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地查看了通往阳台的那扇门,确信插得死死的,从外边不可能进来,窗户也关着,没有撬动的痕迹。他又踱到大门前,趴到门锁和门边上聚精会神地查看,然后,若有所思地将房门反反复复地开开关关。
审视了好一会,他才站直了身子,喊张平过来,指着门锁说:“这有些不太正常啊?”
张平是白云清的副手,也是刑警队有名的侦察高手,两个人的关系很铁。张平认真地查看了一会,点头道:“插销是伸出来的,门却没有锁上?而刚才明明听报案人讲门确实是开着的。”
“我们住楼房的都有一个习惯,房门暗锁的活动插销都是伸出来的。进屋后随手一带,门就销死了。死者的习惯好象与人不同啊。”
“你是说,是凶手故意没有锁死门?”
“这一点要重点查一下。”白云清安排完,转身又到了另一个房间。
在衣橱前,宁磊正对着满橱子挂满的高档衣物发愣。
“有什么感想?”白云清打趣地对宁磊说。他知道宁磊处了一个女朋友,两人正筹备婚事,小伙子经常为花费太大而自己的工资太低,有着满腹的牢骚。
“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热?”白云清接着说道。
宁磊摇了摇头,指着最里面的一件皮大衣,奇怪地对白云清说:“这件大衣的口袋怎么翻了出来?”
白云清瞧了瞧,真的啊。再仔细看看,别的衣服也有翻动的痕迹。白云清知道,自己的妻子对衣服的排放很有讲究,偶尔自己动手取一件衣服,稍稍有些翻动,妻子就会发觉,并唠叨不断。由于有这种想法,白云清看衣橱里的衣服,总觉得有一种被人翻过以后,又细心地摆放过的感觉。难道是凶手动过?
“再仔细检查其他的地方!”
检查的结果证实了白云清的预感。客厅的抽屉、厨房的壁橱、卧室的床头柜等处,都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床头柜还被移动过,由于复位不精确,柜角露出了一线灰迹。
凶手是在寻找某种东西?找什么呢?几个人把房子的角角落落又细细地梳理了一遍,甚至连橱子的后面、床底下、抽水马桶等处都搜查到了,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带着满肚子的疑问,白云清带队回了市局。
在市局自己的办公室里,白云清亲自与报案人于丽谈了话。
当谈到去项云家的原因时,于丽说:“今天一上班,老总批了条子,让把五十万的材料款拨到工地去。项云是出纳,她不在这事就没法办。电话打不通,事情又很急,我只得向财务主管林雨汇报。林雨告诉我项云的住址,让我去看一下,我就去了……”
听到这里,白云清打断了她的话,问道:“项云与你是同事,她住哪儿,你不知道?”
“她这人与别人不一样,从未请同事去过她的住处。”
“她有什么特别的吗?”白云清感兴趣地问。
于丽皱着眉头,含含糊糊地说:“她离过婚,人又长得漂亮,可能有一些男朋友,不想让别人知道她的隐私吧。”
“她因为什么离的婚?她的前夫是谁?”
“她的前夫叫展飞,在一家电脑公司工作,是她的大学同学。至于为什么离婚?我也不太清楚。你们最好问一下我们公司的财务主管林雨,他与项云也是大学同学。”
白云清沉思了一会,对于丽说:“接着往下谈。”
“我赶到项云的家门口,门关着。我就按了一下门铃,等了一会见没有动静,准备再按一次时,发现门留了一点缝。仔细一瞧,门未上锁,我就开门进去了。”
“等等,停一下。”白云清再次打断了于丽的叙述。于丽不解地看着他,脸上现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白云清解释说:“你不要紧张,我想详细了解一下当时的情景。”
于丽点了点头,轻轻地出了口气。
“你当时到项云家时,门是关闭着,还是虚掩着?”
于丽想了想说:“一开始,我以为门是锁着的,所以才按了门铃。听到屋里没有反应,正想再按一次时,看到门上有一道细缝,仔细一看,门是虚掩着的,用手一拉门就开了。”
白云清走到门口,把办公室保险锁的活动插销来回抽动了两下,问于丽:“当时你注意了没有,项云家门锁的活动插锁,是收进去的,还是伸出来的?”
于丽很干脆地回答:“是伸出来的。”
“你能肯定?”
“能肯定。我当时看了一眼,插销是伸出在锁眼外面的。我还想,项云这么不小心,门也不锁好。”
白云清又回到办公桌前坐下,示意于丽继续往下说。
“进门以后,我喊了项云几声,没人回答。后来,就发现她死在了床上,吓的我逃出了房子,用手机报的警。”
白云清静静地听她讲完,又耐心地启发她:“还有其他情况吗?比如你当时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于丽低下了头,认真地想了一会,犹豫不决地说:“我按门铃的时候听到了狗叫,当时吓了我一跳。后来发现狗叫声是从对门邻居家里传出来的,听声音象是小京巴,我这人特别怕狗,要不我一开始就可能注意到项云家的门是虚掩着的。不知这个情况有没有用?”
白云清笑了笑,客气地表示感谢,亲自把她送出了门外。
法医的尸检报告出来之后,白云清组织召开了案情分析会。因为项云被害那天是十月十八日,这起案件被定为“10·18杀人案”。从勘查现场到案情分析会,白云清的脸色一直像霜冻似的凝重,眼中常常浮动着一层令人捉摸不定的神色。
死者项云,31岁,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间十点五十分到十一点二十分之间。致死原因是扼喉窒息至死。死者右手指甲中的血痕,经检验为B型。通过对死者阴道的检查,表明死者临死前有过性行为,对其中残留精液及死者床单上精斑的检验,血型也为B型。对浴室及死者床上提取的毛发做了DNA测试,其中一种与死者指甲中及阴道残留精液的DNA结构相同。另外,死者的胃部有少量未完全消化的食物和酒精成份,分析死者死前四五个小时左右进过餐并饮用过白酒。死者室内留有许多指纹,除死者的之外,还有至少三名以上男子的指纹。
研究完尸检报告,与会干警低声议论起来。大家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设想和可能,归纳起来,有以下几点取得了共识:
一、凶手是男性,血型为B型。极有可能在脸上或者身上,有死者与之撕扯时留下的抓痕。
二、从门窗完好无损以及死者钱物没有发现丢失的情况来看,凶手作案不是为了钱财。
三、由于浴室内留有凶手的毛发,而且烟灰缸内留有半截香烟,说明死者与之发生性关系是自愿的,不能定为强奸杀人,而只能是故意杀人。
四、从死者室内物品有翻动过的痕迹看,凶手可能是在寻找某种东西,至于是否得手,尚不能确定。
总之,凶手与死者非常熟悉,可能有很密切的两性关系。由于室内残留有大量不明指纹以及现场留下了众多痕迹,大家分析认为,凶手可能是临时起意杀人,杀人的动机,也许就是凶手迫切寻找的某样东西。
当白云清提出关于死者房门未锁的问题时,大家的意见却产生了分歧。
有的认为,死者的房门锁与未锁,与案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要找到凶手,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
还有的说,一般情况下住楼房的人,都习惯将锁的活动插销开着,进屋后随手一带,门就锁上了。可能凶手离开得很匆忙,用力不够门就没有锁上。
听到这里,白云清反问道:“从现场翻动物品的痕迹来看,凶手办事很沉稳,离开时不应该这样匆忙啊?”
“也许是凶手疏忽了,也许是凶手临走时故意未锁门,以便他人能及时发现死者的尸体。”
听了这话,白云清感到不以为然,心想,真的是这样吗?凶手一般会尽可能地制造困难,拖延案件被发现的时间,这样做会不会另有其他的原因?
回到了办公室,白云清正准备带宁磊下去调查。这时胜利路派出所的孙所长打来了电话,说项云对门的邻居有情况报告,现正在派出所呢?问白云清要不要让他们过来。白云清想了想,对孙所长说,我现在就赶过去。
在胜利路派出所的小接待室里,白云清见到了项云的那位邻居。那人有四十多岁的样子,长得白白净净,戴一副近视眼镜,穿一身可体的西装,一看就像是机关干部。
孙所长介绍说,他叫吴德峰,是市政府的一位处长,就住在项云的对门。
白云清与他寒暄道:“正要找你们了解情况呢,没有想到你却主动来了,真是太感谢了!”
吴德峰客气了一下,就谈起了情况。
“今天上午,我们一家三口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家中没有人。中午回家吃饭时,听邻居们说,我家对门的女人被人杀了,我们感到很惊奇。吃着饭夫妻俩就聊起了这事。聊着聊着,就想起一件事。昨天晚上,我们俩口子正在看电视,听到对门有吵闹的声音,过了一会,对面的门‘咣’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接着听到一个人‘噔噔噔’地下了楼梯。”
“你们有没有看到出来的是什么人?”
吴德峰摇了摇头:“当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白云清又问:“对门吵架的时候是几点?”
吴德峰想了想说:“十点半多了,中央电视台晚间新闻报道刚播完没有多久。”
白云清心里算了算,那个时间与法医鉴定的时间正好相符。又接着问道:“他们吵架时声音大吗?吵架人是谁你们听出来了吗?”
吴德峰笑着说:“吵架的声音是不小,但是隔了两道门听得不太清楚。再说我们也没有偷听别人隐私的僻好。”
白云清也笑了:“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吴德峰也哈哈地笑了。
“接着,你们就听到了关门的声音,据你推测,当时门是不是关死了?”
吴德峰肯定地说:“关门的声音很大,‘咣’的一声,我们在客厅里都听到了。”
白云清反问道:“关门的声音大,只能说明用力狠猛,如果门锁的活动插销不打开,门也不会反锁死啊。”
吴德峰敬佩地看着白云清,赞许地说:“白警官办事真细,让我佩服。”接着他解释说:“因为一关门声音很大,我家养的那只小京巴跑到门口叫个不停,我就走过去吆喝它几句,顺便从门上的猫眼里向对面看了看,对面的门确实关得紧紧的。因为我们单元的住户,都是统一安装的金属防盗门,如果用力一关,门没有锁上,那肯定会反弹回来,留下一道缝。”
听着吴德峰的解释,白云清频频点头,他还记得于丽也曾提到了京巴的叫声,心想,这小狗还真能叫,就随口说:“养个庞物也怪有意思的。”
吴德峰笑了笑,说:“是女儿抱回家的,养着玩。”
白云清思考了一会,觉得还有个问题没有问到,可一时又想不起来。
送吴德峰走,来到门口的时候,派出所户籍员小文穿着高跟鞋“得得得”地走了过去。白云清猛然想起刚才要问的那个问题,就在门口问吴德峰:“你刚才说过,昨天晚上还听到了那人下楼的脚步声。根据你的经验,你认为下楼的那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年龄大约有多大?”
吴德峰出神地想了想,答道:“听声音肯定是个男的,至于年龄吗,那可说不好,估计有三四十岁,不可能再大。”
白云清非常感谢地对他表示谢意。
这时,吴德峰又说:“不过有些十几岁的孩子,下楼的时候连跑带蹦的,声音也很大。”
可一转念,吴德峰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那时已是晚上近十一点了,不会有孩子再出门的。”
吴德峰认真负责的态度,给白云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再次表示感谢之后,白云清亲切地将他送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第03章谁是凶手
根据案情分析会议确定的侦察方向,侦破人员将调查范围确定为与死者熟悉的人,并把与死者有两性关系,且身体有抓痕的人作为重点,组成四个调查组,迅速展开了调查。
因为项云的尸体被发现不到半天,所以外面知道她死讯的人很少。当白云清和宁磊进到展飞所在的电脑公司时,展飞感到有些意外。
展飞三十出头的年纪,一米七八的个头,留着短发,剑眉大眼,白衬衣结配着黑领结,小伙子十分精神。见到白云清二人进来,以为是联系业务的客户,热情地打着招呼。
白云清掏出证件出示了一下说:“我们是市公安局的,来了解一些情况,耽误你一点儿时间。”
展飞显出惊讶的神情,很快又换出热情的表情,边让坐边安排手下员工倒茶水。
白云清连忙说:“噢,不要麻烦了,我们都带着水杯呢!”
在展飞忙着往两人的茶杯中续水时,白云清自我介绍说:“我姓白,是市局刑警队的。你就是展飞吧。”
听到刑警队几个字,展飞的心“咯噔”一下就提了上来,愣愣地看着白云清,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是这样,我们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你前妻项云的情况。”
“项云?她怎么了?”展飞的脸色由于紧张而显得有些苍白。
“五个多小时以前,也就是今天上午九点三十分左右,在她的家中,发现了项云的尸体。”白云清解释道,注意地观察着展飞的反应。在凶犯没有确定之前,怀疑一切人是白云清的办案原则。
展飞的汗水刷地就下来了,本能地说:“这不可能,昨天我们还见过面呢!”
白云清立刻追问道:“昨天你们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的面,都谈了些什么?”
展飞边回想边说:“昨天上午十点多钟,我接到了项云的电话,她在电话中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约我中午在温馨咖啡厅见面。大约十二点三十分左右,我赶到了那家咖啡厅,等了大约五六分钟,项云就来了。我们在一起谈了有十多分钟,然后就分手各自走了。那时她还好好的。”
“当时,她向你谈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也感到奇怪,好像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请你具体说说。”
展飞整了整领结,好像感到嗓子有些不舒服,然后说道:“一开始,她就问了问孩子的情况。我们俩有一个儿子,今年五岁了,项云特别疼爱他,经常去幼儿园看他……”
展飞的话,虽然有些跑题,但白云清还是认真地听着,对每一个细节仍十分留心。有的同事对白云清这点有些不以为然,但恰恰是在一些细节问题上,白云清常常有与众不同的看法,许多案件就是在细节上取得了突破。
展飞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话扯得远了,抱歉地对白云清笑了笑,然后转入重点,继续说道:“她说,孩子的事以后要靠我多操心。还说,让我趁着年轻,有合适的对象尽快再成个新家,上有老下有小的,总一个人过很不容易。总之挺让我感动的。”
“后来呢?”
“后来,她又对我说,总给别人打工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有可能的话,还是自己注册一个公司,好好发展发展。”
“当时,她的情绪怎么样?”
“情绪挺好的,只不过从这些年我们交往的情况来看,我感觉有些话她好像没有说出来,有些怪怪的,心里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出什么事?”
说到这里展飞问道:“她是怎么死的?是自杀吗?”
白云清同情地看着展飞,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