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苏晗不想听的,却也是事实,当即点头,道:“夫人放心,我断不会拖延着不办的。”
两个人走后,苏晗就唤来了管家和几位管事妈妈,命他们着手准备纳妾事宜。到此时,也是做不到看楚云铮的笑话。
事情很明显,上官曦瑶不是无缘无故前来京城的,她也许不是蓝辉祖的骨肉,相府大小姐之说也许只是空穴来风。但是,在楚云铮和她同意上官曦瑶住进府中的时候,便已中了有心人的算计。
如今事情闹成了这样,她又亲眼见过两人亲昵的情形,纳妾与否,已经不重要了。都巴望着她开通一些,都逼着她大度一些,她别无选择。等楚云铮回府之后,就可以命人去接上官曦瑶进门了。
等到晌午之际,听人来回话,说楚云铮出了宫里,又去别处办事了。
他这个唱主角的,竟是等不来了。
苏晗木然地坐在厅堂。
你是真的有要事去做,还是要等我将人帮你接过来?我都看得明白的事情,你自然更晓得其中利害。你怎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在明面上得罪蓝辉祖,失去他日后在明面上的支持。
很多人都在帮你选女人,很多女人也都想进入王府,添上自己的一道色彩。
很多人都在说你只是利用我,都想让我离开你,都想让我因为争风吃醋而恨你。
若她们所说是真,你该好好待我才是,我日后还能为你所用的,不是么?是我真的误会了你,还是你不需要我了?所以放纵,所以抛给我这样一个难题,所以等我不肯纳妾之时,能有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疏远我。
是呵,我从来就不知轻重,从来任意妄为,我是真的该死活不肯纳妾。
你说,我若信你,如何如何。
只是这流言太多,是非太多,我想相信,也有心无力了。
她心里被这些思绪占据着,不觉时间悄然而逝。被翡翠推得醒过神来的时候,已近黄昏。
宫里有公公过来,传了皇帝口谕,话说得隐晦,意思不外乎是命楚云铮和她早些把上官曦瑶接进门,已平息百官和宫里的议论。
苏晗等人一走,就命管家连夜把请帖送出,请一些官员明日来赴宴,为他纳妾添一分喜。
而楚云铮,还没回来。
守候在无忧阁外的侍卫,白日里不见人影,晚间便又过来看守。
还看她做什么呢?若真要走,这些人就能看得住她么?
苏晗坐在台阶上,看着侍女们来来回回走动,只觉得烦,将她们全部打发到了上官曦瑶之前的住处。
都别理她,别看她,她自己都嫌自己烦,别人又是何苦。
夜色降临的时候,有人在院门外回禀,说楚云铮正与蓝辉祖在聚仙阁同饮,不知何时返回。
有时间和蓝辉祖喝酒,就不能遣人回来给她带句话么?他是早已得知她的举动,还是根本不在意?
这就是他的态度。她这个人,从昨日开始,就是可有可无了,什么事发生的时候,别人第一,她,是他留到最后才会想起来的人。
也好。
日后,他忙他的吧,她回到太夫人身边尽孝就是,慢慢退出他的世界就是。
成婚几个月了,细数回忆,他是累了吧。
昨日之前,他待她,不能再好了。
没有她恨他的道理,只有他怪她身在福中不知福的道理。
忽然平衡起来。就算聚散无常,他也曾极力珍惜,哪怕只是做出的假象,也已只得她将这些回忆一世珍藏。
告诉自己,那不是假的,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拥有过的。
为着那些时日,就应该留下。可她做不到。做不到容忍他与别人如何,做不到看他身边萦绕着新人。不能就如这一日一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余生。
她收起腿,双手环住,头伏在膝上。明日就是端午了,她竟觉得冷。
余生,是他给的,如今想起,又何苦呢?如果余生了无生趣,倒不如早早凋零,如此,她会在今日容忍他,他也会在日后常常想起她。
怎么就会变成这样呢?
不是只过了一日么?昨日不是她的生辰么?生辰之前,他不是还跟她提起孩子的事么?
泪就这样落下来。
想要离开他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难过,有多不舍。
没有人会再像他一样宠她、疼她、容忍她了,自然,也没有人会再像她一样烦他、气他了。
忽然记起,他在泗水畔的时候的悲伤、疲惫。他心里苦,她知道,却不曾去抚慰。
日后,会有人发现他也是个凡人、有他自己的殇痛么?会有人去做她一直想做而未做的事情么——装饰他的人生,温暖他心里的悲愁。
要离开,要别离。
到这时,她才知道自己一直觉得缺少的东西是什么。就是这份不舍,这份疼到灵魂最深处的不舍。
憧憬中的爱,是轰轰烈烈,是撕心裂肺的疼,是一世铭记的欢愉。
什么都有了,只差这份疼,来提醒她,你有多在意这个男子,在她身心俱疲,要离开的时候。
不过一日,却像是在地狱里过了一世。
不过一日,不曾见他,确如隔了一世。
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往日里竟连想都没想过,自己失去他,会有多难过。
方知情浓入骨,不能别离,却要道别离。
别的女人,是她心里的一根刺,他知道的,还是任由事态走到了这一步。
是真的吧,他不在乎她了,不要她了。
她需要的不是他在自己面前流血,是及时的一声挽回,一个答案。
他不肯给。
现在回来告诉我,你没有背叛,你只是逢场作戏。
现在回来告诉我,你只是太忙,顾不得给我传句话。
现在回来告诉我,你还在乎我,一切都没改变。
现在就回来,不要让我离开,不要和我分别。
我会相信的。
我会留下来,和你重新开始。
我会告诉你,有多在意,有多不舍。
谁说什么,我都不信,我只信你。
不是说过么,人生还长,要一起走过的。
可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随着天色进入黎明破晓前的漆黑,她已满脸是泪。
楚云铮带着一身疲惫回到府中,缓步走向无忧阁。
他傻傻的、笨笨的小妻子,又一次自作主张,这次事情更严重,要帮他纳妾。他听后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自己说过的,除了她,谁都不要,她是没记住,还是根本就不信?
后来又听说皇帝传了口谕,知道明日不管如何,也要有热闹看了。明日趁着过节,一众官员都会到府里走动,顺便看看热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准不准备都是一回事,上官曦瑶的轿子不论他欢迎与否,都会抬到府门外。
去外面忙完不容拖延的公务,回府途中,蓝辉祖等在路边,邀他去聚仙阁边吃边谈。蓝辉祖认定上官曦瑶是他不会拒之门外的人,认定了明日之后,王府内便有了两位相府千金,便有了彻夜长谈。蓝辉祖有想知道的事情,他有他想弄清楚的事情,表面上是因为结亲之事聚首,实则句句不离朝政。
他起身告辞之时,蓝辉祖仍是意犹未尽,而他却再也坐不住了。怕她在家中胡思乱想,甚至怕她趁侍卫松懈离开王府。
走进无忧阁元门内,见房内一片漆黑,她睡下了么?还是已经负气离去了?
这两日,太委屈她了,事情却偏偏都赶到了一起,让他和她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趋近台阶,凝眸看清蜷缩在那里的人影,心内便是百般不忍。
她就这样坐了一夜么?是在生气,还是在等他?
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不由心内一紧,俯下身去,唤她的名字,伸手去托起她的脸,触手是她满脸的泪。
“苏晗。”他双手去扶她起来。
她就在此时起身,扑到他怀里,手臂环着他颈子,脸颊埋在他肩头,身体颤抖着,过了片刻,终是抽泣出声。
似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哭得那么伤心。
他想出声安抚,方觉喉咙哽住,做不得声。
良久,她安静下来,他情绪也已平缓下来,抱她走进室内,将她安置在千工床上。欲起身,她却不肯放手,仍是紧紧地搂着他,大眼睛静静地、忧伤地看着他。
“什么事都没有,没有谁会进门。”他抬手帮她拭去泪痕,安抚地笑,“要我指天发誓么?我与别人,有逢场作戏的时候,却不曾辜负你。今日实在是分不开身,无暇回府。”
她吸吸鼻子,泪珠又没有预兆地滑落,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手上缠裹的白纱,闷声问道:“还疼么?”
他笑着摇头,侧身卧在她身边,“心疼。小无赖,是不是委屈了一整日?”
她咬着唇,摇摇头,泪水却又掉落下来,愈发用力地搂着他,鼻音浓重地道:“我怕你不在意我了……不要我了……”
这样暖心的话,为何在此时听来这般酸楚?
“我想着……天亮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走了……可我不想走……舍不得……又怕看着你跟别人在一起……”
你怎么能离开,你离开了,我怎么办?他在心里问她。
他侧头勾过她的唇舌,热切地吻住,阻止了她哽咽的话语,阻止了她胡思乱想。
什么都不会发生,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他在心里对她许下承诺。
也许,在万千女子之中,她不够好,可在他眼里,却始终是独一无二,没有任何人可替代。
看不得她因为自己伤心落泪,看不得她害怕失去自己,甚至看不得她的歉意。
不需要想那么多,只知道自己还没做到最好,还没使她真正安稳下来。
不需要她回报,每日看到她的欢颜,就已足够。
良久,楚云铮放开她,掌了灯,亲自去打了水来,让她洗了脸,打趣道:“不哭则已,一哭惊人——这小脸儿被你哭成了小花猫。”
苏晗吸了吸鼻子,瞥他一眼,很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随后,两人细细说起了这些事的细枝末节,也从中发现了诸多疑点,误会自然从而烟消云散。
苏晗看着天色,问道:“怎么办?我已命人把请帖发出去了。”
“发不发也是一样,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过来。”楚云铮不以为意,宽衣歇下,又拍拍身侧,“你也整夜未眠,睡吧。”
“今日过节,不过了?黄昏时上官的轿子会抬来?你怎么应对?”
“闭门谢客,我已吩咐了长安。”他将她拽倒在身侧,“你生辰都没好好过,过什么节?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补过你的生辰。”
苏晗讶然,“那不就等同于抗旨了?”
剑眉轻挑,他勾出一抹笑,“都过够了安生日子,那就闹,我奉陪。”又握住她的手,“除了你,已无人能做我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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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写得有点儿闹心……表拍我哈,咱们下不为例,不会再让女主掉眼泪了~么么亲们~
第七十三章
这一年的端午节,天公不作美,自上午便淅淅沥沥地开始下雨,到了午后,大雨滂沱。
原来看守在无忧阁外的侍卫,已被楚长安带去了前面,把守在王府门外。
王府门前停下的马车、轿子,一一停下,又一一被打发走。
无忧阁里,只闻大雨滂沱声。
楚云铮在这雨声中醒来,敛目看向枕着他手臂酣睡的苏晗。长长睫毛静静垂着,眉头轻蹙。他身躯微微一动,她搭在腰际的手臂便将他搂得更紧。
他心头荡漾着甜酸的感触,握住她的手,唇落在她眉心、眼睑、脸颊,抚平她的不安,吻上她的唇,不由自主地加深了亲吻。
心头的悸动,令她带着些懵懂醒来,对上他漾着细碎光影的星眸,看到他眸中她的影子,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安心的笑。
手抬起,抚上他的俊颜,眼睑垂下,回应着他,被缠绵而辗转的亲吻,夺去平静的呼吸、平静的心跳。
唇齿交缠嬉戏之中,大雨声中融入了急促的呼吸声。
衣衫褪尽之时,她侧头瞥一眼他的伤手,略有犹疑,却未出声阻止。他不会被阻止,而她,亦不想阻止。他想要的同时,她亦想要他。
身躯没有任何阻碍地贴合在一起,她调皮地轻咬着他下颌。
他微微笑着侧开脸去,舌尖扫过她耳廓,又吮住她耳垂,再向下游移去。
苏晗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锦缎一般,被他描画出令她心头悸动的图案,被他握在手里,温柔或肆意地抚过。
长睫迷茫地闪动之余,她眼中潋滟出迷离,明亮,又漾着一层水雾,似是被净水漫过的明镜。是,她就像是最华贵的锦缎,迤逦着风情,散发着馨香,隐藏着令人心颤的甜美,等待着他去寻找,去享有。
她被他的温暖裹覆着,被他的气息浸染着。那份他独有的清冷的气息,与他的温暖背道而驰,两相融合,成为了独属于他、独属于她的标记。
贪恋的、炙热的亲吻,柔情的、肆意的手势,在爱的、相爱的身体、灵魂,撩拨、靠近、等待,等待没有任何间隙的融为一体……
“王爷!”
房门外,总管楚长安的语声突兀地响起。
楚云铮的眉毛就打成了结。
苏晗亦似如梦初醒,看到他的样子,不由好笑,笑容里有同情,有戏谑。要推开他,帮他拿衣服,手臂却被他捉住。
他低下头去,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唇灼热地落在她肩颈。毫无预兆地索要,与她相溶。
苏晗怎么也没料到,满脸愕然。
他邪气地笑着,吻住她微张的唇瓣,攻势愈发猛烈。
苏晗顾忌着站在厅堂门外的楚长安,连呼吸声都屏住,扣着他脊背的手,不自主地用了力。感官却因此而变得格外敏感,触觉变得分外强烈,丝丝缕缕,迅捷地蔓延至全身,神经却因此而绷紧,生怕克制不住发出声音。
“王爷,”楚长安见里面没有回应,索性直接道明来意,“肖衣卫指挥使求见。”
楚云铮身形一滞,又是一蹙眉,略略调整下,道:“让他等着!”
“是。”楚长安这才离去。
苏晗掐了楚云铮一把。
“隔了这一日,想得厉害。”他笑着拥紧她,放纵自己,给予,享有。
苏晗因此而笑了起来。
清醒时亲吻、缠绵,清醒时亦不能克己,何尝不是幸福。
缠绵悱恻之后,楚云铮唤人时,才意识到下人已全被苏晗打发掉了,“堂堂王妃,院子里一个下人也没有……”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两人披衣下地,各自去净房梳洗一番,苏晗又去取来两人日常的穿着,帮他穿戴整齐。
“我去问问那厮过来做什么。”楚云铮抱了抱她。
“嗯。我去三弟妹那边看看,昨日她来了两趟,都被拒之门外,心里想必会多想的。”苏晗说完,又翻找了好一会儿,找出两把油纸伞。
楚云铮越想越是好笑,“快把下人叫回来。”继而撑起伞,融入茫茫雨雾,去书房见肖复。
肖复手里握着酒壶,站在抄手游廊,看着茫茫雨雾,直言问道:“要纳妾?”
楚云铮反问:“纳妾好?”
肖复摇头,“我已安排了人,随时可以动手。”
“不必,上官的生死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何去何从。”楚云铮淡然一笑,“你若容不得她,过些时日,随你如何。”
肖复玩味地笑,“日后,送到你我府上的女人怕是源源不绝。”
楚云铮亦是玩味地看着他,“你若是闷,就娶一个。”
肖复喝一大口酒,摇头,“不闷,女人太烦。”
“女人是风景,各不相同。发妻却是半颗心,相互扶持。”楚云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