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还是好好过日子比较实际。早间用罢饭,就问红玉,之前让她去照方抓药的事办了没有。
红玉应声称药已抓回来了,只是素来晓得她不爱服药,就还没敢问煎药与否。
“今日起就开始煎药吧。”再磨磨蹭蹭的不办,楚云铮恶整她的同时,说不定就要多心了。态度先摆出来,把身体调理好了是第一前提,之后想怎么样,想何时生儿育女,再做打算就是。
楚云铮回来,看到苏晗头上的伤,剑眉蹙起,“和肖复动手了?”
“他……”苏晗提起他来就觉得头疼,舌头也有点儿短,“他似是有什么苦衷,我强人所难,一定要他和我去见潇潇,先和他动了手……”摸了摸额头,“没事,不算什么大事。”
楚云铮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你要去做什么?”苏晗拦住了他,自心底觉得他若是去见肖复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继而又是颓然,这两个人,朝堂上早已统一战线,私底下又是莫逆之交,哪里是她能拦得住不能会面的。随即便又摆摆手,“你爱去何处就去吧。”
“我去问他一些事,别担心。”楚云铮安抚地一笑,出府去见肖复。路上想起苏晗平日动不动就对自己动手,也就对她和肖复过招之事释怀了,不用想也知道,她把肖复气极了,否则,肖复还真不是轻易和人动手的人。
肖复正在后花园,看着湖面上连成片的荷叶,久久不曾错开视线,像是有心想看得荷花开放似的。楚云铮到了他近前,他亦不曾察觉。
楚云铮正色看着肖复,“你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么?”
“是香绮潇的事,还是和王妃动手的事?”肖复自问自答,“若是前者,无从说起;若是后者,是被逼无奈。王爷若要治罪,下官无话可说。”
楚云铮勾唇浅笑,“何时起,你开始和我打官腔了?”
“不打官腔,便是这几句都懒得说。”肖复脸上现出几分苦涩,“没料到,我肖复也有今日。怕伤人,却伤得人更重。”
“究竟是谁,令你走至今日失措境地?”楚云铮从来不觉得肖复是怜香惜玉之人,却也不是蓄意伤人的性子,尤其女人。
肖复却在此时想到了香绮潇要追随的人是叶无涯。不管叶无涯知不知情,此际看来,都不曾对楚云铮说过什么。只是,此时不知或是此时不说,不外乎是偏袒爱徒苏晗,要保全她的名誉,日后呢?这事情真是太棘手了。如何能对楚云铮说,我就是该死,我的意中人是你的枕边人。他叹息一声,道:“不论如何,此事到此为止,即便有过什么,也已没了下文。一切,我已朝堂大局为重,兄弟情义为重,除此之外,心里再无其他。”
“你近来令我疑惑之事颇多,不肯直言相告之事亦颇多。只望日后不会如此。”
“除了女人这些是非,我仍是对你无话不谈。”肖复坦诚地看着楚云铮,“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你亦不曾对我提及什么。你看得透我,我却看不透你——自来如此,不是么?”
楚云铮轻笑,“那就算是你扳回了一局。”
“去喝几杯?”肖复又看看天色,“时候还早。”
“谁说喝酒要分时候的?”
“那就走!”肖复笑着,率先走出花园,去往花厅。推杯换盏之时,他不断告诫自己,日后喝酒可以,喝醉却是万万不可以了,那后果,太严重。这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席间他又道:“宫里最近热闹得很,圣上每日见的都是些女子、宦官。宦官的权势一日大过一日,圣上似是有意放弃我手下的肖衣卫,另辟蹊径。”
楚云铮并不意外,道:“自太后之事以来便能看出,圣上不容任何人瓜分他手里的皇权。你我、蓝相,都是他早晚要动手的人。”
肖复问:“蓝相若是有意帮他稳固皇权呢?”
“早晚也是不得善终。”楚云铮摇头苦笑,“历代开国皇帝,天下太平之后开杀戮杀重臣的比比皆是,圣上不是第一人,也不是最后一人。他如今不下杀手,一来是效忠之人少,二来,便是天下还算不得太平。”
“是以,你我抓紧这几年的光景,好生享福才是,日后风波起,便要忙碌一阵子了。”
“没错。”
“还有一件事,”肖复迟疑着看向楚云铮,“圣上对你最是忌惮,尤其是在你与王妃成婚之后。他如今不会强来,却少不得要蓄意拆散你与王妃,毕竟,你夫妻二人齐心协力,到了关键时刻,就会成为他的噩梦。王妃嫁谁,是谁的福,也是谁的劫,只看她何去何从。若是圣上要她重返官场,你可就要留心了。”
“明白,圣上已经在未雨绸缪了。”说到苏晗,楚云铮的目光不自觉地就柔和了下来,“是非对错,苏晗心里有数,即便没有成婚这些事,想来她也不是助纣为虐之人。”
肖复想到苏晗那种欠打的性子,不由皱眉,“但愿如此,真怕王妃会意气用事。”
“是,但愿如此。”楚云铮也不敢断言日后就没有任何矛盾或者意外出现,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此时的苏晗,正在听肖复安插进府的肖衣卫对她禀报蓝静笗这几日的行踪,说她和静太妃见过几次面,说她闲来便在府中四处走走,又说她与楚云铭初时似是有嫌隙,这两日却好了很多,不时聚在一起长谈,还说了她昨夜去了何处,说到她到了垂花门的时候,就笑着收住了话,没再往下说。
之后的事,红玉翡翠今日已经跟苏晗说过了,两人教训了蓝静笗一番之后,便将哭哭啼啼的她送回了泗水畔,楚云铭脸色不豫,却也没说什么。
有肖衣卫帮忙,楚云铭和蓝静笗也生不出什么事来,即便要生事,她也已吩咐下去,要他们见机行事,由此,泗水畔里的人,不需时刻记挂着。她只怕他们太安稳、不闹事,只盼着他们闹出事来自食其果。
两日后,有人带信过来,说是叶无涯要走了。苏晗即刻出府赶往护国寺,生怕他们片刻也等不得。趋近护国寺,见到成傲天、叶无涯、香绮潇三人已经牵马出了寺门。
苏晗命人停下马车,走上前去和三人话别。
成傲天化身为和蔼的老人家,谆谆叮嘱苏晗要安生度日,好生调养身体。苏晗一一点头应下,一声声师祖也就唤得愈发动听。
香绮潇走到苏晗面前,绽放出纯净的笑容,大眼睛静静地看着她,改口唤道:“师姐。”
苏晗讶然之后,释然一笑,“师妹。”
香绮潇柔声道:“因了师姐,我才能跟随在师父身边,也算是偿了夙愿。师姐待我不薄,这份恩情,我会铭记在心的。”
“什么恩情,是你我投缘罢了。”苏晗瞥了一眼叶无涯,笑,“师父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大好,他发火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事,你别理会。他就是面冷心热的人,得往长远里看。”
“我记下了。”香绮潇又道,“师姐,得一份良缘不易,日后,珍惜眼前人。师妹愿你与王爷白头偕老。”
只字不提自己的苦,只字不提肖复,苏晗反而愈发觉得欠了她什么,欲言又止,点了点头。
“这京城,想来我是不会再来了,师姐他日去到山中,我们再聚。”香绮潇笑着道别,上马,和成傲天先一步策马离去。
黑发飘飞,衣袂飘飘,背影透着倔强、孤单。苏晗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香绮潇的身影消失在眼界,才转头看向叶无涯。
“日后安分一些,别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叶无涯出言就是训诫,“看看你现在,惹得是些什么事!”
“我知错了。”苏晗第一次低头认错,“师父日后待潇潇好一些,别似对我似的就好。”
“哪里有那么多和你一般顽劣的人。”叶无涯脸色一缓,想想这些年来,自己除了给她治病,真没给过她什么好日子过,语声就温和了几分,“日后谨慎是真,可若是楚云铮有错在先,也不必忍让他,大不了就去山中寻我。若有那一日,师父必会好生待你。”
苏晗笑着点头,丝丝不舍就涌上了心头,“师父,我从没觉得你待我有不是之处。我这一世,是你给的。若有来世,我还做你的徒弟。”
“是我与楚云铮给你的。”叶无涯逸出一抹浅浅的笑,“他将你的性命看得那么重,我再看他不入眼,这件事,也要谢他。苏晗,要惜福。他不合我心意,可是能比他待你更好的,我也找不出。”
“我会的。”苏晗轻轻扯住他的衣袖,“师父,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见?”
“说不好。此番随你师祖回去,便做不得闲云野鹤了,要遂了老人家的心愿,打理本门诸事。气了他这些年,也该让他享享清福了。”叶无涯想到日后,神色便深沉了几分,“日后挂念我和你师妹,就飞鸽传书。有了什么麻烦,更要及时告知于我。”
“好。”苏晗声音变得很轻,手却更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叶无涯温言打趣道:“越大反倒越多愁善感了。”
“可不就是。”苏晗松开了手,挽留只会增加离愁,只会让走的人心里更不好过,便扯出一个笑脸,“师父珍重。”
“嗯。”叶无涯微一迟疑,飞身上马,“来日再相见。”随即,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苏晗怅然若失地回到府中,离愁更重,亦将香绮潇和叶无涯的话谨记在心,安分度日。每日只应付着内宅的杂事,对其他的事不闻不问。日子变得冗长,却也没有什么烦扰,唯一令她苦恼的,不过是每日都要服用的汤药太苦。
成傲天和叶无涯走的那日,楚云铮出门了,也就无从相送。他没什么好挂念的,虽然稍有遗憾,却也没往心里去。只是觉得苏晗在那日之后就变得格外安分,换了个人似的,便有些好奇那三人都对她说了什么,竟把她变成了端庄贤淑的女子,变得让他不安——太了解她的脾气,这样子,不是心里愁苦,便是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过于平静,往往预兆着风波的来临,很多事都是如此。
倒是有心去研读她的心绪,只是苦于朝政太忙分不开身。很多时候都和官员彻夜议事,或是伏案埋首公务,无忧阁的门,几日不得回也是常有的事。
这一年的天气怪得很,事情也多得很,随着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各地开始风波不断,或是天气干旱,或是雨水连连,或是太后先前的党羽有逃窜至外地为祸作乱的,等等。
皇帝如今属于不播不转,动国库里的银子赈灾就像是割他的肉,不三催四请就没个下文。他只关心为祸作乱的人,事情刚传到他耳朵里,就下了旨意,命当地官员竭尽全力剿灭狂徒。楚云铮想,这样子,是一日比一日像个昏君了——逮住和他作对的人就态度激烈或是隐忍不发日日谋划,却罔顾民生疾苦,着实让人恼火。
肖复的日子却是一日比一日轻松,一来是皇帝已经通过宦官另寻了一批眼线,交待给他的事情寥寥无几,他只需命手下去详查楚云铮和自己感兴趣的人的底细,每日里悠哉游哉,喝喝酒,会会友,便能打发一日光景。
到了四月下旬,麻烦找上门了——府中的东西接二连三莫名其妙地丢失,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上官曦瑶做的好事。
一次,他忍;两次,他也忍。三次之后,就忍无可忍了。如今的上官曦瑶,已不是他能防得住的人了,气愤之下,只得来到王府讨个说法。见上官曦瑶之前,自然要先得到苏晗的同意,就先去了无忧阁。
原本,苏晗的心情很好,因为太医把过脉,说她身子已无恙,不需再服药。她喝了一个多月的汤药,觉得周身都一股药味,终于得到了解脱,心里自然轻松不少。听到肖复求见,心情立刻转为懊恼,却也不好将人撵走,便到了厅堂见客。
肖复没落座,开门见山,道:“今日前来,是要求见上官曦瑶。”
“去吧。”苏晗的语调硬邦邦的,“肖大人是王爷的莫逆之交,凡事不需计较这些小节。日后除了这无忧阁,肖大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必来问我。”是有意表明态度,日后就一劳永逸,不必再见他了。
“是。若无紧要之事,亦不会随意出入内宅,不会扰了王妃的清静。”肖复说完,欠一欠身离开。
有些事,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如今闹得这样生分,心里这样别扭,又是何苦来呢?苏晗得出的结论是,日后再也不管闲事了,不论什么时代,热心做好人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往往会搬起石头砸伤自己的脚,得不偿失的事情,她消受不起。
肖复走进上官曦瑶住处的厅堂,气就不打一处来——自己苦苦寻到的古画、珍贵的玉器、文房四宝等等,就被她大模大样的摆在厅堂各处,而她,正满脸愉悦地对着自己笑。
肖复压着火气,缓言道:“这样做,你觉得合适么?”
上官曦瑶低下头,手指拂着水红色衣袖,“我这也是认可肖大人的眼力,放心,不过是借来赏玩几日,肖大人舍不得的话,今日便可带回府中。”
“我自然要处置。”肖复抬手拿起玉器,佯作不经意地丢在脚下,“这被你偷来偷去的把戏,日后还是免了吧。来寻你不过是要告诉你,若有话说,尽管直言,不需弄这些弯弯绕。”
上官曦瑶唇角弯起,眸光锁住他,“肖大人果然聪明,对他人的心思洞察分明。”
“过奖。”肖复问道,“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自去岁,便知肖大人原来与王爷是莫逆之交。既是莫逆之交,也曾一度出入王府,近来怎地多日不见踪影?”上官曦瑶别有深意地一笑,“我初时不明白,近来忽然记起一事——某夜,我潜入了你府中,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话,看到了你与一女子打斗半晌。肖大人……”语声顿住,她笑得现出了甜甜的小酒窝。
肖复神色微变,继而问道:“如何?有话直讲。”
“你也晓得,朋友妻不可欺。王爷若是晓得你的心意,真不知会如何对待你,还有王妃。钟情她不是错,若害得她不得安生可就不好了。”上官曦瑶略带同情的看着他,“肖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肖复目光微闪,神色转为阴沉,趋近上官曦瑶,“是谁告诉的你我钟情王妃?我怎么不知?我何时说过这种话?我怎么不记得?”
“说的是,空口无凭。况且,香绮潇已随王妃的师父、师祖远走天涯,无从对证,你自然有恃无恐。”上官曦瑶促狭一笑,“只是,肖大人不怕有人挑拨是非么?莫说有人做贼心虚,即便是我无中生有,和王爷说的次数多了,王爷也不会不生疑——事关枕边人的名节,由不得他不在意。”
“你要挑拨什么?”肖复俯身,托起了上官曦瑶的脸,拇指、食指狠力捏着她的下巴,阴沉一笑,“我钟情之人分明是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污蔑我?”
上官曦瑶怎么也没料到他倒打一耙,神色一滞,继而别开脸,挣脱他的钳制,笑容璀璨,“若如此,可真是我的福分了。这叫做什么,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肖复挑眉,等她解释。
“妾身对肖大人几年来不能相忘,此番进京,正是为着解相思之苦。怎奈肖大人一直避而不见,这才住进王府,想借着大人与王爷的交情,能够不时见上一面。”上官曦瑶的语气难辨真假,像是在陈述事实,又像是分外顺畅地将现编的故事讲了出来,之后定定地看着肖复,“却不想,肖大人婚变之事竟是因为妾身,妾身真是无以为报。”
肖复不得不佩服她这好口才,心里却是连一个字都不信,直言道:“还是说你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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