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奇 怪{炫;书;网“上课?我们早就放学了呀。”
“你听,上课铃声都已经响起来了。”
林纯抬头顺着王老师手指的天空,铃声竟然真的响起来了,而本来应该已经陷入安静的校园,忽然又响起了朗读声,远远近近的,一声一声叩击着她的耳膜。
而她再抬头看那片半空时,那道光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片白云,像一叶小舟飘荡在无际的大海里。
林纯走出王老师的小院落,诧异地一步一步走到校园里,虽然没有特别明显,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种感觉,好像身边的景物都在微微起变化。
明明是六月底的天气,刚刚还热火朝天的要命,此时的空气里竟然有股湿答答的寒意。就像三月的天,处在冷暖之间,中午阳光明媚,早温差却差别得厉害。她不禁抱了抱自己的双臂,一看自己什么时候竟然穿着那难看的校服外套,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再环顾校园里的场景,花坛里的粉红色月季这时候竟然是盛开的,明明是六月天,这不合季节的花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盛开呢?还有紧靠着花坛这崭新的布告栏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她记得这布告栏前天看到还是很旧的,上面还贴着他们十佳三好生的照片,她还跟肖子说把她的照片贴在这么旧的布告栏里简直就是有损形象。而这新的布告栏好像已经是过了很久之后才重新搭建的吧。
等等,她眯了眯眼睛,正想走进去仔细看清楚那布告栏下面写的日期。
“林纯!”
林纯的背微微僵硬,很熟悉的声音,好像是江子辰在叫她。可是不可能啊,她伤害了他,让他生气,令他难过,下午上课的时候,他都是趴在桌子上的,连老师叫他答问题他都懒得站起来,是他旁边的刘浩说他生病了才躲过了老师的斥责。
放学的时候,他们在门口碰见,他看也不看她,就像不认识一样地从她旁边走过,现在的他应该也还很生气不会理她才对。
不过她还是慢慢转过了身体,果然是江子辰,也是穿着校服,可是这难看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出奇地好看,手里抱着一个褐红色篮球,露出一口灿烂的牙齿朝她走过来。
她晃了晃眼睛,江子辰这是对她笑吗?他难道已经不生气了,原谅她了吗?好像又不合情理,可是阳光下他的笑脸却那么真实,就好像他从来没生过气一样。
也好像事情从来没发生过一样。
“你在发什么呆,叫了几声都没听见。”
林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他,想看看他有什么不对劲,是不是装得,故意不生气,然后找她报复来了。
江子辰伸手就捏住她的鼻子,林纯痛得直喊起来,他才放下,笑得一脸得意“这下清醒了吧。”
“还有你捧着这蓬草干嘛?”
林纯揉着鼻子,看着手中太阳花什么时候完全谢掉了,光秃秃的,真的像盆杂草一样。
她越想越不对,还有,初一的时候,江子辰好像不会捏他的鼻子,是初二的时候,才开始的吧。
她又打算回头仔细看下那日期,“女魔头都要集合了,不快点就要罚跑了。”江子辰一手拉着她,不顾林纯的满头疑问迅速朝操场那边走去。
女魔头?体育课?
而背离两人的背影,布告栏上的日期却清晰地显现着:2001 3。12
林纯终于意识到,她又穿越了,哦,不,或者可以说是陷入了一个时光怪圈里。
如果别的东西不能确定,但是凭借体育老师,她也可以推算出,她现在已经到了初二,而按照现在的天气以及刚刚花坛里的月季,她现在应该是初二的下学期。
12
他们从初一到初三一共换了三个体育老师,初一的时候,体育老师是个个子不高的年轻小伙子,因为牙齿缺了一口,所以同学们都叫他老缺。老缺为人风趣幽默,虽然教的是比较生硬的体育课,性格却很温和,所以和同学相处得都十分融洽。但是初一结束后,老缺因为工作调动调去了别的学校,所以在初二的时候,学校又给他们换了个新老师。
就是江子辰口中的女魔头。
女魔头长得很高大,或许是练体育的关系,所以身材就相对比较健壮。人其实也不算很凶,这都是后来,她离开后,他们才感悟到的。只是当时因为跟老缺一对比,她就显得严厉多了。因为大家背后都叫她女魔头,林纯也忘记了她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她姓方,方老师是刚毕业的,和另外一名男老师一起安排在他们学校见习一年,要是同学及老师的评价好的话,便可以转正成为正式工。
可是,年少无知的他们,当时都觉得她太严厉,迟到十秒钟就要罚跑一圈,而且还把活动安排满满的,他们一点自由活动的时间都没有。
所以在最后,校领导给他们发考察调查卷的时候,几乎班上所有人都给方老师投了反对票,也包括林纯。
后来直到她走的那天,他们最后一堂体育课,那堂课她出乎意料地没有拿着秒表等候着一个个迟到的人,那天她也特别温柔,她说她都知道,背后大家都把她叫做女魔头,她也知道大家都不喜 欢'炫。书。网'她,觉得她太严厉了,其实她很喜 欢'炫。书。网'他们这群孩子,也很喜 欢'炫。书。网'体育老师这个职业,可能是因为太在乎了,就怕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就想拼命地去努力,可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失败了。说到最后,她竟然哭了,平时在他们面前那么一个强劲的人,那时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
而他们,却在那时才忽然真正意识到老师对他们的好,那些安排得满满的活动,尽管每节课累得腰酸背痛,可是却每次都有种大快淋漓的快感。
人啊,好像真的从来都是这样,只有失去了之后,才会真正体会到它的弥足珍贵。
林纯在方老师的哨子声中拉回思绪,跑圈上又有两个倒霉鬼被罚跑,沿着尘土飞扬的跑道慢悠悠地跑着。
“给我跑快点,长得五大三粗的,怎么像没吃饭一样。”
伴随着又一声刺耳的哨子声,方老师指着跑道上的刘浩喊着。
顺着方老师的背影她又看到了江子辰,他正侧对着她,她可以很清晰地看见他好看的侧脸,从前她也是这样,站在这个位置,和他隔着不远,但那时只会偷偷用目光看他,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曾几何时,她记不清有多少次,他都是以这样眉飞色舞的姿态在她的梦里活灵活现地出现。不回想,她似乎都没有发现自己曾经有那么那么喜 欢'炫。书。网'他。
只是,下午发生的事,哦,不不,应该是一年前了,一年的那件事难道他已经忘了,还是后来又有发生了什么,弥补了她的这个错,又或者说,一年前根本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的脑袋实在转不过弯来,张望着前后,想看看现在的李小桐又是什么样子。
旁边的肖子却这个时候推了推她“愣着干嘛,跑步了。”她赶紧跟着队伍在老师的口哨中跑起来,不过奇 怪{炫;书;网的是,前后仔细看了下,竟然没发现李小桐的身影。
难道又是请假了吗?
她慢慢跟肖子跑成一排,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个李小桐,又请假了吗?”
“谁?李小桐?”她仔细地想了一下,还是皱眉“你说的哪个李小桐啊?”
“就是我们班的李小桐啊!”
肖子瞪她一眼,“你开什么玩笑,我们班哪有什么李小桐!”
林纯睁大眼睛看着她,她想说肖子你才是开玩笑吧,可是肖子的样子好像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但是她还是不死心,又朝后面的人问“你认识一个叫李小桐的人吗?”
“李小桐?谁啊?”后面的人给了她同样的回答。
她前前后后问了个遍,他们却全都茫然地摇摇头说不认识。
林纯愣在原地,怎么回事,怎么会都不知道李小桐呢,明明就是她同学的啊,怎么会都不知道呢。
怎么才一瞬间的光景,李小桐这个人就不见了,完完全全不存在了,这中间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林纯,你愣在这里干嘛?女魔头都朝你吹口哨了。”肖子使劲地攥着她的校服衣袖跑起来,“还有那个李小桐到底是谁啊?我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林纯在肖子的拉动下,机械而慢慢地跑起来,只是看向天空的一霎那,她忽然又想起那道光,想起那道光里的李小桐,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合情理,很不可思议。
但本身,现在以这个方式存在的她就是非正常情况的,她似乎又有那么一些明白了。
“哦,李小桐是我曾经的一个朋友。”良久,她才这样回答肖子。
“朋友?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啊。”
“很早以前的,所以就忘了说了呗。”
“那为什么又问他是不是我们班同学?”肖子还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就是突然想起,随便那么一问了。”
“那为什么‘‘‘”
“臭肖子,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了,干脆去当《十万个为什么》的编辑员好了。”
“什么呀,我也才几个为什么呀。”
‘‘‘‘‘‘‘‘‘‘‘‘‘‘‘‘‘‘‘‘‘‘‘‘‘‘‘‘‘‘‘‘‘‘
总算吵闹几下,肖子很快也就把李小桐的事抛到了脑后,林纯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不是不愿意告诉肖子,只是在这个时代圈,她这个非正常存在的人根本无法告诉她那些事。
放学回家的路上,林纯和肖子照例去小书屋借书。这确实是初二时小书屋的模样了,因为生意火爆,小书屋的主人又把另外的小房间也租下来,书的种类也更多了些。
武侠,言情,漫画,类目分明地各占着一面大墙,她的花季雨季并不是每天都出,所以大都数时候,她都是等着肖子挑好她的言情。她站在小书屋的门口,门口就是她每天经过的马路,那个糯米油条的摊子果然没了,记得之前有一次,林纯还试探性地问过那个中年大叔,他以后会不会不卖了。中年大叔憨厚地笑着,然后摇摇头说,你们这么喜 欢'炫。书。网'我的糯米油条,肯定不会走的,他当时说的真是诚恳而笃定,林纯都几乎要相信他真的会继续留下了。结果他还是走了,他走的时候,肯定早已忘记自己曾经对一个小女生那样认真地笃定过。
在这个世界上,大都数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没人会为了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停留在一个地方,景物也一样,都会消失的。
现在,那块地方也被一个烤烧饼的大婶,生意照样很好,在很多人的心里,糯米油条立刻就被烧饼取而代之了,没有多少人像她和肖子一样会如此怀念消失了的糯米油条。糯米油条在大都数曾经为其趋之若鹜的人的生命里,也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音符,曾经在舌尖带来满足的跳动,却也不会撼动生命之曲的灵魂。
林纯想起后来看过的一部电影《岁月神偷》,它说岁月才是最大的小偷,它偷走了我们的一切。短短一年,对于林纯更只是一天光景,岁月却不经意地偷走了不少东西,它偷走了他们的糯米油条,偷走了栀子花树,甚至这些成群结队走在一起的童真友情,几年之后,当初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他们,可能有一天,关系会变得比陌生人还生疏。以后,它还会偷走他们最美好的青春,偷走旧时光的记忆,偷走健康,甚至一个个偷走他们最亲近的人。
无法抗衡岁月这个神偷手,唯有珍惜眼前,那才是最重要的。
脑中瞬间闪过外公外婆,爸妈还有江‘‘‘咦,不对,她脑中的影像匆匆晃过江子辰的脸后又重回在外公的身上,要是现在是初二的话,外公现在的病不是要严重了吗?
13
“肖子,我有事先回家了。”跑之前不忘冲着里面的肖子打了声招呼,然后迅速往家里跑去。
大步跑回家,气都来不及喘,迅速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外公。怎么回事,喊了好几声都没人应,她的心顿时有点揪起来,因为初二下学期的时候,外公的病常常发得厉害,所以经常送医院,楼上楼下跑了个遍,连平时一直待在家的外婆也没了踪影。她正打算出去找找看,或是直接去医院,小波比却跑了出来。
“小波比,你知道外公去哪里了吗?”她抱起它,看着它水水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来,不对呀,小波比在当时这个时候已经被送去了邻村,怎么现在它还在的?
这时,怀里的小波比突然从她怀里跳了下来,对着她汪汪叫了几声,然后就向后门跑去。
跟着小波比过去,站在后门口,林纯不由得舒了口气,原来外公在这里呢。
外婆家的后门有一个很大的院子,顺着围墙两旁,一棵棵枇杷树像锦衣卫一样一字排开,一到枇杷收获的季节,这些枇杷树上便硕果累累,沉甸甸的果实把枝头都压弯了。她很爱吃枇杷,每到枇杷成熟的时候,外婆肯定会摘下一篮最好的给她,后来林纯和爸妈搬去了市里,外婆还是每年托人带给她。挨着后面的围墙,砌了一圈长方形的花坛,两头种着粉红月季花,中间则种了青菜,葱,和韭菜,农家温馨而淳朴的气息十分浓厚。
而在林纯后来的记忆里,外公待的最久的就是这个院落。偶尔会给花花菜菜浇浇水,拔拔杂草。而更多的时候,就是摊一把躺椅,腿翘着一把小凳子,挨着月季花旁看书。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躺在那把竹制的躺椅上,腿搁着小板凳,老花眼镜半搭在鼻梁上,手里正拿着一本故事会认真地看着。
小波比在他旁边摇着尾巴,后边的月季花更是开得娇艳灿烂,林纯走过去,刚想喊,却发现外公已经睡着了,手里的书还捏得紧紧的,老花镜还半搭在鼻梁上,鼻腔里浓重的气息不时地起伏着。
她去房间里拿了件薄毯子,轻轻盖在外公身上,然后悄悄地在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小波比在她脚边闹腾地转悠,她对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波比特懂人性,也不再闹腾,而是安静地在她脚边蹲下。
她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的病现在已经到了什么样的情况,脸色看起来明显已经比初一那会差很多了,沟壑般的皱纹,一道一道刻着沧桑的岁月。之前回来,她以为,就如外婆遗憾的,要是外公当时没背着他们偷偷喝酒,他还是可以多活几年的。所以回来后,她就专门监督外公,那时外公好像也没喝酒了,可是外公的身体却还是变差了。
王老师说生死由天定,就像每个人的生死都早已被阎王爷记在生死簿上,即使时光倒流,还是无法借助这怪异的橡皮擦,修改人的生死大权。
而且外公得的是肝癌,似乎是注定要逝去的命运,凭借她的小小能力,根本无力回转。
“放学回来了啊?”外公醒了。
她悄悄擦拭了下眼角,“嗯,刚回来呢。”看外公要坐起来,她赶忙站起来把后面的靠垫给垫在背上。
外公看着毯子稍稍愣了一下,又把毯子折了一折盖到自己腿上,“今天身体感觉怎么样?”林纯也帮着在毯子上细心地压了几下,帮他盖严实。
外公拍拍她的手背,慈祥地笑着“放心吧,外公身体好着呢。”
此时她的视线却落在外公的脚上,虽然穿着袜子,仍可以看出脚背肿得很高,她的手不禁摸向那高高的脚背,林纯记起来,因为肝腹水的原因,外公的肚子和腿总会胀得厉害,外婆那时就说过,要是不是她经常帮着按摩,他的脚肿得连鞋子都穿不进去。
但是当年,她好像从来也没仔细看过,原来外公的脚会肿成这样。
外公不好意思地把脚缩了缩,无谓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