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贵妃?我不就是吗?”盼盼冷冷地讥笑。
“打!”楚明锋冰寒的怒火在眼中跳跃。
她趴在地上,做好了准备迎接那惨无人道的杖打,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为主人办事,为主人受苦,甚至为主人死,是她应该做的,是她心甘情愿付出的,她不能怨怪主人。
两个小公公手持粗棍仗打她的腿,每打一次,便是一次伤筋动骨,便是一次生死劫难。
咬唇忍着……剧痛袭身……钻心的痛……渐渐麻木……黑暗如网,慢慢笼罩下来,她再次昏厥,不省人事。
楚明锋寒声下令:“拖到厢房,找个大夫给她治病。”
那间寝房是他和妩儿的寝房,只有妩儿才能住,任何人也不能鸠占鹊巢。
————
盼盼醒来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厢房。由于双腿伤势严重,她只能趴着,小月服侍她服药,还要给她的伤处涂抹伤药。
小月听阿紫说,这个皇贵妃根本不是皇贵妃,是冒充的,不必服侍她。小月见她被陛下打成这样,不好好用药,就会一命呜呼,不禁起了恻隐之心,自告奋勇来照顾她。
大夫来了一趟,看了看她的伤势,说十指还有可能复原,但双腿的伤势太重,伤愈后,将会行走无力,跳舞是不可能的了。
盼盼万念俱灰,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跳舞,心如刀割。
小月苦劝几次,盼盼还是心情抑郁、终日郁寡。
数日后,楚明锋来到别馆,直入盼盼的厢房。小月正服侍她服药,听见踹门声,惊得差点把药碗打翻了。
宋云挥手,让小月出来,然后关上房门。
楚明锋走向床榻,面上虽无怒色,眸底的寒色却令人不寒而栗。
盼盼靠躺在大枕上,默然凝视她,并无丝毫惧色。
“看来上次打得轻了。”他坐下来,语声朗朗。
“多谢陛下赐教。”她淡淡道。
“朕想想,今日怎么折磨你,你才会知道怕。”他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
“拭目以待。”她似笑非笑。
“你这性子,倒与妩儿有些相像,朕喜欢。”
“是我的荣幸吗?”
楚明锋伸手抚触她的脸颊,温暖的手指令人觉得寒气森森,“这张脸,乃朕此生所爱,你竟敢用这张脸迷惑朕、欺瞒朕。你可知,你死十次,朕都不解恨!”
盼盼勾唇冷笑,“陛下若有本事,便拆穿这个诡计。”
他森冷地笑,手指使劲地搓她的脸,“朕一定会!”
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却让他深恶痛绝,他一定要找出破绽。
她任他搓弄,任他揭穿真相,因为,十日已过,她不必再守口如瓶。
楚明锋越搓越觉得有趣,这张脸涂了好厚的一层脂粉、脂膏,因为他的搓弄,干了的脂粉簌簌往下掉,露出一张与妩儿有六分相似的脸。
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他不禁兴奋起来,搓得越来越快。
可是,脂粉掉光了之后,再也没有了,只剩这张脸。
不!世间没有一张脸与妩儿相似!一定还有蹊跷!
他继续搓,继续寻找真相,忽然,他摸到了她耳根的关键之处,抠了几下。
盼盼没有阻止,真心佩服他的厉害。
原来是贴着一张与妩儿相似的面皮。楚明锋用力地撕,撕下一张面皮,盼盼的真正面目便显露在他面前。
这是一张清秀、灵慧的脸。
“你是谁?”他从记忆中搜寻,不记得以前见过她。
“陛下若有本事,便能查清我何许人也。”盼盼浅浅笑道。
“你从何处得到这张面皮?谁指使你冒充妩儿?”
“陛下英明神武,这些小事,自然查得到,不必我多费唇舌。”
“朕想知道的,从来不会查不到!”楚明锋切齿道。
“陛下圣明。”她缓缓道。
他眼眸一转,“你是霓裳阁的舞伎?”
她眸心一颤,再次佩服他的洞察力。
虽然面不改色,但是她的眼色告诉他,他猜对了。他唤来宋云,让宋云看看是否见过她。
宋云看她两眼,想了想,“陛下,她应该是霓裳阁的舞伎,霓裳阁的掌事宫人知道她的底细。”
楚明锋眸光阴寒,“你不招也可,半个时辰后,朕便能查清你的底细。”
宋云劝道:“你还是招了吧,不差这半个时辰。”
“既是如此,我便说给陛下听。”盼盼笑盈盈道,“我的确是霓裳阁的舞伎,名叫盼盼。”
“陛下,奴才想起来了,她是舞蹈才艺大赛时选进霓裳阁的。”宋云道,“盼盼……陛下,凌无香获得舞魁,盼盼获得舞优。盼盼进霓裳阁之前是潇湘楼的舞伎。”
“潇湘楼!”他右拳紧握,随即快步离开了厢房。
宋云立即跟出去,盼盼松了一口气,然而,面色越来越凝重。
————
等了半个时辰,侍卫才带来潇湘楼的老鸨,冷潇湘。
她踏进厅堂,看见主座上那个身穿常袍的皇帝,身形岸然,姿势随意,不怒自威,一股隐隐的帝王之气萦绕在他周身。
跪地,低首,她恭谨道:“民女拜见陛下。”
楚明锋搁下茶盏,宋云会意,提点道:“陛下问话,你务必如实回答。若有隐瞒,便是欺君死罪,明白吗?”
她恭敬地回话:“是,民女明白。”
“盼盼进霓裳阁之前,是潇湘楼的人 ?'…99down'”楚明锋的语声没有火气。
“是。”冷潇湘回道。
“你可知道,她在潇湘楼的时候,跟什么人有来往?”
“这……”她犹豫着没有回答。
“如实禀奏。”宋云喝道。
“是这样的,陛下,民女掌管潇湘楼,潇湘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少不得也有五六十人。潇湘楼客似云来,大大小小的事都要管,因此,民女从早忙到晚,不可能事事周全,像舞伎这种小事,就吩咐人照管。盼盼在潇湘楼当舞伎的时候,跟什么人有来往,民女还真的不知,陛下明察。”冷潇湘声音娇柔,语气倒似诚恳。
此言说得有理有据、在情在理,让人不得不相信她并非虚言。
楚明锋似笑非笑地说道:“既是如此,你这个潇湘楼大当家,当得不够称职,明日朕便命金陵知府查封。”
她眼眸一闪,浓妆艳抹的脸都绿了,“这可使不得。陛下,民女就靠潇湘楼混一口饭吃,若是查封了,民女毕生的心血就没了。陛下高抬贵手,潇湘楼并没有做犯法的事。”
宋云威胁道:“你如实招来,否则,不仅仅是查封潇湘楼诸如此类小惩大诫的了。”
冷潇湘道:“民女所知的都说了,不敢隐瞒,只是陛下不信……”
楚明锋的眼中寒气森森,“大概十日前,叶妩是否去过潇湘楼?”
“十日前……”她做出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有,妩儿来过潇湘楼。”
“之后去过吗?”
“之后没有去过……民女想起来了,前几日来过一次。”
“她在潇湘楼做了什么?见过什么人 ?'…99down'”
“没什么,就是看舞伎练舞。那日,正好有一人来闹事,说民女抢了她不少客人,民女忙于和那人吵架,没注意妩儿见过什么人。民女知道妩儿来潇湘楼,还是夜里听说的。”冷潇湘流利道。
楚明锋的黑眸精光四溢,锁住她的目光,“十日前,妩儿去潇湘楼,见过什么人 ?'…99down'盼盼也在潇湘楼?”
她一笑,“盼盼已是霓裳阁的人,身份不一样了,怎会出宫来潇湘楼?自从她进宫,就没有回来过。至于妩儿,妩儿来潇湘楼,一般是看舞伎练舞,和民女闲聊几句,见过什么人,民女还真是不知,陛下明察。”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宋云,稍后你去府衙传朕旨意,就说潇湘楼有人闹事,让他带人去查查。”她惊得面色一变,连忙道:“陛下,民女说的都是实话……民女怎敢欺瞒陛下……民女真的不敢有所隐瞒,陛下明察……”
“如若个个都像你这样欺瞒朕,朕纵有千百只眼,也无法明察!”楚明锋陡然厉声怒斥。
“还不如实招来?”宋云喝道,“你是否想大刑伺候?”
冷潇湘被楚明锋骇人的面色吓到,身子一震,满目惧色,抖抖索索道:“民女真的没有……欺瞒……民女说的都是实话……即使陛下用刑,民女说的还是这些……”
宋云提议道:“陛下,用刑吧。”
她扑在地上,惊惧地哭,“陛下明察……民女只是蝼蚁之民,命如草芥,一直安守本分……今日竟招来如此横祸,民女真的冤枉……”
楚明锋被她的哭声弄得心烦,挥挥手,宋云便带她出去了。
照她所说,这十日里,妩儿去过两次潇湘楼,第一次应该是妩儿,第二次应该是盼盼。那么,就是第一次,盼盼代替妩儿回别馆,冒充她。
他的拳头慢慢握紧,妩儿,你千方百计逃走,无所不用其极地离开朕,伤透了朕的心。朕发誓,此生此世,一定会找到你!
若找不到你,便让朕失国、失江山、失帝位!
————
常州府,苏州府,松江府,杭州府,叶妩边走边游玩,玩遍了江南,领略了楚国的富庶繁华,正好两个月。
接下来,她打算从松江府渡过长江,前往扬州府,也是边走边游览,过着衣食无忧、逍遥自在的日子。
在潇湘楼教舞,所得银两共有八万两,够她花好一阵子了。
过江后,这一路到扬州府,又过了十日。
扬州府距离金陵很近,快马加鞭一两个时辰便能到达。她担心被楚明锋的爪牙发现,提心吊胆,忧心忡忡。可是,扬州府是北上魏国的必经之地,她又想领略扬州府的繁华,虽然危险,最终还是决定来扬州府。
这两个多月,她过得无忧无虑、轻松快活,每日醒来就眯眼微笑,沐浴在明媚的春光无所事事地游逛,是最幸福快乐的事。
她庆幸,没有追兵。
也许楚明锋很快就知道温泉别馆的叶妩是假冒的,但是,即使他广派人手找她,也找不到,因为,她乔装成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黏着胡须,脸上有不少细小的麻点,与之前的容貌相比,面目全非。就算那些找她的爪牙站在她面前,也认不出她。
夜深人静的时候,叶妩偶尔想起娘亲、沈昭、林致远和晋王,想起这一年来发生的事。当然还有楚明锋,还有他们之间那段说不上爱情的情缘……有时会想,如果再次见到他,自己会怎样,他会怎样……但是,她不想再次看见那个避之不及的暴君……只是,那些或屈辱、或甜蜜、或痛楚、或缠绵的回忆从记忆深处冒出来,让她感慨万千……
在扬州府玩了两日,这日,她打算去凤凰山玩玩。
客栈的伙计说,凤凰山的观音庙很灵验,只要跪在观音大士前诚心许愿,就能心想事成。
虽然她不信神佛,但也决定去玩玩。
凤凰山山明水秀,碧水悠悠东去,林木葱葱郁郁,缭绕着袅袅不绝的烟雾,可谓风光秀丽。观音庙当真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庙中几乎是摩肩接踵了。叶妩本想进去,看那拥挤的人潮,想想还是算了。
在观音庙一里外的凉亭看人来人往、赏璧山水青翠、听鼓钟声声,开心而惬意。
“来凤凰山看香火,当真闲情逸致。”
她一震,这嘲讽的声音有点熟悉……是他……
转过身,那抹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她不知是喜是忧。
“你跟踪我?”
“我跟踪你做什么?”
金公子缓步走来,墨色袍角微微扬起。这袭衣袍用料上乘,衣领、袖缘和袍角皆以金丝绣云纹,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
叶妩不仅揣测,他是什么人 ?'…99down'怎么会在这里?
他仍然戴着金色面具,只露出眼眸和嘴,笑意点唇,“情毒没有发作过吧。”
“拜你所赐。”她从未想过还会和他相见,预感不好。
“你玩遍江南,怎么到扬州府来了?不怕被捉回去?”他坐在她身边,坐得很近。
“要你管!”她没好气道,他的靠近给她一种危险的信号,他身上好似有一种无形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无端地心慌。
他低笑,笑声沉厚。
叶妩瞪他,转开头,看那些虔诚的香客。忽然想起,自己乔装成男子,面目全非,他为什么识破了自己?难道他一直跟踪自己?
金公子漫不经心地问:“你乔装成这样,我还认得你,你觉得不可思议,想知道原因,是不是?”
她索性道:“是啊,你高兴说,我就洗耳恭听。”
他唇角的浅纹似笑非笑,“从你离开金陵的那一刻,我就命人暗中保护你。”
“还不如说跟踪。”她嗤之以鼻,“你不干正事,找我做什么?”
“我想看你原本的样子。”他低声道,略略低沉。
“你不是见过无数次?”叶妩不明白他的意思,“我都没见过你的庐山真面目,你还好意思说。”
“那不如让你见见。”金公子的语声又淡又沉。
她以为他开玩笑,正好转过头,一张俊朗坚毅的脸庞就这么撞入眼中,让她愣住了。
这张脸,与楚明锋相较,比他多了三分粗犷、三分冷戾。
楚明锋比他俊三分。
怎么拿楚明锋和金公子比较?当真昏头了。
叶妩回过神,想不到他会揭开金色面具,让自己一睹他的风采。
“吓到你了?”金公子自嘲道,“我这张陋颜无法入眼。”
“不是,你突然揭开面具,我一时反应不过来。”
不可否认,金公子也是一个俊毅的伟岸男子。
她笑道:“不如把你的身家底细一并告诉我,比如姓名、家宅等等。”
他凑过来,温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脸腮,“时机未至。不过若你愿意跟我北上、四处游玩,自然就会知道我的身家底细。”她犹豫了,“北上……”
“魏国也有不少繁华的州府,风土人情与江南楚国截然不同,你一定会喜欢。”金公子诱惑她。
“再说吧,先在扬州玩几日再议。”叶妩轻快道,心知他邀自己去魏国,目的并不单纯。
凉亭就此沉默。
他们都不说话,各怀心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然扳过她的身,凝视她,眸光凝沉。
她静静地看他,片刻后才回神,他想做什么?她拿开他的手,他制住。
“先听我说,嗯?”见她不再动,金公子语声沉沉,“若你决定不再回金陵,那么,楚国就不再是你的留恋。你留在楚国境内,终究危险,不如随我去魏国,我会照顾你,保你衣食无忧,护你一生一世。”
“我与你非亲非故……不太好吧……”叶妩的心怦怦地跳,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尴尬不已,“我不会饿死自己的,我有银两。”
“可是,你没有家。难道你想一辈子过这种云游四海、浪迹天涯的日子?”
“我先玩个够,再考虑以后应该怎么办。”
“你玩了两个多月,还不够?”他有些急了。
“不是……我想玩一两年……”她竟然有些心虚。
金公子握着她的双臂手越发用力,“以楚皇的秉性,知道你逃走,绝不会善罢甘休。实话对你说,你离开金陵几日后,他就广派人手在各州府找寻你的踪迹。你乔装成这样,他的爪牙一时没认出你,假以时日,必定会认出你。到时,你就会被捉回金陵。”
叶妩知道,他的分析很有道理,楚明锋不会放过自己,迟早会找到自己的吧。可是,跟金公子去魏国……真的要去吗……
一时之间,她无法下决定。
他的神色变了,变得一本正经,眸色深沉,“妩儿,我利用过你,威胁过你,也让你吃过苦头,但我绝无害你之心。”
她的心跳得更厉害了,他竟然叫自己“妩儿”,他对自己是否……
“难道你真的不认得我是谁吗?”
“我见过你?”
“见过,不过也许你并不记得我的样子,也不会刻意去记。”金公子的眼眸难掩失落。
“在哪里见过?”叶妩真的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去年三月,你被安阳公主赶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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