袴的巫女啊……没错,巫女。
离早朝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所以千夕彤要先到位于皇城里的神宫等待传召,而千向樱正好充当向导了。神宫就是神宫,富丽堂皇得让千夕彤都分不清东南西北了,要是没有千向樱的话她非迷路不可。
“她们只是好奇而已。”走在千夕彤身边的千向樱却意外地一副沉静的样子,连语声都那么平淡,于是千夕彤觉得神奇了,转过头看看千向樱,心想现在的她完全不是平时那种活蹦乱跳的样子呢。
难道说皇宫的空气跟外面是有区别的,所以灵力很强的千向樱被闷到了?果然是个恐怖的地方,怪不得千向樱要回御手屋。不过说起来,千向樱倒是怎么都不肯说自己回去的原因呢。
“哦呵呵呵呵……”好、好邪恶的笑声!千夕彤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下意识地往前方看去,只见一个和她们一般大小的巫女正被其他几个巫女簇拥着往这边走过来。富有光泽的蔚蓝色长发齐齐地垂至腰际,嵌在雪肤上的浅蓝色大眼睛里是和这个年龄不太相符的世故眼神,此刻正目光轻蔑地朝这边看。
死敌?月枣绫濑!(五)
呃……难道自己的人品那么差以至于刚到这里就被鄙视了?在那个巫女离这边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千夕彤是这么想的。但是她很快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身旁的千向樱的反应有点奇怪。原本只是沉静而已,现在是沉默了,而且碧色眼中的神色像是想要躲避什么。
“小樱?你……”
“哎呀,这不是日出嘛,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千夕彤的话被很不客气地被和刚刚的邪恶笑声一样的声音打断了。呃,千夕彤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随后才想起来日出是千向樱的姓。用姓来称呼别人无非两种情况,一种表示尊敬,而这个巫女的用意显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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