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吸了吸鼻子道:“姑……德姐姐,妹妹知道了。”
我揉了揉了额角只觉着头开始疼了起来,闭上眼睛,搁在案几上的手支撑着头我对她说道:“你先回去吧,这事容我再想想。”
“嗯。”
她道了一声之后却紧跟着传来一阵重物落地声。我张开眼却发现她无力地摊坐在椅子上,用手支撑着额头,脸色也越发的苍白。
“月瑶,你怎么了?”
我倾身上前拉开她的手却发现她的手心是出乎我意料外的烫,难道她发烧了?我用手背试了试她额上的温度发觉挺正常的。
“我没事,只是近来人总是昏昏沉沉的没什么力气。”
看着她这副病怏怏的样子我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她毕竟和“祁筝”有血缘关系,我也不能做得太绝。
“你自己也要多注意休息,没事少和贵妃她们搅和在一起。你如果有什么意外,皇上回来了你让我怎么和他交待?银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的,你先回去吧。”
我又吩咐了她身边的宫女几句,这才让她们离开。她走后我是越想越觉着有些奇怪,月瑶挺健康的,不记得她有什么病啊。可她近来面色真的是有些惨白,手心也有些烫,她也说了人总有些昏昏沉沉的,难道……
突然一个想法窜入了我的脑海里,这个念头将之前的种种都串联在了一起。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虽然贵妃钮钴禄氏的权力早就被我们架空,但面子我们几个也要做做样子,因此每到月底我们总会上她那里去和她聊聊这一个月的情况,毕竟现在宫中位份最高的就是她了。
“我不行了,我是彻底放弃了。”
宜妃感慨了一声,把绣到一半的绣品往膝上一扔,随即整个人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
“宜妹妹,你还在绣啊,你倒是挺有耐心的。”
坐在首座的贵妃,不紧不慢地拿起了一旁的茶杯,低下头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那阵冷潮热讽也跟着自她的唇间传了出来。
“哎呀,贵妃姐姐这真是太过夸奖妹妹了,妹妹只是想着皇太后喜欢所以才想练练,也算是代皇上尽一份孝心,可谁知道这小小的针和线竟然这么难对付,妹妹我这下可真是放弃了。”
宜妃抬起手用帕子遮着嘴角的笑容,斜睨了贵妃一眼,以她的性子是断然不甘心在口舌上落下风的。
“是啊,说来妹妹也真是汗颜,皇太后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迷上了刺绣,我们几个却没办法哄她开心,从孝道上说我们已是有亏了。”
我为难地看了贵妃和宜妃一眼,低下了头,也是万分为难地叹息着。
“哼!”
贵妃冷哼了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往案几上一放,“嗵”的一声过后,杯中的水跟着洒了些出来。
“皇太后还不是受了那几个从南边过来的‘好’妹妹的影响,这事我再清楚不过了,那个王贵人送了副自己绣的苏绣给皇太后,皇太后看着喜欢的不得了,直夸她心灵手巧,竟然让我们也跟着那些个汉人学什么刺绣,我想到就有气。笑话,我们满人是马上得天下,女子学那些个小家子气的东西做什么?”
“不过她那双小脚真是让我们羡慕,那小巧的样子看着真让人心疼。”
宜妃若有所思地说着,末了还用眼角看了我一眼。我立刻地下头去,看着自己的“天足”忍不住叹了口气。
“哼,她就会用那副娇娇弱弱的狐媚样子迷惑皇上,那样的脚有什么好,路都走不了几步,我看着就觉着畸形!”
贵妃气冲冲地说着我却差点破功笑出来。“畸形”,亏她想的出来,不过她也没说错啊,是挺畸形的。我赶紧端起旁边的茶杯假装喝了一口,用来掩饰嘴角边的笑容。
“好了好了,贵妃妹妹说话也遮着点吧,上次皇太后不是已经说过你了吗。”
一旁的惠妃是再也听不下去了,皱了皱眉开口劝了几句。
“遮?我为什么要遮?”贵妃听到这话火气更胜,“我说的哪句话不对了,你倒是说说啊。”
“你……”
惠妃被她冲了一句,愣了愣,那话也就跟着塞在了喉咙里。她是大阿哥的生母虽然位份在贵妃之下,但这几年大阿哥逐渐受到皇上的赏识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哪里受过这份气。她白了脸皱了皱眉却再也没有说什么。但谁都看得出来她心里不痛快。
“好了好了,我说两位姐姐,我们自个儿就不要在这里窝里斗了好不好?惠姐姐,其实贵妃姐姐说的也是事实啊,万岁爷对她的恩宠谁看不见啊。”
宜妃赶紧倚过身去劝了惠妃几句,贵妃看她支持她的话更是嚷嚷开了。
“宜妹妹说的没错,我今日这张老脸也算是扯破了不要了,但有件事我非得弄明白不可。”
我们听她说的那么坚决,都朝她看去,她吸了口气道:“皇上这几个月来,除了她之外到底翻过其他人的牌子几次?我自个儿提出这丢脸的问题我先说,哼,也不怕你们笑话,我今儿个算是豁出去了,我就是没有!惠姐姐,你呢?”
惠妃听她这么说倒是笑了,她举着帕子掩着嘴角道:“我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能和你们比,皇上就算上我这里来也只不过和我闲话家常而已,我早就没有了。”
贵妃听她这么说又转过头冲着宜妃问道:“那宜妹妹呢?今儿你可要老实交待,不可以给我忽悠过去。”
宜妃听了却只一笑道:“我哪里敢啊。”她侧着头考虑了一会儿,微微红了脸又有些得意地道:“也就4、5次的样子吧。”
贵妃看她那样忍不住轻哼了声,问我道:“那德妹妹那儿呢?”
“我?”我颤了下肩,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犹豫了半天我才回道,“琳贵人自打出了月子就再也没有了。”
“贵妃姐姐不是问她,是问你啊,德妹妹,姐姐们的老脸都不要了,你还藏些什么啊。”
宜妃撑起身体,手紧紧地抓着椅子的手柄,一脸迫切地看着我道。
“我……”我吞吞吐吐了半天才摒了出来,“就……就一回,还是为了四阿哥的婚事。”
说完,我只觉着眼眶渐渐热了起来,那眼泪也顺势落了下来。宜妃明显松了口气,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看着我道:“哎呀,妹妹别哭了,姐姐们也不都这样吗,好了好了,别伤心了。”
我却装作没听见,用帕子擦着眼泪继续委委屈屈地诉着哭:“姐姐们也都知道,我那儿还有个体弱的小女儿,前些日子她老是缠着我问‘额娘,皇阿玛在哪里,怎么不来看看怡怡?’妹妹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我只觉着那时心都快碎了。”
在座的众人听我说这话都不禁红了眼,惠妃擦了擦眼角的泪,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安慰了下我。贵妃却皱起了眉道:“那么说,除了这些之外一直都是那个汉人在伺候皇上咯?”
“这……”惠妃想了想,僵硬地笑着道,“荣姐姐不是不在吗,指不定她那儿多呢?还有后宫之中不是还有别人了吗,又不光只我们几个。”
“哼,荣妃和我住一个宫,她那儿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还不知道吗?其他人,连当年艳冠六宫的琳贵人和……”她顿了顿,眼角微微瞄了宜妃一眼继续说道:“这都不行了,你还指望其他人,惠姐姐,你就是太心善了!
宜妃脸色突地沉了下来,轻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开口。我们也是一时无语,气氛顿时变得尴尬起来。过了半天还是惠妃先开了口,她淡淡地叹了口气道:“我们做嫔妃的唯一的生存价值就是伺候好皇上,皇上找谁,皇上喜欢谁我们又怎么能干涉呢?我看还是想开点吧,我们几个都是有了生养的,儿子替我们争气这也就足够了,比起那些膝下空虚的我们毕竟要好很多了。”
我朝惠妃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可宜妃却睨了我们一眼道:“惠姐姐,德妹妹,话不能这么说,若是新人太受恩宠难免会骄纵,再说了,她又不是不会生,若是再生个阿哥难保她不会欺负到我们头上。我就听说那王贵人前几天不就为了几十两银子上你那儿去闹了吗?”
看着她不痛不痒地这么说着我心中不禁冷笑了一声,她倒好,明明是她跑到月瑶那里说了那些故意误导她的话,反过来现在到为我报起屈来了。不过她千算万算大概没算到我和月瑶之间的血缘关系,也没料到月瑶会把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全告诉我吧。
“什么?宜妃说的可都是真的?”贵妃挺直了身体,问着我,却又突然看了一眼宜妃后喃喃自语道,“看来宜妃妹妹上次和我说的一点都没说错,不过稍稍向她透了点口风她那副恃宠而骄的样子就都露出来了。”
惠妃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而宜妃的嘴角边则隐隐挂着一丝微笑。
贵妃钮钴禄氏到底还是忍不住了,第二天就让人把月瑶叫了过去,冷嘲热讽地把她训斥了一顿,说什么让她注意自己的言行,别落得个狐媚惑主的恶名。月瑶当然觉着委屈但又不能反驳,哭哭啼啼地当即就昏了过去,钮钴禄氏惊慌失措地把她送了回去,太医来看过后竟然诊出她有孕了。这件事弄到最后到底还是惊动到了皇太后,她出面让钮钴禄氏闭门思过,一切等皇上回来后再发落,我虽然看不到当时的情景,但光想着就觉着特别的有趣。
“娘娘,万岁爷回来的这几天您的心情好像特别好。”
我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容,并没有否认,我确实心情很好,经此一事钮钴禄氏怕是再也没有能力找我麻烦了,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她了……呵呵,若是我估计的不错,也应该快了。
“娘娘,皇上身边的公公来传话说皇上待会儿过来。”
看,这不就来了。
康熙进了屋一言不发,只是坐在了炕上看着我,我沉默地站在他的旁边,准备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朕听说你克扣王贵人的年俸,可有此事?”
他靠在炕上,手支着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他有生气的样子反倒是露出了些许似笑非笑的表情。他这副怪异的样子到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稍稍整了整被他打乱的思绪我慢慢地跪在了他的跟前道:“臣妾没有,臣妾也不敢,望皇上明察。”
“哦?”他这一声拖得好长,像是在玩味我话中的含义。他坐直了身体看着我又一次地问道:“你真的没有吗?”
心头浮起一股寒意,我为他的不信而感到心寒。伏下身去,恭恭敬敬地朝他,磕了个头我坚定地回道:“没有,臣妾没有,若是皇上不相信臣妾,尽可以找内务府管事的来询问,账本皇上也可以调出来查阅。”
他的脸色黯了黯,皱了皱眉头道:“那好吧。”
内务府的官员很快就到了,他见我跪在地上却是微微一愣,脸色也霎时变得很难看。他颤颤巍巍地跪在康熙跟前说道:“奴才叩见皇上,不知皇上找奴才来有何吩咐?”
康熙站了起来,缓缓踱步到他跟前俯视着他道:“朕有话要问你,你可要老实交待。”
“是。”
“近来朕听说德妃克扣后宫贵人的年俸可有此事?”
那人听康熙这么问却惊讶地抬起了头道:“皇上,此事纯属谣言诬蔑,奴才自孝懿皇后还在世时就辅佐娘娘处理后宫帐务了,娘娘从来都是小心谨慎,战战兢兢,克扣之事是绝对没有的。”
“哦?”康熙听他这么说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继续问道,“所谓无风不起浪,那这些话又是从何而来的。”
“皇上。”那官员正色道,“贵人娘娘帐上有亏空拿下一年的俸禄补也是惯例。娘娘最近才被诊出已经身怀龙钟,补贴的银子前几日德妃娘娘早就敦促奴才给她补送过去了。奴才想这必定是那些无事生非之徒瞅着这之间的时间空档故意混淆忽悠诬蔑娘娘的。”
康熙又追问道:“你说的可都句句属实?”
“是。”那人磕了个头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所有的支出在帐上记得清清楚楚,还有,娘娘这些年来……”
“够了,别说了!”
我难堪地别过头去,心上是一阵阵的被揪紧似的痛。一切的局都是我自己布的,没想到最先投降的也是我自己。听到他的质问,感受到他口吻中的怀疑,我再次地被他的不信任而伤害,原本已经结了痂的伤口硬生生地被撕裂,滚烫的血似乎正在从心头冒出。
他却听出了我话中的隐晦,瞪着那还跪在地上的官员大声地质问着:“你说,还有什么事!”
“是,是。”那人被他一吼不禁瑟缩了一下,趴在地上唯唯诺诺道,“奴才这几年一直都受娘娘的暗中示意,从娘娘的俸禄中挪一些出来填补皇太后和贵人娘娘帐上的不足。只是贵人娘娘今次实在是缺得太多所以才……一切……一切都记在了帐上,奴才不敢有半点欺瞒。”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实在是不敢再说下去了,抖着身体趴在地上等着康熙的发落。
“你……先下去吧……”
康熙背对着我们站着,吩咐他先下去,我挺直了身体跪在原地,看着他冷漠的背影,我心中是犹如翻江倒海般难受。只是告诉着自己决不能在他面前服软,决不能向他低头,这才支撑着我到现在。
双眼死死地盯着地面,只见他慢慢转过双脚,一步步地向我走来,下巴下突然感到一阵冰冷,我被迫抬起头来,眼前所见却是他深不见底的眼眸。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若是恨我,若是不再信任我为何还要将我困在身边呢?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我们之间为什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我无声地在心中一句句地重复着,但却没有勇气也不能开口问他,只是心中的委屈无处宣泄,满满当当地充斥着我的整个胸膛。手指紧紧收拢,指甲微微刺痛着掌心,死死地咬着唇将那到了嘴边的哭泣硬生生地咽回去,只是眼眶中的泪却已经不受我的控制,沿着眼角缓缓滑下,给两颊带来一片湿意。
他的手指略略颤动了一下,人不禁向后退了一步,猛地抽回了手,转过身去有些狼狈地转身离开。我瘫倒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抓着地上毛毯的长毛以此来发泄心中快要将我逼疯的酸楚。
我输了,我输了,终究我还是输给了我自己……
风云突变
贵妃钮钴禄氏因为此事而被康熙和皇太后狠狠地训斥了一顿她也自觉有愧自此安分地待在宫里嫌少出来生事。宜妃相较以前那嚣张的气焰也少了很多,宫里其他人看不明白为何向来高傲的她会有如此转变,但我心里很明白,当初向康熙打小报告的人就是她。月瑶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她身体素来很健康,九个月之后顺利地生下了康熙的第二十四子胤(礻禺),这件事情深深地刺激到了贵妃,她自此一病不起,在拖了一年之后终于撒手人寰,留下了刚满十一周岁不久的十阿哥。
经此一事后宫中的众人也看出了康熙待月瑶的恩宠,也就越发地巴结她。她也真是所谓的三千宠爱在一身,生下胤(礻禺)才不过半年就又传出喜讯。她的次子在三十四年六月平安地来到这个世上是为康熙的第二十五子胤禄。李煦见当初苏州城中的王家小姐如今如此受宠竟也琢磨出了皇帝主子的喜好,陆陆续续地将江南窈窕动人的汉女送入宫中。我们这些八旗出身的嫔妃论相貌,论身段,论娇弱竟没一项比得过她们的,宜妃等人也渐渐心灰意冷,有生养的索性将心思移到了孩子身上,没有的只能在一个个寂寞的夜里感叹自己当初的时运不济,好容易熬到白日却只能一次次地远望着夫君陪伴其他女子的背影。
“额娘,额娘,您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啊?”
感觉到有人使劲地拽着我的衣袖,我恍恍惚惚地转过头去映入眼中的是那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小脸。
“祚儿?”
听见我这么叫他,他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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