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生见了这两道菜才不禁讶然。骊歌微微一笑,指着绯色的一盘向杭九生介绍道:“这是蜀国名菜——月上柳梢头。”杭九生一怔,骊歌只作未见,又指着另一盘道:“这一盘是——美人舞。”杭九生这一回差点咬到舌头。他忍不住笑道:“公子恐怕是弄错了吧?”
第二章 疑窦暗生
更新时间2011…8…26 19:51:32 字数:2661
骊歌目光一闪,杭九生恍若未见,指着那盘绯色的道:“公子,这盘是美人舞。”然后又指着另一盘道:“这一盘才是月上柳梢头。”离歌饶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奇”道:“怎么会呢?这美人美人,当然得比那天山雪莲纯洁才能称之为美人。想那月初升,可不就是红色的嘛。怎么会反呢?”杭九生却未察觉骊歌的眼神,款款而谈:“绯色肉片排成一圈,好比美人旋转,周围饰以樱桃等物,好比美人身上饰物随风而动,更增韵味。至于这月上柳梢头,呵呵,月又称玉轮,银盘,自然就是白色…”骊歌嘴角微微一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熙王也捋着胡须,若有所思。
席散后,安排了杭九生的住处,骊歌匆匆转向内院。
行至月亮门附近的回廊上,本在廊下徘徊的骊歌的贴身护卫姜淮立即跟了上来,前后留出一肩距离,口中低唤道:“少爷。”骊歌头也不回,沉着脸吩咐道:“把邵南和林白叫到我书房来。另外让聂楷去刑房领三十鞭子,把这回跟义父去云州的那个起居官给我撤了,给他比封口费,该滚哪滚哪去。”姜淮听到对聂楷的处罚时就是一怔,待听他说完,忍不住抬头看看他,见他脸色不好,也没敢问什么,只答应了一声就去办事了。
聂楷就是骊歌在回廊上见的那个武士打扮的少年,也是熙王的近身亲卫,排行最末。平时跟骊歌关系不错,是骊歌的铁杆支持者。因为年纪小,难免调皮些,只要不是原则上的错误,骊歌平日里对他干的荒唐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诸如把更夫的铜锣藏起来,把老管家的公鸡烤了吃,以免他们打扰自己睡懒觉啦;没事跟人打赌,半夜跑去别人家背新娘子啦;为了整治告自己黑状的六哥,偷偷向他被子上撒尿,然后在他晾被子时明知故问,到处宣扬啦…这些骊歌也懒得和他计较。可是这一次…“唉”姜淮在心底叹了口气,看来这回聂公子祸闯大了。
是闯大了。骊歌阴着脸坐在桌案后,手里攥着只杯子。林白一闻就闻出来杯里泡的是上好的铁观音,一肚子火气喝铁观音…哼哼,这么好的茶,糟蹋了。厨子林白站在那暗叫可惜,可实际上连头也不敢抬。邵南在亲卫中排行第二,虽只有二十来岁,却心思缜密,口风很严,且喜怒不形于色,两年前刚刚接手了王府的情报工作。他整天跟些王府外围人员打交道,离书房较远,因而今天反而是林白先到。林白脑子转了转,又开始考虑到公子为什么叫自己到书房上面来了。自己就是一靠菜吃饭的厨子,来干什么?难道是今天的菜不好?嗯,有可能,今天按公子吩咐做了两道市井小民才吃的菜,是公子自己说的嘛,要各阶层的都有。听说公子今天在客人面前出丑了,那人也是,那两道宫廷菜你知道就知道呗,还说什么,这不给我找麻烦嘛。嗯,反正菜是我创的,蜀主已死,熙王爷又不问这事,我就死咬住公子说得对。
“林白”骊歌沉吟着唤道。“啊?小的在。”林白恭声答道,头上却沁出汗来,心中暗道:“终于来了。”“你确定你那两道菜…”“回公子,那两道菜名字是可以互换的,公子那么说也没错。”骊歌话未说完,林白就接口道。骊歌一怔,略一思索,也明白了他的担忧。林白自入府以来一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骊歌是知道的。昔日的蜀宫第一御厨早已意气风发不再,骊歌有时也为他可惜。挥了挥手,示意他打住,低头喝了口茶,才缓缓地道:“林白,当年我熙王府既然肯收留你,你就踏踏实实的干下去,啊?我现在问你,那两道菜真的只在蜀宫和熙王府出现过?”“啊?!”林白一听这话顿时出了一脑门的汗,原来是自己想错了,不知会不会惹公子不高兴。偷偷瞧了瞧骊歌的脸色,才略略放心,调整了下思路,才答:“按理说应是这样。只是蜀主曾经大宴群臣,外人听说过倒也不足为奇。”“哦,是吗?”骊歌眉尖一挑,又问:“那么外人又没有可能识得这两样菜?”林白一怔,迟疑道:“这…不好说,不过外人即便知道,应该也不会太清楚吧?”骊歌点点头,沉思了下,问:“那…当时蜀主宴请的大臣里,又没有武将?”林白想了想,很肯定地答:“有!不过只有三位。一位是禁卫军统领皇甫明,一位是金吾将军张德胜,还有一位…呵呵,想必公子应该听说过,他就是曾经在莫荒原大败熙王的翟企功!”骊歌听到此,猛一抬头,眼中射出凌厉目光,命令道:“报一报他们的武功路数。”林白讪讪地道:“公子,在下只是个厨子。”骊歌猛然惊醒,失望地道:“哦,这样啊。”骊歌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脑子却在急转,思考着这位神秘的云州来客。一时间房中气氛异常压抑,林白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尴尬的站在那儿。
幸好这时邵南到了,林白赶紧告退,溜之大吉。骊歌抚着额头,作沉思状,问:“对于原蜀国大将翟企功,皇甫明,张德胜,这三人你了解多少?”邵南低头想了一想,介绍道:“皇甫明此人奸猾,没什么本事,只因溜须拍马的功夫实在到家,又跟张炳(时为蜀主)臭味相投,所以才官运亨通。不过有无真本事,战场上就可见分晓。当时王爷(熙王)猛攻蜀国,张炳连禁卫军也拉出去了。咳咳…”邵南脸上露出一种古怪的神情,“那皇甫明实在不成气候,居然以僧道术士开道,以万千美女为兵…”骊歌表情有些“木然”,叹口气道:“有将如此,焉能不亡?”邵南又接着道:“这种军队当然一击就败,张炳闻后大怒,将皇甫明满门抄斩。所以皇甫家族的覆灭实际上怨不得王爷。(抬头瞧了瞧骊歌脸色)至于那张德胜,伐蜀之战进行了一半,他就降姜了,当时先帝还大力嘉奖来着。所以,这一位也可排除了,没必要对王爷不利的。”邵南说到此,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地道,“有理由的就只有这最后一位了。翟企功曾在莫荒原数次打败王爷,王爷无奈,使死士夜入云州,故意落入皇甫明之手。皇甫明在他身上搜出一封书信,是先皇所写,上书‘依卿意,已备桐油火箭,聚蜀粮而焚之,实为妙计’。那死士招认是先皇派他与翟企功联络的。当时翟企功实行坚壁清野的战略,又命人将云州的粮草集中,统一分配,早已惹得贵族大臣们怨气甚大。皇甫明就是其中之一,而翟企功平日里也看他不上,没少向张炳进谏,皇甫明也挺怵他的。如今逮着这个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就立即连人带信一并交给了张炳。张炳看后大怒,听说连与御案都给掀了。当即就命皇甫明抓捕翟企功。可那皇甫明忒不成器,只敢以张炳的名义将翟企功诱至宫中,在宫门埋伏弓箭手,将他乱箭射死。后来,翟企功的正妻跑到宫里为其夫击鼓鸣冤,跪了三天却不被见,最后撞阶自尽,血溅当场。据说张炳接连半个月不敢走那条御阶。只是…”邵南迟疑着,抬头看了看骊歌,骊歌靠在椅背上,仰头朝天,眼也不睁,吐出三个字:“说下去。”“是”邵南接着道:“后来熙王攻破云州,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翟企功的家人,可是…人去楼空,翟企功的独子…再无消息。”
一道惨白闪电凌空劈至庭院中,映得骊歌的脸有些吓人,邵南不禁打了个哆嗦。
第三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更新时间2011…8…27 9:25:09 字数:1679
黑云压城城欲摧,积压了一天的雨终于下来了。一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枯黄的叶子不断地打着旋儿,俄而大雨倾盘,打得枝断花残。
骊歌就那样静静的立在回廊上,任风吹雨打,岿然不动。风吹起袍裾,衣袂飘飘,冷峻外偏又多了几分落寞,几分潇洒。一个丫头在房内探头看见他,赶紧拿了伞跑出来在他身前撑开。骊歌却一把将伞推开,神情有点恼。丫头一个站不稳,向后退了步,偏又执拗的上前继续为他挡雨。担忧地看他一眼,丫头怯怯的唤了声“少主”。王府的一些杂役,部分侍卫等外围人员只以“公子”称骊歌,而王府内部人员,尤其是熙王嫡系,则习惯称他为“少主”,因为熙王是他们的主公。这个丫头是骊歌房里的,这声“少主”,她是喊得的。
骊歌紧锁眉头,思考着与杭九生在饭桌上的一番对话。
杭九生介绍完菜后,骊歌为他添了杯酒,不动声色地问:“在下观杭公子言行举止,倒不似寻常人家的子弟啊。”杭九生轻叹口气道:“不瞒二位,祖上原也是世家大族,家父还是位将军,只是…唉,生逢乱世啊。”杭九生眼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苦,一杯酒下肚,眼眶竟有些红。骊歌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信息,微微一笑,又为他添了一杯酒,道:“哦?这么说来,杭公子倒是世家子弟了。只是不知令尊身负何职啊?虎父无犬子,杭公子如此侠肝义胆,想必令尊也是位精忠报国的将军。”而杭九生却猛然惊醒,强笑道:“这…说是将军,其实也只是个小小的参将罢了。入不得公子法眼的。”“哦?是吗?呵呵,杭公子何必过谦呢?军队之中各司其责,即使是马前卒也有效力的地方,更何况是位参将。来,喝酒。”骊歌说罢端起杯子向杭九生敬酒,慌得杭九生连忙端杯站起相迎,口中连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熙王却有趣的看了骊歌一眼,对于自己这个义子,他太了解了,为了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所以平日喝酒绝不超过两杯,而且不是重要人士轻易不举杯。可今天……
骊歌呼出一口长长的气,风渐小,吹到身上的雨也少了。透过雨幕可以看到那残叶落了一地,只有那常青树依然坚挺,叶子依然绿油油的,在雨中闪着奇异的光辉。多想无益,该做的都已安排下去了,自己再愁也没用。想通了这一点,骊歌举步朝卧房走去,该休息休息了,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
下了大半夜的雨终于停了,只是树叶儿还滴着晶莹的水珠。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早上的空气带着丝清凉,格外清新。
杭九生是被鸟声吵醒的。昨夜他一直没敢睡,右手一直压在枕下,枕下放了一把匕首,一旦有危险,随时可以抽出来。周围一有什么动静就赶紧屏气凝神,窥伺四方。直到黎明实在撑不住才沉沉睡去。看看天已大亮,自己仍安然无恙,不禁暗暗自嘲过于小心。在床上坐了一会,才想起这不是在家里,自己应该去拜见熙王的。整了整床铺,穿戴整齐,又在房中转了转,一把匕首揣上又拿出,拿出又揣上,如此反复几次,直到一个丫鬟来告诉他熙王让他去演武场。
最后,杭九生决定不带了。一把匕首,在王府众高手面前没什么用处的,反而一个弄不好还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从自己房间到演武场要经过一片小树林,走在林荫道上,杭九生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太静了,实在太静了,除了偶尔的虫声及鸟声,什么声也没有!人声,没有人声!杭九生终于意识到是什么让他感到不安以致恐惧了。
可是,已经晚了。自他走入林中起,一双眼睛就在一棵树上盯着他。忽然,树影一动,杭九生下意识地摸向腰间,不料却摸了个空,这才省起自己没带剑。黑影挟着凌厉的剑风呼啸而至,说时迟那时快,杭九生脚未动,腰却向后弯去,黑衣人来不及收剑,长剑堪堪贴着他的腹部划过。九生趁机身形急转,腰一偏,晃到黑衣人身后,黑衣人眉尖一挑,冷笑一声,身形顿时矮下去,左腿横扫。九生一跃而起,紧接着黑衣人剑锋又至,九生只得足尖刚一沾地又点地跃起,贴着地面急向后退去。
黑衣人突然暴起加速向前,杭九生心中一惊,顿时乱了方寸,狼狈的躲过剑锋,顺手扯过一截树枝,狠狠地劈向黑衣人。黑衣人头一偏,轻松躲过树枝,挥剑将其削成两截。小道狭窄,施展不开,杭九生现在身后是树林,退无可退,只得虚晃一招,转身朝右侧疾奔。可是跑出没两步,膝弯就被一物什打中,扑倒在地。剑锋转瞬即至,直逼咽喉!
不远处的林中,一双眼睛正专注地看着这场打斗……
第四章 快露馅了
更新时间2011…8…28 12:17:28 字数:2545
“住手!”杭九生闭目等死,却听得远远传来一声暴喝。讶然睁眼,却见熙王却自小道上走来。九生心中不禁狂喜,转念一想,又觉不对:这个黑衣人是谁?熙王认识他吗?或者,这根本就是熙王派来的?思及此,一个可怕的念头跃上心头:熙王真如表面上那样信了自己吗?看来是自己想简单了。
“老五,算了吧,人家功夫没你高,别比了。”说话的是熙王右后方的骊歌。黑衣人闻声收剑,转身,摘下面罩,向熙王恭敬地行礼;恭声道:“何帆参见王爷,公子。”熙王初见他时一愣,俄而展颜道:“呵呵,何帆哪,你这唱的哪一出啊?什么时候回来的,事情办得如何,可曾去过肃山那儿?”何帆恭谨地答道:“回王爷,事情已经办好了,昨晚回来后已去关叔那儿交接了。因为实在太晚了,属下怕打扰王爷休息,所以就没去请安。还请王爷恕罪。”何帆口中的关叔是跟了熙王二十多年的心腹,自几年前因受伤从军中退役后,一直跟在熙王身边听用,熙王对他也颇为倚重。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关肃山算得上骊歌的老师。
杭九生观熙王神情不似作假,又闻骊歌如此说,心下明白此事八成与这小子脱不了关系,遂狠狠瞪着骊歌。骊歌察觉他眼神不善,若无其事地道:“别那么看着我,你既已入我熙王府,就不要再以义父的恩人自居,做下属就要有做下属的自觉。王府这部分事情现归我管,我总得先试过你的本领,才好给你安排职务吧?”“骊歌!”熙王轻斥道:“胡闹!”可是看到九生又有些为难:“这……九生哪,你也别往心里去,这两年府里的事确实是由这孩子管的,新人到后受些考察、训练什么的也很正常,你……骊歌,差不多就行了,别太为难人家了。”“是,孩儿会吩咐下边的人,让他们看着办的。”骊歌恭声答道。
虽然熙王对骊歌的做法确有不满,但如果让他在一个现已成为他下属的恩人和自己义子中间选,他还是会选骊歌。因为他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而破坏自己义子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威信,进而破坏熙王府现有的体制。
从熙王那里告退后,骊歌带着何帆向林外走去。
待走出熙王和杭九生视线范围,何帆朝四周望望,忍不住问道:“骊歌,他本事不怎么样嘛。习的虽是上乘武功,但花架子太多,应变能力又不行,显然是没怎么和人真打过……”骊歌回头瞪他一眼,止住了他要说的话。“二哥!”何帆看见刚刚自林中转出来的邵南,扬声招呼道。这下骊歌和邵南同时沉着脸瞪他一眼,何帆马上乖乖闭上嘴巴不敢说话了。
要说何帆真论起来反而比骊歌还大上两岁,只是加入亲卫的时间晚点,只得屈居骊歌之下,不过私下里他对骊歌还是直呼其名的。能加入熙王府亲卫的都不是泛泛之辈,像何帆就是熙王府出了名的武痴,对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