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带她干什么?她若又闯祸,可又得找人进宫来办事了。”素素压低声音,和苏锦衣耳语。
“燕琳狡滑,她死,好过我输。”苏锦衣冷笑,转身往外走。
素儿这才叫了苏染染,一行人快步往翠微园走去。
匆匆到了翠微园,莺红柳绿中,两道身影最打眼,慕沉殇和庄墨隐都在。
慕沉殇扫了一眼苏染染,目光落到苏锦衣身上,不客气地说:“带她来干什么?”
“太后让我多带姐姐走动走动。皇上,今儿有什么好事情,把我们姐妹都叫过来了?”苏锦衣刻意不去看偎在他身边的燕琳,笑吟吟地走过去。
“雅琴公主想要打马球。”慕沉殇拧拧眉,看向雅琴公主,显然对苏染染的到来非常反感。
“皇兄,明明是你的燕儿想打马球嘛,你不能赖我!”雅琴笑嘻嘻地拉燕琳,燕琳也朝她嘻嘻一笑,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二十二】躲不开
黑曜石雕成的栏杆上刻着万马奔腾,气势恢弘,楠竹茂密地围在旁边,拔开如翠玉般的叶片,球场正中立着一黑一红两杆大旗。
慕沉殇亲自抱燕琳上马,燕琳的金帛绣蝶披肩一直垂到马肚子下,风吹来,披肩飘飘,阳光透过了丝薄的纱,蝴蝶就像凌空飞翔一般。
站在苏锦衣身边的一位嫔妃满脸羡慕,轻声说:
“真漂亮,听说这种线是来自西凉,万只金蝶之蚕,一年才产得一两线,皇上单赏给了燕十三,说她穿着如仙女一般,她这些日子一直穿着呢,若我能有这样一件就好了。”
四周一阵羡叹,起伏不止。
苏染染心中好笑,金缕衣虽好,天天穿着不洗也不嫌难受?而且分明天冷,穿那么少,冻也冻出病来!
突然间,全体安静,只见慕沉殇也上了马,一手轻搂着燕琳的纤腰,一手教她挥杆,还亲昵地和她耳语。
“贱妮子。”有人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声。
苏染染扭头看,正是那天笑她没头发的那位,柳眉倒竖,一脸怨气。
一位小太监匆匆过来,向众人行了个礼,传达慕沉殇的旨意。
“各位主子,皇上请各位主子一起去乐乐。”
“走吧,妹妹们,我们也去乐乐。”苏锦衣扫了一眼众美,扶着素儿的手起身。
众美不甘落后,争先恐后地往场中跑去。
没有那么多马儿,众妃也不会骑马,便拿了球杆,你挥一下、她打一下地胡乱玩。毕竟都是青春少女,很快就被游戏给吸引住了,笑声、尖叫声响成一片。
苏染染觉得吵,退了几步,摘了片竹叶,用袖子擦干净了,放进嘴里吹。呜哇几声之后,流畅的《相思引》带着竹香飘过来,这是她最爱的一首歌,空灵的声音可以让她从繁喧的现代都市里解脱出来,得到片刻的安宁。
现在的她,不知道前路如何,她披着苏沫篱的皮囊,走她从未想过的路,她想不出除了努力往前之外,还有什么出路……
“很好听。”庄墨隐不知何时走到身边,手里捏着一只马球,微笑着看着她。
“谢谢。”苏染染唇角一扬,小声道谢。
“这是你今天第二次向我说谢,你和以前很不同了。”庄墨隐也笑,墨般的双瞳里隐隐着着压抑的星光。
“人总会变的,而且我现在已皈依佛门。”苏染染并不问他是否认识苏沫篱,都是贵族中人,认识也不奇怪。她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竹叶,这手势像兰花指,立于胸前行了个礼,风从四面拂来,苏染染身上的蓝袍飘飘,瘦了太多的她,站在竹下,倒真有几分佛气。
“很好。”庄墨隐点头。
苏染染正欲走开,突然看到一只马球带着凌厉的速度往她面门打来,她迅速一闪,身后传来一声惨叫……
☆、【二十三】鞭罚
素儿捧着右眼叫得凄惨,指缝里有鲜血急涌出来,可只叫了几声,就被太监给捂住了嘴,拖了下去。
“庄墨隐,你为什么又和这尼姑说话?”雅琴公主气冲冲地骑着她的小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用鞭子去打苏染染。
“公主当有公主的威仪。”
庄墨隐伸手拦住鞭子,鞭梢重重打在他的胳膊上,雅琴的脸色一变,连忙从马上溜下来,怯生生地看着庄墨隐,红润的唇瓣轻抿着,情窦初开的小公主,居然这样害怕自己的老师,这让苏染染大跌眼镜。
“苏沫篱冲撞公主,拖下去,笞十鞭。”
小太监快步过来宣旨,苏染染抬眼看,慕沉殇正骑在马上,手搂着燕琳的腰,冷眼盯着她。
莫名其妙挨鞭子,这是苏染染不愿意承受的。她慢步上前,仰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皇上是明君,理应赏罚分明,奴婢方才并未和公主说过半字,只是躲开了不知哪里飞来的马球,这是人之本能,若公主明示,让奴婢承受这一球,奴婢绝不躲开,敢问皇上,现在奴婢又何罪之有?”
慕沉殇的眼中锐光一盛,用马鞭挑起了苏染染的下颌,看了一会,薄唇轻开。
“二十鞭,你是锦妃带进宫的奴才,就让锦妃亲自打。”
“皇上,请皇上息怒。”苏锦衣吓了一跳,连忙跪过来。
慕沉殇却不再看她们姐妹,策马往前奔去,阳光落在他的背影上,他背影笔直,像一把刀,狠狠地扎进苏染染的生命。
这是苏染染在宫里吃的第一顿鞭子,慕沉殇给她的下马威!
苏锦衣不敢不打,又不敢打得太重,免得损了她这颗精心找来的棋子,二十鞭挥下来,也香汗淋漓的,四周的嫔妃们不时窃笑。
苏染染握紧了拳,暗自发誓,有朝一日,一定将这鞭子挥回去,鞭鞭打在慕沉殇的脸上。
她是被抬回去的。
今日彩容宫大失颜面,素儿眼睛被打坏了,听说会瞎,这会子正躺在屋子里呜咽。苏锦衣在屋子里发怒摔东西,苏染染趴在榻上,屁|股和腰背疼得死去活来,苏锦衣并未让人给她上药,就任她硬捱着。
夕阳慢慢斜下,大片血红色抹进了雕花窗,在地上割出暗红的花朵图案。
突然,宫门处传来了太监一声声的通传声:皇上驾到……
慕沉殇来了?
苏染染扭头看窗外,只听得一阵阵地娇呼万岁,是苏锦衣带着奴婢们去迎驾了。
过了许久,她的门被推开,两名侍婢捧着衣过来,扶起她,轻声说:
“彩梅,皇上让你过去回话,娘娘吩咐,不可再顶撞皇上。”
苏染染轻吸口气,小心地换了衣,跟着侍婢们过去。
大殿中,酒正香溢,苏锦衣一脸喜色地趴在慕沉殇的膝上,剥葡萄喂他吃。
“皇上,彩梅来了。”太监万安抬眼看了一眼苏染染,低声说道。
苏染染在二人面前跪下,磕了个头,等着他问话。
☆、【二十四】烛熄后
慕沉殇盯着她看了几秒,一声冷笑,推开趴在膝上的苏锦衣,冷冷地说:“锦妃,你说思念姐姐,不舍得她受苦,求了太后许多天,太后才允许你带她进宫,可你也在朕面前发过誓,不会让她在宫里生事,可依朕看,她蛇蝎心肠仍在,佛门也收服不了她,还是早点送回普慈寺。”
苏锦衣连忙起身,和苏染染并肩跪着,磕了个头,小声央求道:“皇上,山寺太过清苦,大娘去世之前把她托付给母亲,让母亲好好照顾姐姐。况且姐姐已经知错,在寺里也闭门思过了近三个月,还是让她留在臣妾身边,给臣妾作伴吧。姐姐,你快向皇上认错。”
苏染染不情不愿,又磕了个头,只是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盯着桌脚。
“锦妃还是这样心善,起来吧。”慕沉殇拧拧眉,扫了苏染染一眼。
苏锦衣展颜一笑,连忙起身,回到了慕沉殇的腿边。
苏染染按着万安的指示,退到苏锦衣身边,给二人斟酒布菜,看着苏锦衣依着慕沉殇撒娇。
琴姬弹筝,舞姬站在一面牛皮大鼓上轻舞,妙曼丝弦在殿中回徉。慕沉殇突然抬手揉了揉额头,眉心微拧。
“皇上又头疼了么”苏锦衣一脸紧张,立刻起身给他轻按太阳穴。
慕沉殇一手撑在几上,一手握着金樽,双目紧闭,薄唇轻抿。他低着头,烛光之影落在他的额上,玄色龙袍上金龙扬爪,不怒自威。从面相来说,慕沉殇很有帝王相,贵气逼人,只是唇薄的男人,未免薄情。
苏染染正看得入神时,慕沉殇突然抬眼看来,锐利的视线直逼苏染染,她没来得及收回目光,只能和他对望了几秒,然后慢慢挪开,做目盲状,去看自己的脚尖。
呼呼……
突然间北风起了,殿外的竹被刮得弯了腰,翠叶凌空片片舞,雕着牡丹的大窗被风撞开,寒风凛冽地冲了进来。
深山里的寒冬,终于漫延到了京城,宫婢们来不及拢上烛上的纱罩,烛光被风卷灭,无月无星的夜里,大殿中陷进无垠的黑暗,只听到深深浅浅的呼吸声。
“退下。”慕沉殇突然出声。
苏染染随即听到了衣帛撕开的声音,还有苏锦衣的娇喘声。她一撇嘴,快步往外走。
“苏沫篱留着。”慕沉殇的声音又冷冷传来。
苏染染怔了一下,让她站在这里听活|春|宫?
“皇上……”苏锦衣也愕然出声。
“去跪在门口,给朕背出尼罗经,背错一个字,跪一晚,背错两个字,跪十晚。”
慕沉殇的声音穿过了厚重的黑夜,传进苏染染的耳中。
“奴婢愿回普慈寺。”
苏染染当即就说,尼罗经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如何背?
☆、【二十五】盛怒
“背得出就回,若背不出,天明之前仗毙。”慕沉殇的语气愈加暴戾。
苏染染都不知道苏沫篱到底怎么得罪了慕沉殇,让他恨到如此地步。
殿中静了片刻,苏染染退出殿外,跪于台阶下。寒风呼啸刮至,单薄的衣裳,没有头发庇护的脑袋,让她冻得直打哆嗦。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缓缓念道: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爱情,是每个女子渴望的情感,苏染染渴望过,却还未遇到她想要的那个人……她还未穿过白纱,便离开了挚爱的家人……她们会在自己的骨灰前痛哭流涕吧?多年以后,是否还记得有个用深海物质研制出了深蓝彩妆的苏染染?
殿门突然猛地被拉开,慕沉殇阴沉着脸色大步出来,抬起一脚,狠狠踢来——
他是来踢苏染染的心窝,苏染染躲了一下,这一脚踢到了苏染染的肩头,她抬起眼睛,平静地看着慕沉殇。
若是苏沫篱背叛过了这男人,让他伤过恨过了,那今天的一顿鞭子,今晚的这一脚也就扯平,此后他面前的女人是苏染染,不再是苏沫篱。
“皇上是男人,为何动手打女人 ?'…87book'”她轻摁着肩,缓缓起身。
慕沉殇的龙袍散着,露出精|赤紧实的胸膛,胸膛上三枚箭伤簇成梅花的形状,他刀削成一般的脸颊透着比这风还冷的寒意。
沉默一会,他终于一字一顿开口,“来人,拖下去,杖毙。”
“皇上。”苏锦衣扑出来,一把抱住他的腿,“皇上,给姐姐一次机会,请让臣妾代替姐姐受罚。”
“皇上、皇上大喜,燕嫔有喜了。”一名小太监匆匆进来,大声禀报。
“可是她才进宫不到一月……”苏锦衣脱口而出,满脸震惊。
慕沉殇的脸上却微微露出几分喜色,也不再理这姐妹二人,拔腿往外走去,怎么处置苏染染,也没给半个字。
“姐姐,我是怎么警告你的?你如今已不再是苏大小姐,只是一个奴才!”苏锦衣转过身来,撕得凌乱的衣裳,披散的头发,红通通的眼睛,让她看上去如同鬼一样。
可她用了手段夺去的男人,并不爱她!苏染染一笑,淡淡地说:
“锦妃应该高兴,他想折磨我,一定会常来你这里,燕琳有孕,姐姐机会来了。”
【二十六】侍|寝
☆、【二十六】庄夫子
“你刚刚念的是什么?”苏锦衣往前一步,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尼罗经。”苏染染微抬下巴,和她对望。
“放肆,还敢胡言,这是什么尼罗经?”苏锦衣抓狂了,这分明是情诗!
“佛经有云,爱不深不堕轮回,情不重不生娑婆。万物皆有情,譬如娘娘和皇上,佛经本就是万物众生的化相集结。”苏染染笃定回答。
苏锦衣怔怔地看了她一会儿,喃喃念:爱不深不堕轮回……
“娘娘,素儿的眼睛保住了。”一名宫婢匆匆过来,跪到苏锦衣的面前禀报,苏锦衣丢下苏染染,去看素儿。
苏染染轻舒一口气,总算又混过了一天,明日太阳升起时,不知等着她的是何事?
第二日。
燕琳有喜之事传遍宫廷。苏锦衣带着重礼去恭贺,苏染染昨天才顶撞了慕沉殇,苏锦衣不敢再让她去霉头,让她留在宫中抄尼罗经。这本经书是苏锦衣连夜让人找来的,她让苏沫篱进宫的目的,苏染染也猜出了几分,八成是让她对抗风头正健的燕十三。
如此看来,慕沉殇对苏沫篱还真有过情份,只可惜苏染染弄死臭尼姑的那一幕被他看去了!苏染染擅长梅花小楷,这是年少时父母为了磨练她的性格,特地让她拜师学的。
她一抄就是一整日,途中有人送进了不错的膳食,带着药香。
日暮之时又起了大风,苏染染起身关窗时,风卷起了桌上的纸,像大翅蝶一样,往窗外飞去。少一张可就不成经了!苏染染起身就追,那纸就像逗她玩一样,飞飞停停,她一路扑着,那纸居然飞过了高墙,飞去了外面。
苏染染跳了几下,只见角落上有一个小小的狗儿洞,左右看了看,不见有人,便一猫腰,从那洞中钻出去了。
爬起来,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一阵迷眼之后才发觉视线中有一角蓝色锦袍。
“庄夫子?”她抬眼,遇上庄墨隐的复杂莫名的目光,眨眨眼,又抬头,只见她的尼罗经卡到了庄墨隐身后那株高大的玉兰树上。
“能不能帮我弄下来?”她抬手,指指他的头顶。
庄墨隐微微一笑,一个纵身,轻而易举地为她取下了尼罗经。
“你的字……越来越好了。”庄墨隐看过纸上的字,唇角扬起了笑意。
“我们很熟?旧|情|人 ?'…87book'”苏染染微蹙了眉,疑惑地问他。见他面上浮出愕然之色时,她又指指自己的脑袋,笑着说:“在庵里被尼姑打坏了,有些旧事不太记得。”
庄墨隐眼中复杂的光芒一闪,随即轻轻点头,“曾见过小姐亲笔写的诗文。”
“原来如此。”苏染染抿唇一笑,抓着纸又钻狗洞回去。
“小心。”庄墨隐蹲到她的身后,扶着她的腿,帮她往里面钻。
☆、【二十七】让她侍|寝
“谢了。”苏染染扬着纸,冲墙外喊了一声。
墙外静悄悄地,不见回音。庄墨隐是公主的宠儿,她可不敢再自找麻烦,也不再多言,快步往回跑。
“彩梅你去哪里了?”两名侍婢正在寻她,一见着她,拖着她就往前殿拉。
苏锦衣坐在殿中,见她一身尘土地进来,娥眉紧拧了,不悦地问:“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抄的经书被风刮跑了,去找回来。”苏染染扬扬手里的纸,小声说。
苏锦衣并无兴趣去看经书,只指指桌上的茶说:“姐姐坐吧,妹妹有事和姐姐说。”
苏染染拍拍裙上的土,这才落座。
苏锦衣铁青着脸色,看着尘土乱飞完了才坐下来,拿着自己的茶碗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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