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新星,可能看出方位?”
“历来这紫微预示着皇家,新星的位置正在紫微之中,四象之首东方苍龙之上,有颗新星越来越明亮。”
“苍龙?”如果这么说,岂不是说皇后所生的几个孩子?承乾既然已经是太子,定无反叛之理,莫非是泰儿?这孩子,自小文采出众,心机甚深,又常留守京都,难道他想反么?
李世民从观景台上下来时心情格外沉重,难道,他的孩子们要效仿十八年前的玄武门之变么?他的孩子们也要自相残杀么?
当年,他是迫不得以杀兄弟,逼父皇让位,今天,孩子们也是这样么?皇位只有一个,可是他却有十四个儿子,自古皇位的继承都是立嫡立长,所以他承袭这一传统,立承乾为太子,只是,承乾的资质的确比不上李泰和李恪,甚至天天只知道玩乐的李愔,都要胜过承乾百倍,这些孩子们,自然不会服承乾,所以,为了避免兄弟间为了皇位而自相残杀,他将这帮孩子一个一个早早的遣送到了封地,尽管这样,这几年,他还是能够感觉到李泰和承乾之间的明争暗斗。
他不想再看到流血,尤其是自己孩子们的血,他只希望他们都能够平平安安,但是,贪婪确是人的最大的弱点,凡人都无法避免。他们都是离皇位最近的人,对于唾手可得的帝位,谁不渴望?
半年前,他遣送五个刚刚大婚的孩子去封地,但是,这五个孩子在途中都遭到了围攻,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幸好,没有一人送命。承乾和李泰都卷入到这场暗杀之中,他刻意隐瞒,也是为了不在朝廷中引起纷争,对承乾和李泰都不利,他知道,这完全是一场栽赃嫁祸的事件,但是,至今,他查不出是谁在对承乾和李泰栽赃。
如果这五个孩子出事,等于直接就灭掉了五个敌手,同时承乾和李泰都会受到怀疑,整件事情,能够撇得最开的,只有李恪,能够与承乾、李泰争太子位的,也只有李恪,难道是他?
恪儿就像当年的自己,成年后一直代替自己出征,南征北战,能征善战,至今为止,所有王子中,论战功赫赫,只有他最多,论行军打仗,只有他最行,论治国之道,也只有他将封地管理得井井有条,虽然,与自己一起推翻隋王朝建立李唐王朝的一众老臣对李恪印象不好,但朝廷中自贞观年间任职的一众中坚力量,却是很多都是极其喜欢他的,难道,刺杀五位王子的事件,真的是李恪一石数鸟之策?
如果恪儿能够继承大统,一定是位有作为的帝王,自己这半辈子打下的江山也有了良主,只是,其他的各位王子可服他么?愔儿自是会处处维护他,可是朝廷的各位元老呢?又岂能服他?
正沉思时,李世民被一阵叫嚷声打斗声怔住,原来,他一路沉思,却不知观外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李世民问一边的仙鹤子发生了何事,仙鹤子也不知究竟,便让一旁的道童去打探一下,不一会,道童慌慌张张跑回来,喘着气道:“陛……陛下,道观被……被包围了,很多黑衣人与御前侍卫门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黑衣人?”又是黑衣人!这黑衣人究竟是谁的指使?
“陛下,请随贫道到观景台避一避吧!”仙鹤子听说道观被黑衣人包围了,心道,这伙人来得也真够快的,自己才观看出星象异象(炫*书*网…整*理*提*供),难道就要在今天灵验么?
“道长,咱们就在这院中品茶,哪里也不去,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朕今天,偏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寻到这观里来。”
李世民的行踪是非常隐蔽的,出到观中来,只有身边的太监和少数几个人知道,没可能被刺客知道这个地点,看来,今天来的,一定是与他有着莫大关联的人。
“也罢,童儿,你去取了去年收藏的白梅冰饮和明前的龙井来,供陛下品尝。”仙鹤子对身边的道童吩咐道。
“是,师傅。”道童见皇帝和师傅居然想饮茶,心想,这外面的人,应该不会打进来,不然,哪个皇帝不怕死,不会先躲起来,看来这个院子就是安全的地方,于是,他安安心心地去取了白梅冰饮和龙井茶来,又取来了白瓷茶具和炉具,在一旁煮起水来。
这白梅冰饮其实是去年冬天白梅开放时,正好下雪,雪落在白色的梅瓣上,积成厚厚的小雪朵时,仙鹤子便让道童逐一从梅花上收集这雪些朵,放入坛中,然后埋入地窖之中,现在取来,水仍是冰凉透骨,清澈异常,散发着淡淡梅花的暗香。
李世民品饮着道童敬上的龙井茶,笑道:“果然是好茶!泡茶的水是非常讲究的,用这白梅冰饮泡明前龙井,的确是一绝,仙风道骨的仙鹤子才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好马还需有伯乐,这茶能得到陛下夸奖,也不枉贫道雪天采集这天露之心情。”仙鹤子佩服的人只有李世民,也只有他,大敌当前仍能谈笑风生。
“哈哈……仙鹤子什么时候也学会奉承人了?”
“不是奉承,而是感叹,如果这茶让一般人品去,他可能会觉得不如铁观音来得猛烈,如果这茶让农夫饮去,他一定会觉得不如溪涧水来得畅快淋漓,这闲情逸致的茶,也需闲情逸致的人来品,才能解其中味,如今打打杀杀的声音越来越近,陛下却仍能保持这份闲情,陛下的这种坦然淡定实在是让贫道佩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朕半生疆场,血雨腥风,什么没有见过,这等小打小闹,能耐我何?这茶倒是难得,来,咱们喝茶!”
仙鹤子不再言语,与李世民对饮起来。
这茶,是极品,这人,也是极品,他这一生,能同时遇见两个极品,也知足了。
卷三 重逢 第九章 月如钩
仙鹤子替李世民斟上第五杯茶的时候,院子的门被撞开来,带头闯进来的是太子承乾,紧跟着的是贺兰楚石和一众黑衣武士。
承乾提着剑,冰冷的剑锋仍在滴血,他见到李世民正微笑着品茶,这份从容淡定的神情,这份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这一辈子都学不来。
“你来了!”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在问晚归的游子,你回来了,就这么简单,却让承乾浑身颤栗。
“父皇!”承乾轻声呼唤着,却不移动脚步,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手心里不停的渗汗,李世民的从容让他害怕,他不知道李世民身后,这院子里究竟还有多少御前侍卫武林高手,他既然拿起来剑指向自己的父亲,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他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除了往前走,已经无法再回头了。
他早早被立为太子,如今已经十七年了,十七年来,虽然他一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是,朝中的那帮老臣子一天到晚拿父皇年轻时的作为跟他比较,一有不如父皇的地方,一定是左一道奏折右一道奏折的往父皇那里告状,朝中稍年轻的大臣们,又一个一个不服气他这个太子,反倒是对李恪和李泰非常的敬佩。
“怎么,还不动手?”李世民笑道。
“父皇!”承乾并不想刺杀李世民,自从长孙皇后去世,李世民把对长孙的思念与爱全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他不是没有感觉到,只是觉得父皇对他过分约束了。
“还当朕是你的父皇吗?竟然能够提着剑来见朕!”李世民怒道。
“父皇!儿臣知错了!父皇!”太子承乾早在听到李世民那句“你来了”就有了深深的悔意,他觉得自己太冲动了,父皇始终都是深爱着他的,为了他能顺利继承皇位,不惜将其余皇子遣送出京,父皇一直保护着他,让他免受伤害,凡是行军打仗的事情,父皇交给李恪去做,无非是怕他丧生刀剑无情的战场,翰林院的那帮读书人难缠,父皇交给李泰去对付,如此种种,都是父皇对他的关爱,只可惜,事到如今,他才明白过来,但是,已经晚了。
承乾丢下手中的剑,跪倒在地,深深地悔恨和内疚围绕着他。
一旁的贺兰楚石见关键时刻太子居然反悔了,捡起太子丢在地上的剑,当作飞镖,朝李世民扔去。
剑在李世民的胸前停住,一只手握住了飞来的剑,握剑的正是刚刚赶到的李愔。
承乾看到眼前的变化,看到了从顺着剑锋留下的李愔手中渗出的鲜血,站了起来,惊道:“愔?你怎么在这里?”
“太子殿下,父皇不过想在这玄都观中饮杯茶,也不得安宁么?”李愔道。
“你不在益州呆着,怎么这个时候跑到长安来了?你不知道私自回长安,是要受到惩罚的么?”承乾问道。
“这个我自当跟父皇领罪,只是,太子知不知道,你带着这么多武林高手,杀死了父皇身边所有的御前侍卫,用剑刺向父皇,这又当定为何罪?”
“你!哈哈——事到如今,本太子就一不做二不休,原想只要父皇能够学尧舜二帝,将这帝位禅让给儿臣,现在既然箭已出鞘,我也顾不了什么父子之情,兄弟之义了,贺兰楚石,上吧!”承乾大笑道,他已经情绪非常激动了。
贺兰楚石等人见承乾下令,便团团围住李世民和李愔等人。
李愔拚杀出一条血路,将李世民和仙鹤子推出包围之外,喊道:“仙鹤子,还不带皇上离开!”
仙鹤子听李愔的喊声,即刻掩护了李世民退进了房中,并将门紧紧关上。
李愔一个一剑,挡在门口,防止来人突破进入房中去。
……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久……
虽然奋力拚杀,李愔却终是寡不敌众,浑身已是伤痕累累,血已将白色长袍染成鲜红。
太子见李愔已无力支撑,却还死死把守住门口,说道:“六弟,你这是何苦?”
李愔听太子如此说,笑道:“你还记得我是你六弟吗?你还知道里面的人是你的父皇吗?”
“六弟,如果你现在住手,我决不会为难你的,不要再固执下去了。”
“你觉得我会停手吗?”李愔笑道,血顺着嘴角流下。
“那我就断了你的手。”承乾举起手中的剑,向李愔执剑的右臂劈去。
突然,举起的在承乾的身边剑落下,承乾抱着右臂,痛苦的倒在地上,贺兰楚石等人见承乾倒在突然地下,被这突然起来的变化惊呆了。
院门却已经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一瞬间,叛乱的人均已被御林军打败,抓捕。
领着御林军进来的正是长孙无忌,他到李世民所在的房间门边,跪下大声道:“臣长孙无忌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只听得门“吱~”的一声,开了,李世民站在门内,众御林军将士齐齐跪倒在地,“臣等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李世民道:“都平生吧!无忌,你先带着这孽畜走吧。”他从门里出来,环视院中,独不见李愔,便问道:“人都在这里吗?”
长孙无忌回到:“是的,陛下。”
人都在这里,那愔儿去了哪里?他受伤了吧?不知道重不重?当嫡生长子,生为太子的一直视为掌上明珠的承乾握着剑指向自己的那一刻,这心就被他刺杀了吧?是报应吗?当年玄武门事件,若不是情非得以,自己不会那么做!难道,承乾也有他必杀朕的理由吗?紧要关头,站在自己的身边只有李愔,可是,他还好么?李世民想到这里,不觉眼眶湿润。
李愔迷糊中问承乾:“你觉得我会停手吗?”
只听承乾道:“那我就断了你的手。”
李愔心道:“断吧,就算断了右手,不还有左手么?兄弟相残,难道真的是皇家无可避免的么?十八年前,父皇在玄武门杀掉了哥哥和弟弟,逼迫高祖让位,如今又到了承乾么?如果今日死,能换得些许时间,保得父皇一刻平安,也是值得的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那断他右臂的一剑的到来,他已经流了太多的血,他身上已经有了太多的伤,他已经无力战斗了,他微微一笑,心中坦然。
他闭着眼睛,却看到了秦越那张浅笑的脸,小越,你等着,我这就来寻你……
*
“小越……小越……”李愔躺在床上,双眼紧闭,嘴里却不停的唤着一个名字。
秦越紧握着李愔的手,泪顺着脸庞流下,就这样默默地看着他,无语……
陈烨推门进来,伸手在李愔的额上探了一下,高烧已退,性命无虞,这家伙已经活过来了……。
“谢谢你!”秦越轻声道。
“救他不是因为你,你应该也听到了,让他活着,我才能从李治那里拿回他应付的报酬。”仍是冷冷的声音。
“不管怎么样,真的很谢谢你。。”
陈烨将一瓶丹药放在秦越手里,道:“每天给他吃两颗。”
“这丹药是?”
“补血散,他失血过多。他性命已经无碍,只需好好调理,你的身体,也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每日照着心法,运一次气,胸口淤积的血块会慢慢消失,半年之后,定会痊愈。”
“真的吗?我不会死了吗?”
“是。”陈烨不再言语,转身往屋外走去。
秦越看着陈烨即将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个背影是那样的孤寂,又是那样的决绝,他是离开她了吗?
“你要走吗?”秦越试探着问道。
“是的。”
“去哪里?”
“去做我必须去做的事。”
“什么事?”
“复国。”
“复国?你究竟是谁?”
“我是陈国的第六代亡国太子,我的家族的人世世代代肩负着复国的使命。其实在扬州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关于我的一切,我邀请过你,你没有赴约。”
“在扬州的时候,你邀请过我?”
“陈钺戎就是我。”
“扬州东街陈家陈钺戎,那个富可敌国的陈钺戎?那为何在竹林的时候,你却过着苦行僧般的生活?”
“因为你不得食油腻的东西,我也当自己是在修心养性。”
“贞观盛世,你想复国,谈何容易?”
“这是我活着的意义。”
“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
陈烨的背影消失在黑幕之下,秦越跟出去时,已经找不到他了,她抬头看天上,只见新月如钩,透着冷清与孤寂。
再见吧,我的好友,我的师傅!不是不知道你的心,只是,教我如何回应这颗心?
卷三 重逢 第十章 尾声
当李愔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看来没有死,也没有丢掉右臂,是谁救了自己呢?
门开了,进来一位素衣女子,黑发轻挽,脸色略显苍白,嘴角浅浅的笑,眼睛却渐渐被泪水充盈着,这人,不是秦越,还会是谁?
“是你?”李愔惊愕的问。
“是我!”秦越点点头。
李愔伸出手,笑到:“过来,丫头!”
秦越握住那只伸向她的手,在床边蹲下,将脸轻轻靠着李愔的胸前。李愔双手抱住了秦越,笑道:“丫头,你也知道回来啊?”
“这半年里,我游历了大唐的大半个山河。”
“原来跑去游玩去了,这么好的事,怎么不捎带上我啊?”
“你那时不是手臂受伤了吗?”
“走路是用手的吗?我的腿不是好好的吗?”
“那你不会追过来啊?”
“才懒得追呢,走了就走了吧!”
“那我想去蜀中玩玩,你去不去?”
“现在就去?”
“是的。”
“走吧。”李愔忍痛从床上爬起来,准备立即就走。
“躺下,伤口还没长好呢!”秦越扶着李愔躺下。
李愔随手一拉,将秦越拉到自己怀里,笑道:“那你就陪我躺着吧,我是不会松手的啦,免得你又偷偷溜走。”
“愔,我既然回来,就不会再走了。”
“明天,我们回益州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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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十里长亭。
李治一身便装,不时抬头望向来路,似是在等人来。
见管道上出现了一行人,便对身旁黑衣人道:“去请六王爷来长亭一叙。”
黑衣人赶紧去了。
管道上,李行、李聪二人一前一后骑着,跟在一辆马车后面,马车里的是李愔和秦越。
见黑衣人过来,李行顿时警惕起来,问道:“来者何人?”
“九王爷请六王爷到长亭一叙!”
车里,李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