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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了,我的兔子 。。
清早的空气弥漫着草香花香,淡淡的,居然还掺杂着米粥的香气。睁开眼,一间小小的竹屋,简单的竹器摆设,却处处都有生活的味道。
屋外传来轻微的响动,珑月披着衣袍出门,一间小小的厨房,灶台间忙碌的居然是熟悉的身影。
墨黑及腰的长发如瀑般轻盈舞动,流银般的衣袍高高卷起衣袖,露出那足以让她这个异世漂泊的人安心倚靠的手臂。微弓着身子,从来不需要武器的他,如今却捉着一把菜刀,看着极其可笑,却也令人惊讶,竹案上的黄瓜片片纤薄透亮。
如果让青刃教那些人见到这一幕,恐怕一山的人没有几个不被吓死吧?
就像梦一样,帝景天带着她骑马奔入山中,找到一间猎户的小屋,给了他们一张银票说要借住几日。她没想到,这么轻松,就拥有了梦想中的生活。
她从来不敢奢望的生活,哪怕一切都是可以营造的,这么看起来,仍旧让她觉得眼眶发烫。
外面只有唧唧喳喳的鸟叫,树叶沙沙作响,面前只有菜刀轻灵敲击竹案的声音,这个忙碌的身影,为她……
突然,敲击的声音猛一停,几根修长的手指撑住了竹案。
“怎么了?”珑月看着只切了一半的黄瓜片,歪头看看帝景天的脸色,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仍旧下意识抚上他的额头,“昨天吹太多风,病了?”
“呵,我怎么可能生病?”帝景天笑着拉下她的手,继续忙碌着。
“上一次你还不是真气走岔,吓死人。”
“很久没练功了,哪来的真气走岔。”帝景天说着,取过一旁还挂着水珠的瓷碗,盛了米粥递给她,“碗已经用清水洗净了。”
“那个……”珑月这才想起来,帝景天是有洁癖的。曾经在万山,他的用具从不让任何人碰,那些服侍的少年,每隔两个时辰就要沐浴一次,临服侍之前更要先把自己洗干净。
而这里用的东西,都是那家猎户留下的。
“要不我们走吧,哪怕再洗……”
“无妨,山野之地,哪来的脏东西?”
珑月不大明白帝景天说的脏东西具体是指什么,却只见他径自端起另一只碗,慢慢喝着米粥。粗糙的瓷碗,简单的桌椅,却仍旧掩不住他身上的优雅,其实,这个梦不真实,她和帝景天根本不像这梦中的人。
再见了,我的兔子 。。
夹起一片黄瓜,没有什么作料也算清淡可口,递到帝景天碗中一片,这种生活,感觉不适却很新鲜。
“我不会做饭,第一次。”帝景天淡淡说着,突然一笑,“要么就一直喝粥,要么你想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既然猎户能在这山中过活,她们也可以。
中午吃兔晚上吃鱼,帝景天堪属于上得山头下得河床,那身手不知比猎户要强多少。珑月脸上整日都挂着笑,直到夜深了还能见嘴角勾起。
树上的知了开始鸣叫,山中远方偶尔传来咕咕几声,静得几乎觉得耳朵要听不见东西。
竹屋房顶两人依偎着,静到可以听见两人的心跳声。
“喜(3UWW…提供下载)欢这里?”帝景天轻轻问道。
“喜(3UWW…提供下载)欢。”珑月答得肯定,“但是就像做梦一样。”
“喜(3UWW…提供下载)欢做梦还是喜(3UWW…提供下载)欢清醒?”
“人活着当然是要清醒了,不过,偶尔做做梦,也是件幸福的事。”
“是么……”帝景天淡淡沉吟一声,“珑月,做梦不一定都是好梦,而梦……总有一天都会醒的。”
其实帝景天说的没错,不管多么美好的梦,总有一天都会醒的,只是梦有长有短。而她也做了个梦,说出了一生一世,但是帝景天并没有回答她。或许,一生一世的诺言对于她来说很沉重,对于帝景天来说,更加沉重。
未来究竟如何,哪里是一时激动便能改变的呢?前方的未来路,珑月仍旧要踏上寻找风魄的道路,却不知,这一路……仍旧很漫长。
美梦似乎结束于归程途中,同样的策马奔腾,却没有同样的欢声笑语,同样的明媚阳光,却没有同样的舒心笑容。
似乎像是两个认命的人……
珑月突然一笑,“景天,咱们回去便要出发了么?”
“或许是。”帝景天答得有些心不在焉,虚敛着眼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景天……”
话还没开口,帝景天猛地抱紧她的身体,毫无预兆,且……她想不出缘由。偏过头蹭蹭他的脸颊,那身上散发着的气息让她没由来的不安,“是不是青刃教出什么事了?”
“没有。”帝景天低低说着,就连呼吸都略显得沉重,突然奋力一赶马,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马蹄腾空,压低了怀里的人,凛冽的风却无法带走浮躁,他到底在犹豫什么呢?明明一切就要结束了,再拖延也是无谓,他这是在做什么?!
再见了,我的兔子 。。
直至夜幕时分,快马才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入都城,帝景天将一路也再未说话的珑月抱下马来,“稍休息一会儿,晚饭我会差人送过来。”
“好困。”珑月窝在帝景天怀中昏昏欲睡嘟囔着,蹭了蹭,找个合适的地方还想就这么继续睡。
帝景天索性将珑月打横抱起来,刚一迈步,登时又定住,不禁皱紧了眉,喉咙中顿时涌起一股血腥,提示着他,梦该结束了。
他到底是为珑月编织了一个梦,还是为自己遥不可及的梦想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些关于美梦的话,到底是说给珑月听还是说给自己,他也不甚清楚。
只知道,是梦就有要结束的时候,拖延的后果,就连他也承受不起。
将珑月放在床榻上,昏黄的烛光下,一张毫无防备的睡颜还挂着些许笑容,那纯净带着满足的笑容,从未觉得如此绚烂。
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颗白蜡包裹的药丸,轻轻一捏,百花馨香顿时溢满了整间屋子,熏人欲醉。而珑月似也被这种奇异的香气吸引得睁开眼,迷离的眼眸中带着极其简单的疑惑。
“这是什么?”珑月迷迷糊糊问着,却似乎并不大在意答案,或许是见帝景天有些反常,随口关切问问罢了。
“珑月,该醒醒了。”帝景天淡淡的笑容极尽温柔,淡淡怅然的声音,是否是她听错了?
俯身在她面前,仍旧是那张俊朗的容颜,仍旧是那一副俯视世人的溢彩飞扬,却带着从未有过的怅然。那微挑的眼梢下,一抹如泪般的伤痕,仿佛鲜活了一般,仿佛下一刻便要流淌下来。
轻轻抚上那一抹细痕,冰凉的触感让她以为自己摸到了眼泪,“景天?你在说什么?”
帝景天又是一笑,笑容温柔的令人无端想要醉溺其中,将那颗药轻轻放入她口中,抚上她的脸颊,久久摩挲着。
“再见了,我的兔子。”
……
脑海中突然炸响一个极其兴奋的声音,“姐啊,快来庆祝我的劫后余生!”
一段极致完美的梦……终于落幕了……
…………
作者废话:加更了,后面还两章
再见了,我的兔子 。。
沁凉的夜风终于带来了细雨绵绵,纤细如他刚刚拂过的发丝,冰润如他刚刚替她抹去的泪水,远望着屋内床榻上缓缓坐起却再也不动一下的人,帝景天坐在屋檐上微低头,明明看似完美的一个局,心中却绝没有曾经想象中那般快意。
身后隐隐一声腾空,不由轻笑出声,“你如今越来越懒了,居然这个时候才现身。”
一身黑衣紧裹却并未蒙面,饱满的额头上蒙着些细细的雨丝,就在他身边站定,与他一同看着窗内的人,“你如今也越来越手下留情了,过几年恐怕要吃斋念佛了不成?”
帝景天又是一笑,“轻弦,几年未见,你说话越发刻薄了。何以是手下不留情?”
“你若是不留情,最起码隔壁那个男子,如今已经该是身中剧毒只留一口气,然后在她面前咽下。还有宫里那个,你同样不会放过,能玩的东西还有很多。”轻弦双臂抱胸站着,分出一个眼角瞥着帝景天。
“呵,难得你比我还狠。”
“只是按照你曾经的做事习惯罢了。”轻弦说着,一伸手,“手腕给我。”
帝景天毫不警惕将手腕抬起递过去,仍旧看着那个如木雕一般的身影,似乎已经有半个时辰没动一下了。
“师傅没有告诉过你,如果真气走岔不得再动武,且闭关最少十五日,否则,乱气攻心,神仙也救不了你?”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老家伙,就算是已经挫骨扬灰,也并不表明恩怨全了。”帝景天收回手腕,一直看着窗内的身影,“若不是真气走岔,哪里有那么多好戏可看?”
“啧,你连自己都玩,小心真有一天玩没了这条命。”
“只要好玩,命有何惜?”
“那你最起码该保证不动武!”轻弦微咬牙。
“若不动武……等他们将我碎尸万段不成?十五日?你以为守着那些虎狼,我有那个机会么?”帝景天嗤笑一声,不知是笑轻弦的异想天开,还是在自嘲自己的状况匪夷所思。
“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如履薄冰,为何不小心些?”
“小心了就不好玩了。”
再见了,我的兔子 。。
轻弦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吧,我带你找地方疗伤,乱气已经开始攻心,你自己感觉不到么?”
“再等等。”
“等什么?”
帝景天指了指窗内的人,“她已经有近一个时辰没动过了,我在等着她寻死觅活。”
“你是想看她寻死觅活,还是怕她寻死觅活?”轻弦突然颇有些玩味问道,但是帝景天没有回答他,仍旧一动不动看着,“不用等了,你注定看不到,她并不是那种脆弱的女人。”
“你了解?”
“我是她的侍夫,又有什么不了解?”轻弦一耸肩,述道:“关在牢里被下令自裁的人还能笑着聊天不着急走,之前她与封扬相处差不多半年,结果,封扬走了,她也就消沉了一顿饭的功夫。至于你……无所谓真情实意,又害得她家破人亡,她要么把你奉做仇人,要么……就当被狗咬了。”
帝景天终于错开眼,瞥向轻弦,“你倒是真了解她。”
“别妄动杀气,小心伤势加重。”轻弦如蹦豆子一般说着,伸手搭上帝景天的肩,“走吧,你的伤越拖越麻烦。”
帝景天微沉眼眸,突然一挥手,一道劲风打上竹真的房门,只见门里的人一惊,出来查看之下,缓缓推开珑月那方半掩的房门。
轻弦又一皱眉,“你还怕她悄悄自尽不成?需要动手就说话,我来。”
“没那么严重,就算是不疗伤,要死也不是这一刻。”帝景天淡淡说着,一直盯着房里的动静,只见竹真只是静静陪着珑月,这场戏,才算演完了吧。竹真算得与珑月有仇,但却是个不肯复仇之人,且并非珑月一手造成……
他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是想要竹真复仇还是让珑月见到竹真之后无地自容?
“她不会有事了,既然心有不忍,又何必……”轻弦话说一半,也知道说什么也没用,索性道:“走吧,再拖下去,要我抗你回去不成?”
“好吧,看你如此急切,给你机会。”帝景天幽幽说着起身,却不想身形一晃被轻弦赶忙扶住,“你的腰变细了,且刚刚沐浴更衣过,莫非……?”
“你特么敢调戏老子,小心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轻弦一把拽开腰间的手,想了想,还是把人架在肩上。
“你没有以前可爱了。”
“闭嘴!”
劫后余生 (1)
姐,你要知道,超越的仅仅是时代而不是我们本身,他们……才是这个时代的主人。
是啊,这里真的是他们的时代,一切人的所作所为都不能用她们的常理去判断。他们的真情,他们的保全,他们的忠诚,甚至他们的玩弄他们的残忍,都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她们所处的那个时代,人与人之间已经冷漠到了没有温暖也没有蓄意的迫|害,到底哪个世界更加真实?
她们看似是高科技呵护下的宠儿,可是,她们的生活,何时真实过?
当两份如平行线一般的记忆瞬间汇集于脑海中,可两条平行线却并不相离,反倒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交织着,珑月相信,没有什么人再有与她同样的感受。
她的时间似乎错位了,她已经来到这个世界有一年,这一刻,差点儿分不清今夕何夕。
一年了,失而复得得而又失,一幕又一幕撞进她脑海中。宫漓尘的背叛却在之后变得悲怆,封扬的离去却在之后为她带兵攻山方寸大乱,答应了溯的相守却在之后眼睁睁看着他坠入崖底,苏慕颜的温暖亲情却在之后只有一口黑棺,白发人送黑发人……
曾经的她没有太多感觉,而当两组记忆衔接在一起,有了原因有了答案,这一幕幕的惨烈重新装载着情感□□,她才知,他们的痛到底有多深。
曾经的她,守着帝景天无边的柔情,肆意的宠溺,以为天有他撑荆棘有他踩,但是,当记忆重新回来,她才知,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玩笑。
两份记忆同时改变着本该冷漠的她,却真真假假,曾经无法分辨,可如今知晓……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她该痛哭,她该怒吼,她该撕心裂肺……但是,都没有。
身体的力气如同被抽空了一般,脸上的泪水也早在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干涸,没有力气哭,没有力气去愤怒,她原来那么可笑,当真以为自己初来这个世界,当有人愿意保护她,她的敏感,防备,甚至疑惑,统统都没有了。
她没资格恨,或许要恨,也只能恨自己愚蠢吧,恨自己居然会有那么美好的幻想能力。
劫后余生 (2)
“姐,你还好么?”
“还好,就当被狗咬了,我……”珑月想说要去善后,却不由得想起溯。泷河的水波涛汹涌,且浑浊得常年如泥水一般,溯……
心中的痛再一次□□,那么多人被她所累,若说弥补,可是,溯……
那个将她奉做生命中唯一的男子,事无巨细的担忧,无微不至的照料,时时刻刻的关心……他不会说话,却用全部行动乃至全部生命在关爱着她。
可是,遥想数月前,当珑雪遭遇危机,她却毫不犹豫舍弃了他,理由是……路程尚远。她甚至没有对溯解释过,没有交代过一句话,但她曾经答应过溯,不管去哪里,都会带着他。
溯,我连离去都不带着你,你又为何还要追随呢?
“姐,你在哭么?”
“如果哭有用的话,还活着做什么?”珑月咬牙睁开眼,朦胧的烛光中,如今是竹真静静守着她。安安静静的,仿佛她是睡着,他在等她醒来。她曾经以为这个生命已经逝去,可如今仍旧坐在自己面前,那么溯有没有可能……
“珑月,发生什么事了?”竹真轻轻问着,将手中一直捂热的水杯递到她嘴边,幽幽的热气仿佛顿时就熏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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