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陆皇后的心思大半都被六皇子妃的身孕给占去了,天天召太医来问话,生怕六皇子妃这一胎有个差池。
梁氏去探过她,六皇子妃的样子看着不大怎麽好,脸色发暗,整个人都萎靡无神。
梁氏虽然不会医术,可她也怀过孩子。六皇子妃这样,怎麽看也说不出个好字来。
人的命,也许真是早就注定了。以前就有人说诚王妃是多子之相。看,这一连生了两个儿子了,谁还能撼动她的地位?
梁氏想到这儿,心里就微微发热起来。
瞅着空子,她试探着问: “弟妹这一胎,听说生得不太顺?”
“嗯,比原定的日子早了些。”这也没什麽可瞒人的,瞒也瞒不住。梁氏为什麽要明知故问?她心里想着,嘴上说: “幸好也有惊无险。”
“这是吉人自有天象,弟妹肯定是有上天保佑的……”梁氏接上话头: 〃一直给弟妹请脉问诊的,是胡太医和孟太医?”
“是啊,后来还有一位曾太医,也很尽心。”
梁氏默默的记下来,又问: “弟妹听说过青阳观没有?”
潮生笑着说: “听说过。前次七姐还替我求了一个符来。”
“你用了吗?可有效啊?”
潮生看她一眼: “嫂子以前不是请过青阳观的道士去府里么?有没有效,自是比我清楚。”
梁氏不好再问,正好有旁人说话,也就岔过去了。
阿永和田儿两个倒是能玩到一块儿去,阿永平时吃饭虽然不用人追着哄着喂着,但是也是只顾着眼前的。这会儿田儿来了,倒是一下子拿出了做哥哥的范儿,告诉他: “这个好吃。”一会儿又说: “吃这个。”
京城孩子做满月,席上必有红心馒头。阿永掰开一个,递了一半儿给田儿。
“吃。”
里面是枣泥馅儿,刚蒸好的馒头又香又软又热,馅儿浓稠得要淌出来了。田儿没经验,一口咬下去,立刻被烫得叫了一声。
阿永连忙扔了自己这半馒头去看他。一旁乳娘丫鬟也赶着瞧,春光先看了一眼,笑着说: “不碍事儿的,我拿些凉油来擦一下就好。”
烫得不狠,起了个小泡泡。阿永也没心思吃饭了,一个劲儿瞧他的嘴。
田儿也不敢再吃那馒头了,春光替他盛了小半碗甜羹,田儿小口小口的抿着——其实他嘴倒不疼了,就是阿永老瞅他,他反而不自在。
可惜田儿还是要走的。梁氏要告辞了,田儿当然得一起离开。
阿永顿时沉下脸来,拉着田儿不松手。
“你瞧你,弟弟自然要跟你二伯父他们一道回府去。你们要想见面,以后有的是机会。”
阿永眼睛转了转: “弟弟,留下……跟我住。”
潮生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大概是阿罗他们来了,住下了,让阿永有了这种错觉。
“弟弟还小,得回去的。你要想他了,下回咱们去做客,就能见着了。”
好说歹说,阿永才算松了手。
潮生认真考虑,是不是现在就给这孩子找个玩伴?
好些人家,也都会早早给家中子弟寻小厮、僮儿。阿永现在身边除了乳娘就是丫鬟们,四皇子能陪他的时间毕竟少。人总需要同龄玩伴的,总和大人在一起也不好。
这也不难寻,他们庄子上人家里头,多的是想把孩子送进王府来做事的。回头和齐管事说一声,让他留意着些。
那些人家都是巴不得的。孩子一进府,吃穿都在府里,还有月钱、赏银这些林林总总的,省了家里的嚼用不说,更重要的是,将来的前程肯定比困在庄子上要好啊!瞧,要是自家儿子陪着少爷一块儿长大,这是什麽情份?将来少爷大了,办事儿也要用自己的人手一来二去的,可不就出息了?
打发走了宾客,潮生只觉得浑身都要累散了架。虽然来的客人不多,女客更是只有梁氏、七公主她们两三个人,可潮生还是觉得疲于应付。尤其是梁氏——她想要孩子。
这个潮生能确定。
可是,为什麽她一直没怀上呢?
寿王和她现在的关系,面子上总是过得去,听说也在她屋里过夜。她身子也没听说有什麽不妥,可是从那事儿之后,就一直没有怀上啊?
第二八六章偶遇
梁氏不是不能生;寿王也没有问题;两人前头是有过孩子的。
但是梁氏打那事到现在;一直没有动静了;也难怪她要着急。虽然有个田儿在眼前长着;可那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不但不是亲生的;还是丈夫和别的女人偷生的。
潮生想;大路旁捡来一个孩子;都可以付出很多爱心。偏这孩子又不是捡来的;一看到他;就难免想到许多膈应人的破事儿;梁氏心里指定是看一眼就添一次堵。不打骂找碴就算她够宽厚了。
看着田儿;她大概更急。
可是再急;这事儿也得找太医。找青阳观那些人;只怕不靠谱。是;也许那里的香火符水真的灵;可是好经也往往会让坏和尚念歪了。树大有枯枝;谁知道寿王府请回去的道士是什麽来路?反正……潮生又想到上次含薰隐晦的提醒。
她觉得;梁氏想怀上;天时地利都不差;就差人和。
有含薰在;梁氏指望心想事成恐怕……很难。
四皇子也是疲惫不堪;夫妻俩对望一眼;一个笑笑;潮生连笑都懒得笑了。
反正是自己人;不用再应付。
今天的也没请什麽客;还是觉得累。
儿子满月是好事;可是按俗例;好事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总得请场客摆场酒唱次欢;宾主尽欢累得半死……那才算尽了兴。
现在事儿算是结了;但是夫妻俩都没有高兴的力气了。
终于出了月子;潮生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干透;一身馨香潮热。四皇子旷了这么许久;现在妻子就在身旁;又是如此的……可他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再没什麽比这种事儿更让人郁闷了。
好吧;不能真枪实弹;起码能占的便宜也要占一下——不对;他这哪算是占便宜?跟自己媳妇;那是天经地义;算起来他眼看着吃不着;明明是吃了亏。
“今天寿王妃把田儿带来了;我本来觉得小孩子不记事儿;可是看样阿永还没忘了这个小弟弟。”
“嗯;大人总以为小孩子什麽都不懂……”
四皇子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潮生的皮肤又热又软;象缎子一样……不;象是煮得温热的羊**一样……潮生隔着衣裳按住他的手: “可是我看田儿过得不怎麽好;瘦多了;外面衣裳还过得去;里面的都小了。”
四皇子叹口气;手停在那里: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就算我提醒二哥;他一个男人;也不好管这内宅的事;孩子又小;没有亲娘;爹也不怎麽上心……”
“寿王爷不看重他;为什麽要把他接回去?”
“有个儿子摆在那里;总是让人心安一些。”四皇子说: “反正梁氏也不会怎麽苛待他;可要和亲生孩子一样;那是不可能的。”
“我也 知道……就是看了心里难过。下午他们要走的时候;阿永也难过。我满心舍不得;这孩子到咱们家来的时候;就装在一只篮子里;跟只小猫一样。寿王爷这脾气;没有的时候没完没了的折腾;有了又不上心……”
四皇子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两口子躺在床上;却在谈自家哥嫂孩子的事儿。
潮生后面的话;就都没能说出来。
满月酒吃完;杨夫人就要告辞回去了;潮生很是不舍。
经过这么一场生死患难;感情可比得上相处几年的。
许婆婆也舍不得;不过她就不婆妈。
“走吧……你也累了好些天了。”
反正都在京里;以后又不是见不着。
杨夫人熬了那么些年;才总算熬个自由身;不让她走;难道还让她留下做牛做马不成?她只是皇上指来照看潮生分娩的;现在满月都过了;还留着也说不过去。主不主;客不客;仆不仆的;别扭着呢。
潮生打点了不少谢礼;杨夫人也有了年纪;礼物中有一柄沉香木拐杖。
杨夫人看了这个;笑着说: “王妃有心了。我还一时用不上这个呢;倒是老姐姐现在腿脚不便利;用这个更合适。”
“还有呢。”潮生说: “也不知道都是什麽人送礼送来的;库里现放着好几柄;我和王爷要用这个;那还得多少年。礼不在轻重;在乎心意;夫人就别推辞了。”
“也好;那我就收下了。”
送走了杨夫人;小顺来了。
他笑嘻嘻的捧上个小盒: “这是昨儿宫中来人时带来的;两样儿。一样儿是采珠托白荣捎的;一样是白荣自己的心意。”
潮生倒是很惊喜。
“是么?还说了什麽话没有?”
“人多眼杂的;也没来及说话;就递了东西。”
潮生可有些日子没见他们俩人了。
采珠送的是个荷包;鲜艳夺目;精致之极;可见是下了大工夫的。潮生再看白荣的礼;却是一只小金猪;肥嘟嘟的;份量十足。
阿宁可不就是属猪的么?和他爹正好一样的属相。
他们还一直惦记着她……这两样礼物的价值;和前一天收的礼相比;那是不值一提的;但是潮生却郑重的亲自收起来阿罗也发现阿永情绪低落。他挺喜(87book…提供下载)欢这孩子;特意去捉了只鸟儿来;用细绳捆上脚;拿去给阿永。就在夹道转弯的地方;迎面遇到一个女子。
夹道可以容三人并行;可那个女子却直直朝阿罗过来;要是他身手不好;兴许两人就撞一块儿去了。
“哎哟;这位公子……”那女子声音显得特别娇羞: “奴家没撞着你吧?”
阿罗心想;就凭这小身板儿;撞上了又能把他怎麽着?不过他不怕;他捉的这鸟儿可不经撞;别给撞扁了。
阿罗二话不说就要走人;那女子正低头装娇柔;一看这事儿没按自己预想的发展;忙又侧了身挪了一步;恰好挡住阿罗的路。
“公子这是从外头来?要到哪一处去?公子 ……”
阿罗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这个丫鬟怎麽这样烦?
其实她穿的明明不是没出嫁的姑娘头发和出了嫁的女人梳法不一样。眼前这个一看就没出嫁;在这府里头除了大公主和潮生;其他的肯定都是丫鬟下人。
他对面那姑娘也心急着呢。
这人怎麽不问她是谁啊?他问了;她再答;一来一去的;可不就搭上话了?
没关系;他不吭声;她来问。
“公子…也是这府里的人吗?以前好象没有见过你。奴家姓蒋;是……”她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抬起头来一看;眼前哪还有人在!
蒋芸前后左右张望;人呢?
阿罗捧着小鸟去向阿永献宝;结果扑了空;阿永去看他弟弟去了。阿罗也跟着找过去;在门前就被拦住了。
“阿罗少爷;您这是弄的什麽啊?”
阿罗有些得意;把鸟举了起来: “鸟啊。”
他这可是空手抓的;没下套子;也没用弓弹。那都不算本事。瞧;一身羽毛都没损;旁人哪有这份本事。
“哎哟;您没听府里人说啊?前些日子外面都是病;乱得很;鸟儿也保不齐;可不能乱抓乱吃的。虽然这些天好些了;万一要是带点儿什麽病气;那可不得了。您要进屋可以;这鸟儿不能进。”
阿永想了想;倒也是。
以前他经过黑石城;那些秃鹫什麽的可不就吃那些腐肉吗?是够脏的。
这么一想还真不干净。
可惜了;费了他一上午功夫;阿永还一眼都没看呢。
这孩子比虎哥儿乖巧多了;口口声声的喊舅舅;虎哥哪有这么听话?没大没小的跟他阿罗舅阿罗叔阿罗哥的乱喊一通。
阿罗解开绳子;那鸟突然得了自由;大概是给捆得血脉不通;往前的一扑;居然没飞起来;在地下趔趄了两步;然后才拍拍翅子飞走了。
阿宁这孩子吃得又白又胖;这会儿已经又睡着了;阿永趴在一边儿看着。
他知道这个是弟弟; 是娘生的。但是昨天的田儿;也是他的弟弟;他记得。
阿罗进来了;和他一起趴着看。
乳娘想笑又忍住了;把尿布小衣裳什麽的收起来。她是被嘱咐过的;这些衣裳尿布洗过了都用开水烫了;又在太阳底下曝晒的。据说这样才干净;穿上舒服不易生病。乳娘不懂得细菌什麽的;不过古人自有他们的理解方法:这开水是滚热的;太阳也是一样热;阳气都充足。人们认为阴气易招邪祟;人自然容易生病。这阳气一旺了;那体魄自然好了。
“刚才给你抓了只鸟。”
阿永小大人一样;煞有介事的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大声说话。
其实这会儿婴儿的耳朵还不那么好使;吵不醒他的。
等出了屋阿永跟他讨鸟;阿罗一摊手: “她们说鸟脏;我给放了。”
得;这两句话中间隔得有点儿远;让阿永白欢喜了一场。
阿罗想点子讨好外甥: “咱们去抓鱼?”
阿永摇头。
“那;我教你射箭?”
阿永眼一亮。
“走走。”
阿罗把阿永揪起来往肩膀上一放;大踏步的走了。
四皇子过来时正好看见他们的背影;心里竟然有点儿发酸。
这阿罗;比他还象爹呢。他和阿永都没这么亲热的玩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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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晚了……挠墙中。
第二八七章 父子
也许他这个爹当得并不合格。
说实在的,他也不懂怎么当爹。他和父亲的关系,首先是君臣,然后才是父子。在他的成长中,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父亲这个角色存在的。他只有母亲,母亲对他极好,无微不至。
一个父亲对儿子,该是怎样呢?四皇子从来没在他的父亲那里得到过多少照料和教导。他曾经想过,自己要是有了儿子,肯定要对他好。
可是自己从来没陪阿永做过这样的游戏。
四皇子心里酸溜溜的,以前光知道人们为男女情爱之事吃醋,原来这当爹的嫉妒别人拐自己儿子,也是一般的滋味啊。
芳景已经把刚才的事儿跟潮生禀告了。
自从春芽、满儿的事发,后宅看得严严实实,哪怕多钻出一只耗子来都有眼睛盯着。潮生听芳园小声说了那位表姑娘蒋芸的事,这位姑娘八成是急眼了,先是赖在府里住下,后来因为疫症的关系,人人困居在屋里不得乱走,饭食也不合意,犹如困兽一样。现在京城解禁,他们没理由再赖下去了,势必得走。
两位表舅舅就不说了,蒋姑娘要想留下,唯一的、有效的办法,就是在京城找个人嫁了。
王府里头来来往往的肯定都是有身份的人,嫁不了王爷,那退而求其次也成。
见识过了京城和王府的繁华,他们怎么肯再回到偏远的老家去?
潮生笑眯眯的听着,并不恼怒。
芳景也是当笑话说的:“这位蒋姑娘不自己咱们府上的事儿,看着阿罗少爷一身华贵,年少英俊,就当他是有身份的人了。她要是知道,嫁了阿罗少爷,就得终身待在昆州那不毛之地,不知道会不会吓晕过去。”
潮生笑完了,悠然说:“其实也不能说她不对。男人想鲤跃龙门,姑娘想飞上枝头,俗话不是说么,人往高处走。再说,昆州有那么可怕吗?”。
芳景点头说:“昆州当然有昆州的好,可是中原人去昆州很难习惯。奴婢当年到昆州时年岁还不大,跟在公主身边服侍。晚上都能听见狼叫,吓得睡不着,吃得也不习惯,嘴上长满了泡,头发也一直掉。”
潮生点了下头,昆州那里干旱荒凉,饮食习惯也与中原大不相同。
“您不知道,前儿我和芳辰说起来,月娥姑娘刚到昆州的时候,可是吃了一番苦头呢。”
潮生顿时来了精神。
大公主刚来时她问过,大公主也没有多说,只说她挺好。潮生寻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