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晓然意外,又瞬间化成了欢喜,忙跳着下了车。
远处天空淡成一片青烟,田垄上丛丛枯败的野草在风中萧索抖动,空气带了潮气,贴在皮肤上是冷冷的触感。两人靠在车旁,看着那遥远的地平线。那里还是一片荒芜,施晓然目光看得很远很远,带着热切地期盼。
商辰飞淡淡道:“顾北遥给你名分了吗?”
施晓然没有看他,仍是看着远方地平线,“我们还没成亲,等七阳宫这个事过了再说吧。”
“听说他在找药解毒,解毒之后不知还会不会待你这般好?你就一个弱女子,没娘家没势力,以后要聪明些,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像你这样单纯。”
“我会注意的。”她小声答道。
“你这般率直的女子,希望他会好好待你。”他的声淡如水。
远处有一人一马出现,起初只是淡如晕开的墨水,继而越来越清晰,白色骏马,黑色衣袂在风中翻飞。
看着急速奔来的骏马,商辰飞扯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去吧,我不想跟他打起来。”
“那,我走了。”施晓然看了他一眼,白衣出尘,身姿如竹般俊逸,正如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遥远似在画中。
她提着裙子,快步向着远处的人跑去,听到身后之人淡在风中的声音“走吧,好好过!”
她没有回头,衣带飘飞如蝶,带着急切与兴奋。她步伐轻松,离远处骑马之人越来越近。
顾北遥减缓马速,从马上一跃而下,带了丝慌张,迅速将她抱在怀中,“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又看到她额上的绷带,眉头微蹙。
“我没事,你是收到消息,赶来的吗?”
“嗯,有两个人死里逃生,报信给我,我就赶过来了。”他很紧张,以至于抱着她都不能平复,当时一收到消息,只觉是五雷轰顶,迅速牵了马往这个方向赶来。
“我被人救了。”
他看到了,救她的人是商辰飞,虽是救,但他心里却莫名腾起一股火。
那个人还替她上药包伤,顾北遥看着远方的身影,眸中闪出杀意,他直直盯着那个白衣男子,愤上心头。
商辰飞也看着他,虽然隔得很远,两个男子的目光似两柄交战的利剑,火花四溅。
“你想杀了他吗?”施晓然问道。
顾北遥收回目光,眸中杀气瞬间换成满池春水一厢柔情,“大哥说他不能杀。”尽管如是说,他的满脸还是写着不甘。
他抱着她上了马,把她放在自己怀中,侧在她耳边说:“以后不要再见他。”
“嗯。”施晓然点头答道。
他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离开就出事,我现在有点怕了,以后把你带在身边,还是自己照顾放心。”
施晓然笑得眉眼弯弯,“我也想一直待在你身边,我会自己照顾自己,不会添麻烦。无论什么事我们都一起经历,老了就会有很多回忆。”
“好,一直都在一起。”他执起马鞭一扬,“驾!”
商辰飞看着两人远去,面上似笼了一层烟雾,对着洛坤道:“我们也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商辰飞不算男配,没有大的利益关系或许和女主的相处模式会不一样,有时候有了选择的机会,反倒痛苦,所谓有机会,就有成本吧。
基本上我个人是不认为女主胜过一切,以后写文也会是这种模式。
大战
月轮升上来,遍洒清辉,苍茫大地汤汤来潮,待进入山林中,疏影横斜,细细扩散,阴阴的树色泛着幽暗,偶然看到月亮的倩影,像含羞带怯的少女用团扇遮了半张脸。
施晓然缩在在他怀中,嘴角噙了半丝笑意。
顾北遥将外衣脱下裹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腰,放慢马速,左拐右转。
月色璧人,只是,尚不是浪漫的时刻。
兜兜绕绕,山石树林不断变换,施晓然完全辨不清方位。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被带到山下隐蔽的据点。顾北遥将她抱下马,带入一个山洞,唤了人来安顿她,带了丝歉意道:“七阳宫局势危急,我还有很多事,现下也顾不上你,你自己多注意。”
施晓然点头应下,“你去忙,我自己呆着就好。”
“缺什么就管人要,山下比不得山上。”
“我不在意,你要多小心,上次的伤还没痊愈。”
顾北遥没有再多说,给了她一个很抱歉的眼神,匆匆离去。
最近夜晚时常有人攀山,防不胜防,摘星峰雄壮高大,不是每一处都有人防守。虽然山上顾南远防守严密,但也不能保证没有人偷偷潜入,暗藏某处静待时机。
是以顾南远才让他们留在山下防守,顾北遥、毕涵、厉凡各自带了人,他们对七阳山地形极为熟悉,知道哪些地方是敌人容易选择的地点。夜晚几队人四处查看,常常碰上其他门派的人,又是一阵厮杀搏斗。
玄剑门有不少好手是在悬崖上练出来的,攀岩爬壁,身姿比猿猴灵巧,选择地点也出乎意料,再加上其他人掩护助阵,常有人消失在山壁,不知是否得以潜入七阳宫内。
顾北遥整夜整夜地忙碌,天色大亮时带着满身霜露回来,脸色一日比一日阴沉,白日里睡上个把时辰,起来匆匆扒上两口饭,简单关心施晓然几句,又急着出去。
趁他吃饭的间隙,施晓然也会问问目前的局势,顾北遥满面阴寒,道:“不太好,虽然目前没有主力一同攀山,但每晚都有,玄剑门的人精于此,腾云阁的人替他们阻挡攻势,硬碰硬的对战,两方都有损耗,都不能确定有多少人已潜行入七阳宫。”
“山上有大宫主,他的防守不是很严密吗?”
“这伙人必定会躲在隐蔽的地方,岩缝树洞之类,大哥的防守除了吊桥处,主要是分布在七阳宫建筑周围,难以防住所有人。若是一两个人倒也不惧,就怕潜上去的人太多,几派再明目张胆攀岩攻山,一乱起来,这伙人会趁乱造势。若是被他们趁乱放下吊桥,将对岸的人接应过来,七阳宫就危险了。”
“他们这次来的人是不是太多?高手也多,所以七阳宫硬碰硬没有把握?”
“嗯,光是两个大派就让七阳宫吃不消,还联合了一些小派,出动的都是高手。大哥那里的人不多,山上还有老弱妇孺,若真被人攻过去,他们的命就保不住。”
顾北遥眉头绷得紧紧,似绕上一层铅云,虽然近日都能在山下阻挠那些意欲进攻的人,但七阳宫的损失也很大,两方对战,好手都死了不少。目前对方主力尚未出动,他亦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施晓然帮不上什么忙,便跟着伙夫操持饮食,打打下手,刚开始伙夫碍于她的身份,不敢让她帮忙,但施晓然很坚持。
看大夫忙不过来时,她便成了大夫身边的小童,替人包伤擦药,熬药端水,也是忙得团团转。
每天早上都有伤员被带回来,都是重伤,有些人血肉模糊刀剑伤纵横,还有人缺肢少腿,施晓然看着心上一片痛,面上似覆了一层冰,肌肉全被冻住。但现在的她已看过很多生死,不会吓得全身动不了,哇哇大哭。震撼之余,她能迅速调整自己的情绪,将药箱递给大夫,碾药备用。
江湖人士本就洒脱得多,又是在这危急时刻,伤员也不怎么在乎她是女子这件事。那些人的忍耐力超乎想象,痛得冷汗直冒也没有哼一声,只是死死咬着牙,腮帮肌肉绷得紧紧,额头青筋直冒。有一个右臂被齐齐斩断的少年,全身都动不了,安安静静地躺着,施晓然看着他包得厚厚的伤口渗出红色的鲜血,鼻子一酸,眼眶都红了。他倒反轻声安慰她:“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以后还可以练左手剑。你千万别哭,不然以后二宫主会找我算账。”
他不但残废了,练了十几年的武功更是付诸东流,施晓然背过头抹一把眼泪,端了药喂他,装轻松回道:“他哪有那么凶?”
少年面上似扯出一丝笑容,“你和二宫主人都很好,不用替我担心,七阳宫管媳妇的,只要七阳宫不破,我这辈子也能过得很好。”他只想练好武功,讨个漂亮的媳妇,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他们的坚强让她动容,她知道,还有很多人已经葬身七阳山上,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部分人的私欲将导致无数个家庭的破灭,谁会记住,那些小人物的悲伤和生命?
满月那天,月如银盘。
山林中的嘶吼声震天动地,几个门派联合起来,发动大规模的攻山行动。几个人带着她躲在一个树洞开口的地道中,她身体止不住发抖,甚至能听到远处刀剑相击的声音。
黑黑的地道中没有半丝光亮,这一晚漫长得像一个世纪,恐惧折磨着她每一寸神经。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顾北遥武功再好,也抵不住多人围攻,她在心中不断祈祷,只恨平时没有多烧两柱香。
她被人带出来时,晨曦微露,清冷的空气中,顾北遥发上凝着水珠,身上多处伤口。随行回来的,竟是被两人抬着的毕涵,全身是血,昏迷不醒。
毕涵都生死一线,可见昨晚战况激烈。
她给顾北遥包扎的时候,顾北遥脸上带了深深的沉重,“昨晚几派联合,山下的打斗很惨烈,还有不少人偷潜上山,不知大哥清理了多少。”
他把她拽在身前,严肃道:“今晚你就走,我派人把你送出去,离开七阳山,去吴州,先在那里避一阵。”
“七阳宫可以守住的,对不对?”她颤着声音问他。
他绷着头,额上显出细纹,“我会尽力,昨晚山下我们的人损失得差不多了,连毕涵都受了重伤,厉凡还没有联系上。山上已潜踪入不少人,对方还有高手未出动,再来一次,怕是会被攻破。”
他是一定会和七阳宫共存亡,施晓然斩钉截铁道:“我不要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要是你不在,就算吃喝不愁也没有意思。这里有地道,我会藏好,等你应付过去来接我。”
“晓然,我是会战到最后一刻的。”
“反正我就是不走,你要死了我也不活了,七阳宫没了我也就没了家,漂泊在世还不是要提醒吊胆?你不是说了要和我一直呆在一起吗?生我们一起生,死我们一起死!”
顾北遥看她快哭了,终是无法再说下去,将她抱在怀中,双手不自觉用力,指节苍白。
他要守住七阳宫,护住自己在乎的人,还要在山上种上十里桃林,等到漫山花光灼灼灿若云霞之时,带着她在林中烤只野兔或山鸡,看她人比花艳,笑颜满面。
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他在心中发誓!
几派磨刀霍霍,还未还得及发动最后的攻击,腾云阁便传来了消息,商辰飞在父亲的嘱意和众长老的支持下,接掌腾云阁阁主之位。
江湖上流传的消息称,商慕山病重,认为大儿子过于草率,有勇无谋,难当大任,听从阁中长老的建议,将阁主之位让与稳重内敛的商辰飞。
一夜之间,腾云阁易主。
商易天一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吐一口血,一把剑脱手而出,将报信之人劈成两半,这分明是商辰飞趁机夺位,此番动作,筹划非一朝一夕,从未察觉到这个三弟暗中培育出这么大势力,连阁中长老都已串通。他头顶冒烟,恨道:“三弟啊三弟,你也隐藏得太深了,我还真是小瞧了你。”
腾云阁剩下的好手本就不多,现下更是人心不稳,再攻打七阳宫自己也捞不了半分便宜,倒是白白便宜了商辰飞。若要重掌腾云阁,便要趁商辰飞根基不稳,人心尚未笼络之时,迅速下手,商易天仰天大吼一声,带着人毅然撤退,回老家要和商辰飞一较高下。
腾云阁一撤,几个小门派明显慌了神,久攻不下,这么大的势力撤出,联合攻击明显已无优势,便也各自解散离去。
归魂一剑满面不甘,却也明白只凭玄剑门的力量根本攻不下七阳宫,不得不愤然撤走。
然而这剩余几派的撤退却没有那般顺利,吊桥放下,顾南远亲自带人趁势追击,下山途中不知何时设了多处埋伏,顾北遥也从山下阻击,几面夹攻,几派边打边退,待逃出七阳山,已损失了大部分力量。
至此,七阳宫的危机终于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把这部分写完了,美好时光来临了
年前
午后的阳光暖暖洒下,像是温暖的手抚摸大地,高大的黄色琉璃瓦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廊柱上的木雕盘纹栩栩如生,殿角高挑的飞檐似雄鹰展翅欲飞。回廊殿角挂上了红红的灯笼,匠仆穿梭来往,或挂灯,或刷漆,忙得不亦乐乎。春节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加之七阳宫的危机刚过,众人紧绷的神经得到放松,这个年总是要格外热闹些。
战斗留下的苦痛正逐渐被欢庆冲淡,此番粉碎几个门派的合围,七阳宫在江湖的地位更加牢固,玄剑门元气大伤,腾云阁还陷于内乱之中,怕是那两兄弟很长时间内都难以将对方势力全数剿灭。至少几年之内,七阳宫都将是大穆江湖的泰山北斗。
下午,在主殿广场上,七阳宫精英齐聚,两位宫主高坐殿前,顾南远志气飞扬,喜不自胜;顾北遥眼笑眉舒,暗藏喜意。先是妥善安置那些为七阳宫牺牲的护卫亲属,继而开始大肆派发年底红包,出手比往年更加阔绰,赏金赏银,赏地赏美女,众人谢赏,个个满面红光。
中间还出了个插曲,当时轮到封赏主要骨干时,薛神医拂衣行礼,声如流水:“大宫主,二宫主,今年在下有一个请求?”
顾南远眉目一挑,唇角轻勾,“这次薛神医劳苦功高,若非神医在,只怕七阳宫还会失去更多护卫,神医有何事但讲无妨!”
“师父师母去世得早,都说长兄如父,在下也算半个长兄了,恳请两位宫主做主,为师弟寻一门亲事。”
“确实应该。”顾南远似乎早已料到他所求之事,两眼微眯,看向毕涵,声调一挑,“毕涵可又意中人?若有的话就早点办了,没有那我就只好给你寻一门,也圆了薛神医的心愿。”
毕涵头大,慌忙出列,佯装虚弱道:“成亲乃大事,得从长计议。在下重伤未愈,现在站这么久,实在头昏得厉害,还请两位宫主恕罪,容在下先行回去休息,改日再商议。”
“那……”
“以后再说吧,哎……再待一会在下恐怕就要晕了,大宫主恕罪,在下还是先回了吧。”
说着一副弱柳扶风状,意欲晕倒。
知他伤确实未愈全,顾南远不好勉强,挥手让他退下。
毕涵一得令,立马一溜烟消失了,有不厚道的人直接轻笑出声,顾北遥也没掩住唇角笑意,只余薛神医一脸无可奈何。
末了,顾南远宣布晚上大宴群雄,要所有人开怀畅饮,不醉不归,他还特地对顾北遥说:“晚上带上施姑娘一起来吧,她喜http://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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