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苏亦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去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醒的,总觉得浑浑噩噩,一阵云里雾里的感觉。
“亦凌,亦凌……”
叫唤她的是叶安平的声音。
苏亦凌睁开眼睛,赫然闯入的是有些陌生的叶安平——红嘟嘟的脸,红嘟嘟的眼……那模样,倒有几分楚楚可怜。眼泪好像一直在她的眼眶处打转,下一秒就要涌出来了。这样的她与平日那个嚣张自负的叶安平,自然是完全不同。
“怎么了,安平?”苏亦凌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叶安平,忍不住疑惑地开口问道。
叶安平颤抖着身子,用力地咬了咬下唇,都将那里咬成了血色,这才啜泣着开口:“亦凌,亦凌……父皇刚才吼我,他吼我!他居然吼我!”
说完,便好像再也压抑不住似的,叶安平“哇哇”了两声,大声地哭出声来。两只手像章鱼的爪子似的,一把将苏亦凌环住。
完全不顾形象的,叶安平眼泪鼻涕一起涌下来,那模样实在有些狼狈,苏亦凌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除了紧紧地将叶安平抱着,一下一下地拍打着她的后背表示安慰,她居然想不出其他的法子。
“亦凌,父皇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不要我了……”叶安平全身仿佛在抽搐,整个人瑟瑟发抖,眼泪吧嗒吧嗒地落在苏亦凌的肩膀上,透过衣服渗到苏亦凌的皮肤上。
“不是,安平,父皇最喜欢你了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苏亦凌一边继续手上的动作,一边开口安慰。
叶安平却是不相信,激烈地摇晃着脑袋,啜泣地开口道:“那个锦州令,他是坏人……亦凌,你不知道,好好的锦州城被他弄成什么样子。你不知道……饥荒,梅流病,易子而食……好可怕的世界,好像地狱一样。若不是雪娆带我去看,我都不相信居然会有这样的世界。”
苏亦凌微微一颤,很快却明白了叶安平的意思。
只是
“安平……”苏亦凌轻唤了一声,将叶安平小心地扶起来,让她的视线对上自己,叹了一口气,慢慢开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你说的。”
苏亦凌忽然觉得自己的意识从来没有过的清晰,眼神卓卓地看着苏亦凌:“安平,不但我知道……父皇他们可能也知道一些,虽然并不是全部。还有太子哥哥。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如此简单的。不是知道了,便能惩罚,这其中还有许多厉害关系。”
“为什么不简单?他是皇上!他是一国之君!”叶安平从小受到叶睿洛的宠溺,知道皇命的强势,却又不了解君王的身不由已。她在叶睿洛的羽翼下生活了太久,甚至不知道羽翼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苏亦凌微微一愣,轻轻地拍了叶安平的肩膀一下,淡笑地开口:“是,安平,他是皇上,可是也是人,不是神……”
“不是神……”叶安平似懂非懂,却慢慢安静了下来。伸手擦了擦眼角了眼泪,愣愣地看着苏亦凌。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寻欢作乐,一群人聊聊天,下下棋,说不出的悠闲。
锦州的美Ren,特有的江南女子白皙透亮的皮肤,仿佛那剥了皮的水煮蛋,晶莹剔透,让人恨不得咬上一口。虽然身材普遍矮小一些,可是那种玲珑精致的感觉,却让人忍不住为其倾心,又多了一丝怜爱之心。
叶睿洛显得很欢喜,笑呵呵地将锦州令献给他的十个大美Ren,全都收入帐内。
夜夜春宵。
只是,世事无常。
那一天,一行人才要准备回宫,叶睿洛却忽然病了。
先是普通的咳嗽,随性的御医小心翼翼地给皇上诊治,却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便只是开了些珍贵的药,让人熬了给皇上喝。
然而,第二天,叶睿洛便躺在了床上,脸色苍白,身体僵直,怎么也起不来了。
咳嗽是越来越激烈起来,甚至还有血丝咳出。
梅流病?
站在叶睿洛床旁的锦州令全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去,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心底却暗自嘀咕——绝对不能让皇上和太子知道这些,他要下令让全城闭嘴。关于梅流病,绝对不能传出一点儿消息。否则,自己就算有一万条命,也是不够死的。
“皇儿,这个消息绝对不能传回京都……不能扰了军心。”前几日,叶睿洛还像一个骄傲的骑士,这会儿却虚弱得仿佛一个虚弱的老人了。颤抖着手,招呼叶景辰过来,小声地开着口。
“是,儿臣明白。”叶景辰半低下头去,连忙应了一声。心底却暗自对叶睿洛有了一丝佩服。
一步一步退出房门。
随手带上房门。
叶景辰走在前面,锦州令跟在身后。
“何大人,怎么回事,你倒说说!父皇他到底怎么回事!”叶景辰显得十分狂躁,一只手拿着茶碗在桌子上重重地拍着,眼眸高高的挑起,愤怒地朝着跪在前面的锦州令大声地吼着。
“微臣该死……”锦州令恭敬地跪着,却开始推脱关系了,“微臣真的不知道皇上怎么了,明明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微臣陪皇上下棋,皇上忽然咳嗽起来……微臣真的不知道。” 话是这般说的,锦州令心底却忍不住有些恐惧起来——梅流病。锦州城内现在有多少人死与这种病,他不清楚。甚至,他完全不明白这靠着血液和床事传播的病,怎么会落在皇上陛下的身上。
想到自己精挑细选的十个美Ren,锦州那个***的身体更激烈地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下往上冒,直冲头顶。
第1卷 第95章 等我
叶景辰烦躁地在房间里焦急地打着转——并不是因为对叶睿洛这个名义上的父皇有多少感情,只是现在这种情况,对于叶景辰来说实在是一种挑战。
一切还没有准备好,叶睿洛便躺下了。
魅灵国的战事、蠢蠢欲动的各个皇子,粮草、银子……整个蛮华国笼罩在一片混乱里面,然而叶睿洛倒下了。
虽然并不清楚是什么病症,却让叶景辰有了被猛然从背后推到前台的感觉。
“回宫,立刻回宫。”叶景辰忽然停住脚步,朝着锦州令大声吼道。他的眉头紧紧地隆起,强势的气息在他的身上笼罩着,“你去准备,父皇要立刻回宫。”
锦州令***的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连忙开口应道:“是,微臣遵命。”
“等一下。”叶景辰又伸手将正要退出去的锦州令,用一种仿佛温柔又平稳的语调开口,“现在父皇在锦州境地身体出了问题,其他方面的事情,你万要办得妥妥当当,不能再让父皇Cao心。”
听着叶景辰话有所指的话,锦州微微一愣,连忙跪***子,开口应着:“是,微臣明白,微臣这就去办,立刻办,绝对不会让皇上Cao一点心,把所有的事情办的妥妥帖帖的,让皇上好无后顾之忧,好好养病。”
“嗯,你明白就好。”叶景辰点一下头,后又仿佛想到什么似的,淡笑开口:“至于何小姐,便跟着我回京都。父皇允诺的话,我定然会做到。”
锦州令两眼一亮,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直直地点头应着“是,是。”
——这个太子,倒看不出原来也可以这般魄力十足。
叶景辰才刚叹了一口气,额头上的眉头还没有松开,就被奔跑地闯入的叶安平撞了一个正着。
“皇兄,父皇,刚才我去看父皇……怎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叶安平这会儿已经完全不能记恨叶睿洛的喝斥了,也不记得自己正和父皇在冷战着。脑子里一直浮现着自己刚才看到的情形,让她忍不住全身发抖起来。
叶景辰眉头微蹙,伸手将仿佛马上要摔倒的叶安平扶住,眼眸隔着她的肩膀,一眼便看到了叶安平身后的苏亦凌——此刻的苏亦凌显得十分安静,好像意识到叶景辰心底的焦虑,安静地站在那里,扬着嘴角淡笑着看着他。
只是,也许是因为外面下着雪,空气里的冰粒子太多,冻得苏亦凌的脸颊阵阵发着红。仿佛还有些羞涩的模样。
脸颊上的手掌印子明明已经退下了,甚至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叶景辰却依然觉得恍惚,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回忆起那天夜里那那一吻,轻轻的,淡淡的,可是那种几乎要永远相粘的感觉,还是让叶景辰忍不住全身一颤。
“皇兄,别愣着,快,快想办法……父皇,父皇病的好厉害,”叶安平显得十分焦急,正张脸白得有些恐怖。虽然这几日都着生叶睿洛的气,可是看到父皇虚弱地躺在床上的模样,最感觉心疼的依然是她。
也便是叶安平,可以真正将叶睿洛当作父亲的,渐渐单单地当一个亲人,生气,伤心,什么都不用顾虑。
“安平,哭是没有用的。”叶景辰不自觉地后退一步,潜意识里不喜欢与别人有太过亲密的接触,“随行的御医也无能为力,为今之计,还是快快回京,广贴皇榜,希望能找到什么能人异士……”
“好,刚快走,立刻锦州这个鬼地方……我早就想走了,父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说此刻人杰地灵,哼!”
此刻,叶安平忍不住激动地叫嚷出来——完全不顾及锦州令依然在场。这些日子的相处,那一条黑暗的小巷,叶安平对这个地方的印象已经糟糕透顶,只想着快点带父皇离开,便能扫清噩运了。
苏亦凌站在她身后,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叶安平的肩膀:“没事的,我们要相信太子哥哥。”
说话间,苏亦凌抬头看一眼叶景辰,眼神在叶景辰的脸上逗留了一会儿,很快又瞥过头去,仿佛有些尴尬地躲开了他的视线。只是,隐约间,苏亦凌的脸颊更红了一些,不知道是因为这奇异的气氛,还是屋外的狂风。
叶景辰轻抿了一下嘴唇,身体却依然站得笔直。
“嗯,选日不如撞日,锦州令,立刻去将龙舟上的食物准备好,即刻出发。”叶景辰眉头一皱,努力转了身,将视线从苏亦凌身上移开,而是朝着***朱润的锦州令命令道。
“是,是,太子殿下。”锦州令一边应着话,一边急急忙忙往外面小跑了出去。心底却暗自嘀咕着,绝对不能将“梅流病”的事情外传,否则自己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叶睿洛,他是坐在一张红木雕花椅子上被抬出来的。
一代君王,从来没有如此狼狈。然而,平日里明明健壮的身体,此刻却没有一点力气,仿佛是一个已经朽木的老头,全身颤抖着垂在椅子上,脸色是吓人的蜡HuangSe,还有那泛着些紫色的嘴唇。甚至,他的脸颊上还慢慢冒出些淡淡的红斑,虽然并不严重,却让人忍不住全身一抽,冷汗直冒。
“父皇,父皇……怎么会这样子,父皇。”叶安平打量着她,终于忍不住似的,猛然扑上去,眼泪唰唰地往下流,汹涌的厉害。
叶景辰依然站在那里。
“太子哥哥,”苏亦凌轻抿一下嘴唇,眼神依然落在叶安平身上,“想做什么,便去做吧……我相信你。”
叶景辰微微一愣,很快才反应过来,苏亦凌这话算是在安抚自己。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叶景辰却觉得心底一暖。
“凌凌……”叶景辰的嘴角微微一扬,喃喃地开口叫了一声。然而,此刻他心底的话却如何也不能说出口——谢谢你还在我身边。
“安平……”叶睿洛努力抿动双唇,轻唤一声。
叶安平显得十分激动,连忙伸手擦了眼角的眼泪,直直地点头:“父皇,父皇……安平在这里,怎么了,父皇,很难受吗?”
叶睿洛又沉默了一阵,忽然朝着叶安平说了一声“对不起”。
虽然很轻很缓的声音,几乎是要被风吹散了,叶安平却听得十分清晰,心底掠过一阵甜蜜——父皇是在为前几日喝斥自己的事情道歉吧。
唯一能让蛮华国君王道歉的人,也只有自己了。
这会儿,叶安平忽然觉得很害怕——她害怕失去这张保护自己的羽翼,失去这个伟岸的像一座山,却无限宠溺自己的君王。
如果失去他
不!不可以!
“父皇,你要马上好起来,我不能没有父皇。”叶安平的思维已经有些混乱了,她只觉得从来没有的害怕,甚至不能抑制地全身发抖。
听着他们说着话,叶景辰神情镇定地走过去,走到叶睿洛身旁。
“父皇,儿臣扶你回去……”叶景辰冲着椅子上的人轻轻一笑,然后俯身接过一个侍卫手里的椅子,亲自将叶睿洛抬起,慢慢地往马蹄的方向走去。
叶睿洛有些意外,努力转过头去看着叶景辰——此刻,叶景辰的表情很平静,坚毅的神态让人忍不住信服。
叶睿洛却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打量着自己的皇子,这个蛮华国的太子——此刻他脸上的坚毅和沉着,让叶睿洛忍不住微微一愣。
毕竟是一代君王,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叶睿洛很快镇定下来……身体的虚弱来的太急促,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也许……这便是天命?
叶睿洛的身体虽然很虚弱,此刻的脑子却格外的清晰——原来对与这个太子,他没有太多期望,无功无过便可。
可是,如今的局势这般混乱,这样的蛮华国交到他手里,自己能放心吗?
红木雕花椅子被放下,叶景辰俯身在叶睿洛身边轻喃一声:“父皇,儿臣抱着你上马车,只要半个时辰,父皇很快便能到龙舟了,一路逆流而上,大约需要半个月回京……”
顿了顿,叶景辰又说:“关于粮草的事,儿臣回留下一些人暗中探查,绝对不会让他们动一点儿手脚。
一词一句,叶景辰此刻有着让人信赖的气质。
“皇儿。”叶睿洛努力吸了一口气,愣愣地打量着他,忽然又重重地轻叹一声,颤颤地伸手环住叶景辰的脖颈,让他整个人更靠近自己,“告诉父皇,你……你……说一个君王最重要的是什么?”
叶景辰眉头微微一蹙,他有些惊讶与叶睿洛此刻居然会问自己这个问题……难道?
对,这时候他却出考题考验自己,自然是有目的的——想到自己即日就要登山那个位置,叶景辰难以抑制的紧张。
——虽然他还没有准备好,叶景辰却还是如此急迫地想要开始。
可是,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
——君王最重要是什么?
爱民,爱才?
这些是费逸卿给他的那些书里的观点——然而,尽信书,不如无书!
叶景辰轻咬了一下下唇,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开口:“权术,儿臣以为是权利平衡。”
这个时候,叶景辰知道自己万不能再藏着掖着,耗光隐晦全都不行。这时候自己的回答,可能将直接影响君王的决定,而对于那个位置,他当然是野心勃勃的。
“呃……”叶睿洛听着叶景辰的话,慢慢地微眯着眼睛,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父皇,”叶景辰轻唤了一声,叶睿洛此刻的表情看起来很平稳,却让他一下子琢磨不出他的决定。这个回答,不知道他是否满意,不过叶景辰知道现在不能多话。权利的野兽正在向自己靠近,叶景辰却感觉心脏“噗通”“噗通”地跳着,整个人不能抑制地因为权利的靠近而兴奋着,但是自己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繁华的龙舟,亭台楼阁林立,这是可以在水上浮动的府邸……华丽的仿佛画境。来的时候喜气洋洋,归去的时候却带着这样一股阴暗的气氛。
“太子殿下……”何慧月抬头朝着叶景辰看着,媚笑间带着一股浓浓的YouHuo,“这几日在船上,真是无聊呢。”
叶景辰端了旁边的茶碗放在唇边轻抿着,整个人心底却难以平静下来。
何慧月倒也是有胆识,轻笑着在叶景辰旁边坐着:“天子殿下,要不要陪小女子看看外面的风景。”
叶景辰抿嘴冷笑,却没有再理会她。
“太子哥哥。”苏亦凌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焦虑,“太子哥哥,父皇让你过去。哎,看起来身体越来越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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