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就心里泛酸。
同时也在心中暗自恼怒,为什么偏偏看上这丫头了呢?是四年前初见时茫然空洞的眼神引起了他的恻隐之心,还是初见时她眼底的坚强……反正从第一次见到她,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
那个时候他还不懂什么是爱,只觉得,不能让她心中不舒服,也不能让她受一点苦楚。
(古代人个个早熟)
雨烟跟苏黎昕两个人出了内室,端坐在花厅内。平春连忙讨好的亲自将热茶奉到雨烟面前,现在她只能陪着不是。
雨烟瞥了她一眼,然后看向苏黎昕道:“哥哥莫要跟他一般见识。”
苏黎昕含笑摇头道:“他的身子,好像并没有传闻中的那样弱。”一句肯定的话。
好在烟凝院现在都是雨烟的人,饶是如此,雨烟还是给平春打了眼色,让她带着丫头们下去。
门关好后,雨烟脸上的笑容顿时敛净了,只见她皱起眉头,声音阴沉:“他的病,怕是生的不那么简单。”
苏黎昕闻言脸上并没有丝毫讶色,相反的目露赞许,他合上手中的冰骨折扇,啪的一声,在这个静谧的屋子里,好像都有了回音。
“他病的不简单,怕是他自己早已经感觉出来了。不过只是无力反抗罢了。”苏黎昕拿起自己的扇子,仔细研究,开口说道。
“怎么会呢?”雨烟闻言皱起眉头,思忖了一下又道:“我认识他几年,他一直是一个做事果决的人,脑袋么?也是极为聪明的,但就是我这么笨的人都感觉事情不对了,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聪明反被聪明误。”苏黎昕重新打开扇子,就好像他手上的扇子生了极为好看的花儿一样。说的却是与扇子牛马不相及的话。
雨烟闻言沉默下来。徐修纯是很聪明,但他绝对不自负。所以:聪明反被聪明误,这句话,好像用不到他身上。
突然,她心中一惊,蓦地抬起头看向苏黎昕颤声道:“莫不是,他心中已经知道害他的是谁?但他又不能反抗,才默默承受的么?”
苏黎昕闻言沉吟半晌才道:“这个也不是不可能,若是以我对他片面的了解,这成分,怕是居多。”
雨烟心头暗惊,脸色反而沉静下来。至少从表面上看,看不出丝毫她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她又想到了那个人,想到了毁了她一切的人。
说起来,也算不得毁了她。若不是那人的手段,也许她会直接死了也说不定,断然没有穿越这一幕的。
苏黎昕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他的双眸明亮清澈,唇角极其温柔,单单坐在那里,就让人不能忽视,身上自然的散发出一股温润的气场。
但绝对不能小看他,因为论起腹黑的话,怕是秦月都不及其万分之一。秦月好像不是个腹黑的人,但身为男人,好像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腹黑的细胞。
半晌,雨烟的话语平淡下来:“哥哥想必已经猜出来了吧?”
苏黎昕没有说话,好像他没有听见雨烟的声音。但实际上,他纠结着,要不要回答。
“烟儿……”苏黎昕沉默半晌,突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声音有些隐忍的薄怒。
雨烟皱起眉头,这是怎么了:“什么事?”
“父亲母亲不让我们报仇。”苏黎昕的声音发沉,透骨森然。
这个很好理解,做父母的因为政治而死,当时已经没的选择。费尽心力将一双儿女送出,只为两个孩子平安顺福的过一生,冤冤相报何时了,两个孩子若是出手,那么接着将是无止境的,无法控制的报仇。
你杀我、我杀你。所以,苏丙呈夫妇想的自然就是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已经知道有人害他,却还是无视的道理。那个时候,他已经认识到,能避就避的真理。
只是他一心避开,却有人不想放过他,硬是将他逼到了风暴中心,然后沉石落海。
雨烟心知这样的道理,但是作为儿女来讲,这个道理却有点空口白话。她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柔声道:“哥哥的意思呢?”
苏黎昕的脸色淡定,就好像两个人谈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他的声音依旧沉冷,眉目清淡:“从小到大,我只以为我是乐正家唯一的嫡子,受的是乐正家几千口人的宠爱,所有人都知道这宠爱并不是表面上看去的那么简单。可是却有人抢破脑袋疯抢。我就想,为什么我没有一个简单的家庭?
我脚下踩的,是血淋漓的人头,是用无数次生死危机换来的冷很坚定。我心中最期盼的就是,只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而不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来指手画脚。
这些你都替我享受到了,父母到死,我都没能见上一面。我心中自是遗憾,更多的是无力。所以,这一生,尽我所能,做我想做。”
雨烟的脸色有些发白,她走到苏黎昕的身前握住他的手道:“你不能违背父母遗命。”
“违命不违道。”苏黎昕的脸色有些茫然,因为他的记忆中,只见过苏将军一面,一个身若玉树的俊美青年,一点也看不出,他曾经是叱咤战场的杀人如麻的将军。
他跟雨烟都集成父母身上最好的优点,长的都很貌美。
唯道来讲,他身为长子,必须要为父母的死报仇;但唯命来讲,父母的话语,更多的是想让他们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
“凤天朝立国很多年了。”雨烟抬起头看向房门,紧闭着,但她好像透过房门,看见遥远的皇宫:如一个远古独目巨兽一般,匍匐在地。
金銮宝殿就好像是那只眼睛,因为活的太久了,久的它已经忘记了时间的一切感情,目光清冷而悠长。
苏黎昕点头接道:“是很多年了,它的根基打的已经很稳了。”雨烟这一句虽然没头没脑,但苏黎昕就是听明白了。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亲人之间的心意相通。
雨烟却摇了摇头,走到一边,从多宝格上拿过一个装蜜饯的盒子。
苏黎昕疑惑的看着她,抿唇不语。
雨烟拿出一颗蜜饯扔在地上,不一会儿,蜜饯的香甜就引过来不少黑色的小动物:蚂蚁。
苏黎昕的眼中立刻就闪过明亮之色,隐隐的,似乎抓到了什么?那东西闪的很快,但却有了一丝希望。
一个能报仇,却又能明哲保身的一个办法。
雨烟的嘴角隐含了一丝淡淡的笑意,目光如琉璃,流转万千。“时间还长的很,网要开的大些,鱼收的才能够多。”
苏黎昕闻言沉默,他暗想,是时候开始布一张大网了。
又坐了一会儿,苏黎昕便起身告辞了。临走的时候他进内室见了一下徐修纯,没有让雨烟进屋,他只说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因为苏黎昕一向擅长隐藏表情,所以雨烟自是没有看出什么。
她觉得自己没有必要烦恼哥哥到底跟徐修纯说了什么,但是觉得进去看看徐修纯才是真:他已经出来小半天了,也不知道病发了没。
她刚要踏进内室,苏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从安,就过来道:“饭食已经准备好了,请雨烟跟姑爷去前厅用饭。”
雨烟低头沉吟了一下,吩咐斐然去抬个肩舆过来,才推门而进,听见徐修纯翻身的声音。她进去的时候,徐修纯已经起了身,连鞋子都穿好了。
他抬头看向雨烟,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淡然:他看开了什么?
“父亲母亲唤我们过去用饭。”她的声音淡淡,虽然没有对他摆脸色,但语气去好不到哪去。
徐修纯答应了一声,声音也好像变得随意起来,当然得无视他身上散发的冰冷跟疏离。
装的,完全是装的。要装给谁看?雨烟眼皮儿一跳,这家伙想干什么?
徐修纯保持他目前这个样子,一直保持到出了苏府。上了车之后,眼神又冷了下来,看进去好像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
这家伙……
雨烟的心思有些乱,她现在终于有时间去回忆回忆本尊的记忆了。
一个小巧快乐的影子,有一个浑身上下都充满书生气息的父亲,还有一个极其温柔的母亲。印象中,苏黎昕平日里温和的样子,就百分百遗传了母亲苏柳氏如月夫人。
不过也将苏丙呈的腹黑给继承了百分百,因为书卷气息的背后,是铁血战将。这是小本尊的记忆。
第九七章 宅门暗斗洗手作羹汤
小俩口回府之后,先是给太夫人行了礼,然后才回自己的院落里。
不知道为什么?一回到这里,就凭空生出几分亲切来。雨烟就苦笑,大概是因为穿越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国公府吧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抬头看看自己现在住的院子的名字:听风阁
听风阁的位置有些当不当正不正。按道理说,徐修纯是要住到哲顺院的,但因为他还没有成年,并且也没有接掌其父的职位,所以暂时被分了一个院子。
不过名字却叫听风阁,这让雨烟想到了山林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舒乱杂章。
说是阁,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至少要赶上太夫人住得福宁院了。院子一大,房间便很多,雨烟跟徐修纯住的是正房,名为:软香潭。
名气起的都怪怪的,雨烟压住心中的好奇没有问,眼睛却一直打量这个院子。
徐修纯不知道该说这丫头是神经大条;还是说她心机太深沉,净想些别的事情了。
“这院子是太夫人请人算过才建起的院落,名字也都是按照先生的意思取的。”徐修纯难道开口解释她的好奇心。
她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好像自己并不对院子好奇一样。原来这里是特地为徐修纯建的,太夫人为了徐修纯的病,已经急得乱投医了。连这种虚无飘渺的东西都相信。
今日她是极累的,但她现在却不能休息。因为她昏迷了一段时间,所以回到国公府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马上就到了用饭的时间。
雨烟被平春伺候着换了一身红色的吉服,虽然能简就简了,可是还是繁琐无比。
雨烟有气无力的跟着徐修纯出了听风阁,早早有两个肩舆等在那里。现在别说能坐一坐了,就是能靠一靠都是极为幸福的。
她上了肩舆后,用嘴型跟徐修纯说谢谢,哪成想徐四爷只是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就让她悻悻的回过头去,然后在心中告诉自己:这家伙腹黑着呢不值得丝毫同情。
到了福宁院,各房的主子已经全部到了。
大厅上用饭自然是没有雨烟的位置,国公府中只有做了婆婆的人,跟姑娘们才有座位。做媳妇的只有在一旁立着伺候的份儿;得等太婆跟姑娘们用过饭,她才能到一边偏厅用饭。
徐修纯是病人,一进来就被幼柏安排到太夫人身边坐着。
而雨烟则是走到一边的偏室里:那里存放着餐具及净手之类的东西。
说起来,太夫人的命还真不好。中年得子,却是养教不过三十年便撒手人寰。国公府的子嗣对于其他人家来说,也确实有些单薄。
到了徐修纯这一代,就只剩下六个孩子,除了八房没有任何所出之外,基本上每房也就一个孩子。三个姑娘分别是:二房、三房、四房各一个。这三房估计是因为年龄较大的关系,也算可以。
雨烟给太夫人布菜的时候,偷偷瞄了一眼国公府的几个老爷们。
俗话说:龙之九子,各有千秋。太夫人的七个‘儿子’自然也是各有不同。他们都是庶出,只有过世的国公爷是嫡出。徐家这一辈是没有姑娘的,所以也就没有一个姑奶奶。
这七个老爷每个人样子都不同:二老爷的眉目间透出一股沉稳,看向雨烟的眼光极为和善。但雨烟却是狠狠的打了个寒战,那目光背后的森然,可是清晰可见。
徐三老爷是个身材极瘦的人,恩……看上去跟路边的乞丐差不多,当然得忽视他身上的名贵服饰。
四老爷的眉眼之间倒是极为安详平和,嘴角的笑容都是极为温柔的,看样子是:一个好人。
五老爷可以之接华丽的无视,他不仅长相平平,坐在那里都不能让人注意到他,头埋的低低的,好像很怕的样子。
六老爷从面相上看去应该是一个极为爽快的人,这类人适合做朋友,并且是知己相交。
七老爷看上去神色冰冰的,目光淡淡的,跟徐修纯现在得样子极为相像。
八老爷……哎……又是一个纵欲过度将自己身子掏空的人,这是雨烟对他的第一印象。
到了徐修纯这一辈,娶亲也就只有三房的庶子:徐伽城成了家,妻年氏;长相是标准的江南女子,身材娇小玲珑,面貌清秀。
徐伽城这个人从表面上看是看不出什么的,要说有那么一点特别的就是:他很爱吃。吃饭的时候别人都很斯文,而他却一副不吃个痛快不罢休的样子。
太夫人自然是极为不喜这类人的,因为太夫人娘家是京城的大户人家,从里到外最看重的就是规矩。
所以,雨烟是跟大嫂嫂年氏一起安箸。年氏看她年幼,又见她低眉顺眼很乖巧伶俐的样子,不由得从心底生出几分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
伺候的人不多,再加上太夫人念雨烟年幼,又笑着道:“烟儿啊你今日可是借着你大嫂嫂的光了,她现在有身孕在身,站不了多久。你们去一边用饭吧。”
年氏笑着道:“太夫人,孙媳不碍事,再说能伺候太夫人,自是孙媳的福分。”
太夫人伸手握住年氏的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道:“你这嘴啊是真得我心,城儿若是有你一半儿好,我就放心了。”
说道大爷徐伽城,只见他抬起头笑着说道:“太夫人多疼惜年氏一些,孙儿也就沾到福分了。”
大爷徐伽城的母亲三夫人就嗔怪的看了儿子一眼对太夫人笑道:“这孩子是越发的不懂事了,还跟你媳妇吃上醋了。”
太夫人摆摆手继续用饭了。
雨烟自然是跟大嫂嫂年氏到偏厅用饭。等她用罢,天已经很晚了。圆圆的月亮在苍穹之上高挂着,明明近在眼前,可怎么都觉得,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出了正房的门,如水银般的月光打在身上,有一股透骨的森然从脚底升起。
她用饭用的比较晚,本以为徐修纯身子不好,定然是用罢饭便回去了。雨烟出了房门,本想趁着夜色步行回听风阁;哪成想,刚出了福宁院,就见一个肩舆抬出,而徐修纯坐在另一个肩舆上冷冷得看着她。
雨烟站在那里扶着平春的手,足足愣了半分钟。就在她愣神儿的功夫,徐修纯便开口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想不回去么?”他的脸色极冷,就好像比深秋的夜晚还冷上三分。
雨烟暗暗捏紧手心,这家伙一点都不值得人怜惜;一点都不值得别人感恩他。明明是担心她夜里受凉,特地给她留了肩舆;明明是怕她一个人回去烦闷怕黑,现在却一副冷脸相待。
就好像不得不等她,一副极为不耐烦的样子。
极为别扭的两个人,回去的路上谁也没根谁说话。回去之后,雨烟更是一个字都没跟他说,洗洗便睡了。
躺在她的身边,闻着她身上并不是香的清淡气息,徐修纯只觉得,这一刻无比幸福。她不怪雨烟不理他,虽说她现在想通了,但是他并不能保证自己就能活下去。
这几日,徐修纯吃饭没了胃口。看着那些被端上来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被端回去,再有新的端进来,依旧如此。
太夫人心中怜惜,也跟着上起火来。她能不着急上火么?她唯一的嫡孙子啊再不吃饭,说不定哪天就归去了。
雨烟也着急,但他摸不清徐修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好端端的,为什么不吃东西了呢?
平春又端来一些开胃的甜汤,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