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咄咄逼人,严厉地说:“你放弃那个念头我就不缠着你。”
“我做事自有分寸。”她还没弱智到需要冷月来教训。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心里清楚的很。
“那地方不是平常人能去的地方。这件事我会想法子解决,你最好别另有打算。”冷月带着命令式的语气。这女人常常行动与她自己说的话背道而驰,不看着点不行。
“我就算想去做什么,也会拖你一块儿上路。你脑子秀逗了!我都不知道那两样东西长什么样子,怎么找?”雷小月浑身无力,跟这家伙有理说不通。
“最好是如此!”冷月敲着自己的大脑袋失笑,难怪小凌发飙,自己确实有点小题大作。
“别在这儿打混,你该去帮飞雪的忙了。”雷小月忙着把锅里的菜肴翻炒,赶着在厨房里耗了半天的冷月去前头帮忙。
“我这就走!”冷月得到满意的答案,心满意足地上菜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五月末,火舌席卷着大地,即使是号称四季如春的扬城,气温依然让人闷热难耐,只是相较于其它的地方,这里有着从不间断的凉风。天昭湖边平时空荡荡的别院山庄,此刻住满了前来避暑的主人。
“笑迎茶楼”门庭若市,座无虚席,宾客们肆无忌谈地高谈阔论。只是相较于往日的书生小姐,凡夫走贩,今日茶棚里全是青一色的江湖人士。
“天昭寺这次召开武林大会是何意图?”一个扬着佛禅的尼姑开腔,与她同桌的是同样装束的同门师妹。
“司徒盟主前不久突然病逝,自然得由德高望众的天昭寺出面主持武林大会,选出新盟主以主持武林正义。”一位独饮的年轻剑士回道。
武林大会两日后才正式开始,大伙儿现在不过是先来探探口风。这天昭山脚下能歇脚的地方并不多,除却这间茶棚,也就前面一里处的两间大酒楼以及湖对岸的好几家茶楼。他身上银两不多,只好屈就于此茶棚打打牙签。无酒自然有些欠缺,但是这里的茶和糕点皆不错。让他极庆幸自己没有跑去前面的酒楼凑热闹。来茶棚的人大多是江湖中的清贫之辈。没法子,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们又屑于鸡鸣狗盗之事。
“我看是其心叵测!”尼姑的语气不太友善。
“大师此言差矣!天昭寺的净空大师手刃了江湖中有名的大魔头‘冷血寒月’,大功一件,他的‘天净神掌’可谓江湖一绝。由他出面主持武林大会自是正理。”年轻剑士慢条丝理地喝着茶,一派的从容不迫。
“紫竹山庄的人据说明天就到了,他们护送‘盟主令’过来路上不会出什么岔子?”另一个江湖大汉说。
“窥视的武林败类那么多,难说!”
“不会!听说有松山掌门,峥嵘道长一起上路。”
冷月越听眼神儿越冷,来得正好!
“他奶奶的,白若星你这个狗熊,你远居绀城,倒比老子来得还早。”一个大和尚从官道冲了上来,后面跟上来的还有三个。
“原来是戒空戒色戒颠戒痴四位大师。久仰久仰!”刚才出声的年轻剑客起身拱手相迎。
“白兄,别来无恙!”戒空和尚先挡住戒痴的话头,客气地回应着。
“小二,来壶凉茶!”白若星豪爽地笑着,丝毫不在意。他们是京城大空寺的四位大师,而大空寺是紫氏皇族祭祀供养的地方,地位可不一般。
“这就来!”飞雪提着备好的茶壶迎了上去。
“武林大会?同饮一山水,我们近在眼皮底下居然不知道此事?”忘尘推着站在旁边偷懒的冷月,刚才那个叫白若星的人提到他吧!居然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我怎么知道。”冷月戏谑的眼眸深处闪着冷酷血腥的杀意。天助我也!省得他四处奔波找上门去。郁闷!他怎么没想起来净空那老秃驴是天昭寺的人。这些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把前仇往事差点给忘了。
“我看这事得与凌姐说才行。”忘尘看着满茶棚的江湖人士,眉头紧皱。那个叫白若星的年轻剑士看起来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我看不必!”眼皮底下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过小凌的眼睛。
“我们的茶棚不会被他们四分五裂吧?”
“谁知道!”冷月抱着胳膊闲闲站着,他才不要伺候这些人呢!
白若星本想再添一碟糕点的,招了半天的手根本无人理会。那个小姑娘忙得团团转,而回廊那边俩个年轻人看见了,仍无动于衷地伫立着猛吃鱼丸串。如果不是事先知晓他们也是茶棚的伙计之一,还真让人以为他们也是茶棚的食客。
“叔叔,尘叔叔,娘说你们再不干活,今晚别想吃晚饭。今晚有‘叫化鸡’,我看见娘挖黄泥巴啦!”云扬捧着一碟糕点从回廊尽头走过来,奶声奶气地说。
“什么?你干嘛不早说!”
满茶棚的江湖人士都看着那刚才闲闲站着俩人猛往回廊尽头跑去,哄然大笑。茶棚里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消弥待尽。
“叔叔,这是你点的翠玉糕。”云扬笑容可掬地捧着糕点走到白若星的面前。
“好可爱的小娃子!”茶棚里不知是谁先发出惊叹之声。
“哪来的小孩子?”
“是厨娘的孩子吧!”
“小小年纪就会招呼客人,长大后必有一番出息。”
茶棚里的话题一下子全绕着云扬转,刚才那些腥风血雨的话题可不适合在小孩了面前谈论。
“姑姑,我来提茶壶!”云扬呵呵笑着,亦步亦趋屁颠着跟在飞雪的后面。
“哪边凉快上哪去,别跑我这儿来捣乱。”飞雪游刃有余地给茶棚中的各位添着茶水。茶棚里有着近五十多号人,她小妮子却丝毫不乱阵脚。
“那回厨房烧火去了。”云扬挠着小脑袋,蹦蹦跳跳哼着曲儿跑了。
“小姑娘步法挺快的?”白若星若有所思,戏谑地笑。步法乱不成章,却隐隐有着一流轻功的影子,莫不是这茶棚也是藏龙卧虎之地,刚才那俩年轻人,一个明显是体弱多病,另一个也不像是有武功的底蕴。
“我这是练出来的。嫂子说没钱请外人,只好自己动作快点。”飞雪傻笑着。她可不认为自己的花拳绣腿能让外人瞧出什么端倪。
“哦~!”兴许真是自己看走了眼,白若星没再追究下去。以至于这件事让他以后想起来捶心肝的懊恼,白白错失了找到人的机会。
晌午过后,茶棚的江湖人渐渐散去。天昭山附近没什么客栈,他们必须回扬城里投宿,要不就是露宿山里,这附近可没有什么破庙,最多也就那几处凉亭。
山雨欲来风满楼02
深夜,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劳作一天的人们进入梦乡。一条黑影掠过竹林,宛若惊鸿,飘然而逝。
清晨的空气略带湿润,晨风微凉。大伙儿正忙碌着准备开铺的事宜。
飞雪一早就挂着阴郁的脸色,犹豫许久终于开口: “嫂子,我们攒够银子就搬家好不好?”
雷小月把洗净的青菜吊挂起来,拿手巾抹干双手,问:“为什么?”
“后山闹鬼!”飞雪抱着胳膊,浑身发抖。她最怕这些鬼鬼魅魅之类的。
“闹鬼?你睡迷糊了。”
“是真的!我昨晚半夜尿急起床。看见黑黑的影子,怪笑声极恐怖,一下子就不见了。吓死我了!”飞雪心有悚然,那笑声和着竹林摇弋的声响更加毛骨悚然。
正蹲着漱口的冷月,呛得面红耳赤。笨蛋小妮子!
“是不是山上的野猴野猫之类?”雷小月冷冽余光扫过装模作样的冷月。子影在山洞里闭关修练,按理不会随意出来走动。
“会吗?”飞雪将信将疑,那影子太快,她没有看清楚。也许真如嫂子所说是自己睡迷糊了,只是那动作与其说是野猴之类的,不如说像人。怎说她也有浅薄的内力根基,耳清目明较之以前一倍。
冷月避过飞雪投过来的怀疑目光。小妮子平时傻呼呼的,这时候倒脑筋开窍,悔不当初传授内功给她。
如果飞雪知道冷月心中所想,非要找他理论一番,明明是他自己威逼利诱别人的。
飞雪提着昨晚清洗干净的茶壶茶杯。如果是两个月前,她需要分成四次才能全部拿出去,现在只需单手就可以把满满的一篮子茶具搬出去,轻松自如。就算冷月哥哥说是花拳绣腿,她都引以为豪。她又不想做女侠,坚决不受冷月哥哥的鼓惑,除了轻功和掌法,其它一概不学。云扬倒是乐呵呵地照单全收,可惜年纪太小,所学有限。
“嫂子!我去前面准备了。”
雷小月看着蚂蚁搬大象的飞雪,说:“茶壶一百五十文钱一个,这篮子里有十五个,全灭的话你这个月的零花钱就不用领了。”
“才不会!”飞雪躁红了脸,她昨天一时贪省事,硬把装茶具的篮子塞得满满的,结果到回廊时身影不稳,有两个茶壶摔下来破了。
“冷月!我有事和你说。”雷小月出声喊住猫着腰正打算偷溜的人。
冷月打着太极拳,笑说:“我要去帮飞雪的忙。”
“现在时辰还早。”
“说不定有客人早早上门。”
“我昨晚想找你喝茶却找不你。”雷小月放着烟雾弹。
“我去上茅厕了!”冷月冷汗直冒。
“上两个时辰?”
“哪有!我才出去半个时辰就回来。”冷月接着话儿说下去。啊!糟糕!说漏嘴了!
“小凌!你知道了?”
“我该知道什么?嗯”雷小月尾音拉长,双目阴森森的,锐利如冷电。
冷月被盯得心底发寒,干笑着:“没什么!什么事都没有,我去摆桌椅。”
说完,一溜烟逃跑了。
“我丑话说前头,你私底下做什么我不管,但是不许把麻烦带回来。”雷小月厉词严语,以那家伙的超凡耳力,她知道他已经听见了。
云扬从中间屋子的小门走出来,双手朝天伸了个大懒腰,问“娘!叔叔跑那么快做什么?”
“做了亏心事,无人敲门心也惊。”其实她仅仅是猜测,并未确定冷月昨晚是否有出去。他自个倒不打自招。算了,他以前在江湖上搅得天翻地覆都活了下来。再说他又不是懵懂的三岁小儿,做事自有分寸。
“娘!说啥?”云扬白嫩嫩的脸上写满问号。这半年以来,每天好吃好喝的,小家伙原来干巴巴的小脸如今珠圆玉润,粉嘟嘟的超级可爱。
“说昨晚后山有野猴子出没。”
“喔!”云扬大眼睛闪闪发光,伸小手拍着胸前的小冰小魄:“乖乖!吃完早饭去捉猴子。”
雷小月冷眉直竖,厉声说:“不准!”
“娘!我就玩一会儿。有小冰小魄在,不会有事的。”云扬嘟着嘴,他独自偷偷上去玩过几次,都没事。那些娘说有毒的东西远远看见他掉头就跑。其实是嗅到小冰小魄的气息逃命去也!
“那也不成!”后山竹林的山形陡峭,到了半山腰几乎是摇直而上。即使有那两只小东西跟着,毒物不敢靠近。小家伙那三脚猫的轻功迟早会被交错丛生的竹根绊倒,要是正好倒霉摔在尖竹根上,就等着一命呜呼。
“那我去山洞里找姨。”云扬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睛。
“不行!”雷小月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小家伙去洞里只会搅乱子影的修行。
冷月三个多月前无意间发现后山的一丛纵横交错的竹子底下,居然有一个天然的大山洞,那里后来成为他和风影闭关修练,切磋武艺的场所。他们在那儿可以随心所欲,大施拳脚,不用有所顾忌。子影是五天前带着干粮进去的。
“那我去挖竹笋。”云扬依然笑眯眯的。
“现在哪还有竹笋可挖。你胆子养大了!倒敢跟我讨价还价。”雷小月没好气地出手弹了云扬白皙如玉的额际。这半年以来,性子变化最大的恐怕要数小家伙。
“娘最好了!”云扬施展轻功飞扑进娘亲的怀里。
“凌姐,早!云扬,早!”忘尘慢悠悠地从屋角转出来。
“尘叔叔早!”云扬打着招呼。
“炭炉子上面有肉粥。”忘尘的身高半年来稍稍长了一点,已然超过她了。冷月那家伙最是夸张,整整比半年前长高了一大截,她现在只及他的下巴,他为此乐疯了。
“太好了!我最喜欢吃这个。”忘尘淡笑着跑去拿碗筷。
“娘,我想再吃一碗。”云扬闻着那肉粥的香味口水直流。
“好了!不许闹!去帮姑姑擦桌子。”雷小月没理会小家伙的要求,再这样毫无节制吃下去,小家伙迟早会营养过剩,养成小肥猪。 即使他每天蹦上蹦下的练武都没法子消耗掉食物的热量。
“好!”
雷小月看着远去的小背影,再看着满脸幸福样喝着肉粥的忘尘。回头问问冷月如何打算,时间已然不多了。
冷月失踪
“嫂子她不担心吗?冷月已经失踪两天了耶!”不是两个时辰,是整整两天。飞雪愤愤不平,晚饭时她刚起个话头,就在一干人等的瞪视下噤声危坐。特别是嫂子那双寒颤颤的冷眼,让她半个字都不敢再吭。难不成大伙儿都不担心吗?
忘尘一气呵成提笔收回,接着话茬儿说:“那倒未必!凌姐今天出错了十二次,较之昨天多了一倍有余,而且犯的全是最低级的错误,这可一点都不像平时精明能干的凌姐。”
飞雪疑惑不解,迷茫的眼睛,说:“可是嫂子一点焦躁不安的神色都没有,甚至连饭都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忘尘微乎其微地叹气,这个光长个儿不长脑子的小妮子,真为凌姐叫屈,说:“那是凌姐不想让大伙儿心生不安。如果连她都如坐针毡,六神无主,大伙儿会更加心神不宁,惴惴不安。这样反而会容易出事。”
“我不懂这些大道理。我只是在想,冷月他会不会是觉得跟我们一起生活枯燥乏味,不好当面和我们说,干脆来个不辞而别。”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忘尘大感讶异,小妮子这两天都在烦恼这个?
“虽然嫂子和你们都不说,但是我并没有笨到什么都不知道。”她装聋作哑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那你就想错了!那种不愁吃穿的日子并不如人们想像中那样幸福,至少不是你现在脑子想的那样。以我来说,我宁可跟着你们粗茶淡饭,草屋薄席。我相信冷月,子影也是这种想法。”
“会是这样吗?”飞雪将信将疑,确实较之初相识的时候,无论是嫂子,冷月,还是影姐姐,忘尘,他们脸上的表情愉悦了许多。
“别想太多!安心看着就好。对了!飞雪,你刚才说话用了好几个词语,看来你的学识有所长进。这么一来,每晚要增加多认识五个字才行。”
“哈?才不要呢!光看到字眼睛就犯困。”飞雪反应极快,她与书上辈子是冤家。
“没得商量!天地君亲师,现在我是你的恩师,我可不允许教出来的弟子丢我的脸面,坏我的名誉。”他的时日已然不多。好想把自己懂的学识教给眼前的小妮子,这样至少在这个人世间留下他曾经活过的痕迹。真是不甘心!好想活下去啊!他真的不想死!不想死!死了一切就结束了。再也听不到凌姐口是心非的冷言冷语;听不到冷月整天追着云扬到处跑的笑声;听不到风影练剑的砍杀声;也没法子看到眼前的小妮子习字时半途趴在墨汁上的香甜睡脸。
“忘尘,你怎么啦?你别这样!我学就是了。”飞雪手足无措,她从未见尘哥哥有这种绝望空寂,无奈悲伤的表情。
“我只是略有感伤而已。好了,我继续教你念书。”忘尘将心底的悲哀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