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马,一路策马南行,到了下午,眼看夏州在望,几人不由欢呼一声。
忽然,蹄声如雷,沙尘雪沫滚滚南来,为首一员大将手持双锤,一袭猩红披风随风招展,远远暴喝一声:“小贼休走!”
骊歌心里暗骂一句倒霉,策马狂奔。
百里,五十里,三十里,随着与夏州的距离的拉近,骊歌反而越紧张,人最怕的不是没有希望,而是有了希望转瞬被打落谷底。
骊歌牙关紧咬,狠狠一边抽在马上,负责护卫的下属已经有人拿出了弩箭对射,只是于对方几百人来说,与搔痒无异。
大将一锤格开箭枝,怒道:“小子,你死定了!”
骊歌已经可以看见夏州城头来来往往备战的身影,提气大喝:“我乃神都卫密探,速开城门!”这一声用上了内力,传得很远,可惜,城楼上的人仍是听不清。
骊歌大急,眼看着大将距自己越来越近,已经有两名下属掉头去阻拦他,至于那名将马让给他,与人共乘一骑的下属早在大将出现时就自动脱离了队伍。
城楼上,曲通听到下属的禀报匆匆赶来,看着追逐的双方大吃一惊。虽然他看不清骑士们的脸,但是追他们的人显然是戎狄人,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他就要下令救人,可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他怕是奸细。
只这一犹豫间,双方已经到了夏州城下三里处,一个眼力好的弓箭手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叫:“将军,好像是少将军!”
曲通一愣,赶紧扑到女墙上,定睛一看,那状极狼狈,被下属护在里边的不是骊歌又是谁?
听着紧缀着的马蹄声,骊歌抬头看了城头一眼,眼神有些凄然,还是躲不过去啊!虽然心下黯然,手上却是不慢,迅速将羊皮束成一卷,绑在一支箭上,拿过下属手上的弓,调整好,对着墙头奋力拉开,“嗖!”羽箭破空,正好飞过城墙才力竭落地。人真的是危难时最能爆发潜力,平时骊歌也就能拉开三石弓,可是刚刚他奋力一拉,却拉开了四石硬弓。
几乎是骊歌刚射出箭,正力竭体软的时候,大将已经一锤轰开暗影的防线,一名小将趁机窜过来,一鞭将骊歌抽下马去。
与此同时,夏州军马也终于集结完毕,开门冲出来。
小将见骊歌将羊皮射出去了,怒吼一声,又是狠狠一鞭抽在骊歌身上,刚要拔刀杀他,大将沉声喝道:“伊勒德,不要冲动,以他为质,我们回去!”
伊勒德这才愤愤地住手,犹不解气地在骊歌肋骨上踢了一脚,痛得骊歌倒吸口冷气,身子蜷成一团。
几名士兵迅速上前将骊歌提起来绑好,掼到马上,就要离开。
“这位将军,把那孩子放了,我放你们离开!”曲通从城中策马而来,沉声喝道。
大将轻蔑地看了曲通一眼,操着生硬的汉语道:“你们中原人主意多,我信不过。所以,这小子只能受点委屈了。”边说边旁若无人地策马向北。
骊歌不想让曲通为难,他很清楚放走这些人曲通会受到军法制裁,可是他也知道曲通不会放弃他,如此就够了。
骊歌看看四周,伊勒德亲自押解自己,看起来他对这些人也挺重要的,要是自己反过来挟持了他,倒也是个好主意。可是,他刚动了动,绳索还未松动,伊勒德已经狠狠一鞭抽在他屁股上,火辣辣的痛,一口气倒吸回来,呛得他直咳嗽。伊勒德眼神很冷,呵斥道:“老实点!”
骊歌无奈地趴在马背上,看曲通和大将交涉。
曲通此时也看见了骊歌的情况,很是火大,我的儿子,回来以后我都没舍得动过他,你凭什么抽他!
夏州的兵马将这几百人团团围住,曲通傲然道:“本将军可以保证,放下他你们就可以走了。你们没有别的选择!”
大将冷笑道:“是吗?可是我偏偏要带着他!”
曲通眼神一冷,俄而,冲下属做了个手势,冷酷地看着他:“本将军给你们十个数的时间,要么放了他,要么都留下来吧!反正我只是要他的人,死活不论。”
骊歌一惊,死活不论?转念一想又想笑,好么,这时候你越在意敌人就越不放我,相反,你不在意他们反而疑惑,虚虚实实,终于开窍了啊!
没想到,大将也够狠,悠然道:“没关系,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你要敢下处死我们的命令,我就敢杀他。”看曲通手下已经箭上弦,微微一笑,又加了一句,“你放一箭,我就抽他一鞭。”
第二百四十四章 脱险
更新时间2012…4…23 22:41:06 字数:2043
十个数之后,曲通竟真的一挥手,利箭破空,箭枝入肉声仿佛就在耳边。
别看曲通冷着一张脸,可那眼神没少往骊歌那儿飘。
骊歌幸灾乐祸地低笑道:“喂,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拿我威胁他?亏你想得出!这家伙连老婆孩子都能抛弃,更何况我这个跟他毫无瓜葛的人?”
伊勒德一双眼眸似要喷火,听见这话想也不想,反手一鞭又抽在骊歌身上。骊歌痛得身子一颤,破口大骂道:“你奶奶的,欺负小爷我孤身一人怎么滴!有本事你去杀他啊,拿我出什么气……”
伊勒德又是几鞭下去,骊歌更是来气,嘴里骂声不断,竟是没一刻消停,将他十八代祖宗外加女性亲属问候了个遍。只听得远处的曲通皱眉,强忍着上前揍他的冲动。
大约是被骂急了,伊勒德拔出腰间的蒙古弯刀,架在他脖子上,恶狠狠地威胁道:“闭嘴!”
骊歌眉尖一挑,脸上带了些戾气和痞气:“你叫我闭嘴我就闭嘴呀?我告诉你,小爷我不怕你!有本事你杀了我,反正另一半盟约在我兄弟那里,你杀了我,你们也别想好过!”
伊勒德彻底怒了,低声骂了一声,手上就要用力,本来只是吓吓他,谁成想,骊歌不退反进,竟然一挺腰杆,一脸狠色地撞向刀锋,骇得伊勒德赶紧撤刀,骊歌却诡异一笑,趁机滚下马去,被反剪的双手几乎是一沾地就得了自由。伊勒德怔愣间,骊歌已从地上一跃而起,利落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拧身欺近,一刀狠狠刺下去,就在伊勒德本能地挥刀格挡时,骊歌右手顺势下沉,一匕首刺进马腹,一俟得手立即抽身后退,远方,曲通已经在用箭矢掩护他。
见骊歌脱险,曲通更是再无后顾之忧,下令放箭,漫天箭雨似要宣泄怒火般狠狠射向敌军。
两刻钟后,除了伊勒德和那名大将,那批人几乎死伤殆尽,吊着口气的要么被俘虏了,要么直接被嫌麻烦的给了一刀。
骊歌揉着身上的痛处,抱怨道:“爹,您老来的也太迟了吧?我都快死啦!”
曲通一巴掌按在他头上,呵斥道:“不许胡说!”
骊歌看四周有人,也不好意思再纠缠此事,一瘸一拐地向担架走去。曲通一愣,喊道:“喂,你伤的很重吗?”
“不严重,都是皮外伤。”
“不严重,不严重你用什么担架!这还有那么多伤兵呢!”曲通怒道,边说边将自己的马赶过去给他。
骊歌无奈道:“拜托,老爹,我被人抽了那么多鞭,都快疼死了,再骑马那不是伤上加伤嘛!”
“哼,就你娇气!”曲通不满地哼了一声,也没再理他,转而盯着士兵打扫战场。
草草上了药,冲了个澡,骊歌就赶去见陈定乾了,皇上在此,这些机密自然要提前禀报一番的。
陈定乾听完后,沉吟不语,许久才道:“也就是说,草原如今乱成一锅粥,每股势力都有自己的打算是吧?”
“可以这样说。”骊歌道。
陈定乾问道:“有什么可以让这锅粥更乱的法子吗?”
骊歌诡异一笑,道:“有啊。就是有点不讲战争规矩了。”
陈定乾摆摆手道:“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说吧,估计从你嘴里也听不到什么光明正大的主意。”
骊歌做了一揖,恭敬地道:“陛下英明。”
陈定乾笑骂道:“行了,少拍马屁!快说!”
骊歌目光一闪,笑吟吟地道:“这个嘛,关键就在大衍可汗身上。博尔家族的拥护者也好,谋权者也罢,其实他们再闹腾,也只是小动作的闹腾,而不敢真正绕开大衍可汗。因为不管草原上的那个民族,都是信奉英雄主义的,而大衍可汗恰好是个英雄。有博尔忽雷这座大山在前面挡着,后面的人就算想前进也不敢搬开他,因为草原上至今没有一个可以和他抗衡的人。”
“嗯,不错,是这样。说下去。”陈定乾赞赏地看他一眼。博尔忽雷现在就是戎狄的精神支柱,不管是爱他的人,还是恨他的人,都对他有一种崇拜情结,而这种情节也是整合草原人心的关键。
骊歌深深一礼,道:“皇上恕罪,下面的话可能会污了您的耳朵。那些野心家私下联盟,不可能考虑不到这座障碍,只是他们下不了决心罢了,既然如此,我们何妨帮帮他们。”
陈定乾笑道:“是个主意。不过,朕为何非要借他们之手,咱们的人达不到要求吗?”
骊歌知道陈定乾在考较他,苦笑道:“因为皇上您要的是戎狄的臣服,而不是只是打败他们。暗杀,本就是上不了台面的手段,容易激起草原民族的不满,到时他们同仇敌忾,大姜虽不惧,却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胜了也是惨胜。”
陈定乾低头轻啜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道:“有时候,人看得太透,懂得太多,反而不好。日后有些事,还需要你提醒太子。”
骊歌一听这话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主弱臣强本就是大忌,他虽是太子的守护者,但是太强了,难免会让陈定乾不放心。
只是此时国内国外形势尚不明朗,他卖力些,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行了,你下去吧。还没跟家人好好聚聚吧?”陈定乾放下茶盏,有些随意地道。
“哦,是的。”骊歌有些心不在焉。
陈定乾看着他,唇角溢出一丝笑意,眼里却有着寒芒闪动:“你们父子俩多少年不见了,应该好好聚聚,而且这行军打仗也离不开情报,可是皇灵的总部在京城,你可就顾不上了。这样吧,你就随军做个监军,这京城的事朕会找人代替你,你安心呆在军中吧。”
骊歌神色有些怪异,莫名的有些忧虑,这是,在夺自己的权吗?毕竟监军之职,战后就没了意义。他倒不在乎权力,可是没了权力就等于待宰的羔羊。
悲催的,起点抽了,登不上来,最后还是用了短信验证码才上来。
第二百四十五章 乐融融
更新时间2012…4…24 23:27:18 字数:2002
“啊~爹,你轻点,疼!”曲府,骊歌趴在床上又发出一声惨叫。
身后,曲通一面心疼地给他上着药,一面气急败坏地骂道:“你吼什么吼,又没伤到骨头,你瞧你娇气的!都多大了!”
骊歌疼得满头是汗,嘴里依旧不依道:“再大也还是疼啊!敢情那鞭子没抽到你身上!”
曲通那个气啊,手上的力道不由又加了几分,骊歌脸色一白,虚弱地道:“爹,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手劲太大啊?你真的不适合干这种伺候人的活。”
曲通哼笑道:“就你事多,老子平常给那些士卒上药,一个个都感动得泪汪汪,也没见谁像你这样!”
骊歌虽是疼得脸色惨白,却依然啐道:“呸!那哪里是感动的,分明是气的!为了衬托你爱兵如子的形象,就要忍痛配合你,还不能揭穿你,要我就直接气死啦!”
“啪!”
“啊——”
曲通一巴掌拍在他臀部,毫不意外地听到一声惨叫。他怒道:“谁教的你这么刻薄,你这脾气就不能改改!对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在城外你那乱七八糟的骂的什么东西,你在熙王府就学了这个?我就不信熙王爷就能容忍你这一点!”
骊歌哼道:“我要敢这样,不用父王,关叔那鞭子就直接抽上来了。”
“那你还这样?”
骊歌翻了翻白眼:“你明知道我那是故意激怒那个什么伊勒德,他不怒我有机会脱身吗?你这翻的什么后账,是命重要还是修养重要?命都没了,还扮什么翩翩佳公子?”
曲通让他给气乐了,笑骂道:“我发现了,你小子骨子里就是个刻薄性,改是改不过来了,非得那鞭子抽到身上才舒服是吧?”
骊歌哼了声,翻着白眼没再说话。
粗糙的手指划过破损的肌肤,感受着指下人儿微微的战栗,曲通很是心疼,埋怨道:“怎么伤成这样,这有的伤也有段时间了吧?你没带药么?”
骊歌叹了口气,无奈道:“当时光顾着逃命了,谁还管这啊?反正伤的又不重,它爱疼就让它疼去呗!再说后来我们的药品也丢失了一部分,只能紧着几个伤重的使用。”
曲通心里有点不舒服,闷声问道:“你还有任务吗?没有的话就给我在家好生待着,瞧这一身的伤,怎么每回见你出任务都搞得这么狼狈?”
“闲不了!”骊歌哀叹道,“我这又多了个监军的官职,我呀,就是天生劳碌命,从小到大,我就没闲过!”
曲通手一顿,黯然道:“是呀,当初如果不是我……”
“又来了!”骊歌情知曲通误会了,无奈道,“爹,我真没有怪您的意思。就算当年您不赶我走,我还是要自己打拼啊,总不能混吃等死吧?我又没有八辈子都败不完的金山。”
曲通勉强一笑,不再作声,只专心为他上药。
骊歌趴着那出了会儿神,试探着道:“爹,我过两天想去趟赵国。”
曲通皱眉:“你不在夏州好好当你的监军,又闹什么?”
“呃……”骊歌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父王他,在赵国。”
曲通停了手里的动作,叹道:“你确实该看看人家了。这都多长时间了,自从被发配到夏州,你跟王爷还没好好聚聚,每次都是因为任务匆匆来匆匆去,不管怎样都有点说不过去。你自己小心点,毕竟赵国刚刚攻下,难免有乱党,路上不平静也是正常的。”
“哎,我知道了。”骊歌答应着。
陈家小园,陈丹心坐在窗前抱着一袭白袍发愣。那光滑的丝缎,飘逸的云纹,都彰显着衣料的精致,如今做成的白袍更是针脚细密,款式简洁大方。
可是她却不敢送出去。她的父亲是有名的大儒,她自小读书,自然知道礼法,一个妙龄女子给一个未成亲的男子做衣服,怎么都说不过去。当时只想着给他做件衣服,报他河边相助之恩,可是如今做好了,她却不知该如何送过去。她知道他回来了,却不敢去看他,她是未嫁亡夫之人,她怕她的不祥会影响他,以前不觉得,可是现在她跟他走得近了,反而在意了。
陈丹心低头看看怀里的白袍,慢慢地俯下身去,将脸贴在袍子上,慢慢的,眼泪洇湿了袍子……
奔波了那么久,如今终于能好好放松下来睡一觉了,骊歌顿觉世界是如此美好,丝毫不辜负美好地从黄昏睡到第二天早上,除了中间被曲通揪起来逼着吃了点夜宵,剩下的时间就没再醒过。
“啊哈~”仰天打了个哈欠,骊歌睡眼朦胧地走向花厅。
“哥,有没有给我带好玩的东西?”刚坐下,曲敏毓就从外面蹦了进来,满脸期待地问。
“能活着回来就不错了,还给你带礼物,你就不能懂点事!”曲通呵斥道。
“啊?很危险吗?”敏毓呆愣了片刻,歪着小脑袋问。
骊歌揉乱他一头长发,苦笑着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有童心真好。”说来骊歌也挺愧疚的,出去一趟竟然忘了给他带东西,真的不是个好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